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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 夜生活

    浙北卫视是华夏省级卫视里明星台,浙北蓝在给全国观众带来了诸多内容新颖形式多样的现象级节目的同时,也打造出了一批全国知名的主持人。但主持人何其之多,并不是每个主持人都有能力和机遇成为名嘴,绝大多数主持人只能默默无闻地在很小的小圈子享受着镁光灯带来的小光环很不幸的,跟纪大秘传出绯闻的那位梦倩就是其中之一。李云道对各种娱乐八卦并不感冒,只是因为齐褒姒出现在自己的生命轨迹里后,他才开始在阅读财经和政治等严肃新闻之余,撇两眼明星八卦绯闻,梦倩这个名字如果不是出现在纪灵岩的名字旁边,估计这辈子李云道都不会去注意一个在浙北卫视主持少儿节目的主持人。

    “我拢共加一块也没见梦倩几回,就有两回,我一个在浙北卫视当部门总监的朋友请客吃饭,两回那姑娘都在场,除了酒桌上的一些场面话,我也没跟小姑娘说过什么话,怎么就传出绯闻了呢?你嫂子可不是一般人,她的眼线耳目可多着呢,回头要真杀过来兴师问罪,你可得为哥哥作证!”纪灵岩酒量很好,举起啤酒瓶就上演先干为敬。

    李云道笑道:“灵岩兄,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找人作伪证呢?我可不管,啊,你自个儿欠下的风流债,那可不得自己还?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种下仇恨他自己遭殃’!你老兄可别推我下水,回头嫂夫人怒发冲冠,给我媳妇儿再去一电话,赶明儿你还没跪搓板,我就先回家跪主板了!”

    纪灵岩一边咬着羊肉串一边笑骂道:“你还要我告状吗?现在整个西湖市谁不知道你李大局长跟大明星齐褒姒有一腿?对了,回头再见到齐齐,给要张签名,你嫂子是她的铁粉。”

    李云道嘿嘿笑道:“小事!”

    纪灵岩眼睛一瞪:“你还真跟齐褒姒有一腿?”

    李大刁民鼻孔出气,哼哼!

    纪灵岩一脸惊羡地摇头:“这人比人还真要气死人啊,凭啥你就是万人迷,我却连小手都没摸一下还惹了一身骚?”

    李云道却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估计问题十有八#九出在你那个当总监的朋友身上,这样吧,我派人帮你查?”

    纪灵岩想了想:“能不能低调点查?别弄得人尽皆知的,到时候谁都下不了台……”

    李云道笑道:“当然得不动声色地查,难不成带着刑警去把人拷回局里审问?是你傻还是我傻?”

    纪灵岩自己想想也笑了:“倒是我着相了,来来来,我自罚一瓶!”

    两人都没有注意,隔了几桌的角落里,四男两女正注意着这边。其中三男两女正是前几日晚上在烧烤店差点儿吃了大亏那同位,今天同行的还有一位男子,生得体格健壮。李云道和纪灵岩刚刚坐下的时候,魏紫涵就认出了这位前两日出手救自己的“英雄”,但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但今天新加入这个行列的男子见魏紫涵的目光可是游离向另外一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便“咦”了一声:“那人怎么那么像纪灵岩?”

    体制内的聪明人对于权力都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就好像在座的六个人可能有人不知道纪灵岩长什么样,但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纪大秘的名字。剩下的几人将目光移过去,便赫然发现了那晚英雄救美的青年。

    “怎么是他?”海青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那晚自己被那个龙哥那般蹂躏,令他的心情到此时此刻都颇为阴郁,而不远处的那个青年虽然救了自己和魏紫涵,但却也衬托出了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周东华视力不太好,眯眼仔细看了看:“好像还真是纪灵岩!”

    一时间六人各有所思,魏紫涵想的是怎么那个人会和书记大秘走在一起,他到底是什么人?

    刚刚认出纪灵岩的男子也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正契合了许多女子对于梦中情人的想象画面,此时他好奇地看着纪灵岩对面的男子:“这个人是谁?怎么有点眼熟?”

    赵凝华也来了劲头:“卢大哥,两个人你都认识?”

    卢瀚摇了摇头:“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葛亮却似乎对那两人都不太感兴趣,催促道:“都被你们打乱了,东华,你接着往下说,后来呢?”

    周东华耸耸肩膀,喝了口啤酒:“所说五名持枪悍匪被凝华他们那个小局长统统击毙了,枪枪爆头!”

    “切!你以为是打射击游戏?还枪枪爆头,以一战五,拍第一滴血啊?”海青嘲笑道。

    “等等!”今天新加入的卢瀚冲赵凝华使了个眼色,“凝华,那个年轻的男的,像不像你们的小局长?”

    “啊?”赵凝华顿时一个哆嗦,回过看去,又转过来,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在电视讲话里见到过小局长,但开会我从来都坐最后一排,看不清小局长长什么样啊!对了,等等!”她拿出手机,翻出内网新闻里的一篇文章,文章是局党委领导来窗口单位调研,其中有一张照片里有小局长,等她一打开新闻,顿时傻眼了,照片上穿着制服激情洋溢地演讲着的青年,不正是那晚出手救紫涵的那个年轻男子吗?

    五人面面相觑,表情不一。

    海青撇撇嘴,此时内心终于舒服了一些,对方是传奇公安局长的身份让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平衡。

    葛亮一脸恍然,周东华一脸羡慕,赵凝华则是继续一脸茫然,仿佛还没从梦中醒来一般。

    魏紫涵表情最为平静,但眼睛却最亮。

    卢潮则是一脸疑惑地打量着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

    正好海青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魏紫涵拎了两瓶打开未动的啤酒,径直走向李云道那桌。

    纪灵岩显然没料到在这里还会碰到李云道的熟人,虽然是个长相普通的姑娘,但这姑娘胜在眉目间的那粒美人痣,看上去多了道说不清的风韵。

    “谢谢你那天出手相救!”魏紫涵举了手中的啤酒瓶,主动仰头将一整瓶啤酒一饮而尽。

    纪大秘唯恐天下不乱地拍手叫好:“姑娘好酒量!”

    李云道大大方方地喝了魏紫涵带过来的一瓶啤酒,速度之快令纪灵岩目瞪口呆:“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只是看不过去,举手之劳而已。”

    魏紫涵摇头笑道:“在你看来的举手之劳,或许对别人来说有着天大的意义。”

    看得出魏紫涵的家教极好,说话的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敬完李云道,又客气地敬了纪灵岩,也不多攀交情,只是再度感激地冲李云道笑了笑便退回了自己那桌。

    目送魏紫涵离开,又看到那桌四男一女的视线也都齐涮涮地在自己这边,李云道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纪灵岩好奇道:“你都认得?”

    李云道摇头:“前两天被一个小朋友拉到这里来撸串,恰好遇上他们碰到些麻烦,我这人虽算不上嫉恶如仇,但基本的正义感还是有的,出手教训了一个滋事的流氓而已。”

    纪灵岩抚掌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时时刻刻不忘初心的个性,当上公安局长还能亲自出手的,你算为数不多里的一个。”

    李云道笑道:“当局长怎么了?局长就不是公安了吗?”

    “那是你这么想的,很多到你这个位置的人,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警察的事实了,比如之前你们局的娄大鹏,最近估计要宣判了,百分之八十是死刑。”

    李云道默然,娄大鹏是自己来西湖后的第一个政治对手,当时娄大鹏跟汤力勾结在一起,如今大半年过去,竟已是时过境迁,昔日的公安局红人将面临死刑,而汤力却如同丧家之犬般躲避着自己父亲安排的追杀。

    “今天你走了以后,曲书记把我叫了进去,提到了汤林阳和汤力的事情,你觉得汤林阳亲自参与贩毒的可能性大吗?”纪灵岩也有些感慨,“不管怎么说,虎毒不食子,汤老就算真的陷进去了,也不至于对汤力下那样的毒手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里头应该还有很多文章可以挖掘。”

    李云道笑道:“干脆让曲书记把你下放到公安局得了,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当刑警。”

    纪大秘大言不惭道:“你也这么觉得?我媳妇儿也这么说,我的逻辑推理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李云道大笑:“那你说说推理推理,你跟那位主持人梦倩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大秘顿时一脸窘迫:“君子不揭人短,况且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我要能推理得出来,要你这个好友干嘛?”

    两人同时大笑,碰杯将啤酒一饮而尽。

    不远处那桌上的四男两女各怀心思,但对站在西湖市权力核心圈的两位年轻人均是带着敬畏与羡慕的。

    赵凝华在知道前几日出手救紫涵的便是未来的局座大人后,整个人便跟蒙了圈似的,恍恍惚惚。

    魏紫涵本来话就不多,惜字如金,今天更是只小口地啜着啤酒,想着些自己才知道的心事。

    赵东华叹了口道:“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位风头正劲的小局长的确是曲书记的爱将!”

    葛亮也感慨道:“能跟纪大秘走得如此之近,凝华,你们这位局长不简单啊!”

    海青也道:“我说他身手怎么那么好,原来是公安。”他似乎还在为那晚自己的懦弱寻找合理的理由。

    只有卢瀚看着那两人只喝酒不说话,一脸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小吃街却越来越热闹,引擎声,车铃声,吆喝声,伴随着烧烤炉上滋滋作响的肉串散发出迷人的香味,西湖的夜生活缓缓拉开序幕。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再遇龙哥

    当烧烧店附近的酒吧传来沉闷的低音节奏点的时候,赤着上身露出纹身的龙哥带着两名小弟再次走入烧烤店。

    “胖子,来五十串羊肉串,啤酒来……啤洒就算了,来两瓶大可乐,这狗日的天气,真他妈的要热死人了!”龙哥似乎还没从前两天的宿醉里走出来,一提到啤酒,顿时有种胃里翻腾的感觉。

    龙哥咋咋呼呼声音很大,看他那身横肉和恐怖的纹身,很多人看了一眼便自觉地将目光收了回去,谁也不想惹麻烦被这种人沾上。

    一看到龙哥进来,海青就猛地一捏拳,那晚自己被龙哥像捏虾米一样捏着脖子,这两日回想了无数次当时的场景,也设想了数十种自己绝地反击的方式,但此时看到龙哥出现,他还是发自内心地有些腿软。

    李云道是背对着入口坐的,纪灵岩也只是扫了一眼龙哥等人便收回视线,重新和李云道讨论汤力的案子,在纪大秘的世界里,烧烤店都离他很遥远,更不用说像龙哥这种底层的混混。

    龙哥的一名小弟眼尖,很快就发现了背对着他们的李云道,小声提醒道:“龙哥,那天跟你拼酒的那小子!”

    龙哥脸色一阴,果然看到李云道,一声狞笑:“吹哨子,叫附近的兄弟都过来,他不是很能打吗?我就不信他能一个打几十个。”

    看到龙哥进来,又观察到龙哥和小弟的窃窃私语,魏紫涵有些担忧:“凝华,你说那个坏蛋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要不要提醒他们一声?”

    还没等赵凝华开口,海青就抢先道:“人家是公安局长,别多管闲事,等着看好戏吧!”

    魏紫涵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提醒李云道一声,只是她刚站起身,就看到对面酒吧里窜出十来个年轻人直奔烧烤摊,此时再去提醒已经晚了。

    李云道有些郁闷,龙哥这王八蛋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呢?这回的人数比上次多了不少,加上龙哥和他的两名小弟,足有将近二十人,气势汹汹地将李云道和纪灵岩的桌子围了起来。

    周围的食客们胆小的已经结账走了,剩下胆大的在旁围观。烧烤店老板胖子叹口气,没敢上来劝架,也没报警,他知道报警没啥卵用,昨天深夜派出所的人还跟龙哥在这里把酒言欢,期望他们来救场,还不如这会儿去庙里烧把高香。

    龙哥拨开小弟们走了进来:“小子哎,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咱们这就叫萍水相逢……”

    李云道瞥了他一声,淡然微笑道:“错了,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龙哥是吧?多读点书去,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话都说不周全,多没面子!”

    龙哥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社会的毛孩子,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在几十号兄弟的包围下,居然面不改色,手里的肉串也没放下来,还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似乎丝毫没把自己这些气势汹汹的兄弟放在眼里。

    李云道看了一眼一脸无所谓的纪大秘:“灵岩兄,你怕不怕?”

    纪大秘却兴奋地摇了摇头:“我怕个球,你昨晚刚刚杀了五个人,我怕个球啊,正想看看你力战群雄的风采呢!”

    李云道一脸苦涩的微笑:“我就杀了三个。”

    龙哥的兄弟们听这两人肆无忌惮地聊着杀人的话题,都觉得相当好笑,以为随便说两句装装逼就能吓唬人,这两人难不成是智障?

    龙哥的阅历却比这些年轻人要丰富些,他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杀人?什么杀人?说来听听呢?怎么杀的?”

    李云道看了一眼龙哥,看得出这家伙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傻大粗,笑了笑道:“你现在跟黑子混?”

    龙哥明显一愣,没想到会从这青年口中听到“黑子”的名字,龙哥一声冷笑:“他算什么东西?老子跟凡青蛇一起打天下的时候,黑子还穿开裆裤呢!”

    李云道笑了笑:“你跟凡青蛇一个辈份?”

    龙哥一愣, 也猜到这青年身份应该不简单了,问道:“你认识蛇哥?”

    李云道笑了笑:“凡瘸子是吧?你等等。”

    听到凡瘸子三个字的时候,龙哥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正想动手,却看到那青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戚小江,让你司机凡瘸子接电话!”

    龙哥脸色瞬间大变,一个电话打给戚大少,还直接点名让凡青蛇接电话,言语间丝毫不客气,心中开始打鼓,但还是有些怀疑,这小子不会是个九流的演员,跟我在这儿演戏吧?

    “喂,凡瘸子,有个自称龙哥的兄弟要跟你聊聊!”李云道微笑着将手机递给龙哥,“来,你的蛇哥!”

    龙哥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 喂?”

    电话那头的凡青蛇正奇怪李云道找自己干嘛,听说这个煞星昨晚在云二路把“鲁南五煞”的兄弟五人全干掉了,怎么今天又想起自己了?加上刚刚李云道语气不善,此时又听到阿龙这冤大头的声音,顿时火冒三丈:“阿龙?你他娘的吃饱了撑着惹这个煞星干什么?”

    “啊?蛇哥,我……”

    不等他开口解释,凡青蛇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这他妈的是公安局局长,李云道,李云道,你他妈的出狱以后就没打听打听吗?现在西湖道上谁敢去惹那个阎王爷?我告诉你,他昨晚一个人在云二路干掉鲁南五煞兄弟五人,据说枪枪爆头,你要是有五个脑袋,你就使劲儿地折腾吧!把电话给李局长,快呀!”

    李云道接过了电话,笑着道:“青蛇,你这个兄弟脾气很直爽,就是酒量差了点!”一旁不明所以的小弟闻言便想往上冲,却被阿龙反手一肘给硬怼了回去。

    凡青蛇急得一头冷汗:“李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阿龙一般见识。他脑袋秀逗了才会没认出您!”

    李云道笑了笑:“没事,回头再说。”说完,李云道便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阿龙,“怎么样,龙哥,今儿是要拼酒还是拼人?我看拼酒的话,你的酒量有点儿玄,你这些兄弟加一块儿,勉强能喝倒我和我这位兄弟。如果要拼人的话,全西湖有一万多名公安干警,你就二十来号人吧,人数上估计你有些吃亏啊!”

    一旁的小弟嚷嚷道:“谁跟你比人多,你脑子有坑啊……”

    龙哥一脚踹了过去:“混蛋!跟李局长道歉!”

    那小弟一愣:李局?

    李云道摆摆手:“让他们都散了,你一个人留下,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不好。”

    龙哥心一横,挥挥手:“你们先回去,我陪领导喝两杯。”

    小弟们也意识到,刚刚那个电话起了极大的作用,龙哥这回应该是踢到铁桶了。

    小弟们散去,周遭的众人没看到热闹,也各自散去。

    龙哥心里在打鼓,凡青蛇说的真的吗?他到此刻都不敢相信,这么看上去文弱的青年,真的是公安局局长?凡青蛇说他昨晚一个人干掉了鲁南五煞,真的假的?鲁南五煞他是知道的,那是道上响当当的五名悍匪,杀人如麻,一开始只是干些小买卖,之后每次都是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只要有钱赚,什么都敢干。

    纪灵岩似乎有些同情龙哥:“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像个公安局长?”

    龙哥点点头,但马上又意识到这样点头不太对,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李局看上去太年轻太……太书生气了……”

    纪灵岩叹气道:“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保养的,三十出头了,看上去还这么年轻。这家伙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老天爷还对他这么好呢?”

    龙哥一个哆嗦,杀人?这种事他只敢想想,但要真实施起来,估计又得蹲上半辈子大牢了。

    风波未起,便又平息!

    魏紫涵松了口气,看向那曾自称“雷锋”的男子时,眼神里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龙哥又是被两名手下架着抬走的,他硬要当着李云道的面喝了整整三杯的“深水炸弹”,估计今晚,龙哥又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纪灵岩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笑道:“许久没有吃得这么开心了,平日的那些应酬,能推掉的我都推掉了,就这样还是没半点自由身。今天这顿,是我这几年吃得最痛快的一顿饭!”

    李云道打趣道:“是不是有那位梦倩美人相伴,才会更完美一些呢?”

    纪灵岩哭笑不得:“滚!”

    离开的时候,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魏紫涵那桌,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魏紫涵和赵凝华目送两人离开烧烤店,直到李云道背影消失,赵凝华才感慨道:“怪不得夏初那丫头调去刑侦支队后乐不思蜀了,跟着这样一个有魄力的领导,换成是我也会死心踏地卖命到天亮的!”

    周东华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们不知道,我听说住建局的黄局要退了,你们那个李局很可能要调去住建局当一把手!”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毒馒头

    有望成为西湖市公安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把手局长的李云道要调去住建局,消息不胫而走,似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有人扼腕叹息,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欢欣鼓舞。公安和住建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公安是国家暴力机关,掌控着至高的专政权力,住建则是职能部门,更倾向于服务。尤其是这些年东部沿海城市行政透明化程度越来越高,加上反腐倡廉,在全国地产行业蓬勃发展的大潮中,住建成了高危条线——市住建局的前任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都前后倒在反腐大潮中,现任的一把手战战兢兢,还没熬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便忙不迭地提出了提前病退的请求。曾经的香饽饽变成了一个人人皆知的毒馒头,所有人都在看,空降到西湖风头正劲的李云道如何咽下这只毒馒头。

    华山是在跟几名老战友聚会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初听还以为是开玩笑,但听对方说得有板有眼的,也由不得他不信了。第二天一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开车来了玫瑰园,他知道小局长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果然在小区健身步道的尽头,一处葱葱绿荫下看到了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小局长。小局长一身白衣, 华山一直觉得这是老年人的专利,却没想到这样的衣服穿在小局长的身上没有半点违和,相反让他觉得有种英姿勃发的缥缈气质。远远地他勉强看得出,小局长在打太极,但又好像跟一般在街头看的太极不太一样,看似软绵绵,实则柔中带刚,刚柔并济。

    他走近的时候,小局长的太极已经打到尾声,突然,他感觉一身白衣的小局长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大变,柔和的拳路动作突然变成了杀气四溢的“刀”法。能不能算是刀法,华山只会军体拳和擒拿格斗,对于传统武术并没有太深入的研究,所以他不能断定这是刀法还是别的什么套路,但小局长手中银光闪烁,他能感到那应该是一把刀,但哪怕就算走近了,他也始终没有能看清那“刀”的真面目。

    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李云道用余光瞥了一眼,见是华山,微笑点了点头,华山会意,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小局长使的刀法路数很诡异,华山看得出,有很多招都是直取命门要害的,不留仍何余地,华山从来都不觉得童子偷桃、撩阴腿之类的招术过于阴毒,他见识过真正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他只恨这世上没有更歹毒些的法子能让那些视他人人身财产安全如无物的罪犯们更老实些,所以他很喜欢小局长使的这些招术,不过老华是当后出身,总觉得一枪在手,所有的事情应该都能解决,毕竟现代社会早就过了冷兵器时代。

    “老华,大老早就跑来我这儿,啥事儿?”刚刚晨练结束,小局长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 一边用一块白毛巾擦着额头上的微汗,一边向华山这边走了过来。

    “头儿,我就是来看看你!”华山打着哈哈,给李云道递了支烟。

    “别在我这儿绕圈子了!怎么,是不是听说什么消息了?”李云道笑着望向华山。

    华山嘿嘿笑道:“头儿,那我就直接问了啊!这两天市里都在传,住建局的黄局要退二线了,您要调过去接他的班。”说话的时候,华山注视着李云道的双眼,只是在那双单凤眸子里,他没看到任何情绪的变化。

    李云道微微一笑:“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华山摸了摸后颈:“我觉得这事儿空穴不来风,就算不是确有其事,也一定是有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目的呢?”李云道似笑非笑,他倒是没料到,华山居然能看得这么清楚,原以为华山只关注破案,没想到他也深喑官场的种种条框规则,“公安局局长,住建局局长,大差不差,老华,你说哪个好?”

    华山将烟夹指缝里,直起身子道:“那当然是咱们公安局。住建那儿一堆狗屁倒灶的事情,尽把人往坑里带。以前人家都挖空了心思往住建局钻,近一年都在托关系往外调,漩涡太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栽进去。再说了,单从兵马上来说,咱们公安局全市将近一万多人都是您的兵,跑去住建有什么意思?让您天天跟一帮腆着肚子的资本家虚与委蛇,那不是委屈您嘛!而且也大材小用了!”

    李云道笑着指了指华山:“老华,你啊你,说你什么好,跟我兜着圈子来?”

    华山将心一横,道:“头儿,现在谁不知道住建那边是个大坑,之前老沈、老钱、老王都被双规了,老黄原本一个靠边旁的四把手当一把手,这一两年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病给整出来。听说有一回一个福建来的地产开发商提了整整一旅行箱的现金去他办公室,把老黄吓得屁滚尿流,据说那几天他一听到咱们的警笛声就心跳加快。头儿,您又不缺钱花,咱们局虽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情,但您现在准一把手,冲锋陷阵自有兄弟们在前头,您也不用事事一马当先。再说了,一个公安局长,说出去也比管建房子要强得多吧?”

    李云道哭笑不得:“老华,你把人家住建说得太廉价了,好歹那也是一个副厅级单位,从行政级别上来看,跟咱们市局是一样的!”

    华山连忙道:“头儿,这哪能一样?完全不一样,无论是风险系数还是发展空间,都远不如咱们市公安局。”

    李云道能感受得到,华山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留住自己,而且华山要留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公心。西湖市公安局其实在朱子胥当一把手的最后两年已经显示出六十年代出生的一把手思路上的局限性,市局的发展已经初显疲态,同样六十年代中期出生的康与之作为插曲,愈发放大了这种发展疲态。此时的市公安局正需要一个思路开阔、有想法、有闯劲且真正懂警务的一把手来带领众人解放思路,开拓进取。显然,曲费清是一针见血地看到了市公安局所面临的状态,所以他对李云道的另眼相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云道点了点头:“老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作为体系内的一份子,你应该也清楚,我们的去留,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自己就可以决定的!”

    华山急道:“怎么不可以?曲书记那么欣赏您,他肯定会支持你的!”

    李云道摇头苦道:“也不能事事都要依赖领导,否则你的存在对于领导来说就失去了意义。”

    华山这下懵了:“那怎么办?”

    李云道笑道:“凉拌!”

    上午一进办公室,老范书记也提着个喷水壶敲门进来,估计是听到李云道办公室有动静,连喷壶都没来得及放下来,就匆匆过来。

    “有人为把你调去住建局造势呢!”老范书记上来便一针见血,“这本钱下得不小啊,住建局局长,放在四、五年前,那可是抢破脑袋的好位置,不过现在时过境迁了,曾经的花魁如今倒好像是人人唾弃的老娼喽!”范志宏常年做纪检工作,对于曾经产生过窝案的住建局怀着天然的敌意。

    “您老也听说这件事了?看来人家巴不得我明天就去住建局走马上任喽?”

    “云道,你自个儿怎么想的?”老范眨巴眼睛,似笑非笑。

    “范书记,您就别试探我了!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认定的事情,八百匹马也拉不回头。这回我还真要在这个位置上赖下去,我就不信这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别人坐得,我李云道就坐不得!”

    范志宏桌子一拍,一脸欣喜:“好!我就喜欢你这个脾气!不过……”他顿了顿,接着道,“有人想调虎离山,你不觉得这正说明了一些问题吗?”

    李云道冷笑:“这就叫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老范书记刚出去,办公室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林桃子。

    今天这位法医处的处长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仙气十足,只是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让她看上去像尊道观里的泥塑。

    “听说你要调走了?”林桃子直接了当地问道。

    “啊?”面对纪大秘的这个小姨子,李云道只能用装疯卖傻来对付,“调去哪儿?”他一面茫然,仿佛第一天听到这件事一般。

    “在那件案子破案之前,你不能调走!”林桃子硬生生道,说完,身子一扭,不打招呼便又离开了。

    对于这位背景复杂林桃子的处长,李云道并不讨厌她,相反对于这种沉浸在某个领域里的人,他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因为每每看到这样的人,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以身饲鹰的老喇嘛。

    想到老喇嘛,他又挂念起被噶举派的大喇嘛供在轿中抬去那荒蛮之地的孩子。

    又是夏天了。

    那个穿着背心裤衩的孩子,这会儿是不是在背诵着纷繁复杂的经文呢?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 拯救你

    市委和市政府在两栋不同的楼办公,所以曲费清和严东阁能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而像这种严东阁独自一人出现在市委大楼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早上省里发了几个通知下来,纪灵岩正在认真审读那几份文件时,严东阁出现了。

    “小纪!”严东阁的声音并不似往常一般宏亮,但一脸和煦笑容,指了指曲费清的办公室,“里面有客人?”

    纪灵岩起先是埋着头,但听到“小纪”两个字的时候,他微微是一愣,在这间办公室,称他为小纪的绝不超过一只手,抬头果然看到笑眯眯的严东阁,连忙站了起来:“严市长!”

    严东阁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纪灵岩不用紧张:“费清书记在里头?”

    纪灵岩点头道:“在里面。”

    严东阁问:“上午没客人?”

    纪灵岩道:“目前没有。”

    严东阁若有所指的感慨道:“哎呀,还是费清书记的工作轻松啊,我那儿天天排着长队!”

    纪灵岩不敢接话,这种摆明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混水,他哪里敢去趟?幸好他情商极高,连忙多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严市长,您找书记?”

    严东阁点头道:“有几件事情,想在上书记办公会前先跟费清书记通个气。”

    “那行,我先进去……”纪灵岩拿不准严东阁的来意,生怕待会儿城门失火殃及了他这条无辜的池鱼。

    严东阁摆摆手道:“你忙你的,我就跟费清书记聊两句就出来。”

    纪灵岩还是抢先一步,先去敲了门,得了应允才推开门:“曲书记,严市长来了!”

    曲费清正在看一份关于浙北省民间融资风险评估的内参,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显然对严东阁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是很欢迎,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哦,东阁市长来了?快请他进来!”

    “哈哈哈,费清书记,知道你日理万机,我只需要耽误你半个钟头!”严东阁的声音再次宏亮了起来。

    “哪里的话!快请进,灵岩,给东阁市长泡杯好茶,就拿上个月我的学生捎来的东山碧螺春!”曲费清从办公室后热情地迎了上来,看不出有任何一丝不满或不悦,相反却仿佛见了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还是你桃李满天下好啊,我这个泥腿子出身的,想弄点好茶都得自己去网上淘!”严东阁的笑声跟他的声音一般洪亮,估计隔了几间办公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纪灵岩泡了茶送来的时候,严东阁还在跟曲费清左右而言他,曲费清倒也很配合,两人就茶叶这个话题聊到了越剧与昆曲,直到纪灵岩退出办公室的时候,严东阁还在挥动着手臂,模仿着戏曲中的水云袖。纪灵岩也不得不承认,严东阁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强势好斗却不缺乏政治智慧。相比之下,曲费清是学术型官员,曾经的博导,的确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应该说,严东阁代表了由下而上的底层官员,而曲费清代表的都是精英派,两者在施政方针上有诸多不同,这是显而易见的。

    纪灵岩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严东阁放下矜持来找曲费清主动寻求平衡呢?在体制里混迹多年,纪灵岩早就领悟到,官场上很少有输赢之说,更多的是平衡,自己那位曾经主掌江南财政的岳父大人也说,只要拿捏好了平衡二字,可保他在官场一生无忧。

    纪灵岩每每想到这里就想苦想,官场里的平衡,说起来容易,真想要掌控,没个几十年的火候,怎么可能理解体制里人与人之间的真谛。

    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官场里的真正的平衡,此时他已经猜出严东阁主动来找曲费清的目的了。左思右想,他最终还是决定拿出手机,给某位站在风头浪尘的刁民发了条微信。

    很快,那边就来了四字回复:八风不动。

    纪灵岩笑了起来,他知道不需要自己多解释,李云道也应该能体会出严东阁深埋在和善面目下的“恶意”。表面上看起来是对李云道的重视,但是如果李云道真的接受了住建局局长的职位,首当其冲地,李云道也许再也不会得到曲费清的信任,而曲费清好不容易拉拢到的助力也会在瞬间被瓦解, 而且还能将一个公安局长的位置收入囊中,算得上是一举多得的如意算盘。

    严东阁从曲费清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表情并不如刚刚进去的那般淡然,显然是没从曲费清那儿得到满意的答付。纪灵岩很了解曲费清,哪怕此刻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不认可的话,不斗争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刻他绝对不会罢休。

    “灵岩,你进来一下。”曲费清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声音有些低沉。

    纪灵岩走进去的时候,曲费清正揉着眉心,好像正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曲书记?”

    “哦!”曲费清刚刚明显是走神了,“你约一下住建局的黄局,让他下午过来市委一趟。”

    纪灵岩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好的,我这就打给黄局长。”

    “等等!”曲费清叫住了正打算转身出去的纪灵岩,“灵岩啊,你一个人在西湖,老婆也不在,平时工作之余,还是要跟优秀的同龄人多走动走动,年纪轻轻的,别弄得暮气沉沉的!年轻人嘛,就要有些年轻人的朝气!”

    被大老板一顿“数落”的纪灵岩很郁闷地出了办公室,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郁闷了一上午,中间抽曲费清午睡的时候,跑去楼下给远在江宁的夫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从小耳濡目染的夫人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你就看看你们书记眼皮子底下,有没有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却比你要优秀的年轻人?”

    纪灵岩郁闷道:“有肯定是有的,但也不算多,我总不能为这组个什么党内优秀青年的俱乐部吧?”

    电话那头传来轻铃般的笑声:“我的傻老公,这些年轻人里,算得上你的朋友的,曲书记又恰好认识的,有几个?”

    纪灵岩一拍大腿:“就你们江南来的李云道!”

    电话那头的女子笑道:“那不就得了,书记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放下电话,纪灵岩想了想,一个电话打给了李云道:“曲书记下午约了住建局的黄建森来谈心。”

    李云道此时正在一份关于电视台主持人梦倩的调查报告,笑道:“兄弟你这么帮我,就不怕书记摘你的帽子?”

    纪灵岩笑道:“这叫为兄弟两肋插刀。”

    李云道却笑道:“他日你别为女人插兄弟两刀就成!“

    纪灵岩立刻心领神会:“怎么?有眉目了?”

    李云道笑道:“请你吃饭的老乡是不是叫成季礼?”

    纪灵岩道:“对对对,就是季礼。”

    “别叫得那么亲热,改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成季礼是自己当上这个栏目总监的?”

    “这我自己知道?那小子据说挺能混的。”

    “再能混,在电视台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没点背景能出头?”

    “这倒也是。不过听你刚刚的意思,季礼这小子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能枉下定论,不过他能当上这个总监,得益于咱们严市长夫人批的一张字条。”

    纪灵岩连吸了三口气才平复了愤怒的情绪,严东阁已经把主意都打到自己这边来了,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撵走曲费清这个一把手了:“还有呢?”

    李云道笑了笑道:“那个梦倩,是成季礼的情人,从目前调查的资料来看,她已经为成季礼堕过两次胎了。”

    纪灵岩的脑中出现了那个看上去颇是妩媚迷人的身影,此时想起来却令他有种反胃的感觉:“接下来你准备自己处理?”

    李云道笑道:“你相信我吗?”

    纪灵岩不假思考道:“当然相信!”

    “那成,这件事我去处理,你不用管了。”

    “对了,住建老黄那边……”

    李云道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挂了电话,纪灵岩匆匆忙忙赶回了办公室,见书记办公室的门还关着,他微微松了口气,曲费清午睡结束后都会习惯性地打开办公室的门透透气,门关着,说明曲书记还没醒。

    他看了看表,正打算敲门提醒曲费清,门却自己开了。

    “下午黄建森来不了,走,跟我去西城的老城走一趟。”睡了个午觉,曲费清似乎心情特别好,对纪灵岩也和颜悦色。

    纪灵岩也不敢多问,夹上包就跟上了书记的步伐。

    市住建局附近的茶楼,曲径通幽,茶香沁人心脾。

    一个穿着白色条纹T恤的矮胖中年人夹着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其中一间茶室,茶室内,单凤眸桃花眼的青年微笑沏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年男子微微有些秃头,冲服务员挥了挥手,自己关上门,换上一副笑脸:“李局长,不知约我到这里来,所谓何事?”

    青年微微一笑:“拯救你!”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 当好渔翁

    李云道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本想偷个懒去陈博办公室坐坐,刚发动引擎,就接到了范志宏的电话。

    陶德庆失联了。

    范志宏很着急:“云道,陶德庆这个蛀虫一定不能让他跑掉,新的调查结果显示,陶德庆不仅仅是挪#用公款这么简单,他还是‘421纵火案’的幕后操纵人。”

    李云道一愣,连忙将刚刚发动的车熄火:“‘421纵火案’?那桩黑社会讨债不成纵火烧死一家六口的案子?”

    “421纵火案”是前年发生的,当时震惊全国,在全国媒体的关注下,一名主犯和三名从犯很快落网,半年后,主犯仇斌被判处死刑,其余三名从犯也分别被判处二十年监禁到无期徒刑。此时范志宏说陶德庆是幕后主使,李云道也是大吃一惊。

    “老范,421纵火案可不是小事情,如果陶德庆真是幕后主使,无论是从法律层面还是从道德层面,都必须让陶德庆付出代价。”李云道的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被烧死的一家六口中,两名不足五岁的幼#童,如果连孩子都不放过,足以可见陶德庆的丧心病狂已经到了何种病态的程度。

    “云道,陶德庆周边已经形成了一伙以他为首的黑恶势力,放火的那四个都是小角色,围绕着陶德庆转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叫朱大常,一个叫平四,都是几进宫的角色。对了,办案人员在陶德庆的家里发现了一些照片,其中一些跟踪你的时候拍摄的,所以你要当心点,狗急了还会跳墙,陶德庆现在就是一条不叫的疯狗。”

    “放心吧!”

    挂了范志宏的电话,李云道便拨通了木兰花的手机:“人在哪儿?”

    木兰花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没有出省,在秀州这边的一处城乡结合部,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平四的老家。朱大常和平四都在,还有几名手下。我看陶德庆收拾了细软,看样子应该是准备跑路了。照理他们应该早就上路了,不晓得为什么还守在秀州没走。”

    李云道冷笑一声:“他这是不进棺材不掉泪,盯着他,让兄弟们招子擦亮点,刚刚老范来过电话,陶德庆这狗日的居然是421纵火案的幕后主使,放跑了他,咱们就是罪人!”

    木兰花一愣,声调陡然提高:“421纵火案?陶德庆是主谋?不是说主犯被执行死刑了吗?”

    李云道恨恨道:“陶德庆应该是用了什么把柄来要挟那个替死鬼,我现在赶去看守所提审那三个人,你一定把陶德庆给我看死了!这回就算法律不审判他,老天爷都得判他一个死刑。”

    平四老家的老宅在秀州的城郊,平四从小是寡居祖母带大的,祖母去世后这三间瓦房就一直空着,一伙人仓皇逃窜到秀州,也没有心思仔细打扫屋子,就着一屋子的蛛网和灰尘暂时落了脚。这里地处偏僻,连送外卖的都没有,老宅里又只有土灶,平四只好带着两名兄弟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些生活用品,另两人前后门望风,屋子里只剩下陶德庆和朱大常两人。

    朱大常身高不过一米六五,体重却超过了两百斤,留着青皮光头,肥硕的脸上长着一对倒三角眼,眉毛稀松,此时透着一脸阴狠:“老大,姓李的断人财路,依我的,咱们溜回去找个机会把他给做了,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起码弄他个终生残疾,让他生不如死!”朱大常主要替陶德庆负责斗狗场的生意,一处斗狗场何止日进斗金?这几年朱大常开着宝马X5、住着别墅豪宅,都是拜斗狗场所赐,现在一夜梦碎,朱大常心里对李云道恨得牙痒痒。

    陶德庆瞪了他一眼:“做了他?你以为我不想?那他妈的是公安局长,随身配枪的,想死你就去啊!”

    朱大常反手便从后腰掏出两把黑市手枪,啪一下拍在桌子上:“不就是枪吗?咱们也有!”

    陶德庆冷笑:“你知道鲁南五煞怎么死的吗?被姓李的一个人干掉的,就在云二路停车场,现在尸体还在市局法医处解剖着呢。你还是想躺上那解剖台,你去好了,我不拦你!”

    朱大常噌一下站了起来,怒力冲冲地在满是灰尘的屋子的打转。

    “大常,你给坐下,晃得我眼花!你以为我不想给姓李的一点苦头尝尝?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这条命。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查到421纵火案的事情,到时候你、我还有皮四都脱不了关系。跟挪#用公款这些罪比起来,纵火杀人这种事情,够我们仨死上几回了!”陶德庆面色阴沉,微胖的脸上不断滚落着汗珠,突然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如果真要干掉李云道,那也要做好万全的计划,怎么回去,怎么动手,再怎么出来,免得那边得了手,咱们自己却栽进去了,划不来!”

    朱大常一听,立刻兴奋了起来:“老大,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等做掉姓李的,咱们兄弟一起去国外吃香的喝辣的!”

    带着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的皮四翻着白眼:“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咱们现在有口泡面吃就不错了!”

    朱大常和皮四两人原本就不太对付,朱大常负责斗狗场,皮四负责放高利贷的财务公司,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此时听得皮四出言挑衅,朱大常也知道关键时期要团结,忍着怒气道:“平猴子,我说的是以后,跟着老大去国外。”

    皮四又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凑到陶德庆耳边道:“老大,我刚刚去镇上自助取款机上试了,三个帐户都被冻结了。”

    陶德庆不动声色:“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平日里尽量让你们多兑换现金,不怕,翻身的本钱我们带够了!”

    朱大常和皮四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三人和四个手下各吃了一碗泡面,也顾不上环境,安排好值夜的人手后倒头就睡。

    距离三间瓦房不足百米的地方,木兰花带着一大队的两名侦察员蹲守在灌木丛后方。

    “队长,现在咋办?”侦察员小刘警惕的看着那三间瓦房,低声问道。

    木兰花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就地扎营,你们俩先睡会,下半夜你们再轮流换我。”

    侦察员小陈摇头道:“队长,你先休息,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刚刚我俩都眯了会。”

    木兰花也不多跟他们俩客气:“那行,现在是九点多,到十二点换我。”

    连日的劳累让木兰疲惫不堪,不到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正梦见清一色翻三番外面放鞭炮的时候,被人推醒了。

    “队长,有动静!”小刘和小陈两人紧张地盯着那三间瓦房,隔着百米,亦能清晰听到里面打斗和争吵的声音。

    瓦房内,又传来一声枪响,木兰花这才知道,刚刚梦中的鞭炮声竟是百米外的枪声。

    “出什么事了? ”木兰花问道。

    小刘摇了摇头:“突然就传来了打斗声和枪声。”

    “刚刚我睡着的时候有人进出吗?”

    小刘和小陈同时摇头,小陈道:“我一直盯着,保守没人进出。”

    木兰花想了想,突然眉开眼笑:“看来是窝里反了!”

    “啊?”两个年轻人不解。

    “有句话叫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就是他们现在这种状况。我估计陶德庆没少攒现金,你没看他们拎进屋子里的那些箱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现金。财帛动人心,也最为分辨人心,估计这里头是有人见财起了贪意了!”木兰花人生失意,长期混迹于社会底层,见惯了炎凉世态里的人情冷暖。

    小刘急道:“开枪都是大案啊,咱们要不要制止他们?”

    小陈也看着木兰花,木兰队长却笑道:“这里是秀州,你们说呢?先等等看,我给头儿打个电话。”

    李云道此时还在省看守所提审421纵火案的三名从犯,一开始三名从犯一言不发,直到李云道告诉他们陶德庆事发已经跑路,才终于有人开口,这一开口不要紧,却倒豆子般地将陶德庆的斑斑劣迹给挖了出来。

    手机一响,看到是木兰花,李云道就知道应该是秀州那边出事了,听木兰汇报完情况,李云道一声冷笑:“窝里斗?挺好,你们先不要进去,他们河蚌相争,我们安安心心地当最后收网的渔翁就行。”

    得了“圣旨”木兰花一脸轻松地挂了电话,对小刘和小陈道: “听枪声火力很猛,我们还是等待支援吧!”

    小刘和小陈会意,相视一笑:“队长,是向西湖叫支援还是联系秀州本地的警察?”

    木兰花笑道:“我们一大队的兄弟已经在路上,头儿也让战风雨带二大队的人来支援了,咱们就定定心心地守着这里,别让这伙人‘跑’了就成。”

    打斗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很快屋里就没了动静。

    突然,瓦房的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第一千两百零七章 窝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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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木兰花朝小刘和小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两边,两个小伙子也是成熟的侦察员,立刻会意,从灌木丛两侧分别包抄过去。

    从屋里探出脑袋的正是陶德庆的秃头。下午平四借出门采购生活用品的机会策反了两个小弟,他告诉两个年轻人陶德庆的随身行李里装着近千万的人民币,就在中午他们搬进屋子里的铝制行李箱里,每个箱子是一百万,总计十个行李箱,就是一千万。平四与两人商量好等半夜陶德庆等人熟睡后趁机做掉四人,然后三人平分了那一千万——反正被满城追捕的是陶德庆,他们三人没有任何关系,等拿了钱,出国也好,回西湖也好,起码有几百万傍身,弄个门面做点小生意,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了。只是在三人商量好的发难时间,朱大常却正好起夜上厕所,正撞到平四将一名兄弟抹了脖子,惊恐万分之下,朱大常拔出后腰的手枪就是一枪,瞄准的是平四,子弹却打中了随平四一起发难的其中一人。枪声把如同惊弓之鸟的陶德庆也惊醒了,还没弄清楚什么回事,便又听到枪响。看朱大常和平四两人窝里斗,人精一样的陶德庆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不做二不休,掏枪先是一枪毙了平四和一名手下,而后趁朱大常不备,将朱大常也一枪打死。

    “只有死人才是最忠诚的!”这是陶德庆扔给朱大常的最后一句话,剩余的一名手下惊恐万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吃饭时还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 半夜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乱枪,眼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哪里还有半点敢反叛的心思。最后一人陶德庆也没杀,杀了这名手下,这大量的行李谁来扛谁来搬?

    他不知道如此密集的枪声有没有引起附近村民的关注,所以伸头出来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异样,等发现四周除了虫鸣蛙叫外就没有任何人的时候,这才定下心:“我刚刚看到后院有铁锹,去,挖个坑,挖得深一点,把人埋了!”

    那手下原本就惧怕陶德庆的心狠手辣,今天又眼看他瞬间杀了几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心中又惊又怕,哪里还敢抗命,只好乖乖地拿了铁锹去后院开始挖坑。

    手下小弟进了后院,陶德庆就开始检查枪支弹药,朱大常的枪里还有两发子弹,平四的枪里一发都没有了,自己的枪里还有三发子弹,三把枪加起来还不到五发子弹!他有些后悔没在黑市上多买些子弹,这用车床车出来的仿制手枪没了子弹的话,还不如一根烧火棍管用。他摸了摸肚子,晚上吃的泡面根本不管用,还不到凌晨三点他就已经饿了。收好子弹,他又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原本他是想等挖坑的小子把坑挖好后就结束了他,但他先在决定先留那小子一命,逃亡途中前路漫漫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多人一个人帮手相互照应着,总应该不是坏事。

    “哎哟!”后院里传来一声惨呼。

    陶德庆听到是那挖坑小弟的声音,连忙走到后门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后院里静悄悄的,挖坑的声响也停止了,陶德庆皱眉:“小九?小九?”

    还是没有任何应答,陶德庆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正门跑,刚跑到正门口,突然正门被人一脚踹开,陶德庆一头撞在门板上,直挺挺倒地没了动静。

    一脚踹开前门的木兰花正狐疑着想去查看陶德庆,却不料他猛地一睁眼,一头撞向木兰的鼻子。面颊上三角区是神经交汇处,这一撞如果换成是战风雨,陶德庆铁定讨不到便宜,但木兰的武力值跟战风雨相差了何止三个档次,被撞得结结实实,顿时痛得眼泪鼻涕直流,等他睁开眼时,陶德庆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七个人,死了五个,只剩下一个陶德庆和后院挖坑的那名手下。小刘和小陈的动作很麻利,上来一下就将那名手下制服了, 押着人进屋时却没看到陶德庆,顿时傻眼了:“队长,人呢?”

    木兰花懊恼万分:“老小子装死,趁我上去检查时用头撞了我的鼻子,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狗日的已经跑了!”木兰花心情极度糟糕,刚刚跟李云道通电话时也基本可以确认陶德庆才是421纵火案的主谋,现在自己把人放跑了,回去跟头儿可怎么交待?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尸体,恶狠狠地瞪向那名叫小九的小弟:“说,这屋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屋里发生枪战,随后警察又如神兵天降,小九这种小喽啰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说话时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平……平四想抢陶老大的钱,不关我的事,我没开枪,大常哥起夜发现了平四在杀人,就开了枪,后来陶老大也开了枪打死了平四和大常哥……”

    虽然说得磕磕巴巴,但木兰也将大意猜了个大概,果然是这伙坏人窝里反了,自相残杀到如此血惺的局面。但听到陶德庆连杀平四和朱大常两人时,木兰花还是微微一怔,陶德庆之前是警犬支队的支队长,这个位子算是养尊处优的养老宝座,根本无须冲锋陷阵,木兰自己被调去警犬支队当警犬心理辅导师的时候,就见识过陶德庆在支队里的一手遮天。按说陶德庆是没有机会接触任何杀人的机会的,今天如此麻利地杀了数人,还不慌不忙地装死偷袭,这说明陶德庆已经不是第一次干类似的事情了。木兰花越想越觉得不对,一个电话打给李云道汇报了现场的情况,李云道当机立断,连夜签发陶德庆的通缉令,但421纵火案已经定案,如今要翻案还需要一些必要的手续,正好有小九这个证人证实陶德庆连杀几人 ,便以涉嫌谋杀的罪名签发了对于陶德庆的通缉令。

    通缉令签发的时候,曾经风光一时的警犬支队支队长陶德庆在一处小村落里偷了身衣物换上,又入室偷了一部手机和现金,临走前还偷了屋主停在门口的电动车,此后便迅速离开村庄,骑着电动车驶向西湖的方向。

    到凌晨天微微亮时,陶德庆又饿又累,路过一处小镇,进一家连锁餐厅要了份早餐,到上午十点又找了一家足浴店做了个足浴,而后在足浴店的包厢里睡了足足十个小时才结账离开。

    到晚上又故技重施,只是这次他去盗窃的一家主人睡眠很浅,听到动静以为是老鼠,开了灯却发现阳台的门开着,顿时警觉,拨了报警电话,躲在墙角里的陶德庆哪里还敢多待,趁这家的男主人不备,也不敢拿任何东西,仓皇间逃离了现场。

    身上总共剩下不到一百块钱,一口气逃出十多公里的陶德庆又气又饿,以往的日子,这个时间段最不济自己也搂着漂亮娘们躺在温暖舒服的床上,哪曾想会落到如今这种风餐露宿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越想他就越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云道,如果不是他,自己应该还在警犬支队当着太上皇,过着说一不二的舒适日子。

    “李云道!”对着被乌云遮蔽的月亮, 陶德庆恨恨地从牙中挤出三个字,但此时偷来的电动车却没电了,“真他妈的倒霉!”他只好将电动车推进路旁的水沟里,徒步走向下一个城镇。昨夜偷的手机有密码,偷出来还不如一块板块管用,下午在足浴店,他又偷了足浴小妹的苹果手机,这回他留了个心眼,在等清足浴小妹的手机密码后,才下了手。此时手机上的百度地图显示,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十二公里,要徒步十二公里,这对长年缺乏锻炼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走了不到一公里,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扶着膝盖缓了好一会,看看手机,居然还有十来公里。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小路上驶来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他灵机一动,跳到路中间冲面包车挥手。小路狭窄,面包车不敢撞人,缓缓停了下来,司机是个脾气暴躁的年轻人,摇下车窗开口就骂:“大晚上的你找死啊?”

    陶德庆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兄弟,我跟老婆到乡下喝喜酒,路上起了争执,被那婆娘一脚踹下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行行好,带我去前面的镇子。”

    年轻人皱眉怀疑地打量着陶德庆,看他一个四十来岁的秃头中年人,倒也真像他描述的那般怕老婆,也不像是什么拦路抢劫的劫匪,调笑道:“老哥,老婆不能宠着惯着,时不时就得收拾一顿,三天不打,上梁揭瓦。”

    陶德庆连连点头称是:“兄弟说得对,这回回去,我准备翻身农奴把歌儿唱!”

    年轻人被他逗乐了,拍拍车门:“走,上车,我就住在前面的镇子里。”

    陶德庆欣喜万分,跳上车却闻到一股子腥臭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年轻人倒是爽朗笑着说:“我这车是贩鱼用的,味道大,闻惯了就好了。”

    陶德庆点点头,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跟年轻人攀谈起来。原来年轻人就是前面小镇上的人,贩海鲜为生,这几年生意好做,专往城里几处海鲜城送货,赚得还算丰厚。一听年轻人说上个月刚刚花三万块买了台电脑专门用来打游戏,陶德庆就上了心,愈发热情起来。

    等进了镇子,已经是后半夜,年轻人对陶德庆道:“我家就在镇上,一楼还有一间房空着,大哥要是不嫌弃,先在这儿落落脚,明儿一早到镇上的汽车站乘公交车就能直接回秀州城。”

    陶德庆一脸感激,随年轻人回家住下。年轻人的家就在镇子上,是三层加小院的格局,让陶德庆住的房间在一楼,很简陋,但对于陶德庆来说却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年轻人只吩咐了几句就回楼上睡觉。陶德庆洗了把脸却再也睡不着,枕着双臂看天花板,想着今后到底应该怎么办,迷迷糊糊地却听到楼上传来床震动和女子呻#吟的声音,那声音犹如魔音一般,让陶德庆浑身燥热难耐,翻身时却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冰凉的枪。

第一千两百零八章 黄建森的异动

    一屋子五具尸体,除了一具是割喉伤外,剩余的都是枪伤,人证小九指证是平四用刀割了其中一人的喉咙,一人在枪战中被打死,说不清是朱大常杀的还是陶德庆杀的,但剩余的三人,包括朱大常和平四在内,都死于陶德庆枪下。

    “姓陶的心狠手辣啊!”战风雨看到一地的尸体,也忍不住感慨,“这肯定不是这丫挺的第一次杀人,如果真像他小弟描述的那样,陶德庆这狗日的手里的人命,铁定不止一条两条!”

    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又是在秀州境内,西湖公安知会了秀州这边,秀州也派出了一队四人过来表示协助,看来上头早就已经沟通了,秀州这边带头的是个刑侦大队长,姓王,很客气,表示将全力配合西湖的工作。命案加枪案,谁都知道是个烫手山芋,既然西湖市局主动扛雷,没理由不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秀州。现场没那么快勘察结束,而且又是枪案命案,木兰花干脆请示了李云道后,在秀州住了下来。

    第三天一早,几人又来到城郊的案发现场做扫尾工作,刚进门姓王的大队长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一听便面色突变:“什么?开枪了?在什么位置?好的,我知道了,我来跟西湖市的同仁沟通。”

    他接电话的时候木兰花和战风雨都在一旁,木兰耳尖,又见王大队面色不变,等他挂了电话便主动问道:“王队,出什么事了?”

    王贵和面色凝重道:“距离这里三十公里的一个小镇,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据受害者描述,歹徒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胖,秃头,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在找的人!”

    木兰花心中一乐,四十来岁,微胖,秃头,又有枪,不正是前夜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跑的陶德庆吗?一行人飞速赶往秀州案发的小镇。

    秀州也是浙北的经济大市,乡镇间的道路都修得异常平整,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案发现场,当地派出所和县公安局都派了人,看王贵和都很客气,等王贵和介绍完双方后,县公安局的刑侦中队长开始介绍情况:“受害人是贩卖海鲜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每天都会往市里几个海鲜城定点送海鲜。他是在送完海鲜回镇里的路上碰到作案嫌疑人的。嫌疑人谎称被老婆赶下车,受害人同情他才带他进了镇子,还热情地带他回家住下。夜里受害人和妻子在过夫妻生活的时候,犯罪嫌疑人持枪闯进了房间,意图制住受害人,并对受害人的妻子图谋不轨。嫌疑人并不知道受害人当过兵,是海军陆战人退役,所以乘他不备之机,上前夺枪,只是没想到凶徒身上有两把枪,一把枪被枪了后,凶徒又拔出另外一支,打中了受害人的胳膊,但枪响后,嫌疑人就仓皇逃走了。”

    木兰花听得头皮发炸——这头老色狼差点儿又强奸又杀人,如果真被他得逞了,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罪人?看完现场,王贵和立刻带他们去了医院,木兰花拿出陶德庆的照片时,那引狼入室的年轻小伙子恨得牙痒痒:“别让我看到这个杂碎,否则我一定修理得他下半生不能自理!”

    从病房里出来,木兰花硬着头皮给李云道打了个电话,听说陶德庆又犯案了,李云道只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看着受伤的年轻人和他那位如花似玉却神情阴郁的年轻妻子,木兰花自责不已:“早知道应该早点冲进去,就算打死这狗日的,也比让他继续祸害人强。”

    西湖市局办公室内,李云道让章徐鹤拿来了一份浙北省的地图挂在白板上,用线条标出陶德庆的逃窜路线后,李云道回头问一声不吭的章徐鹤:“你觉得他是玩什么花样?”

    章徐鹤看一眼地图,摸着下巴道:“陶德庆为人势利,性格狭隘,在警犬支队的时候,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会被他报复。如今他一落千丈,从土皇帝变成了过街老鼠,他肯定恨你入骨,我想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报复你的。不排除,他打算潜逃回西湖,伺机报复你。”

    李云道看着地图上标出的线条:“很明显,他们先是从西湖逃到了秀州,在秀州发生内讧后,只剩下陶德庆一人。他随身带的十箱现金连一张都没能带走,他们几个人名下的账户全部被银行冻结了,可以说他现在除了偷和抢外,几乎是寸步难行。而且他处尊养优惯了,突然陷入这种绝境,肯定对我这个始作俑者恨之入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根本无需去管他,他肯定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至少,他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弄死,或许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章徐鹤点点头:“ 十有八#九他会回西湖,换成是我的话,起码也要让你吃些苦头再说,尤其是如今他成了丧家之犬,但李云道却仍是那个住着豪宅、开着豪车的公安局长。”

    李云道笑着摸了摸了鼻子:“你猜他会在哪里动手?”

    章徐鹤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是在你的家里,或许他会弄个炸弹把你住的地方夷为平地。或许在你的车子下面安一个炸弹,等你把车开回家的时候,连人带车带房子一起炸得粉碎。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陶德庆现在可以说是极度地反#社会,或许他会挑您在局里上班的时候下手,现在快递这么发达,随便找个理由给这栋楼里的谁寄个炸弹,到时候不但报复了你,连带给他耻辱的警队也一并报复了。:“理是这个理,只是现在敌暗我明,以不变应万变,或者才是最好的方法。”

    李云道也知道单凭推测就采以行动容易遭人诟病,但还是将全局上下的安保措施提升了一个等级,旁人只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没有多想。

    市住健局一把手黄建森一改之前胆小如鼠的工作作风,在住建系统强势推行党内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活动,还因此上了西湖日报,得到了市委书记曲费清的点名表扬。

    黄建森是住建局局长,属于市政府管辖范畴,传出李云道要调整住建局局长的传闻后,所有人都以为老黄要退二线了,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因为党务工作出色而受到市委一把手的点名表扬。很多有政治敏感性的官员都闻到了这当中颇不寻常的味道,有心人也查觉到这或许是西湖市一、二把手开始公开掰腕子的前奏。

    对于黄建森的举动,严东阁愤怒之余选择了沉默,原本黄建森是害怕在位子上出事,以身体不适为由想提前病退,却没料到就在严东阁以为万事俱备只吹东风的时候,黄建森突然倒戈易帜。他相信一定是曲费清给了黄建森某种承诺,否则一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性情大变,上窜下跳地为曲费清提出的所谓的“重塑党员自我修养”的狗屁口号拼了命地摇旗吆喝。

    严东阁愤怒的并不是黄建森的背叛,而是黄建森此举让众人体会到的背后文章——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此轮交手,市长严东阁暂时落于下风。

    官场上的大多都是人精,没有永远的忠诚,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倒向曲费清的人越来越多的话,对他今后开展工作,实施自己的政治方略将极为不利。

    “咚咚咚!”

    秘书周秦敲门后进来,小心翼翼道:“老板,跟黄建森通过电话,黄局长说这两周的时间都排满了,要来的话,估计得到下个月了!”

    严东阁眯了眯眼,面沉如水道:“知道了。”

    见市长心情不佳,周秦也不敢在办公室久待, 悄然掩门退了出去。

    周秦有些想不通,黄建森怎么敢如此拒绝老板的召唤?难道真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姓黄的彻底投靠了曲书记?可是住建局说什么也是在政府的管辖范围内,连看到自己都点头哈腰的黄建森哪里来的胆量敢如此得罪西湖市的强势二把手严市长呢?不知道为什么,周秦总觉得这件事应该那位年轻的公安局长有关系,但这只是他的直觉,那个看上温文尔雅的年轻局长,似乎骨子里蕴含着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能量。上次见面的时候,周秦就能感觉得到,这股能量似乎迟早都能爆发出来,而自己的顶头上司,此刻心情应该非常糟糕的严市长,在这种能量的面前仿佛都变得不堪一击。

    周秦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在一张写满名字的纸上写写划划,良久,还是叹了口气,将这张早就分不清写的什么内容的纸张对折好后送入了碎纸机。

    此时,恰好严东阁开门出来,面无表情道:“去趟省委赵书记那儿。”

    周秦连忙起身:“我去备车。”

第一千两百零九 送汤的布裳女子

    清晨,知了和蛙鸣未停,小院的木门被已打开,从粉墙黛瓦的小院里走出一个青裳布鞋的少妇,挎着买菜用的竹篮,转身掩门时还不忘用一口粘糯的吴侬语嘱咐道:“老师,小师弟教的太极拳早上可要打两遍才可以哦!”

    小院里传来老人略显不耐烦的声音:“晓得了晓得了,我又不是个孩子,什么对身体好难道我不知道?”

    少妇也不生气,嫣然笑道:“好好好,我知道您晓得的,我这不是怕您忘了嘛!”

    老人没好气道:“我可还没有老糊涂呢,去去去,今天多买些新鲜的莲子回来,熬上汤看看臭小子能不能抽空来喝口汤。”

    少妇自然知道老人口中的臭小子是谁,笑道:“小师弟那么忙,不行我熬好了给他送去。”

    老人叹了口气:“为国为民,忙一点也是好事,倒也不能怪他。去吧,不行你就辛苦跑一趟。”

    “哎!”少妇欢喜应诺,拎着竹篮,沿着小河畔走向街头的菜市场。

    清晨时分,菜市里大多是早早起床买菜的老人,少妇的婀娜身姿成了每日菜市场里的一道靓丽风景。街头菜市场大多是用街坊生意的商贩,几乎所有的商贩都认得这个脾气温婉的江南姑娘。

    “绿荷姑娘,今天有刚抓的野生黄鳝,弄两条给你老师之补补身子!”

    “今天的绿叶菜可新鲜了,刚刚在城外的大棚里摘的,绿荷姑娘要不要买点?”

    “绿荷丫头,今天的肋排很好,二十六一斤,王叔算你二十四,给成本价,要不要来点?”

    她穿着布鞋,在菜市场里慢慢地逛着,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每一个商贩她都能准确地叫出是周大哥还是李大嫂,商贩们也很喜欢跟这样一个恬静又从来不斤斤计较的姑娘打交道,就算不买东西,跟姑娘聊聊家常,都让人觉得很舒心。

    绿荷买了些新鲜的莲子和银耳,又买了些本地产的枣子,离开的时候依旧有商贩一边吆喝一边跟她打招呼,这样一个美人儿天天在街头菜场出现,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仿佛是一种享受。

    回到小院的时候,吴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着不伦不类的太极。老爷子在东方哲学和国学领域堪称泰斗,却在太极这一门学问上如何都达不到登堂入室的程度。看老爷子的那招白鹤亮翅,刚刚进门的绿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练着功的老爷子不便说话,吹着胡子瞪着这个极孝顺懂事的女弟子,绿荷吐了吐舌头,提着菜篮进了厨房。没多久,厨房里便传来莲子银耳羹的香味,老爷子正好又打完一趟五禽戏,背手踱步走进厨房。

    “给臭小子打电话了没?”

    “还没有,就不要让小师弟再跑一趟了,我给他送去吧!刚刚在菜市场听人说最近公安局跑了一个中层干部,还持枪杀人了,估计他这个代理局长当得不轻松。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待会儿炖好了汤,我给小师弟送去。”

    “跑了个干部?还持枪杀人?道听途说吧?”老爷子有些狐疑,显然对菜市场那种地方传出的消息有些将信将疑。

    “应该不会有错。卖蔬菜的祁婶婶她儿子就在公安局工作,昨天儿子回来的时候听儿子讲的。”绿荷面露忧色,“我也奇怪,好好的干部怎么会持枪杀人呢?我也有些不放心,正好待会儿去市局看看小师弟。”

    “去归去,但不要影响他工作!”老爷子严肃的吩咐道。

    “晓得了!”绿荷笑着将老爷子推出厨房,“君子远厨庖,这可是您自个儿说的。”

    莲子银耳羹足足炖了一个上午,临近午饭时分,绿荷换了身更清爽的布裳,用布袋装着保温桶,却不忘嘱咐正帮一本新版哲学教科书写序言的老爷子:“老师,午饭在桌上,您别忘了吃!我去给小师弟送汤,去去就回,您先吃,不用等我!”

    正陷入深思的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让绿荷不要打断自己的思路,绿荷无奈地笑了笑——老师越老越孩子心性,唯独在学问上一丝不苟,这几年更有集大成的迹象,绿荷觉得,中国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一位能影响全世界的哲学家了,或者老师的存在能弥补中国近现代哲学史上的一个遗憾。

    出了小院,到街口的地铁站乘坐地铁,天虽热,绿荷的鼻尖也隐隐冒出了些汗珠,但一身翠绿布裳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炎热的世界仿佛在瞬间清凉起来。

    二十八分钟的地铁,剩下的便是步行,好在前几年市公安局搬入的新楼离地铁站很近,只八分钟的步行路程。

    市局门口的警卫老远就看到袅袅而来的绿裳姑娘,新来的警卫两眼放光,对一旁正在玩手机的老警卫道:“老林,快来看,美女,大美女!”

    老警卫也不过三十开外,只是这组人中资历最老,听得新来的小伙子如此兴奋,无所谓地抬头瞥了一眼,这不看还好,看一眼顿时便“噌”地一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这还不够,干脆冒着炎热,从空调房里迎了出去,点头哈腰,极是殷勤,看得新来的警卫小王目瞪口呆,要知道在老林的眼里,公安局可是铁打的衙门,寻常人如果没事想进来可是要费一番周折,最不济也被老林一番盘问,每每来访者被老林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小王便会很羡慕的看着老林——市局的警卫其实也就相当于普通单位的保安,都是跟公安局三产公司签约的合同工,但老林却能干得比刑警还认真,这让小王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可是那一身绿裳穿着布鞋又提个布包的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老林像伺候祖母奶奶一样地奔出去像奴才一样地忙前忙后?

    小王正纳闷的时候,老林哼着小曲回了警卫室,一脸得意洋洋:“小样,傻眼了吧?”老林笑着拿起桌上的大瓷缸,连灌了好几口薄荷水,外面是四十度的高温,出去一趟像洗了桑拿一般,老林的制服都湿得贴在了后背上,但这家伙却没有像之前那般骂骂咧咧,相反极为兴奋。

    小王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老林,刚刚那女的是哪个领导家的?来找人?”

    老林神秘兮兮道:“也就跟你说说!那姑娘叫绿荷,姓什么我不知道,但你猜她是来找谁的?”

    “谁?”

    “咱们市局现在谁值得咱们卯足了劲头拍马屁?”

    “局领导啊!”

    “错!”老林摘下制服帽,当扇子一样扇着风,“值得我们这么伺候的就一个人。”

    小王悟性倒也不差,惊道:“她是小局长的夫人?”

    “又错!”老林一脸同情地看着小王,“就说你觉悟不高!领导身边的女性,不要去过问是什么关系,夫人也好,情人也好,姐妹也好,哪怕是八杆子打不着亲戚,咱们只要小心伺候着就成。”

    小王很八卦:“林哥,说说看呢,这是不是小局长的……”小王一脸坏笑,男人的事情,自然只有男人才清楚。

    老林摇了摇头:“不像,这样绿荷姑娘来找过小局长好几次了,好像都是送饭送汤的,看样子应该是亲戚啥的,不过我听小局长有一次喊她师姐,什么关系就搞不懂了。对了,还有一句你要记住,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咱们都没有半毛钱关系,马屁可以拍,但把紧了嘴上的门,这是才咱们的本份。”

    小王连连点头,但眼珠子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师姐,咋来了也不进去?”李云道知道绿荷来一准是给自己送汤的,加上绿荷手上提着布包,他凑过去,弯下腰狠狠嗅了一口,“莲子银耳的味道,是莲子银耳羹吧?”

    绿荷嫣然一笑:“就你鼻子精!”

    “师姐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去餐厅,我让师傅炒两个菜。”李云道拉着绿荷就要走。

    绿荷却说什么也不肯去:“云道,你现在马上是做局长的人了,要注意影响!”她走进李云道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进李云道这间办公室,进去后便眼前一亮,由衷赞道:“办公室越来越大,小师弟是越来越出息了。”

    李大刁民挠头笑道:“啥子出息啊,跟当初一穷二白的李云道还是一个人!”李云道对吴老爷子和绿荷师姐是充满感激的,当时自己还初下山,正以为被秦孤鹤打入“冷宫”,吴老爷子和绿荷师姐从不计较他的出身,真心诚意地让自己当作了弟子和师弟看待,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对于李云道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绿荷盯着李云道将一大盅莲子银耳羹喝完,这才满意地一边收拾桌子,将盛汤的碗盅放入布包:“早上去菜市场,听说市公安局的一个中层干部跑了,还持枪杀人,真的假的?你可要小心些,现在外面世道不古,凡事都要留个心眼才好!”绿荷就像唠叨不完的母亲一般,不停地叮咛嘱咐着,李云道笑着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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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一十章 绿荷失踪

    西山区一处乡镇的小池塘内昨夜发现了一具尸体,被省外媒体抢先报道,弄得西湖这边很被动,市长严东阁责令市公安局必须在三日内破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市长这是在借题发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哪怕明明知道严东阁因为之前的事情在拿自己开刀,命案三天告破并不是没有先例,但是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单确定尸源的时间可能都要超过三天,更不用说破案了。

    三天破案的专案小组成立了,李云道自己挂帅,华山作为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自然要以副组长的身份带人破案,只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在宣布专案组成立的时候,作为政委的赵槐也被李云道拉进来担任了副组长一职。会上赵槐没说什么,但会后他却嬉皮笑脸地来找李云道:“云道局长,破凶杀案我可是一丁点的经验都没有,我当这个副组长的话,别人会有想法啊。”

    李云道自然清楚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微笑道:“尸源虽然还未确定,但他杀基本可以肯定了。严市长的命令是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三日内破案,到时候估计是要出动特警的,你对特警最为熟悉,特警力量到时候归你指挥。这一次的案子很重要,必须集全局之力才有可能在三日内破案,赵政委也要多费心啊! ”李云道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赵槐看得出李云道的态度,知道自己不硬着头皮当这个副组长是不行了,反正天塌下来有李云道这个个儿高的顶着,自己不过是个副组长,严东阁就算吃饱了撑着针对的也是他李云道,想清楚这一环,他干笑着道:“那行,我尽全力,咱们争取能在三天内破案。”

    赵槐一走,李云道便叫上华山来到法医处,隔着玻璃,两人均看到法医处处长林桃子的面色相当凝重,幸好两人都不是第一次看到被解剖的尸体,但就算是这样,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依旧让人有种作呕的冲动。

    看到李云道和华山两人进来,林桃子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进行着手上的动作,将尸体的胃部切开后,继续口述给一旁的助理:“死者胃中没有食物,死前24小时没有进食任何食物,包括水。”

    李云道翻阅着之前的纪录,林桃子也没有反对,她也清楚市里只给了三天时间破案,现在当务之急是通过验尸确认尸源,只要确认了死者的身份,通过死者社会关系的排摸,应该能顺藤摸瓜地排摸出线索。

    死者是一个看上去约摸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大约一米七八的身高,左手四指指尖有一层厚茧,腹部有一处旧疤,应该是做过阑尾切除手术。原本一条鲜活的生命,此时遍体鳞伤,从身上青紫不一的状态来看,应该是被不同的钝器击打所致。

    对于李云道轻微翻动尸体的行为,林桃子有些看不下去了:“李局长,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您如果不信任我,大可以自己来操刀解剖。”

    李云道摆了摆手,歉意笑道:“你是专家,你继续。”转过身,他开始叮嘱华山,“联网查全省失踪人口,男性,年龄在20-24岁之间,现在是毕业季,尤其是刚刚毕业来浙北找工作的应届毕业生,要重点关注。另外联系省内的几家重点人力资源网站,看有没有介绍学生到西山区附近面试,对了,死者应该很擅长玩吉它,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外向,用这个对比元素就可以排除掉一大波人了。对了,死者身上有很重的桃子味,查一查案发现场有哪些桃园,最近正是西山区产桃的季节,我怀疑死者死前曾经被人关在桃园的仓库内。另外,跟西山区的经侦联络,让他们上报西山区有传销嫌疑的组织名单,包括驻扎地点和主要嫌疑人的资料,他们盘踞西山区那么久,手上肯定有货。”

    李云道说话的时候,林桃子在一旁听着,以前只听说小局长是破案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林桃子还有不少疑问,她是心直口快的性子,马上开口追问:“你怎么确定他是大学生?难道不能是外来务工人员?”

    李云道笑了笑:“年纪,穿着打扮,细皮嫩肉的,又玩风化雪月的吉它,当然,最重要的是直觉。”

    林桃子才不相信李云道的什么直觉,她料定李云道一定看到了什么细节,却不愿意跟自己分享,冷哼一声继续道:“你怎么判断他进了传销窟?”

    李云道指了指尸体身上的伤痕:“我在江宁时看到过两起案子,都是活着从传销窟里走出来,全身的伤跟这个差不多。”

    林桃子又冷哼一声:“经验主义……”她还想说些什么,李云道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李云道一看是吴老爷子,顿时苦笑,估计是老爷子嫌自己许久没去看望他,打电话来兴师问罪了,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老师!”

    电话里却传来吴老爷子急促的声音:“云道,绿荷还在你那儿吗?”

    李云道一愣,绿荷师姐前后在自己这里待了不足半个钟头,李云道又急着开局党委会,只将绿荷送到了楼下:“老师,绿荷师姐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吴老爷子急道:“丫头没吃饭就跑出去给你送汤了,怎么说大半个钟头也能到家了,现在电话也关机了,人联系不上。”

    李云道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老师,您别着急,我立刻派人找师姐,您放心,我一定把师姐完好地给您带回来。”

    吴老爷子道:“好好好,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打几个电话问问。”

    林桃子也看出李云道应该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冷冷道:“找人用天眼啊,西湖花了大价钱建天眼,尤其是我们市局附近,是一开始的实验点,就是一只苍蝇,真想找也能找得到。”

    “谢谢!”李云道头也不回地奔出了解剖室,来不及换衣服,边走边解开绿色大褂——这是林桃子的要求,所有人进解剖室必须做除菌处理。

    夏初被李云道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给她配了整整两排近二十块屏幕,西山区是乡下,没有天眼,所以无名尸案她也帮不上忙,正坐在屏幕前玩游戏,冷不盯地见李云道推门进来,微微一愣,被领导当场抓到上班玩游戏,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谁知,李云道根本就没提游戏的事情,进门便急道:“快给我调取两个小时前市局附近的天眼监控录相。”

    夏初从来未见李云道如此着急面色如此沉重过,哪怕是面对恐怖份子,头儿都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着,哪像今天这般好像快要失去至亲一般地慌乱。

    夏初动静很快,一边调取录相,一边问道:“头儿,出什么事了?”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我师姐两个钟头前来给我送汤,现在还没有回去,手机也打不通。”

    夏初道:“您把师姐的手机号发我,我看看进移动公司的数据库看看,师姐的手机能否定位。”

    夏初的手指如飞一般在键盘上舞动着,很快便有了结果:“手机号最后出现的时间是市局附近的地铁站,我把监控调出来看看。”

    一身绿裳布衣的绿荷在地铁平峰时很好找,师姐拎着布袋进了地铁。

    “查状元桥站的监控。”监控中看到地铁进站,却没在状元桥站看到绿荷师姐出地铁,李云道意识到,可能碰上麻烦了,但还心存一丝侥幸,“从进站站点开始,依次调取监控,一趟地铁,又是平峰,没多少人,我就不信人还能在地铁里人间蒸发了。”

    可是,一直查到终点站,地铁车厢里的客人都走得一干二净,也没能发现那一身熟悉的布衣。

    “回过头,你把所有的视频依次推到1号屏幕上来,我一个一个排查。”李云道的声音有些嘶哑,夏初能感觉得出,此时的小局长与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夏初整理推送视频的空当,李云道来回踱着步子,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暗忖:师姐失踪,无外乎几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吴广的报复,第二是人口贩子,第三是碰上了人体器官贩子,第四种可能便是有人想借绿荷师姐来对付自己。

    后两种可能才是他最为担心的,无论是吴广或人口贩子,都不会伤害及师姐的生命安全,但如果是后两种,后果将不堪设想。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看到来电显示,李云道微叹了口气,接通电话:“薛红荷!”

    “李云道,我告诉你,要是绿荷真出了什么事,老娘我豁出去也要骟了你这头多情的种马。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最好我下飞机的时候,你已经把绿荷安全的送回,否则,哼,老娘跟你没完!”薛红荷上来便劈头盖脸一阵宣泄,也没等李云道多解释,便挂了电话。

    正如京城圈子里对薛红荷本人毁誉参半的评价,在李云道看来,薛红荷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母狐狸,谈不上喜欢,也淡不上讨厌,算是京城圈子里为数不多的真性情。

    “头儿,好了!”夏初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屏幕前,这一次他不再以绿荷为目标,而是寻找近似或异常的情况,终于在状元路的前一站看到两名男子搀扶着一个孕妇走出车厢。“停,夏初,把画面放大!”

    “是个假孕妇,两名男子也很可疑,地铁里光线本就偏暗,还戴着墨镜,又戴了口罩。还能不能再放大些?”

    夏初想了想道:“这已经是解析补充过画面的画质了,再大有可能就要失实了。”

    “好,他们在浙西路下的车就好,那里天眼多,继续查这三个人到底去了哪!”

    天眼对于破案来说,算是一项利器,但也不所有的案子里,天眼都有帮上大忙。三人出地铁拐进了一处小巷,这一带老宅多,小巷四通八达,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进来一准迷路。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章 拿钱赎人

    华山正在尽全力调查西山区的无名尸案,整个刑侦支队都将手头的其它工作暂时放了下来,因为严市长那句限时三日破案,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上,这个时候显然无法从刑侦支队抽调人手。

    正踌躇之际,一则短信提示跳上手机屏幕。

    “你要找的人在我手里。”

    李云道立刻回电过去,移动公司千遍一律的机械应答: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夏初,查查这个号码。”李云道又重新回到夏初的那间办公室,“有可能是嫌疑人。”

    夏初动作很麻利,不到两分钟就有了结果:“头儿,这个是用号码修改软件通过网络发来的,IP用的是国外的,估计用的代理服务器。这种号码是单项的,只能他联络你,你却没有办法回复。”

    “国外的IP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白宫的服务器你们都入侵过。”

    夏初吐了吐舌头:“理论上应该是可以找的,但需要全团队配合运作,八到十个小时。”

    “给你六个小时。”李云道斩钉截铁道,“人命关天,拜托!”

    手机又震了一下,又是一条短信,这一次换了一个新的号码。

    “一个人来见我,只要有人跟着,我就撕票。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撕票前老子一定替你享受享受。”

    见看完短信,李云道面色愈发沉重,夏初也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微变:“头儿,您可不能相信这个人,千万别单枪匹马去救人啊。”

    李云道笑了笑:“放心好了,我不会单枪匹马去的。”

    两分钟后,又一条短信发来,是一处地址,地址并不在市内,而李云道之前云过的龙井镇外的西山。

    李云道二话不说,直接地下停车场取车,因为尚未立案,李云道开的是自家的那辆大众辉腾。

    夏初在楼上看到李云道的车缓缓驶出大院,急着直跺脚,打电话给战风雨,战风雨一听也愣住了,头儿这是又要上演第一滴血的节奏?

    “你别急,我这会儿在从秀州回来的路上,你给华队去个电话,安排好人手策应头儿就成,咱们头儿不是一般人,随便去个人没准还会拖他后腿。”战风雨定了定心神,很快就冷静下来。

    从市区到龙井镇,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李云道全程一百二,半小时不到便到了龙井镇的西山脚下。

    远处的龙井山庄内一片寂静,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镇上的党委班子几乎被一锅儿端,曾经在龙井山庄内觥筹交错的干部如今同临清苦的铁窗生涯,那些大冬天也穿着旗袍招待客人的姑娘此时又身在何方呢?

    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天,又似乎离自己十分遥远。

    车子停在山脚岔路口,有四条不同的上山路,都必须步行,尽管心急如焚,但还是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着短信的到来。

    绑走师姐的到底是谁呢?是恐怖份子的报复吗?抑或是毒贩来寻仇?李云道隐隐觉得都不像,恐怖份子和毒贩的手段,都要比这种直接得多,费尽心机地绑走师姐,就为了让自己独自一人单刀赴会?

    天色渐暗,山色也变得朦胧昏暗起来,远处的龙井山庄仿佛瘟疫过来的村落,在黑暗中慢慢和时间沙漏一起溶入历史。

    历史又是什么呢?失败者的墓志铭?胜利者的垫脚石?龙正清,傅九彪都算是失败者吗?或许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些人和事都如同尘埃一般渺小。

    月亮升起,远远缀在天边,山风轻柔,如果换成是带老师和师姐来这里度假,或许才应景。眼下的境况,不是配上月黑风高,才算真应景吧。

    薛红荷已经连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小姑奶奶这会儿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消息,怕错过绑匪的电话,李云道已经连续掐掉了十几通电话。

    一声轻脆的嘀声传来,是手机短信提示音。

    “把枪留在车里。”

    李云道想了想,从后腰拔出枪扔进车内,举起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他知道,远方的山上,一定有人在用红外望远镜看着自己。

    “沿最南边的小道上山。”

    李云道没有丝毫犹豫,也不用手电,快步冲上山道,往山顶的方向攀去。

    进大山对于李云道来说就如同回家一般,在寻常人看来崎岖无比的山路,在他眼中却与平坦的马路没有什么区别。

    从山脚到山腰,只用了不到八分钟。山腰有一处地势平缓的平地,一边是悬崖徒壁,一边是山体,李云道逐渐降低速度,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短信又来了:回到山腰的平坡去。

    李云道一愣,缓缓退至山腰平坡。

    虽是夏日,山风清冷,林间树叶摩娑发出沙沙的声响。

    脚边却不是千仞悬崖,但如果掉下去,生还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云道站在悬崖边,眯眼望着夜雾缭绕的山谷,右手的掌心中,轻扣着三刃刀。

    等了许久,对方却再也有发来任何消息,倒是积攒了薛红荷的八十六通未接来电。

    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李云道意识到对方似乎故意在消耗自己的体力,普通人这么站着别说几个小时,哪怕只站大半个钟头也会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更不用说迎着山风提高警惕地支撑几个钟头。

    快四点的时候,手机终于又响了。

    李云道看一眼屏幕,叹了口气,开始沿着来时的山道往下走,又回到之前的四岔路口,看了一眼山上的方向,微微提气,沿着右起第二条山道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这是一条石阶道,台阶长宽不一,但有路总比没路好,只是有路的地方便有人,有人的地方便有了江湖。

    东方升起启明星的时候,江湖如约而至。

    丢弃在台阶上的手拷暴露了绑匪的身份,只是李云道想不通,他如此大费周章,就只为了报复?

    山顶易守难攻,有两间破旧的青瓦房,自缚双手的李云道踏进那间不知道多少人无人问津的破房子时,一把黑色的手枪正抵在绿荷师姐的太阳穴上。

    “陶德庆,出来混的都讲规矩,所谓‘祸不及家人’,有什么事情你都冲着我来,这样对待一个女子,你真不配做个男人。”李云道虽然双手被拷,但语气却丝毫不客气,似乎他也不担心随时会激怒穷途末路的陶德庆,什么词尖酸刻薄什么话难听至极,他就挑什么说,果然,才几句话的功夫,陶德庆已经面色潮红,胸口起伏不定。

    “住口,姓李的,你满口仁义道德,党性原则,你自己看看,你遵守过几条?满大街公务员,吃喝嫖赌抽的大有人在,你们凭什么拿我下刀?”一想起自己在警犬支队土皇帝一般的日子,陶德庆就仿佛看到了参照物,一边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边是前呼后拥的支队长,“这些年我为警队做了多少贡献,你知道吗?我为警队牺牲了多少,你又知道吗?凭什么你李云道一句话就可以全盘否定我的过去?”

    李云道淡淡一笑:“纠正你两点,第一,你曾经做过的贡献,我清楚,第二,否定你的不是我李云道,而是党纪国法。”

    陶德庆此时穿着不知道哪个乡镇小户人家偷来的衣服,圆领T恤衣领有些松塌,露出几撮胸毛,衣服上印着硕大的一条龙,看上去有些滑稽,秃头边上长出一圈毛发,加上一脸的煞气,倒真像是跨省逃窜的大悍匪。

    “我呸!你清楚?你清楚个屁,老子为了国家和人民流汗流血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别他娘的跟老子扯什么党纪国法,什么党什么国法,你看看现下的世道,谁他妈的还在乎这个?这个社会,有钱才是王道!”陶德庆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手中的枪口却始终没有挪动过。

    薛绿荷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但呼吸均匀,应该是被下了下三滥的迷药。陶德庆见李云道的目光落在薛绿荷的身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这里吗?”

    李云道撇撇嘴:“我猜你应该不单单是想要我的命。”

    陶德庆狞笑:“你也把你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你的命才值几斤几两?”

    李云道笑道:“大雪山里走出来的穷苦人,除了命硬了些,容易克死对手外,倒也值不了几个钱。”

    陶德庆哼哼两声冷笑:“管你命硬还是命软,现在你和你的情人师姐都在我手里,想活命的话,让你老婆拿三千万美元来赎人。”

    李云道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陶德庆怒道:“别耍花样,三千万,少一分钱,老子死也要拉你们俩个垫背。”

    李云道奇道:“陶德庆,你是不是美国大片看多了?我一个小公务员,谁会拿三千万美元来赎人?”

    陶德庆冷笑:“李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个身家上亿的老婆,在美国做金融的,区区三千万,对她来说算个屁!”

第一千两百一十二章 赎金三千万

    “好大的口气,三千万算个屁?陶德庆,你倒是给我变出个三千万来看看!还美元,你他妈的知道三千万美元长什么样吗?”李云道面不改色,一脸戏谑地看着陶德庆,仿佛眼前的危机并不存在一般。

    “哼!”陶德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团,扔在李云道的脚边,“让你老婆把三千万美元折合成比特币,存进这个户头。”

    “还玩上比特币了?”李云道弯腰捡起纸团,上面果然是一串数字与字母混合的比特币账号。对于这种虚拟电子货币,李云道研究过一段时间,多年前曾建议斐大少入手一些,但这东西就跟赌博一般,小赌怡情,大搞就要伤身了。

    看到比特庆的钱包地址时,李云道暗暗心情,看来陶德庆早就做好了要逃跑的准备,除了随身携带的那一千万现金外,这家伙很可能还备了一些其它的钱,放在所有人都不清楚的地方,如比如各类虚拟货币。

    科技在进步,犯罪份子的智商水准也在不断提高,警方也在被倒逼着重新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眼前的陶德庆显然是个智商不低的家伙,但一肚子小聪明却没用到正途上。

    “别挣扎了,是钱重要还是你的小情人儿重要?”陶德庆贪婪地看着薛绿荷从腰间到臀部的曲线,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确是人间尤#物,若放在平日,这样偏僻的山间,他定要先满足一番自己再说,但是今天能否从李云道那儿弄到钱,关系到自己下半生,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云道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陶德庆狞笑:“不要试图拖延时间,一个钟头内看不到帐户里变动,一拍两散,大不了杀了你们俩,老子浪迹天涯去。”

    李云道翻出号码拨了出去,很快就通了:“疯丫头,绿荷师姐碰到点麻烦,要往一个电子钱包里汇价值三千万美元的比特币……什么……哦,你存了不少,那就好……什么,卖出去了……哦哦,下次说话能不能说全点,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行,多久能到账,不确定,行吧行吧,解决了发个微信,我把电子钱包微信发你。”

    李云道打了一个电话,硬生生把陶德庆急出一身的汗,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那可是价值接近两亿人民币的东西,由不得他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绿荷昏迷着,李云道和陶德庆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李云道打破了沉默:“抛开别的不说,当个支队长收入也不差,钱就那重要吗?”

    陶德庆冷笑:“听说过古时有个皇帝,听说灾区饿死了人,居然愚蠢到问臣子,那些灾民为什么不吃肉,李大局长,你就像那个天天待在深宫里的皇帝,而我才是灾民。这个笑贫不笑娼的世道,你问我钱重要吗,这个问题你不觉得愚蠢至极吗?”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不是衣食无忧的皇帝,你也不是什么灾民。在西湖市,警犬支队队长的年收入,许多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连羡慕都羡慕不来。”

    “不要拿我跟他们比!”陶德庆咬牙怒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有人住别墅开跑车,我就该在七十平的小房子里窝着?”

    李云道轻笑:“君子爱财,但必须取之有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惹恼了陶德庆,他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李云道的胸口:“取之有道?我有我的道,你凭什么指手划脚。”

    李云道轻叹了口气:“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难道不知道你手中的权力来自哪儿吗?”

    陶德庆冷笑:“这一点我倒是要感谢娄局,可惜他老人家时运不济,碰到你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对手。”

    “陶德庆!”李云道一字一顿道,“权力是党和人民赋予的!”

    陶德庆冷哼一声:“党和人民?我读大学时穷得要吃一个月的馒头,那个时候党在哪儿,人民在哪儿?我参加工作时,命都豁出去地抓罪犯,最后呢,到三十岁还只是个小民警,如果不是碰到娄局,我现在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民警!

    李云道看着面目狰狞到可怕的陶德庆,这样的人居然能执掌警犬支队,对于警队和整个体制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眼前的陶德庆,价值观已经完全扭曲,这样的人身居要位,产生的社会危害要远远大于那些青皮混混。

    “说说421案吧。”李云道话锋一转,盯着陶德庆的眼睛道。

    陶德庆的枪口微微晃了一下:“说什么?”

    “就分享分享,杀了一家六口人是什么感受?下令烧死两个不足五岁的孩子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陶德庆突然大笑起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几个人算什么事?别说不足五岁的孩子,就是襁褓里婴儿,只要挡了我的财路,一律都得死!死!遇神杀神,遇佛屠佛!”他很认真地强调了一个“死”字,双目赤红,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魔鬼。

    李云道似乎毫不意外,轻声道:“你承认是你杀的便好。”

    陶德庆用力地将手枪顶到李云道的胸口上:“我承认了又如何?李云道,几个钟头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云道只笑了笑:“你确定你走得了?”

    陶德庆哼了哼:“还要劳烦李局长亲自送我一趟。”

    李云道嘴角微扬,径自走向侧躺着的薛红荷,试了试脉搏,仍强劲有力,衣服上虽然蹭脏刮破了一些,但衣装还算整齐,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陶德庆道:“你给师姐注射了什么?”

    陶德庆咧嘴阴笑:“烈性麻醉药而已,放心,知道你宝贝这个女人,我一个手指头都没动。李局长,只要比特币到账,我马上就离开出境,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山顶的地上阴凉,李云道怕师姐会感冒,将自己的上衣外套脱了下来,垫在地上,再将绿荷安置在衣服上。此时李云道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线条柔和而清晰的肌肉,还有前胸和后前上惨不忍睹的伤痕。

    看到李云道身上的伤,陶德庆也是吓了一跳,他不敢想象,这样纵横交错的伤疤,当年是如何的血腥恐怖。他又看到几处枪伤和长度均不少于二十公分的刀伤。陶德庆此时才意识到,原来关于李云道斗悍匪抓毒贩的传闻居然是真的,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红三代冒领了别人的功劳挣资历。

    远方传来雄鸡打鸣声,东方吐白,陶德庆却越来越不安,拿着枪在狼藉的破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打电话催一催,天亮前我必须离开!”

    李云道也没有辩驳,又打了电话询问进度,嗯了几声后,对陶德庆道:“比特币已经到账,你查查看。”

    陶德庆拿出手机想查看自己的比特币钱包,却怎么也连不上4G网络,气得他直骂娘:“移动的破卡,早知道还用联通了!”

    李云道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用我的试试。”

    陶德庆微微迟疑了一下,接过手机,输入了一个网址,跳出电子钱包的账号和密码输入页面。他抬头看了李云道一眼,最后咬了咬牙,还是输入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等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你骗我?”

    “没有,我发誓,刚刚真的告诉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的账户里原本就有二十个比特币,还在还是二十个!”陶德庆有些激动,将枪口抵在了李云道的额头上。

    “我看看!”李云道镇定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又递还回云,“可能刚刚是入账系统慢了点,现在你再看看!”

    陶德庆愣了一下,接过一看,顿时大喜,帐户里果然多了九千多个比特币,按目前的市场,这九千比特币就价值两个多亿人民币,对于陶德庆来说,这无疑是在国外过好下半生的最好保障。

    陶德庆却没将手机还给李云道,而是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裤兜:“走吧,李局长,还要麻烦你送我一程,等我离开了,随你怎么跟你的小情人幽会!”

    李云道不放心将绿荷师姐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岭,坚持要带上绿荷,对于陶德庆来说,多一个人质还多一份保障,反正也不用他出力背负。下山的路要比上来时更加崎岖,李云道背着绿荷走在前面,陶德庆持枪走在后面,天色越来越亮,天空布满朝霞,如果不是有个持枪的家伙在后面破坏风景,对于李云道来说,如此美景,携美同游,才能不负了这晨光良时。

    突然,李云道一个踉跄,差点儿从石阶上滚下云,陶德庆如惊弓之鸟:“不要耍花样!”

    一身大汗的李云道回头没好气道:“我倒是想耍花样,都累成这个样子了,哪来的力气耍花样?”

    阳光开始驱散山谷里的雾气时,三人已经走到山道的尽头,

    “你想怎么走?”

    “坐你的车!”陶德庆得意地笑道,“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我知道你是开车来的,走吧!”

    李云道笑了笑:“经验主义要不死,是要死人嘀!”

第一千两百一十三章 再遭追杀

    看到李云道的大众辉腾时,陶德庆的嘴角微微扯了扯:“人,生来果然就是不平等的。听说你除了这辆辉腾,还有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保时捷!”陶德庆的话里带着些许酸味,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些说不清的仇视。

    李云道耸耸肩膀:“这些都是我老婆名下的,算不上是我的。”

    陶德庆扔下一句“朱门酒肉臭”,便催促李云道将绿荷放在后座上,小心翼翼地指挥李云道开车下山。

    车子路过龙井山庄的时候,李云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处曾经让镇上的人觉得颇神秘和奢侈的山庄,半年的功夫,山庄门前就已经长满了杂草,龙飞凤舞的“龙井山庄”也少了一个“龙”字。

    陶德庆留意到李云道的眼神,冷笑道:“听说张士英夫妇也是你搞倒的?”

    李云道摇了摇头:“不是我搞倒他们,而是他们倒在了党纪国法的面前。”

    陶德庆冷哼一声:“张士英能力平平,甄平倒是女中豪杰,可惜时运不济。”对于张士英的真实身份,省里下了禁言令,真相只控制在少数几个人的范围内。也许真相最终会淹没在历史长河,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曾经的公安厅副厅长张士英还有另一层鲜为人知的身份。

    李云道看了一眼陶德庆的枪口,冷冷道:“你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就不怕老天爷会收拾你?”

    “老天爷?我好怕!”陶德庆故意作出恐惧的模样,随后眯眼狞笑,“这世上有神佛吗?如果真有神佛,早就该来收拾我了!李云道,我是老党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李云道挖了挖耳朵:“老党员这三个字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陶德庆讥讽道:“我要是有个身价上亿的老婆,我也可以成天叫嚣党性原则了。李云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命,含着金汤匙出生,又碰到个好老婆,咱们得换位思考。”

    李云道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换位思考过。”

    陶德庆一愣:“真的?”

    李云道瞥了他一眼:“所以更觉得你这样的人,拖出去枪毙十次也不为过份。”

    陶德庆居然大言不惭道:“谢谢夸奖!”

    车子开上高架的时候,陶德庆脸色突然一变:“你喊了帮手?”

    李云道看了一眼后视镜,摇头道:“不是我的人。”后视镜里出现在了两辆黑色的丰田霸道,紧追不舍,“霸道这种车一看就不是公安局会采购的,你自己也曾经是公安,应该很清楚。”

    陶德庆也顿生疑窦:李云道的确说得没错,公安局是不可能采购丰田霸道这样的超规车辆的,而且霸道车型太老,动力表现差强人意,壳子也脆,用来执行任务只能算是个鸡肋,指不定等你几脚油门下去,车速还没上得来,人家罪犯早就逃得没影了。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来的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他却不知道,李云道此时心中一阵苦笑,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身边坐着一个持枪的前任支队长,穷凶极恶,后面还有两辆越野车的“老朋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丰田越野车里的人,跟上次暗杀自己的应该是同一伙人。这些家伙,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李云道本不想再云招惹那些人,毕竟上面神仙打架,人家随随便便一根小手指都能在自己身上戳上无数个洞,跟不用说过招了。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何况是在昆仑山流水村出了名的刁小子呢?

    “坐稳!”李云道一脚油门,V8发动车发出一声怒吼,陶德庆一个不留门,脑袋直接撞在了椅背上。

    “操,你搞什么?”陶德庆怒火中烧,抬枪顶住李云道的脑袋。

    “陶德庆,想活命就坐好,这会儿是一百二的时速,你应该听说过,一百二十速度人,人是会被直接撞成碎肉的!”

    “你他妈的开这么快做什么?”

    “慢了命就没了!”

    话刚落音,轰地一声,陶德庆再次脑袋撞在椅背上,他也意识到,后面的两辆霸道来者不善:“我#操#你个娘的,姓李的,你他妈的到底有多少仇家?”

    又是轰的一声,旁边一辆霸道已经与大众车平行,两车速度都很快,瞬间摩擦出无数火花。

    陶德庆干的是警犬支队的工作,平时也很少上一线,就算坏事做尽,也是假借平四等人的手,他自己何曾遇到过如此惊险的场面,一时间也惊得在色惨白。

    “把枪给我!”李云道冲陶德庆吼道。

    陶德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枪收到腰间,不肯给李云道。

    “蠢货!”李云道一声暗骂,在一处岔道口徒然飘移至最右侧的车道,趁陶德庆一声惊呼时,一掌劈在陶德庆的后颈部,陶德庆脖子一歪便晕死过去。李云道一把从陶德庆腰间抽出手枪,电光闪烁间双手离开方向盘,将子弹上膛,打开保险,降下车窗,对着旁边的霸道玻璃直接两枪。

    可惜这一次对方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霸道上的玻璃居然换成了防弹玻璃,两颗子弹只是在玻璃上留下了些许印痕。

    “不好!”李云道暗叫一声糟糕,连忙猛地刹车,一棱子子弹打在辉腾的车身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弹孔。一看到那些弹孔,李云道顿时头皮发炸,这帮家伙为了杀自己,居然动用了造价昂贵的穿甲弹。

    轰!一声巨响,后一辆丰田霸道一时没刹住车,猛地撞在了辉腾的后方。李云道的肩膀被安全带肋得生疼,顾不上多想,猛地加速,突然一百八十度掉转车头,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逆向飞驰。

    “嗖……嗖……”一辆接一辆车擦身而过,两辆丰田霸道居然又锲而不舍地掉头追了上来。

    三辆车均逆向行驶,幸好此时仍是清晨,西湖高架上的车并不多,但就算是这样,还是逼得其它车辆接连发生交通事故。

    李云道不敢继续在高架上跟他们周旋了,时间越长路上的车越多,对自己越不利,而且也会危及无辜的群众,看准一处下行匝道,又上演一次飘移,两辆霸道穷追不舍。

    这一次他们学了乖,开枪时只看到枪管,却看不到人,而且用的是穿甲弹,李云道心有忌惮,不敢与他们正面交火,从谨慎程度和火力聚集程度,李云道也判断得出,这一次对方派出的都是清一色的精英。

    下了匝道是红绿灯,李云道看清路况,也不管红灯,径直闯红灯而过。

    一辆丰田霸道呼啸着跟了上来,另一辆跟着闯红灯的越野却被横冲而来的一辆货车直接撞翻,双方车速都很快,霸道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轰然落地。

    李云道在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另一辆车已经再度追了上来

    又一梭子子弹打过来,李云道只好开着S型,尽量躲避着子弹。

    “他妈的,被你小子给坑了!”陶德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恨不得把脑袋都塞到座位下面去,如此的枪林弹雨,他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刚刚子弹贴着他头皮飞过,吓得他小腿肚子直打哆嗦。

    “别废话,想活命就低着头,子弹不长眼睛!”

    “他妈的,什么东西咬我?”陶德庆骂了一声。

    轰!车身又是一震,对方又撞击在车子的右后侧,企图让辉腾翻车,幸好车身厚重,李云道车技也了得,硬生生地控制住车身倾斜的角度,轰然落地后,穿过一片烟尘驶向前方。

    前方设了路障,提示正在隧道中修地铁,李云道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车开了进去。

    十几辆巨大无比的水泥罐车停在一旁,轮流往一处地基倾注着水泥。

    修路工人被飞驰而过的辉腾吓了一跳,还不来得及拦车,又看到一辆丰田霸道也呼啸而过。

    “不好,要出事了,前面就是坍塌的口子,下面深不见底。”一名修路工人焦急道,“快拦住他们呀!”

    “我们又不是活神仙,这俩开车的都像不要命了?兴许开到前面自己就倒回来了。”

    李云道越开越觉得不对劲,前面哪里还有路,他目力极好,前方隧道的地面明显塌陷了下去,十几辆水泥车的水泥正是在一刻不停地往里面倾注。

    李云道知道,应该是承建地铁的公司碰到流沙地质或者地下河了,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大面积的坍塌。

    不容多想,他连忙刹车,同时猛打方向,隧道内地面不平,车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在空中翻了两个眼头才落地。

    车子在空中的时候,李云道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来不及刹车的丰田霸道一头栽进那如猛兽血盆大口般的坍塌处,伴随着无数混凝土,工地里巨大的机器噪声掩盖了那辆车里的人发生的绝望尖叫声。

    辉腾翻车了,在距离坍塌位置不足两米的地方,李云道看了一眼后座上仍睡得无比安详的绿荷师姐,微微一笑。

    “师姐,老师还在家等你吃饭。”

第一千两百一十四章 六月初十,宜超度

    公路枪战,超速逆行,岔道飘移,翻车保命,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恶梦,陶德庆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一手揪着安全带,一手拉着车门上方的把手,惊恐地看着李云道:“你……你……”他还未曾说得出话,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晕车。

    李云道瞥了他一眼:“怎么样,陶队长,要不要再刺激一把?”

    还没能再度开口,陶德庆又将脑袋伸出破碎的车窗,哇哇吐得天昏地暗。

    地铁上的工人开始慢慢围过来,上楼的混泥土车也停止了作业,嘈杂的工地瞬间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出人命了。

    “走!”陶德庆怕夜长梦多,催促李云道赶紧开车。

    李云道瞪了他一眼,陶德庆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没了枪,不过他似乎并不害怕,解开胸前的钮扣,露出一截炸弹:“走不走?”

    李云道心中暗呼一声倒霉,早就知道这家伙肯定留了后招,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凶残到如此地步,从刚刚露出的一截炸弹来看,他身上的炸药量足以将这个地铁工地夷为平地。

    李云道也不敢多停留,正准备下车跟工地上的工人沟通,却徒然踩油门加速,围过来的工人们吓了一跳,连忙跳离车子前进的路线,伴随着一阵国骂和对家中女性亲属的问题,李云道将车子迅速驶离地铁修建工地。

    “陶德庆,我师姐是无辜的,你先放了我师姐,我送你离开西湖。”李云道一边开车,一边跟陶德庆谈判。出来混的,要么求财,要么求运,把我师姐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正好车子也快要没油了,前面有个加油站,我加个油,把师姐放在加油站,我就带你离开。”

    “李云道,你就不怕我在加油站引爆炸弹?”陶德庆嘲讽地看着李云道,“这小妞细皮嫩肉的,怪不得你这么上心!”

    “你又不是恐怖份子,炸什么加油站啊?你死了,那三千万美元给谁花去?”李云道冲他笑了笑,无比真诚。

    “算你聪明!人可以放,也别去什么加油站了,我知道前边桥下有流动的黑加油站,你在那儿加油,把人放路边。”

    李云道只想绿荷早些脱离险境,一旦没了绿荷这个护身符,哪怕陶德庆身上背着炸药包,逮到机会自己还是有可能制服他。手枪又回到了陶德庆的手里,他身上背着炸弹,原本想找个机会踹陶德庆下车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

    车子调头开到桥下,果然有一辆依维柯改装的黑加油车,戴着帽子的年轻小伙居然一边抽烟一边数钱,旁边几米外就是加油枪,裸露的加油枪此时正往外滴着汽油。

    这里的确是个很隐蔽的地方,看到李云道把车开过去,小伙愣了下,热情地迎了上来:“我们这儿只有92号油,兄弟加不加?”

    李云道只说了一个字“加”,给了小伙三百现金,看了陶德庆一眼:“把师姐放这儿我不大放心。”

    陶德庆冷笑:“那你说怎么办?”

    李云道说道:“刚才我看到那边一百米外就有交巡警岗亭,我把她放在路边,打个110,应该马上会有警察响应。”

    陶德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别耍花样,想活着回来见你的小情人,老实地送我离开。”

    李云道点了点头,等小伙子加完油,直接开到大路上,在枪口下将薛绿荷放在路边盲道的阴凉处,早起晨练的人应该会很快发现师姐。

    “动作麻利点!”陶德庆警惕地看着四周,口袋里的枪口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李云道。

    绿荷师姐在李云道放下她的那一刻居然悠悠地醒了,李云道怕陶德庆看到又横生枝节,连忙低声道:“师姐你继续装晕,等我离开后你再起来,我在你的右口袋里装了一只手机,拿手机报警,告诉他们,陶德庆身上有炸弹。”手机是刚刚从黑加油车的小伙子袋里顺手牵羊来的。

    “快快!”陶德庆很紧张,并没有发现绿荷的异常,只是不断催促李云道,“快点!”

    这里接近闹市区,李云道不敢多耽搁,上车时却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师姐此时已经安全了。

    “往哪儿开?”上车后,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陶德庆。

    “往西南开,先去江西,再去云南。”陶德庆咬了咬牙,只要坚持到境外,那就是他自己的天下了,顶多花钱买个假身份,但至少不用像在国内这般担心受怕了。

    李云道只说了一声:“好!”

    身子开到城郊的时候,陶德庆突然大呼一声:“停车!”

    李云道徒然刹车,车身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走高速,走国道和省道。”

    “好。”李云道不想触发陶德庆的情绪,无论陶德庆说什么,他都答应,他知道,此时对于陶德庆来说,唯一的目标就是逃离西湖,逃离浙北,逃离中国,挥霍那三千万美金度过余生。

    “三千万,你们俩怎么分?”李云道突然开口问道。

    陶德庆先是一愣,随后惊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两个人?”

    李云道笑了笑:“随口说说。”

    陶德庆见自己上当,龇牙威胁道:“别耍花样,否则老子拉着你同归于尽。”

    李云道却笑道:“我俩同归于尽了,你的钱就归你的同伙了?”

    陶德庆狞笑:“比特币电子钱包的密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死了,他一毛钱都没想拿到。”

    李云道想了想道:“帮你一起绑架绿荷姐师的,是最近刚刚进我们市局的吧?而且很可能后勤或支援部门,也许就是保安,三产公司招保安和清洁工的时候要求是放得最低的。”

    陶德庆哼了哼,没有说话:“不要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对于帮过我的兄弟,我会记得他一辈子的。”

    “一辈子?那你怎么亲手杀了平四和朱大常?”

    “平四那个叛徒,见钱眼开,死有余辜。朱大常死得可惜些,我那会儿是杀红了眼了,换成现在,我一定会留他一条小命,否则也不至于要一个人亡命天涯。”

    李云道轻笑,看了陶德庆一眼,这位昔日警犬支队的支队长,此时狼狈不堪,脸上还被碎玻璃划出了几道口子,也顾不得处理伤口。

    “我建议我们是不是要换辆车,咱们这辆车车身上满是枪眼,玻璃也碎了,前后都撞得变形了,走在路上也扎眼。”李云道问道。

    “嗯,我们去弄辆车来。”陶德庆点了点头,指了指市郊的一家法国连锁超市,“进这个停车场,你去弄车,别耍花样。”

    上次徽猷给的黑匣子被李云道当装饰品跟车钥匙系了一起,但李云道不想让陶德庆觉得偷车这么简单,随意找了一辆不起眼的奥迪Q3,用黑匣子打开车门,又拿钥匙将钥匙孔刮花,蹭掉几块油漆,这才发动车子,开到辉腾的旁边。

    陶德庆对李云道的偷车技术感到很诧异,不过情况紧急,也没多问,上车便道:“快走!”

    午饭时分,车子已经开到浙北与安徽省际交界处,陶德庆犯了三急,李云道只好打着双闪灯停在路旁,让他自己钻进了林子。

    省界处都是大山,连绵的山脉将太阳都挡住了,午时,无风,李云道却感到背上有些微凉。

    方便完的陶德庆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原本一直插在裤袋中的手枪此时握在手中,垂在腿旁。

    陶德庆面带微笑,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向在路边抽烟的李云道,没有风,烟雾却依旧很快消散在旷野中。

    李云道知道他为什么笑,只是陶德庆却不知道李云道为什么也在笑,而且笑得如此天真无邪。

    “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不会让你活着回浙北?”陶德庆拿着枪,却没有举起,只是笑着看向李云道,“李云道,你毁了我的一切。”

    李云道平静道:“陶德庆,你毁了很多人的一切。”

    陶德庆举枪,李云道却笑了笑,仿佛陶德庆手里拿的只是玩具:“为什么是现在?”

    陶德庆摇了摇:“其实在龙井镇我就很想杀你,但是杀了你谁送我出浙北?前面就是安徽,所以我想跟你玩了。再见!”

    陶德庆扣动了扳机。

    只听到撞针的空响,却没有枪响,陶德庆一愣,顿时明白,枪里没有子弹。这把枪是刚刚李云道还给他的,能在子弹上做手脚的,也只有李云道一个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云道会如此淡然了,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威慑力还不如一块石头。

    陶德庆恼怒地将手枪扔到一旁,从后腰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这本是平四以前带着防身的,平四被枪杀后,他便顺手把那把军用匕首带了出来。此时锋利的匕首刃口闪着寒光,陶德庆显然并不太擅长使用这种冷兵器,面色有些凝重。

    李云道负手而立,微微叹气:“我跟国道、省道还真是八字相冲,每次都要碰上悍匪加炸弹。今天六月初十,宜超度。”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 下场

    浙北与安徽省界,国道旁,陶德庆手中的匕首寒芒毕露。从第一次杀人时的惊慌,到如今杀人后的淡然,生命在陶德庆眼中几乎分文不值。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取了李云道的性命,不断是用暗杀还是用别的方法,只是却没想到最后会到用冷兵器硬碰硬的地步。

    “宜超度?好啊,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但愿那时候你已经被超度!”陶德庆狞笑着向李云道靠近。

    山风骤起,吹动李云道的衣角,白色的夏装制服在阳光尤为刺眼。陶德庆越来越近,李云道却仍旧一脸平静,静静地望着那锋利的刀尖:“你想死的话,没人能拦得了你。”手腕微抖,三刃刀在掌心间绽开一朵炫目刀花。

    刀花盛开时,陶德庆的匕首已经刺向李云道的胸口,只是刀尖还未曾触及那白色制服,他便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但手中刀势不减,凶狠而有力地刺向年轻局长的心脏。

    一声叹息,在荒野山林间回荡。

    一道白芒从陶德庆手腕处闪过,而后李云道向侧前方迈出两小步,竟出其不意地转至陶德庆身后,陶德庆一手吃痛,连忙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格挡,白芒再次从另一只手腕处掠过。

    铛!匕首落在路面上,陶德庆双腕血流不止,等反应过来后,他猛地发出一声惨叫,他知道,自己的手筋已经被李云道割断。

    “两个不足五岁的孩子被你活活烧死,陶德庆,你怎么忍心下手残害那般幼小的孩子?”李云道厉声问道。

    陶德庆此时已经顾不得说话,剧烈的痛疼令跪在地上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家六口惨死,你逍遥自在地继续放高利货,你晚上睡着的时候,难道梦不到那前来索命的无辜亡魂吗?”

    陶德庆哀嚎着,如丧考妣,或许对于他这种早已经失去灵魂的畜生来说,生理上的疼痛和折磨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李云道手中的诡异三刃刀无比锋利,割开陶德庆的双腕后,居然没沾上一丁点血迹,此时仍如同鲜活的生活一般,在李云道手中绽放出一朵又一朵令人眼花缭乱的刀花。

    陶德庆似乎也意识李云道动了杀机,哀嚎数声后,猛地暴起往山林的方向奔去。

    李云道唇角微扬,也不追赶,只是微微一眯眼后,手指间绽放的刀芒竟突然离开右手,疾速飞向陶德庆的脚踝。

    “啊!”一声惨叫,陶德庆一个踉跄,以狗吃屎的狼狈姿势,猛地摔向前方。

    那白色刀芒居然又转动着回到李云道的手中,李云道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对三刃刀的空中轨迹还不太满意:“居然只割了一只脚!”

    陶德庆的左脚脚筋此时也被割断,摔得灰头土脸,又挣扎着站起身,又摔倒,再挣扎,再摔倒。

    李云道缓缓走到他身后,冷冷问道:“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吗?”

    陶德庆也不理李云道,咬牙自顾自地往前爬。

    李云道仿佛又自言自语:“好像还有一根脚筋。”

    陶德庆停了下来,昂头看着李云道,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士可杀,不可辱。杀人不过头点地,李云道,有什么招你尽管放马过来,你陶爷爷要是吭一声,就是狗狼养的。”

    李云道笑了笑,刀尖划过陶德庆仅剩的脚筋,陶德庆发出一声惨叫:“你他妈的还真敢下手?”

    李云道耸耸肩:“不是你让我放马过来吗?”

    陶德庆终于知道,李云道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不管一个人有多大无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于死亡都会充满恐惧,陶德庆更甚,转身便开始哭泣哀求:“李局长,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哭了一阵,他又强硬起来,“李云道,你不能杀我,你是警察,你不能动用私刑处置我,我有罪,但也要法院宣判了以后,你才能执法。”

    李云道轻轻一笑:“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愿意舍了这身制服,也要你的命,怎么办?”

    “李……李云道,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陶德庆躺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

    “你现在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421案里的一家六口的账,怎么算? 被你逼得跳楼、割腕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谁来偿?”李云道冷笑,“陶德庆,你就是死上十次,也不够补偿那些逝去的生命,还有他们的家人……”

    “李云道,你不能杀我,你刚刚转来的三千万美元的比特币,我……我都还你,你不要杀我……”陶德庆想去口袋里翻手机,但挑了手筋的双手鲜血横流,染红了衣襟也没能摸出手机。

    “三千万美元的比特币?”李云道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给你打了三千万美元的比特币?你的手机被我的人黑了,我只不过让人依样画葫芦地让他们给你PS了一张图,刚刚你的手机输入任何一个网址,打开的都只能是那张图片。”

    “你……”陶德庆顿时呆若木鸡,此时他才知道,从头到尾都被李云道算计得死死的,“姓李的,你敢骗我,你居然敢骗我……”他又再度哀嚎起来,仿佛没拿到那三千万才是天底下最令他伤心的事情,比失去了双手双脚都要伤心得多。

    “陶德庆,你这样的蛀虫,我会一只一只地从体制里找出来,一只一只地捻死你们。”李云道蹲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421的血债,那些被你逼得家破人亡的冤魂,都会来找你的。”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李云道你休想……”陶德庆的声音嘎然而止,突然的表情里多了一份诧异和恐惧,“你……你们死了,走开,就算你们变成厉鬼,我也要打得你们魂飞魄散。走开……”

    李云道轻笑,他不知道陶德庆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产生了幻觉,亦或是那些冤死的灵魂真的一直都缠绕着他。

    “我有罪,我该死……”陶德庆突然像念经一般重复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

    李云道瞥了他几眼,瞬间对他失去了兴趣,不管他是不是在装疯,都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李云道走了两步,点了三根烟,插在荒野中,那烟雾随着微微山风缓缓飘散。

    最先赶到省界现场的,是战风雨和木兰花,看到陶德庆的模样,战风雨一脸冷笑,木兰花却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李云道拍了拍木兰花的肩膀:“所以做人,凡事要留一线,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也就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战风雨却道:“头儿,这人渣枪毙十分钟也不够解气!”

    李云道点头:“421纵火案一家六口,还有两个不足五岁的孩子。他不配做人,更不配当个警察。”

    战风雨道:“头儿,其实这小子玩斗狗场,已经在黑道上激起公愤,估计咱们就算不动他,过些日子,也会有人找他的麻烦,咱们动手,倒是便宜了他。”

    木兰花也道:“这厮太心狠手辣,跟他那么多年的兄弟,平四也就算了,朱大常对他忠心耿耿,也被他一枪崩了。说到底,他就是自己作死。”

    战风雨检查了一下陶德庆的伤势,回到路边佩服道:“头儿,你这刀功绝对堪称一流啊,手筋和脚筋断了,血流了不少,但不足以致命,估计这家伙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废人。”

    李云道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喃喃自语的陶德庆:“他应该会装疯逃过死刑。”

    战风雨一愣,拔枪道:“那我现在就去毙了狗日的。”

    木兰花却笑着拉住他:“老战,你没明白头儿的意思。”

    战风雨果然一脸茫然地看向李云道。

    李云道笑道:“让他这样畜生不如地苛活着,也许才是老天爷对他最好的惩罚。”

    120救护车来的时候,警局的大队人马也赶到了。护士想让战风雨解开手拷,战风雨扔了一句“这可是纵火犯加杀人犯,你们要是不害怕,我这就给你解开”,两个年轻小护士吓得不敢吱声了,连处理伤口时都是草草了事。

    救护车闪着灯呜警离开,李云道这才跌坐在路旁。

    战风雨吓了一跳,连忙抄住李云道,对一旁的木兰花吼道:“傻愣着干啥?快把救护车喊回来,把头儿头医院。”

    “不用了!”面色惨白的李云道微微吁了口气,“我是太累了,加上低血糖,找个馆子吃点东西才是正道。”

    战风雨一喜:“前面掉个头就有农家乐,木兰你开车!”他将钥匙扔给木兰花,自己扶着李云道上车,“头儿,您现在也快是一把手局长了,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给我们留个机会,不然人家都以为咱们市局除了头儿你,剩下的都是一帮废物。”

    到农家乐吃了几口饭,李云道这才恢复了些体力,刚准备拿战风雨开涮,华山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头儿,西山区的命案有进展了!”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章 世之茂

    华山按李云道的吩付按图索骥,居然在本地一家大型招聘网站“乐聘”的后台交叉对比到了一则应聘信息:邻省农林科技大学应届毕业生许洋符合李云道描述的所有特征,而且上周西山区一家刚刚注册不久的国际贸易公司“世之茂”给许洋发了一则面试信息,面试地点就在案发现场附近。李云道立刻下令,刑侦和经侦支队所有人暂时停下手头的其它工作,分成六个小组围绕“世之茂”展开调查,刑侦负责抓人和破命案,经侦支队负责梳理“世之茂”公司的经营往来。

    下午两点三十分,经侦支队我迅速进驻“世之茂”公司,华山的动作更快,在经侦支队还没发现公司账目问题时,已经将“世之茂”的六名核心负责人请到了市局“喝茶”。对于国家暴力机关,普通百姓总是存有一丝敬畏心的,尤其是进了气氛诡秘的审讯室。“世之茂”是一家经营国际保健品的贸易公司,法人是一个名叫李刚的男子,三十五岁,额头凸起,两眼圆瞪,身材瘦削,看上去很像马来人种。

    看到穿着白色制服的李云道进审讯室,李刚立刻满脸堆笑,用一口闽南口音的普通话道:“领导,我没有犯罪啊,为什么要把我拷起来?”

    李云道打量了李刚一番,笑了笑,对华山道:“松开他的手拷。”

    华山冲一旁的刑警点了点头,立刻有人上去解开李刚手上的手拷。李刚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堆笑道:“还是领导觉悟高,我反复跟你们公安局的同志强调,我是罪犯,我是协助调查,我是良好公民嘛!”

    李云道微微一笑,对华山他们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他聊聊。”待华山等人出了审讯室,李云道才接着问道,“做保键品赚钱吗?”

    李刚立刻来了兴趣:“领导,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大家都讲究健康生活。怎么个健康法?除了运动,休息,就得吃保健品啊!现在国内各种保健品的质量参差不齐,有不少成分对人体还是有害的。我们‘世之茂’代理的是澳大利亚的产品。你不做这一行所以你肯定不知道,在医药保健品上,澳大利亚抓得比美国还紧,质量那是杠杠的。保健品行业,这可是一片蓝海,做大了,咱们‘世之茂’先上新三板,再转创业板,最后转主板,领导,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算你一分。”

    李云道眨眨眼,仿佛真来了兴趣:“说得不错,保健品行业的确发展潜力巨大,我还倒真的挺感兴趣。不过你这外国货到中国来卖,价格铁定不便宜,能有几个利润?”

    李刚见李云道有兴趣,立刻兴奋了起来,表情也不一样了:“领导,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利润虽不高,但咱们量大啊!我们采用的是跟安利一样的直#销模式,你发展的业务员越多,就算不卖东西,坐在家里也能挣钱!”

    李云道惊异道:“有这种好事?什么都不干就能赚钱?这不是传销吗?”

    李刚一愣,脸瞬间涨得通红,刚刚讲得有些兴奋了,差点儿忘记这是在公安局,连忙摆手:“我们这是直#销,怎么能跟传销混为一谈呢?我们是有产品的,正宗的外国货,澳洲新西兰产的正宗保健品。”

    李云道奇道:“你刚刚不是说澳大利亚产的嘛?”

    李刚连忙道:“对对对,是澳大利亚产的,不过新西兰也在澳洲嘛,那边人工便宜,所以有小部分保健品是新西兰生产的。”

    李云道笑了笑:“行,关于你们的业务我就了解到这儿。说说看许洋吧,前几天去你们公司面试了?”

    李刚面色一紧,笑得有些尴尬:“领导,最近面试了很多人啊,这个许洋,嗯……印象不深啊……”

    李云道冷哼一声,掏出烟,眯眼点上:“想想清楚再说,你以后还想在浙北地界上混,跟公安结梁子的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李刚立刻装作冥思苦想装:“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刚刚毕业的应届生,太嫩了,我们没要。”

    李云道笑了笑,立刻起身,走出审讯室,留下不明所以的李刚一个人在审讯室里琢磨刚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李云道将审问六名核心负责人的人都叫到了会议室:“什么答案。”

    所有人的答案跟李刚的回答惊人的一致:许洋的确来面试过,但是没有被录取,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所有人包括华山在内,都看着似笑非笑的李云道,仿佛小局长早已洞悉一切。

    “世之茂这家公司肯定有问题,经侦那边有结果吗?”李云道看向经侦支队长王喜华。

    王喜华是老经侦了,为人刚正不阿,闻言点头道:“账目梳理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先说说我的个人感觉吧。从目前世之茂这家公司的组织架构和经营体系来看,与之前我所经手侦破的传销案里的传销组织基本一致,不过他加了一个外国保健品的壳子,我已经派人去检验他们的官网,同时让人跟澳洲那边联系,看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保健品品牌,以及有没有授权给世之茂公司。”

    李云道点了点头:“我刚刚也说了,世之茂有问题,很简单,他们的口供太一致了。试问,一个有上百名员工的贸易公司,面试一名应届毕业生的事情,居然六名核心高管人人都知道这件事,而且口供出奇地一致。我估计他们应该早就对过口供了。接下来,刑侦和经侦分个工,刑侦重点攻克世之茂的员工,出了人命,肯定有人知情,就看我们自己挖不挖得到了。老王,经侦这边靠你了,如果确定是传销组织,一定要把证据做死,绝对不给他们翻案的可能性。”

    从会议室出来,已经是斜阳西照。辉腾车让人拖去了修理厂,李云道想打车时,夏初恰好开着她的小MINI出来:“头儿,你去哪儿,我送你!”

    跟夏初他们,李云道也向来不客气,坐上副驾:“去市立医院。”

    “去看那位漂亮的绿荷师姐?”夏初笑得意味深长。

    李云道却叹气道:“师姐是个苦命的女子。”

    夏初好奇道:“师姐碰到过什么事?”

    “师姐还有个孪生姐姐,两人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师姐被我的老师吴书联教授收养,她姐姐被京城一户人家收养,自小姐妹俩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苏州。后来,在吴老的牵线搭桥下,师姐嫁给了她的师兄,却却料到那人竟是个人渣,是个双性恋不说,最后还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师姐。”

    “哼,这样的人渣,就该阉割了他!”夏初狠狠地一拍方向盘,同仇敌忾道。

    李云道苦笑:“我结婚那日,那人渣居然想非礼师姐,被我教训了一通。”

    “教训得好!”

    “原本想老师和师姐来西湖享福,却不料出这样的事情,唉,是我太大意了!”绿荷师姐碰到这样的事情,李云道万分自责,幸好陶德庆没对师姐做什么,否则李云道就自将陶德庆碎尸万段,也无法弥补他给师姐带来的伤害。

    “头儿,这也不能怪你,谁知道陶德庆会那么丧心病狂。对了,他们说陶德庆还有一个帮手,还没有抓到?”夏初好奇地问道。

    “那是个小角色。”李云道冷笑,“恶,总有恶报的。”

    西湖火车站,戴着棒球帽的壮实男子神色慌张,检票进站后便一头扎进洗手间,关上厕所门,将背包挂在挂钩上,背包夹缝里翻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纸包,展开后,纸包中间是一些白色晶体状的颗粒。他想了想,挑出两粒,又抽出一枝烟,将烟拆散,将烟丝和碾碎的晶体混合在一起,而后又用纸将混合物卷成烟卷状,又颤颤巍巍地掏出打火机,将烟卷点燃,特殊的烟卷立刻腾出一股淡绿后的烟雾。男子猛吸了两口,顿时一脸陶醉。

    突然,厕所的门晃铛响了两下,他吓得手一颤,特殊的烟卷掉进厕所里,“滋”地一声熄灭了。

    外面传来火车站厕所清洁大爷的声音:“洗手间不能抽烟,外面有吸烟室!”

    男子顿时松了口气,暗叫两声倒霉,只好又抽出那纸包,正打算展开再拿出两粒晶体是,厕所门被再次这人晃铛晃铛地推响。

    “找死啊!”他以为还是清洁工大爷,恶狠狠地打开门,想骂两句,却不料刚打开门,一只粗壮的大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这男子吃痛,但似乎也有些搏击的底子,一把摁住那粗壮大手的手腕,身子猛地一弓,随后一脚踹向对面那人的小腿。

    谁知那人反应极快,非但不躲,而是抬腿往男子脚上踹去。

    两腿相触,男子感觉自己仿佛踢到了铁疙瘩,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粗壮大手微微一用力,男子一声惨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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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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