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洪波摇头,他觉得李云道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三十岁的年纪放在社会上看,是过了二十来岁最青春的时候,但也正是精力充沛、经验丰富的人生上升期,如果放在政界,你这个年纪的正处级干部,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李云道还是叹了口气:“你的人比公安还是快了一步。”发现绑匪三人的落脚点后,李云道和戚洪波几乎是同时派出了人手,但戚洪波却抢先一步接到了电话,说明孩子已经被戚洪波的人救出来了,公安局派出的人马也许这会儿还在路上。
李云道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书房内的静谧,接通后华山急促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头儿,来晚了一步,孩子要么被转移了,要么被人救走了,但我觉得救走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现场有一个名叫许三的绑匪被人割了喉咙,人已经死了,但体温还是热的。”
李云道叹了口气:“知道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将许三割喉的人一定是戚洪波派去的高手,刚刚戚洪波的手下黑子也说过,绑匪三人如果是老猫的手下,那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但戚洪波派去的人还是轻而易举地就瓦解了绑匪的防线,而且还将其中一人割了喉,并顺利地将孩子带了出来,可见戚洪波派去人一定是个实力远超一般人的高手。但想想也便释然,戚家在浙北黑道苦心深耕多年,戚洪波本人更有当代孟尝的美称,手下豢养着一些要钱不要命的江湖黑道大枭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戚洪波突然笑了笑:“每个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自古以来,有上九流便有下九流,有黑便有白,也有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李局长,你是想看到一个稳定而繁荣的西湖还是一个混乱不堪、夜夜有人提着砍刀喊打喊杀的西湖呢?”
李云道眯眼看着这个幻想着一统浙北黑道的老人,针锋相对:“戚老板你觉得在现下的体制和社会土壤里,你还能打造出一个类似于青帮洪帮的组织?先不说人心不古的话题,你真的觉得你手上的几杠仿造枪就能干得过公安机关?”
戚洪波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书房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过了片刻,戚洪波道:“罢了,这次小不点得救,你也出力不少,我戚家总还是欠你个人情,我现在就先还上一部分。”
齐褒姒微微一笑道:“玲玲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一起过来,现在好了,孩子救出来了,只是云道和……”她有些担心地看向书房的方向,一方是兵一方是贼,本就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但似乎戚洪波与李云道之间的局面比兵贼之说还要来得更为复杂一些。
戚小江摇了摇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至少今天不会。”戚小江也暗叹了口气,这次小不点遭遇的危机令他对戚家彻底洗白的事情产生了一丝犹豫,戚洪波这些年结交了不少朋友,但仇家一样不少,如果戚家真的脱离了黑色*,自己的正经生意还能像以往一样畅通无阻吗?自己还能保证家人的安全吗?如果连眼下最起码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么戚家由黑转白又有什么意义呢?
米蕾打量着戚小江的前妻白玲,这并不是她头一回跟白玲打交道,在处理小不点的抚养权的问题上,前后数次都是米蕾带着律师出面跟白玲沟通的。眼前的白玲,年过三十,素颜,因为小不点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米蕾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长相的女人在男人眼里都是属于尤物型的,尤其是她垂泪时的模样,不管她平日里是如何地以女强人的面目示人,在这个时候这种楚楚可怜最能打动男人的心。果然,哪怕戚小江之前对白玲有诸多不满,此刻都仿佛烟消云散一般。
“极偶然?”白玲似乎又恢复了一些精神气力,昂起头,像一只好斗的母鸡,“你把小不点带回西湖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一定会保护孩子的安全,可是现在呢?如果这一次小不点有什么三长两短,戚小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玲姐,戚小江他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的。现在孩子已经救出来了,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纠结了。”齐褒姒在一旁劝道,“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实在不行的话,还是把孩子送到香港去吧。那边相对安全一些,戚小江你好像也有些产业在香港,云道在香港警队交流过半年,在那儿也有不少朋友。”
戚小江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上——这独眼大盗黄信仲可是身处a级通缉的行列,李云道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如果真发现了这么一个大盗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后果……戚小江不敢往下想,这两人无论是谁胜谁负,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有故事的人
李云道打量着那独眼男子,那面目算不得和善的独眼人似乎早就知道李云道的身份,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这个桃花眸子的青年。他曾是纵横西北大漠的大盗,曾将数百围捕自己的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但眼前的这位公安局副局长似乎跟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名警察都不一样。
杀气!对于独眼大盗黄信仲来说,对这种杀气最熟悉不过了,只是如果站他面前的是跟自己一样的江湖悍匪,他倒也能理解,可是明明这家伙就是个正处级的公安副局长,身上居然有如此冲天的杀气,这令黄信仲百思不得其解。
李云道却从这独眼男子的眼上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不用说,既然是他将小不点带回来的,那么刚刚动手杀人的一定是他了。李云道知道,戚洪波的乐善好施一定笼络了一大批江湖中人,只要戚家有难,总有那么一两个自认为拾古代侠客遗风的家伙会跳出来忠心护主,眼前的这个独眼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请问贵姓?”李云道突然笑了起来,这让为一触即发的局势而担忧的戚家父子面面相觑。
“免贵姓黄。”黄信仲面无表情道。
“杀过人?”李云道似笑非笑。
戚家父子顿时皱眉,齐褒姒和白玲也瞪大了眼睛,但齐褒姒受齐南山熏陶,自不会对这种事情大惊小怪,而白玲早就知道戚家暗地里的那些勾当,只是将怀中的小不点搂得更紧了些。
那只独眼猛地露出一丝杀机,但也只是一闪即逝,他笑了起来:“李局长说笑了,天网恢恢之下,谁敢无缘无故的乱杀人啊!又不是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李云道笑了起来了:“如此甚好。”他仔细打量了这独眼男子两眼,似乎想把他的容貌刻在脑中。
“小江,随我一起送送李局长!”戚洪波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不用客气!”李云道的眼神落在齐褒姒的身上,后者会意,指了指白玲,做了打电话的手势,李云道知道,她是放心不下刚刚差点儿痛失爱子的白玲。
戚家父子将李云道送到门口,凡青蛇开着那辆黑色的防弹奔驰停在门前。
“李局长,我们后会有期!”戚洪波冲李云道抱拳,似乎情绪很不错。
李云道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戚小江一眼,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目送黑色奔驰消失在视线中,戚小江这才奇道:“爸,你跟他说了什么?我怎么看上从书房出来以后,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戚洪波看了戚小江一眼:“儿啊,你还太嫩啊!你比那位李局长虚长了几岁,但格局却比人家差了太多了!”
戚小江不以为意:“三十岁的实权正处,别说放眼全国,就是全国也不多见。我听说曲书记很欣赏他,没准儿接下来人家又要开创一个三十出头的副厅级的先河。您就别拿我跟人家比了!”
“唉!”戚洪波叹了口气,“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啊!可惜啊可惜!”
戚小江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这句话说得太诛心,也不怕传出去天打雷劈,人家那是国家干部,难不成老头子还想自立为王?戚小江知道自己想多了,他知道戚洪波的可惜是说李云道永远不会站到他们这边来,最多只有互惠互利的合作可能。
“对了,爸,刚刚出书房的时候,你说合作愉快,你要跟他合作什么?”戚小江终于将压在心里好一会儿的疑问抛了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戚洪波淡淡地笑着道,“至少,戚家短时间内不用跟李云道正面对敌了。”
“为什么?”戚小江不解。
“人家来浙北,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完,戚洪波负手转身,哼着小曲缓缓踱回别墅。
“醉翁之意不在酒?”戚小江站在路灯下,面露不解,正准备跟上去,却迎面看到白玲抱着孩子与齐褒姒并肩走了出来。
“我准备带小不点去医院检查一下。”白玲连看都不愿意看戚小江,说话时只盯着远处的黑暗,“那些混蛋给孩子吃了安眠药,我怕会有什么后遗症。”
戚小江点头道:“我来安排一下。”
“不用。”白玲冷冷道。
“你跟我之前的纠葛,别连累到孩子。你抱着孩子去医院,说孩子被喂了安眠药,你怎么跟医生解释?而且现在三更半夜的,去医院也只有急诊,哪有什么好医生?”戚小江有些上火了。
“你……”
白玲还没开口,就被齐褒姒打断道:“玲姐,他说得有道理,为了孩子着想,还是让他安排个好一点的医院,最好找个好一些的儿科大夫。”
戚家在西湖的触角几乎可以延展至各行各业,戚小江只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市儿童医院的院长便亲自回了电话过来。放下手机,戚小江伸手轻轻抚着儿子的面颊:“安排好了,到儿童医院找江医生,他这会儿正在赶去的路上。我待会儿把他的联系方式用短信发你。”说完,戚小江转身便回了别墅。
白玲看着那背影,轻哼一声:“没责任心的家伙!”
齐褒姒苦笑摇头,白玲和戚洪波之间的恩恩怨怨旁人也无法评判,但七巧玲珑心的齐褒姒哪能看不出,这对冤家其实内心深处都有彼此,只是因为价值观和世界观的不同,从此变为了陌路人。
这世上,相爱而不能相拥的,又何止万千?
黑色奔驰在西湖的高架路上前行,凡青蛇开车很稳当,车速从头到尾都没有超过六十码,哪怕此刻已经是深夜,西湖的高架道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同行,与白天的拥堵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云道坐在后排,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凡青蛇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一直觉得李云道有时候看上去很年轻,有时候却仿佛像一位身经百难的老人,他从来都不觉得李云道像一名警察,在他的印象里,跟自己打交道的那些警察从来都不是这般文质彬彬的模样。可这个青年的的确确掌控着西湖市的缉毒、刑侦和交巡警这三支力量,无论哪一支,都是他这种混社会的人所避之不及的。
那青年似乎意识到凡青蛇在打量自己,突然转过头,看着凡青蛇问道:“独眼是什么人?”
凡青蛇愣了一下,道:“他是五小姐的保镖。”
“哦?什么来历?”李云道笑了起来,脑中浮现那个戴着厚厚框架眼镜的戚家姑娘。
“嗯,据说戚爷早年救过他的命,为了报恩,就留了下来。”
“救命之恩?”
“据说是被女人背叛。”
李云道“哦”了一声,这世间有故事的人太多,情爱仇恨就如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
“先不要送我回家,送我去个地方。”
西湖小河旁,人家枕河。入夜,老人早已经睡下,飞檐龙兽下灯光昏黄,绿衫女子轻轻咬断丝线。
一旁倚在堂屋木门上的红衣女子无奈地打了个哈欠:“绿荷,早点睡吧,那家伙估计早就回家睡下了。”
绿衫藕鞋的绿荷浅浅一笑,露出迷人的梨涡:“你先睡,我再等等,绿豆糕还他热在锅里哩。”
薛红荷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你干嘛对那刁民那么好?他是可是个吃女人不吐骨头的**大萝卜!”
绿荷微微一笑:“傻红荷,师弟就是顽皮了些,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是公安局长,自然会很忙,等他忙完了,自然就来了!”
薛红荷哼一声:“顽皮?他那叫顽皮?他那要是叫顽皮的话,那号子里关着的,只能叫调皮了。”
绿荷笑道:“你对云道有偏见。”
薛红荷道:“我是实事求是。你没见过他欺负我的那副贱样儿,你要是见到了,一定跟我一样,想把他撕成一条一条的。”
“师弟怎么媳妇我家红荷了?”
“他……”薛红荷有些脸红,恨恨地哼一声,“总之就是个不要脸不害臊的坏家伙!”
“我怎么听人说女人骂男人是坏家伙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情况都是喜欢上对方了呢?”
“怎么可能,我会喜欢他?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这个家伙。真是,要啥没啥……”
小院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薛红荷,你说得对,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嗯,我也没法喜欢你这种女人,真是,前不凸后不翘的……”
绿荷师姐却嫣然一笑,放下手里补了一半的衣衫:“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吧?”
李云道嘻嘻一笑,示威般的在绿荷师姐的俏脸上轻拧了一下:“这不等着尝师姐的好手艺嘛!”
薛红荷又想张牙舞爪,被绿荷拦了下来:“姐姐,你也再吃几块绿豆糕?”
薛红荷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回房:“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吃吃吃,死刁民,噎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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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放出风声
绿荷师姐亲手做的绿豆糕颇具江南特色,又加了些薄荷叶汁,在初夏季节入口,既清甜香糯又凉爽沁人。也许是许久没有尝过绿荷的手艺,李云道一口气吃了十绿豆糕,狼吞虎咽,一脸十年没吃过饭的穷凶极恶,吓得绿荷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山楂水:“慢点吃,像个孩子似的。”
李云道不以为意,吴老和绿荷这里,是他心灵的一方净土,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到这里来,仿佛这里才是他心灵的归宿。“嘿嘿,师姐手艺真好哩!你做的绿豆糕吃多少都不会腻!”李云道由衷地赞道。
绿荷师姐听了心中高兴,唇角微微扬起,甜甜笑道:“你喜欢吃就好,这次薄荷叶不够了,下次师姐多做些,让你带走。”
“嗯嗯!”李云道也不跟绿荷客气,他知道如此绿荷才更高兴,眼珠子一转,问道,“老师有没有生气?”
绿荷掩口笑道:“还说呢,那天老师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来,一开始还聊得挺开心,等一提到你这个关门弟子,老师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老师的朋友好像也是你们西湖市的一位老领导,人家倒是对你赞不绝口哩。不过师弟啊,以后可不能那般冒险了,几千公斤**,老师听了都发懵哩!”说着说着,绿荷师姐便忧伤了起来,一张俏脸惹人生怜,“凤驹才多大,阮钰又刚刚怀孕,以后做事可不敢那般孟浪!毒贩,恐怖份子,都是不要命的啊!”
眼着绿荷一双美眸又要泪眼婆娑,李云道连忙点头:“嗯嗯嗯,我答应师姐就是,下回绝对不会这般冲动了。对了师姐,最近咱们赵书记有没有再找过老师?”李云道连忙扯开话题。
绿荷心思单纯,果然顺着李云道的话往下说:“自从你出鬼点子让老师给赵书记写了‘将门风骨’四字后,赵书记似乎就消失了。不过,我听人说,最近他在浙北大学等高校视察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过,说‘我们有些老学者,学术功底是公认的好,但是不务正业’,嘻嘻,估计说的就是老师。我没敢跟老师说,怕老师生气,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老师已经退休了,享受的是国务院津贴,跟他浙北省委书记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李云道却摇头道:“别小看了咱们这位赵书记,很可能将来某一天,人家真的入主国务院了,也许这样他也不会满足!”
绿荷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眸子在餐厅的灯光下看上去格外闪亮:“那怎么办?万一到时候他针对老师……”
李云道笑了起来:“师姐,你就宽心吧,先不说他能不能登顶,就算他真的登了顶,到那个时候,估计他又得回过头来巴结老师了,毕竟到了那个层次,他也不敢在史书上留下骂名。”李云道虽然安慰了绿荷,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以赵平安的胸怀气度,如果真我有那么一天,肯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清算起来,就不是如今这般风清云淡的局面了。
躺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这座距离西湖不远民宅小院有三间房,恰好老师睡一间,绿荷和红荷姐妹俩睡了一间,李云道只能去那间支着一张行军床的小屋。虽然只是小屋,但却被绿荷收拾得很干净清爽,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
“今天艾灸师傅来给老师诊疗过,所以屋子里有些艾草味。”绿荷似乎有些歉意,“条件简陋了些,师弟将就着睡一晚上吧,明天我去挑张床让人送来。”
李云道笑道:“没事儿,这条件已经很好了。我刚下山那会儿,带着十力一起睡工地上的工棚,那条件、那气味,嘿嘿,这已经很好了!”
绿荷帮李云道铺了床铺,又送了一床毛毯进来,最后还不放心,送了一杯温开水进来,这才回自己的房间睡下。
躺在行军床上的李云道头枕着双臂,借着外面的微光,盯着小屋上方的屋梁,久久不能入睡。
戚洪波用来换取短暂平静的消息对他来说足够震撼:毛舒的背后居然还另有“高”人,而且也同样身居高位,那么这个神秘的幕后高人究竟是谁呢?
知道李云道正在调查圣教的人并不多,戚洪波这个层面的人更不可能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在他们眼里,甄平母子顶多就是跟恐怖份子有关联,但他绝对不可能知道圣教这样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因而戚洪波是不可能用这种消息来欺骗自己以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的。
可是,戚洪波所说的毛舒背后的“大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是体制内的?还是体制外?
毛舒是本名门智雷的卧底警察,能使唤得动他的,要么是级别比张士英还要高的,要么就是能够给毛舒足够的利益,或者说,两者皆俱!
如今毛舒被国安直接带去了京城,难道说,毛舒背后的人,是国安的人?或者说跟国安有着莫大关系的人?这个答案只有毛舒能够解答了,但是能不能再见到毛舒,李云道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找到老猫的那名手下苏洪。现在绑架小不点的三人团伙一死两逃,苏洪知道得罪了戚洪波,短期内肯定不敢在西湖露脸了。
李云道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华山:“老华,让线人在道上放消息出去,就说老猫的两名手下,猴子和苏洪平分了老猫留在安全地点的八千万毒资,现在正准备潜逃。”
最近好不容易才进入正常生活状态的华山一个激灵:“头儿,真的假的?哪儿来的八千万毒资?所有的涉案卷宗我都年过,没提到过那八千万啊!”华山也知道八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上头真查起来,弄不好破了案功劳没多少,反倒因为这八千万惹来一身骚。
李云道笑了起来:“老华,你别激动呀!八千万毒资,是真是假,只有老猫自己知道。现在他被国安带去了京城,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就处出来了,也会直接先退到我们局里来。”
“头儿,我不太明白,这事儿……”
李云道笑道:“老猫手下能人很多,不光是猴子和苏洪这几个人,如果他们俩胆敢私自分了毒资,老猫的其他手下会怎么想?老猫不在,那就是大家的公款,私自分钱,而且还是八千万……”
华山恍然:“头儿,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黑吃黑?”
李云道笑道:“等他们成了过街老鼠,你觉得对他们来说,哪儿最安全?”
华山嘿嘿一笑:“明白了头儿,等好消息吧!”
打完电话,已经是凌晨三点,李云道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觉睡醒居然已经是早上八点,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流觞昆曲声。
推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时候,却看到一身白衣的老爷子正躺在院中的桂花树下,身边的小凳上放着一只袖珍的收音机,收音机里唱着昆曲《长生殿》四本中的第三本《马嵬惊变》。
听到这边的动静,老爷子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只,往这边瞥了一眼,又缓缓合上,手中拍子随音乐不停。
“哎哟,老师,听昆曲呢?”李云道凑了上去,蹲在老爷子身边,偷偷打量着老爷子的脸色。
“哼!”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也不理这刁民,只管自己继续听曲。
“淅淅零零,一片凄然心暗惊。遥听隔山隔树,战合风雨,高响低鸣。一点一滴又一声,一点一滴又一声,和愁人血泪交相迸。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白杨萧瑟雨纵横,此际孤魂凄冷。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我独在人间,委实的不愿生。语娉婷,相将早晚伴幽冥。一恸空山寂,铃声相应,阁道崚嶒,似我回肠恨怎平!”李大刁民跟着那曲调唱了一段,听得老爷子直皱眉头。
“唱的什么东西!”老爷子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瞪着李大刁民,“好好的昆曲唱段,都被你这秦腔唱法给破坏了!”
李大刁民不以为意,厚着脸皮凑在老爷子身边:“您老就将就着听吧,我又不像您,多才多艺,我能唱几句秦腔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老爷子怒道:“不学无术的家伙!”
李云道连忙嘿嘿陪笑:“是是是,我不学无术,我要是像十力那般生而知之,那您这个老师不就要下岗了嘛?”
老爷子被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气笑了:“不学无术还有理了?”
“嘿嘿,老爷子,您别生气,我这不得空就来了嘛!”
老爷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亏你还记得!”
李云道陪笑道:“不敢忘不敢忘!”
“不敢忘?你李大局长胆大包天,几千公斤的**,你也敢往上凑!”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在蹲在身边的家伙的脑袋上狠狠来了两脑门,这才稍稍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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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夫人
初夏的清晨,在这距离西子湖不远的河畔小院里,斜躺在藤椅上的老人冲半蹲在自己跟前的李云道吹胡子瞪眼睛,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公安局副局长还得一脸陪笑,末了还要端了枸杞养生茶送上去,厚颜无耻地讪笑道:“老爷子,您先润润喉咙,歇一歇再接着批。”
老爷子当真接过水杯,饮了两口,继续开骂,但骂到最后已经不是在骂眼前陪笑而不语的青年,多数的板子还是打在了当年修建大坝时的那些执政者的屁股上,在厨房对爷儿俩做早餐的绿荷看得掩口想笑,她知道老师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这位关门弟子,哪怕他不来上课时天天唠叨着要罚某人跪在搓板上抄书,但一听说白沙湖大坝差点儿出事,一整夜都没能睡好。
“老爷子,您消消气,我这不也是一时冲动嘛!我又不是打不死的小强,真要知道大坝下有几千公斤的**,我哪儿敢往上凑啊?”李云道睁眼说瞎话,但表情看上去比什么都真。
老爷子怒道:“别在这儿哄我这个老头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点英雄主义的小情节,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绿荷师姐适时地从厨房端了一碗绿豆汤和一碗米粥出来,恬淡笑道:“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老师您也真是的,说说师弟就好了哟,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来,师弟喝碗绿豆汤,老师您喝米粥。”
老爷子一脸不乐意,瞪眼道:“凭什么他喝绿豆汤,我就要喝米粥?”
绿荷安抚老人道:“老师,医生说您体质偏寒,夏天也要注意保暖,尤其不能吃绿豆一类凉性的食物。米粥是今天一早起来熬的,用的是云道从东北捎回来的东北大米,味道比这绿豆汤要香多了,不信您闻闻。”
老人怏怏地接过小碗,嗖嗖尝了一小口,随即脸色便转忧为喜,瞪了某刁民一眼:“算你还有些孝心,罚跪就算了。我听说市委书记亲自答应给你批了一个月的长假,现在北京回了,昆仑山也回去看过了,东北也回了,是时候好好静下心来做做学问了。”
李云道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小碗绿豆汤喝得一干二净,用手背一抹嘴道:“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
老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哟,转性了?”
李云道嘻嘻笑着请绿荷师姐再盛一碗绿豆汤,转头对老爷子道:“有些时间没能找到答案,所以想静一静。”李云道很清楚,他需要安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但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真正静下心来的只有三个地方,一处在昆仑山的那座破庙,一处在京城四合院的那间书房,剩下的一处便是随着身边这位老人的所在而变动。他蹲在老人的藤椅旁,仰头认真道,“老师,这几年让您跟着我颠沛流离,原本应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却总要因为我奔波在城市与城市之间,云道心里有愧。”
这位在世界哲学学术界享有盛誉的老人先是愣了愣,随即淡然一笑:“奔波一些有什么大碍?在追求真理的路上,就算是披星戴月也不会觉得累。”
李云道苦笑:“老爷子,我可没您那么高尚的觉悟。我一混吃等死的小人物,真像您这么不辞劳苦,估计早就牺牲在追求真理的康庄大道上了。”
老爷子一连赏了某刁民几记暴栗,瞪眼道:“混吃等死你能把庄子倒背如流?混吃等死你能去跳长江大桥?混吃等死你能大半夜地拉着恐怖份子上大坝谈判?”最后一下老人没舍得打下去,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叹出,“你这孩子,明明就是很在乎,可偏偏要装得什么都不在乎。”
李云道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见绿荷还在厨房捯饬,冲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老师,还是您了解学生,放在革命时代,保不准我这样的人早就英勇牺牲成了烈士了。”
老爷子重新躺下去,望着一方小院上空的蓝天白云:“咱们的悠闲日子,不就是那些在乎黎民百姓在乎这个国家的先烈们用鲜血和身躯筑就的吗?也包括你的爷爷王鹏震。”
李云道径直在小院的青砖上躺了下去,跟老爷子一样双手枕头,望着鸟雀轻跃的蓝天:“谁说不是呢?”初夏的青砖上有些阴凉,但却令李云道感到惬意,躺在姑苏金鸡湖畔的工地里看蓝天时,他想的是出人投地,如今,他躺在距西子湖不远的小院里,想的却是白沙湖大坝下的那几十万百姓,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激,不需要百姓的感恩戴德,只需要有人能懂自己,那晚所冒的风险便足矣。
“小师弟,快起来,地上凉得很,这样躺着要受寒的哟!”从厨房端着小碗出来的绿荷轻呼道,“听话,堂屋里还有把躺椅,你去取出来跟老师一块躺着聊天!”
李云道嘻嘻一笑,当真去堂屋取了躺椅出来,一老一少,一个喝着米汤,一个喝着绿豆汤,天上的风儿吹着,树上的雀儿叽叽喳喳,生活仿佛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午后老爷子雷打不动地要午休,李云道蹑手蹑脚地出了院门,刚轻轻掩上门,却冷不丁地发现门又被人拉开,他吓了一跳,不过等看到是绿荷师姐,这才嘻嘻笑道:“师姐,我得请假出去一趟。”
绿荷将手中用薄荷叶子泡好茶杯塞进他的手里,嫣然笑道:“还未到三伏天就已经三十度了,带着这杯茶。”透明双层玻璃杯上写着“庆祝浙北大学哲学系建系三十周年”的字样,应该是老爷子参会的纪念品。
李云道也不推辞,拧开杯盖,清香扑鼻,李云道咕咚咕咚饮了几大口,杯中薄荷茶便见了底,他将杯子塞回绿荷手中,笑道:“好香,不过还是没有我的绿荷师姐香!”
调戏得绿荷师姐俏脸通红后,这始作俑者这心满意足地沿着小河畔慢吞吞地挪向外面的世界。
西湖凯宾基宾,李云道循着房间号找到了齐褒姒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又摁了门铃,却无人应答,李云道正皱眉之际,对面的门却看了,齐褒姒探出脑袋,冲李云道招了招手:“这边?我在玲姐的房间。”
齐褒姒很熟练地打量了一下走廊,确认没人,这才飞快从对面房间小跑出来,举着门卡飞快刷卡开门,而后一把将李云道拉进了房间,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李云道哭笑不得:“怎么弄得像是在偷情?”
进了房间便一头扎进李云道怀里的齐大祸水鼓着腮帮仰头问道:“难道不是在偷情吗?”
李大刁民一时间哑口无言,自己用王望南的身份娶了蔡桃夭,用李云道的名字娶了阮钰,但眼前的齐美人李云道却无法再给她一个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的保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齐褒姒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两人难得一聚的美好氛围。
李云道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应该怪我,无论是你,还是夭夭,或者是疯妞儿,随便哪一个都是追求者能排满一整条长安街的国色天香,偏偏被我一人得了手,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齐大祸水却用一记热吻代替了所有的应答,李大刁民终于忍不住一把将这万人迷的女子横抱起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你是我的。”
怀中的女子恨不得将脑袋揉进男人的胸膛,蚊子一般的声音说了声好,不说还好,说了更令人热血沸腾,尤其是她只罩着一件薄薄的单衣。
一时间,房间内一片迤逦潋滟。
一个小时后,在舞台和银幕上令无数牲口遐想的女子将脑袋靠在某人的肩膀上,李云道的手指在女子光滑的肩膀上游走,这样的女子宛如尤物,古书里说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不过如此!
“其实你真的不要有压力,我觉得现在这样真的挺好,夭夭和疯妞也认可我的存在,这样就够了。玲姐说你之前差点儿被炸死在大坝上,我听了几乎要被吓晕过去。”
李云道笑道:“我被炸死了,你便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
齐褒姒却认真道:“原先我以为,除了我的事业,你就是我的全部。可那次听到那则消息后,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以为的梦想和事业,跟你比起来,不值一提!如果你真的被炸死在了大坝上,我想我会退出娱乐圈。”
李云道低头凝视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子:“媛媛,姑姑说端午的时候,一起回家吃饭。”
齐褒姒先是一愣,随即面红耳赤,轻轻在男人肩头咬一口:“你这个坏家伙,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嗯嗯,端午对吗?我待会儿就让玲姐把端午期间所有的安排都推掉,不行,我得现在就去跟玲姐说一声。”说着,衣不蔽体的齐大祸水便想往外奔。
“齐褒姒!”
“嗯?”
“把衣服穿上,我可不想自家夫人被旁人看光。”
齐大祸水先是面红耳赤,随后咬着下唇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齐褒姒。”
“后面一句。”
“夫人。”
“再说一遍。”
“夫人。”
齐褒姒仿佛憋足了全身力气,应了一声“哎”,随即逃一般地披上一件风衣开门奔向对面白玲的房间。</div>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传世之作
齐褒姒只在西湖待了不足四十化产生了方方面面的影响,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明、清两代的儒学生。李云道对《二十四史》触类旁通,对心学流派的各类书作过目不忘,倒真的在其中一章节里发现了几处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错误。
吴老老怀大慰:“王文成是心学流派的集大成者,这两段引言是不是出自阳明先生的《传习录》也未曾可知,不过云道你既然有过目不忘之术,想来你认定的应该不会有错。”
李云道指着其中一句话道:“陆王心学,陆九渊主张宇宙二字为:‘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也就是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又倡‘心即理’说。断言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之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来今,概莫能外。他认为治学的方法,主要是‘发明本心’。而王守仁主张‘心即是理’,即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而从自己心里即可得到。他的主张被学生们继承并发扬光大,其中又以泰州学派将其说法推向一个极端,认为由于理存在于心中,因此‘人人可以成尧舜’,‘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即使不是读书人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成为圣人。‘心即理’看法的发展,也影响了明朝晚期思想中对于**的正面主张和看法。由于心即理,因此**与天理,不再如朱熹所认为的那样对立,因此是可以被正面接受的。老师,我觉得这一段应该加进去。”
初夏的淡淡阳光从气窗洒落下来,落在老人与青年面前厚厚的稿纸上。老人轻轻用指节扣击着纸面,抚须点头,似乎觉得李云道说得很有道理,但却也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笑盈盈地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青年:“云道,关于心学这一章,我决定要重写。”
李云道微微错愕道:“老师,我觉得挺好,只要这一处稍稍改动一下,就会更加完美些,还有重写的必要吗?”
老人笑得像骗良家闺女的老狐狸一般:“我觉得可以重写,不过这执笔嘛,我认为应该由你来执笔。”
李云道大吃一惊,这可是在社科院都挂了名的鸿篇著作,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吴老的这套书绝对有传世价值,不知道多少著名学者挤破了脑袋想把自己的名字挂在这本书的编著作者名单里,却被老爷子一一拒绝,如今吴老竟然主动让出一章重要的篇幅,让李云道来主笔,如果真能把名字添加在作者名单里,这可是一份莫大的荣耀啊!可对于这个无数学者可以打破脑袋也要抢到手的机会,李大刁民却一点也不珍惜,摆手道:“我这半桶水可不敢犯这种满瓶不动半瓶摇的错误,真要写错什么,可不光光是被人嗤笑一辈子这么简单,我我可不想成为几百年后人类哲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记败笔,别到时候人家哲学系的老师一上课就开骂,不好好读书,将来就会成为李云道那样的笑话……别别别,老师,您老人家就放过我吧。”
老爷子却不容拒绝地将那叠书稿拿起来,笑道:“这章本是我的博士研究生打的底稿,但是已经被我退了三次稿,他已经拖延了三年没能毕业,这是第四次退稿。所以这一章,还是你来写,事先申明,如果写得像一坨烂狗屎,你也别拿来丢人现眼了,直接自己在家当柴木烧了。”
李云道哭笑不得:“老爷子,现在谁家还用柴少木?都是集中供气的,最不济的城乡结合带也是用煤气罐的。”
老爷子起身,捶着腰,李云道顺手上去帮老人捏了两把,他虽然不擅武,但博览群书,认**极准,工作了大半天明显精神有些萎靡的老人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冲院子里晾晒衣服的绿荷唤道:“阿荷!”
“诶!”阿荷师姐心情好的时候应答时总喜欢音调上扬,因为她开心,似乎整个小院也与她的心情一样轻盈了起来。在围裙上擦干净双手,阿荷师姐笑着盛了两碗银耳羹送进来,一碗常温,一碗冰镇,看上去晶莹剔透,颇是可口的样子。
老爷子尝了两口,舒服得连皱纹都少了几道,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红荷丫头呢?”
绿荷看了李云道一眼,笑着道:“去找陈家兄妹了,说是这两天都不回来住。”
老爷子瞥了李云道一眼,耸耸肩膀道:“怕是被我这关门弟子欺负怕了!”老爷子也知道李云道与薛红荷两人一个是不肯吃亏的主,一个性格脾气古怪,凑一块不打架才怪。
绿荷也看了李大刁民一眼,掩口笑道:“红荷啊,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您这位关门弟子。可惜云道已经结婚了,否则倒是可以将你们俩凑成一对。”
李云道顿时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别别别,师姐您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我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真要凑一块儿去,万一哪天你家姐姐一个不乐意把我给阉了,我想找个哭的地儿都没有!”
绿荷掩口笑道:“姐姐哪有你说的那般不讲理哟?其实私下里她还是很关心你哩,只是你们俩好像天生八字弗合,弗见面还好,一见面就往死里掐!”绿荷师姐的口音里带着糯糯的江南音,听上去如同这冰镇银耳一般令人舒心。
老爷子喝了两口便放下汤碗,将那叠书稿递给绿荷道:“拿去升炉子!”小院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小小的煤球炉,利用率倒是颇高,老爷子每天一起来最乐呵的一件事情便是替阿荷将炉子升好。
绿荷师姐接过厚实的书稿,撇了一眼便愣住了:“郭师弟的博士论文?”阿荷翻了两页,果然眼熟,而且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的的确确是郭师弟当初交上来的论文底稿,但是很多地方老师又做了改动。其实年初时郭凯师弟请她帮忙看过这本主述明代心学的博士毕业论文,但她粗粗翻一遍后便告诉郭师弟,估计这本论文过不了老师那一关。只是没想到老师不但帮郭师弟做了批注,而且似乎还有意提携郭师弟进《演变史》的编著团队,幸好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郭师弟,否则不知道那位已经延迟了三年多还没有毕业的师弟会作何感想。
老爷子笑了笑:“郭凯这本论文,只能算是中下水平。拿给云道看,也只是想验一验我这关门弟子的水准。所以还是验了那句话,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李云道苦笑道:“老爷子,我这个关门弟子,既不是驴也不是马,你咋溜也溜不出个真金来啊!”
绿荷笑道:“师弟你太谦虚了,单单能将二十四史背下来这一项,你就已经赢了所有的师兄师姐!”
李云道笑道:“死记硬背登不了大雅之堂。”
一旁的老人却摇头道:“中国如今的教育,忽视了太多的传统经典,能将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东西倒背如流,而后融会贯通,这才是作为一名华夏精英的本份。如今的教育都太过于功利了!”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道:“您老人家不也是打着教学生的名号,征用我们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你说人家郭恺这章写着不好,您自个儿倒是抽空写写看,我就不信,您真能写出个花儿来!”
老人不以为意,笑着负手走进小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成天弄得跟室外高人似的……”李大刁民小声嘀咕道,却冷不丁看到绿荷师姐站在书架旁冲他招手,“嗯?”
“嘘,小点声!”绿荷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叠发黄的书稿,递了过来,“看完就放回去,千万别被老师看到。”
书稿略显微黄,看样子有了些年头,封面写着“论陆王心学”五个大学,翻开第一页,那笔力苍劲而有力,语言朴素却不乏真理,李云道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他读书本就很快,看完百页的书稿只用了二十分钟,直到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吴书联,1982年2月于苏州沧浪亭。
李云道看了一眼在佝偻着身子,负手在院中散步的老人,他不明白,这样的传世之作,为何老人宁可雪藏在书架上落灰也不肯让它问世。</div>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头版头条
生活就像一条时而奔腾不息时而平静如镜的河流,结束了波涛汹涌后,终归于平静。李云道二点一线的清闲生活并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人打断了——距离李云道的假期还有三天的时候,《西湖日报》头版头条用整版的篇幅发表了一篇轰动西湖政界的新闻人物报道,作者是西湖日报当家小花旦戴纪菲,文章的标题是《跳得了长江、斗得了悍匪、反得了恐——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民警察》。
吴书联老爷子有阅报的好习惯,每天上午留半个小时的阅报时间,这么多年雷打不动。很入得了老爷子法眼的报纸不多,除了《新华日报》和《人民日报》外,老爷子顶多就看看当地的日报,所以报纸是老爷子推到李云道面前来的,用食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上的报纸:“简直就是在神话你这个公安副局长!”老爷子有些生气,因为他不太确定写这篇报道的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经历动乱年代的老爷子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那点龌龊,那个年代他就曾目睹多少青年才俊被高高捧起,又被重重摔下。
李云道将报纸上的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微微皱眉:“倒也不算夸张,只是个别地方用词有些言过其实了。”他休假期间,华山曾发来一条微信,说是日报社戴纪菲拿着市委书记的上方宝剑来市局采访了,事实上李云道倒也不反感记者这个群体,相反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这群靠笔杆子吃饭的文人的确有其可取之处。但通读史书的他更清楚,中国文人的酸气是刻进骨子里的,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一旦发起狠来,一枝笔杆子有时候真的可以胜过千军万马,但有时候正是这枝笔杆子坏了事,带给社稷和百姓的伤害往往也是巨大的。
将文章通篇扫了一眼,李云道便不得不佩服那位戴大记者搜集素材的能力,连他在姑苏市局抓了几名悍匪的阵年往事都被她挖了出来,更不用说在江宁市江北分局时的那些事情。文章采用的是倒叙的手法,开篇便是对李云道拖着毒贩张凯钟上大坝跟恐怖份子谈判的描述,在这里并没有对大坝下的的几千公斤**直言不讳,而是用恐怖份子企图炸掉大坝这样的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戴纪菲居然还用了心理描述,描述了李云道有一个刚刚出生不足半年的儿子,关键时刻惦记着家人但更惦记着白沙湖大坝外的几十万民众。
看完文章,李云道也不得不承认,西湖日报这位当家花旦的文笔功底的确一流,如果这篇文章不是在写李云道自己,通篇读完一定令人特别感动。绿荷师姐送了一盘洗好的枇杷进来,看到那篇报道,只读了几小段便红了眼眶。李云道连忙将报纸抽了过来:“都是记者在胡编乱造,当不得真!”
绿荷转身抹了抹眼角,柔声道:“还能休息几天,你就别回去了,师姐多做些好吃的。”
看着绿荷掀帘而去的袅袅背影,李云道苦笑着道:“老师,咱们这位曲书记到底是几个意思?”
老爷子起身,负手在书房里踱着步子:“曲费清跟你一样,是空降到浙北来的外省干部,而且一来就是担任省委常委和省会城市的一把手,原本他应该是想放手一搏,毕竟在他这个年纪,如果再不搏一搏,接下来就要退了。现在京城又把以强势著称的赵平安调来了浙北,这局棋对于你们这位曲书记来说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不过,曲费清这个人官声很好,也很爱惜羽毛,是个实干派。”吴老对曲费清的评价比较中肯,不褒也不贬,只是很客观地阐述事实。
看着报纸上硕大的标题,所幸的是为了李云道的人身安全,文章中间并没有配图,只是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拍的李云道的办公桌,杂而不乱,那位美女戴记者居然为这张照片采访了浙北大学的一位心理学家,心理学家分析说:这张办公桌的布局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是办公桌的主人是一个心理素质及其强大的人,第二是说明这个人性格相当沉稳,不骄不躁,具备做大事、就成大业的基本条件。这句话就有点诛心了,什么叫做大事?什么是成就大业?这种话放在旧社会传出去,自己估计早就开始被封建皇权打入坚决格杀的行列了。
华山说戴纪菲答应稿子一定会给李云道过目了以后再发,但李云道对戴纪菲的允诺一笑了之,他太了解这些无冕之王的脾气了,除了市委书记市长和宣传部长,谁要是敢改动他们的稿子,他们绝对会记恨对象一辈子。文人大多心眼小,这是李云道通读史书得出的一个结论。
这篇市党报的头版头条在政界引起了多大轰动,李云道还在还不太清楚,但是当报纸放在市局一把手康与之的面前时,康局长脸色就有些令人难以琢磨了。关于这一次反恐,康与之的名字文章里连提都没提,相反倒是提到了李云道破格组建的战风雨、夏初和木兰花三人行动小组得到了前任公安局长朱子胥的大力支持。连前任局长朱子胥都提了,却不提他这个现任局长,这是戴纪菲故意的,还是有人授意的呢?康与之将华山叫进办公室,和颜悦色问道:“老华,戴记者在你们刑侦上采访的那几天,你们怠慢人家了吗?”
华山此刻正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道:“朱局,我正为这事儿头痛呢!这位戴记者实在是太敬业了,差点儿查得我们刑侦队底儿朝天,我看她来我们刑侦干刑警估计都没问题。戴记者人是挺和气,就是太没有诚信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稿子写完后,先给李局看一眼,毕竟这是关于李局的报道嘛,可人家倒好,写完稿子直接发给了市委办公室的纪处长,还跟我说是因为曲书记催得太急了,所以没来得急跟我们沟通稿子的内容。”
华山离开后,康与之不禁陷入了深思:看来稿子是曲书记亲自审核过了以后才签发的,难道说是曲费清的意思?康与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曲费清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是省领导外加市里的一把手,如果曲费清真的对他有什么意见的话,他这个公安局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就很难说了。他又联想到之前曾经有领导提议让他兼任分管副市长,但这个提议却在常委会上被搁置了,传出来的消息说曲书记只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暂时搁一搁”便没了下文,倒不是他有多在意这个副市长的位置,只是前面朱子胥是副市长兼任公安局长,到了自己这儿副市长的头衔就没了,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呢?
曲费清深思了许久,终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纪处长,是我,公安局老康!”
正在修改领导的一份讲话稿的纪灵岩明显愣了一下,笑道:“哦,康局长你好!”
“是这样的,我来市局也有段日子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基层调研,这不最近刚刚有了些心得体会,想看看曲书记什么时间有空,我想来跟书记汇报汇报工作。”
纪灵岩又是一愣,公安局是政府条线上的部门,直接汇报对象应该是市长严东阁,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康与之都是跟严东阁一条线上的人——在赵平安初到之际,严东阁和康与之都第一时间倒向了新来的省委书记。曲费清这种从草根崛起的学术派官员打眼里跟赵平安这种自带红色属性的一把手尿不到一个壶里,相反跟年轻时曾在青年政治学院担任讲师的省长周慧珉在政治见解上有诸多一致之处,两人惺惺相惜,很快便在常委会上达成了共同进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康与之想来曲费清这儿汇报工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怕严东阁那边有看法吗?大院里人多眼杂,只要他康与之出现在书记办公室,严东阁那里也会很快收到消息。难道说,康与之想改换门庭?
想到这里,纪灵岩笑了笑:“好的,要不这样,领导这会儿在会客,待会儿我进去问了以后给你答复?”
“哎,好的,那麻烦纪处了!”康与之放下电话,脸上的笑意又消息得无影无踪。他去曲费清办公室汇报工作,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严东阁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心眼很小,睚眦必报,如果真的知道他去了书记办公室,指不定又要胡思乱想。但是他必须放手一搏,否则眼前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这次副市长的任命,或许一拖就是一两年,自己这个年纪,可经不住这般的拖法。
他想不想,又拿起电话,但又很快放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向秘书,你好,我是康与之!”</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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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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