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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戴记者的朋友们

    戴纪菲的采访整整花了两天时间,在这两天里,她对那位年轻公安副局长的了解越来越多,以往常的经验,她已经可以着手出稿了,但是第二天下午,她从市公安局结束为期两天的采访后,那个原本极为清晰的形象却愈发模糊起来。

    原先在她的印象里,李云道应该是一个少年得志的鹰派官员,从那天在医院的初次接触来看,这位年轻的“空降兵”局长并不擅长言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木讷,整个交流过程几乎都是他的下属夏初在替他讲述。一般来说,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一类的官员要么是有背景的草包,要么是内秀型的学术派,可是这两天的采访,却让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李云道,一个几乎与她的判断截然不同的警察。

    在华山的眼里,这位年纪他自己要小许多的小局长几乎可以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来形容,在他在眼,李云道既是领导,又是兄弟。

    在刑警队员们眼里,这位传的小局长总是身先士卒,而对危险永远走在最前列,从不推脱责任,不官僚,不功争,但会为了维护下属的利益而积极争取。

    这些人当,有三个人给她的印象特别深刻,是包括她第一次接触过的夏初以及战风雨和木兰花三人,对于这三个人,她也通过自己在公安内部的关系做了一些背景调查,也知道这三人是原先各自部门认定为“定时炸#弹”的边缘员工,几乎游走在被开除出警队的边缘。是李云道力排众议,把他们收到麾下,并在之前的两次反恐作战大放异彩。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起用三个被警队高层视为隐患份子的问题警察——战风雨有暴力倾向,夏初也差不多,差点儿把某位市领导的公子打成残废,那个叫木兰花的猥琐家伙更离谱,据说原先是个法医,却天天跟一群不入流的社会盲流混在一起。

    那个原本明晰的形象却在两天的采访后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她研究过李云道的简历,他是从江南省姑苏市开始步入警界的,之后调去江宁,又在香港警队进行过为期半年的访问交流,从香港回来,便空降到了浙北省的省会西湖市担任公安局副局长兼任市刑侦支队长。戴纪菲有些不太甘心,她经常跟着市领导全国跑,所以在全国的新闻圈内都有不少朋友,回到办公室她第一件事拨通了姑苏电视台一位时政记者的电话。

    “哎哟,我的戴大美女,今儿个怎么突然想起我这个孤家寡人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招呼也不打跑来我们姑苏了,你要是出现在姑苏地界却不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我这个老朋友你别想认了!”电话里传来姑苏台时政要闻记者徐高亢的声音。徐高亢也是浙大新闻系的高材生,戴纪菲大几届,两人是在京城报道两会时无意认识的,越聊越投机,所以经常在微博和微信互动。

    “大徐,别贫了,我跟你打听个人。”戴纪菲没心情跟徐高亢贫嘴,来便直夺主题。

    “哎哟,戴美女,咱俩会有工作交集吗?不会吧?还是你看我们姑苏的哪位民营企业家了?”徐高亢继续贫嘴。

    “大徐,我认真的!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们姑苏市公安局曾经有一个叫李云道的警察?”戴纪菲问道。

    “警察?我说戴大美女,你没事问一个小警察干嘛?我只认识他们现任的局长,嗯,还有几个副局长也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关系一般。怎么了,你说吧,要哥们给你办啥事儿,一个电话妥妥儿的搞定!”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这个人曾经在你们姑苏市局当过刑警,后来调去了江宁市局,这件事很重要!”戴纪菲很难得地这么认真。

    徐高亢一听戴纪菲的语气,知道戴大美女不像是在开玩笑,也认真了起来:“这样吧,给我一个钟头的时间,我帮你打听一下,过一个小时我回电话给你。”

    “好的,麻烦了,务必要帮我了解得详细些,好的坏的素材,我都要。”

    这边徐高亢挂了电话便去隔了几张桌子的公安条线的老记者:“老张,你跑了这么多年的公安,记不记得咱们市局曾经有个叫李云道的刑警。”

    “谁?”老张正在写稿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云道,我一个师妹打电话打听这个人。”

    “我说大徐,你怎么满天下都是师姐师妹?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来师兄师弟呢?”隔壁桌的同事打趣道。

    “去去去,别捣乱,你们不都是新闻系毕业的吗?咱们系男女例是个啥情况,你们能不清楚?丽姐,你那会儿不是还跟班的女生抢过男朋友吗?”徐高亢嘴皮子很利索,很快便将丽姐的打趣给怼了回去。

    “大徐,你说的那个人是叫李云道吗?”那边的老张翻了翻单位的新闻稿件采写系统,果然用“李云道”的关键词搜到了好些篇稿子。

    “对,叫李云道。”

    “怪,这人原先在公安宣教口子,还跟咱们对接过,那阵子我们跟公安局合作过一档栏目,类似于像新闻110一类的,他好像负责过一阵子,你看这几篇稿子的通讯员的名字是他。”老张转动着鼠标的滑轮,突然眼睛瞪得浑圆,“哎哟,我说这名子怎么这么熟悉,这哥们儿是当初一人斗悍匪的那位呀!”

    徐高亢连忙将老张把视频素材调了出来,现在电视台的素材都数字化管理了,记者想查找和调取以往的视频资料相当容易,很快,他看到了屏幕那张长着一对单凤眼的年轻面孔。

    “这小子一个人干翻了四名悍匪?真的假的?”徐高亢看着社频更像是大学讲师而不是刑警的年轻人,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当年这事儿也算是轰动全省的公安体系,这个叫李云道的刑警好像还因此得了个二等功还是三等功的,记不太清楚了。”事隔好几年,老张对这件事还依稀有点儿印象,“那四个悍匪可不得了,据说在西北省,曾经出动百名武装警察,也没能留住,没想到在我们姑苏载了。”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胖子凑了过来。

    “老王,对了,你当时不是还采访过这个李云道吗?那天我老婆进了产房,是你代替我去公安局采访的。”老张对社会新闻部的胖子老王道。

    “谁?”老王一脸迷茫,作为新闻“民工”,有时候一天出三四条新闻,都是快餐式生产,谁还记得曾经采访过谁,尤其是他们社会新闻部,成天张家长李家短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云道,那个一个人干趴下四个悍匪的刑警,后来调去省城的。”老张提醒道。

    老王一拍脑袋:“哦,你说三哥啊!”

    “三哥?”徐高亢和老张不解,怎么听这口气,老王好像跟对方很熟似的。

    “你跟他很熟?”徐高亢问道。

    “哎,我倒是希望跟他很熟呢!你们不知道吗?这哥们在咱们姑苏的时候,道的兄弟都叫他三哥,而且据说这哥们的江湖地位很高,在咱们江南一带都算是排得名号的。”

    “黑警?”徐高亢微微皱眉。

    “别胡说八道。”胖子老王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人家可是咱们姑苏秦爷的关门弟子,而且,嗯,据说根正苗红,我听小道消息说,他爷爷是王鹏震。”

    “真的假的?”徐高亢是时政记者,当然知道王鹏震是谁,那可是曾经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可是如果李云道真是王家的后代,怎么可能被发配到姑苏来干刑警这种要时时刻刻防备着掉脑袋的活儿?

    “是真还是假我可不知道,你们去搜搜看呢,人家现在可是西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兼刑侦支队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实职的正处级,赶明儿再升一级,没准儿还真能回咱们这儿来当个市局一把手也不一定!”

    “老王,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他是八零后吧?没点根正苗红的背景,或者面没有政治资源,这个年纪可坐不那个位置。”徐高亢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个钟头后,戴纪菲如约接到了徐高亢的电话,得到的信息差点儿惊得戴纪菲把刚刚喝进嘴里的苏打水一口气全喷出来,呛了半天,才缓过神道:“老徐,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他是王鹏震的孙子?秦老的弟子?”

    放下电话,江宁的朋友也发了一封电邮过来,面有关于李云道的很多内参资料,江宁晚饭的老朋友还是不放心,又打了个电话过来:“纪菲,那可是内参,我冒着摘帽子的风险发你的,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戴纪菲自然一百个答应,等打开电邮看了一遍资料,戴纪菲是越看越心惊:这家伙居然曾经破获得震惊全球的国际贩毒案,以至于后来南美人居然派出雇佣军来寻仇,在rpg火箭弹的威胁下,他居然从长江大桥跳了下去。

    这……这完全可以写本书了!两天采访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的形角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戴纪菲着魔了一般,又拐弯抹角地找到了香港新闻圈的朋友。</div>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小不点被抢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紫檀飘香,浓而不腻的檀香中又夹杂着些许熟普洱的香气。戚小江觉得自从上次去了一趟普陀山回来后,运势一直不错,不仅在生意上跟法国方面达成了一致,而且还跟前妻白玲取得了暂时性的共识——白玲也意识到让母亲带着孩子东躲**对孩子的成长极为不利,而自己的事业心又很强,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孩子的身上,所以她愿意把孩子带回西湖,但条件是必须由自己的母亲负责孩子的起居。对于这一点,戚小江并不在意,谁负责孩子起居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并何况孩子的外婆退休前是小学语文老师,对孩子的教育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人缝喜事精神爽,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戚小江的心情出奇地好,张士英夫妇倒台后,老爷子的黑色帝国梦想被人冷不丁地浇了盆凉水,这阵子老人家寄情于山水,带着六妈妈游山玩水,听水六妈妈好像又怀孕了,戚小江觉得这都不是事儿,老爷子就是纳再多的如夫人,顶多就是开销上大一些,戚小江自问自己还是有养活一大家子人的本事的。

    戚小江心情好,米蕾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前阵子她觉得戚小江每天脸色险沉得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是戚小江的助理,对于戚家发生的事情她比很多外人都要更加清楚。

    阳光透过办公桌的落地窗撒落在戚小江办公桌的书架上,米蕾敲门进来后,发现戚小江正哼着小调站在门边的金鱼缸旁喂金鱼。

    “戚总,法国那边把合约传真过来了,不过是法文版的,我已经找了国内最顶尖的翻译社团队在进行翻译,过两天应该就能出来。”米蕾微笑着凑过去,“你别总扔鱼食下去,金鱼吃撑了会死的。”

    戚小江居然很听话地将手中的鱼食包放了下来,笑着道:“米蕾,很久没休假了吧?下个月我要去澳洲参加一个博览会,你跟我一起去,顺路散散心。”

    米蕾笑道:“哎哟,我的大老板,您终于肯发善心,让我这个廉价苦力休息休息了?”

    戚小江大笑:“怎么说得我跟黄世仁似的。”

    米蕾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戚小江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戚小江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米蕾也意识到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否则以戚小江最近的心情状态,不可以说变脸就变脸。

    “说,怎么了?”戚小江上来就毫不客气地说道。

    来电的人在电话里说了几句,戚小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是让你们看好孩子的吗?一群废物!报警?报警要是有用,要你们干嘛?给我查,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米蕾一听对话的内容,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戚小江的儿子那边出了问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戚小江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米蕾知道,这是他在极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表现。过了片刻,戚小江才终于开口:“说孩子在放学的路上被人抢走了。”

    “抢孩子?”米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人贩子抢孩子这种事情在大陆每个城市都曾经发生过,可是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尤其这还是戚小江的孩子。

    果然,不一会儿,戚小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白玲。他深吸了口气,接通了电话,手机里传来白玲气急败的声音:“戚小江,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拿孩子说事?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白玲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责于戚小江。

    “白玲,我也在调查这件事,给一个小时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说完,戚小江就挂了电话,面沉如水,“叫凡哥进来。”

    米蕾一直对戚小江的那位瘸腿司机凡青蛇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事实上她也曾跟公司的其他同事交流过关于凡青蛇的传奇故事,知道这曾是一个擅使快长的江湖儿郎,而且在西湖黑道的地位只高不低。至于这个曾经在黑道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何会瘸腿,又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在戚小江这儿当一个不问世事的司机,这个答案或许只有戚小江和凡青蛇自己清楚。

    过了两分钟,脸色同样阴沉的凡青蛇出现在戚小江的办公室,进门便道:“少主,老爷子请你回去一趟,应该跟小少爷的事情有关。”

    戚小江咬着牙,面色铁青:“知道是谁干的吗?”

    凡青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无外乎那么几个人,不难查。”

    戚小江沉默了片刻:“确定不是人贩子?”

    凡青蛇点头:“过程我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戴了面具,操作手法很江湖化,跟下三滥的人贩子不一样。”

    戚小江深吸了口气:“不是人贩子就好。”

    凡青蛇也微微点头:“只要他们有利益诉求,小少爷便暂时无大碍。”

    回戚家的路上,戚小江一路沉默,倒是凡青蛇在半路提醒戚小江:“少主,这件事也不能怪老爷子,你也清楚的,吃江湖饭,难免会有人眼红,这么多年下来,仇家也不是一个两个。”

    戚小江没有说话,只是保持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来车往,良久才道:“凡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主张让戚家洗白吗?”

    凡青蛇笑了笑道:“少主,您信命。”

    “是啊,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就算不还在你自己的身上,也要还在子女身上。”戚小江看着窗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所以我不止一次地让爸爸收手,可是他不肯听,直到这一次看到张士英夫妇的下场,他才幡然醒悟。凡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李云道当初决定先出手对付我们戚家而不是新冒出来的散冰党,你说这会儿的结果会怎么样?”

    对于李云道背景,是凡青蛇亲自北上江南进行的调查,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曾经在姑苏金鸡湖畔的工地工棚里一个白馒头也要掰成两半分给弟弟的青年会在短短几年间摇身变成一个实权的正处级干部。他对李云道的每一步工作变动都做过一番调查,除了他是如何能入得秦孤鹤法眼仍是自己调查不出的谜外,其余的每一步变动的推动因素都足以令他瞠目结舌。斗四悍匪,拆**,抓毒贩,又跳江,甚至香港那边大圈帮的一个熟人还告诉他,曾经辉煌一时的傅氏集团的倾覆,跟李云道也不无关联。秦家跟傅家相比,无论是政治资源还是江湖地位,都无法与当时几乎快要吃下大半个香港的傅氏相媲美,如果真像刚刚少主说的那样,那位乍一看更像是一名大学讲师的公安副局长从一开始便将矛头对准了戚家,或者说如果没有散冰党冒出来挡上一枪,或许这个时候树倒猢狲散的很可能就是戚家。

    “少主,戚爷有戚爷的难处,一入江湖深似海,想要金盆洗手,哪有那么容易!”凡青蛇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瘸腿,当初如果不是这条腿,自己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是成为了浙北的一方霸主还是早就横尸街头了呢?又或者是早就进了局子吃了枪子儿了呢?

    “再不怎么不容易也要试啊,不试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凡哥,在没有小不点之前,我其实对江湖没有太大的反感,可是自从有了不小点,我就的想法就变了。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不想让我的儿子的儿子在若干年后还要因为身在江湖而担心受怕。凡哥,我说的这些,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凡青蛇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自认为是个粗人,年轻时也有过心仪的姑娘,只是在那曾许诺跟自己同甘共苦一辈子的女人上了一辆保时捷并一去不复返后,他便觉得对于自己这种粗人来说,感情这高档玩意儿来得太过于阳春白雪,放到自己这种粗人身上更显得奢侈。

    小不点是戚小江儿子的**名,凡青蛇见过那个眼睛里透着灵气的孩子,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所以打心眼里心疼这个才出生不久便遭遇父母分离的孩子。

    “我已经派兄弟们四下打听了,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凡青蛇宽慰道,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管用。

    戚小江没有说话,只是又凝视了窗外良久,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接通后便道:“我是戚小江,我急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那头的李云道也正在赶往首都国际机场的路上,见戚小江主动打给自己,倒也不觉得奇怪:“褒姒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我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应该下午能赶到西湖。”

    “我派人去接你?”戚小江有些着急。

    “不用。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控制好你父亲的情绪,我怕他在失去理智的前提下,会做出一些难以收场的事情。放心,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我都一定会全力帮你找到小不点,”

    “好,等你回来!”

    不知为何,有了李云道的应诺,戚小江原本杂乱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此刻他终于有理智来分析,能出做这件事的到底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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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偶遇大妖孽

    春末夏初的京城竟江南还要郁郁葱葱,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迈腾行驶在通往国际机场的高速。 开车的是一名素衫女子,容貌倾城,气质雍雅。

    “天狼被国安召回了,由香关芷应该也被招安了。”蔡桃夭微笑着说道。

    “嗯,天狼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李云道牵着她的右手,十指相扣,“媳妇儿,本来还有一个礼拜的假期……”

    蔡桃夭微笑摇头:“白玲是齐褒姒的助理,但更像是好朋友,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第一时间赶过去。”

    李云道心涌出一股暖意:“要不,你带凤驹一起来西湖?”

    蔡桃夭摇头:“我和儿子去了西湖,你在敌人面前多了一道掣肘。”

    李云道也清楚此去西湖也许还将面临一场之前更为残酷的考验,叹气道:“媳妇儿,我突然想起那个渔夫与富翁的故事。”

    蔡桃夭莞尔一笑:“那是懒人用来搪塞失败人生的借口,有点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意思在里头。”

    李云道嘿嘿一笑:“还是我媳妇儿了解我。”

    蔡桃夭笑道:“在山憋了二十来年,我不信让你这会儿找个海滩干躺着晒太阳,你真的能乐意!”

    “知我者莫过于桃夭也!”李云道笑着支起身子在蔡桃夭面颊香了一口,而后心满意足地回味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蔡家大菩萨俏脸飞霞:“都当爹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两口子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蔡桃夭提出开车送李云道去机场,其实也是存了想跟李云道单独说说话,自从有了凤驹,两人便很少能有这般独自相处的机会,腻歪了一路,其间某人手脚并算不老实,将蔡家女子撩拨得娇#喘连连,直到进安检前,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开。

    飞机轰然迎向蓝天时,李云道的思绪开始转向仿佛被一团迷雾笼罩住的西湖。张士英、甄平夫妇伏法后,西湖新型毒品市场立刻断了源头,加杀鸡儆猴的作用下,戚洪波也老实了不少,在李云道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西湖市的地下世界前所未有地平静,连犯罪率都大幅度下降,从110接报警心的反馈来看,最近连信息指挥心的压力都减轻了许多。但是似乎有人看不惯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绑架戚小江儿子小不点的到底是何方势力呢?

    李云道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培植出来的甄平母子和郭威都死了,现在西湖的毒品市场只剩下原先排名第一的戚洪波。从目前来看,一直很神秘的水獭应该是张士英和甄平团伙,原本李云道以为汤力很可能是那个神秘的水獭,但是从跟汤力交手前后的表现来看,那个心理素质和自控力都算不最佳的官二代应该并不是那个所谓的水獭,之后在调查散冰党的案子时,李云道才隐隐觉得“水獭”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是一个戚洪波还要更难对付的组织,甄平母子便很符合所有的角色定位。

    只是水獭所掌控的散冰源头被切断后,这个借着移动互联的翅膀想一飞冲天的毒品散货渠道终于土崩瓦解,水獭一覆灭,毒市目前应该出现了很大的供货缺口——百分之百的利润足以让那些敢于铤而走险的人以身试法,更不用说这等同于放在眼前的一座巨大金山。

    “先生,您要的水!”穿着制服的空姐很礼貌地将一杯水放在李云道的面前,水杯的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见李云道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俏脸微红的空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先生,是后面的一位女士让我给您送一杯水来,还有是把这张纸条带给您。”空姐冲李云道眨眨眼,显得很俏皮。

    喜欢在飞机写字条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他这辈子只碰到过一个,但李云道向来只想对她敬而远之。展开字条,面只有两个字,字迹清秀无

    刁民!

    李云道哭笑不得,看来薛红荷那个大妖孽还真在这架飞机。但他头也没回,只是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前座椅背里的纸制垃圾袋里。

    薛大妖孽不以为意,不厌其烦地再写一张纸条,还是让那名空姐送了过来。

    漂亮空姐再次走过来的时候,一脸委屈:“先生,还是那位小姐的纸条。”

    李云道终于回头,看到冲自己扬了扬下巴的薛红荷,冲漂亮空姐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朋友脑子有些问题,你别介意!”

    李云道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脸的年轻空姐一脸恍然:“怪不得……”

    空姐离开后,李云道再次陷入了沉思:绑架走小不点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喂,你说谁脑子有问题?”薛红荷的声音打断了李云道的思路。

    李云道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嗯?”

    见李云道装傻,薛大妖孽眼珠子一转,在李云道旁边座位的一位仁兄耳边耳语几句,又可怜兮兮做哀求状,那位戴着眼镜的年男子看看李云道,又看看薛红荷,叹气摇头,起身时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嘱咐一句:“兄弟,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知道糟糠之妻才是最弥足珍贵的。”说完,仁兄转头又看了薛红荷一眼,一脸怪异,估计是没想通某些事情。

    一句话说得李大刁民莫名其妙,薛红荷再三感谢那位仁兄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在李云道身边坐了下来,得意洋洋道:“我跟他说,我是你老婆,你出轨要跟我离婚,这回去西湖是找小三会合了。”

    李云道的眉心立刻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川字,他是拿这位陈家的小姑奶奶没有任何办法,别说是自己了,按弓角的说法,在老陈家,除了那位收养她的老陈头能降得住这妖孽外,其余的一概都是这位小姑奶奶的手下败降。也曾陈家的某几个厉害角色想给这位跟老陈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一点苦头尝尝,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了好几把米,差点儿被这妖孽不依不饶地反击到崩溃,有两个直接躲到了国外,到现在还没有回国。李云道知道薛红荷和薛绿荷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这才造了红荷泼辣和绿荷温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事实,李云道也很理解薛红荷,一个外姓人自幼便被带入一个人心复杂的红色家氛围内,想要有立足之地,一味地退让反而会让那些色厉内荏的人变本加厉。

    川字眉消失后,李云道一脸促狭地看着薛红荷:“你这么想嫁给我?嗯,看你的表现吧,老王家反正在人丁稀少,房间多,多你一个,无非是多双碗筷和多占一个房间的事情。”

    薛大妖孽轻呸了一口:“还真当你自己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我想不明白,蔡桃夭跟阮疯妞俩儿人干嘛可劲儿赶着往你被窝里钻,还可劲儿嘚瑟,弄得好像嫁给你几百年前嫁进宫里还要荣耀一样。”薛红荷撇撇嘴,一脸不屑。

    李云道丝毫不怵薛大妖孽这种嘴炮,当初在流水村里除了动手开撒外,全年到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嘴打仗。“薛红荷,我好与不好,跟你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大,你要是讨厌我这种人,下回见到,主动躲得远远儿的,咱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劝你还是算了,瞅瞅你那胳膊腿,那胸那脸蛋,说实话,我要是大半夜起来看到您这副尊容,嘿嘿,估计不死也半条命没了。”

    薛红荷脸色微变,但很快又转化为一脸笑意,今天看到这刁民时她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他的刻薄言辞左右。她发现每次跟李云道斗嘴,无论自己如何刻薄,似乎都不是这刁民的对手,相反有时候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以往这位陈家的小姑奶奶从来都没有碰到过的尴尬。难道这叫棋缝对手?薛红荷习惯性地竖起的尖刺保护自己,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但这些尖刺在这刁民的面前似乎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仿佛自己的那些尖酸刻薄对他来说只是儿戏,而他说的每句话却句句扎心。“李云道,咱俩能不能一见面我互怼?好歹次咱们也是同一阵营一致对外的。”薛红荷居然破天荒地竖起了白旗,主动要求休战,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李云道也觉得怪,薛妖孽居然主动求和,事出异常必有妖,李大刁民警惕地看着身边一身大红风衣的女子。说实话,薛红荷跟绿荷是同胞姐妹,两人的脸蛋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气质却迥然不同。绿荷恬淡温婉,气质清雅,心底又极为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但红荷却是泼辣刻薄,风风火火,开口闭口都是能将别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李云道嘴说这妖孽长得实在是对不起人民群众,但事实这女人长得的确很漂亮,尤其是那大浓妆下更是另有一番撩人的风韵。</div>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跳江的贰比

    “喂,听说你在西湖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真的假的?”薛红荷的消息很灵通,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陈博和陈关关两兄妹一个在浙北省发改委,一个在团省委,对于西湖地界发生的事情,兄妹俩的关系加在一块儿几乎跟半个通讯社没有太大的区别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薛红荷跟陈家很多人都八字相冲,唯独跟陈博和陈关关这对兄妹关系还算不错,自然能有意无意地从陈家兄妹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我一个小警察,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又不是蝙蝠侠。”对于薛红荷主动升白旗,李云道其实并不感冒,这“蛇蝎美人”面前,可千万不能露出一丁点弱点,否则会被她穷追猛打到天涯海角。

    “别那么大敌意呢!听说你一个人大半夜地在一个塞满好几十吨**的大坝跟恐怖份子谈判,还独自一个人打死了一个数十人小队的恐怖份子。真的还是假的?”薛大妖孽心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事实她突然服软也是想从当事人本尊这儿确认一些信息。年前她刚刚从#宣部调进央级理论研究期刊,平时要么闲得发慌,要么是对着一堆深奥无的党务或唯物主义哲学理论,好不容易有了所谓的理论联系实际的机会,她自然不肯放过。

    李云道被她说得头皮发麻,这道听途说得也太离谱了——什么叫塞满好几十吼**的大坝,明明只有几吨好不好?什么叫一个人打死了数十人小队的恐怖份子?明明自己只打死了一个人,这期间如果不是有张凯钟这个人质在,自己估计都被人家乱枪打死了。李云道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位以身涉险的事情还是传回了京城。其实从昆仑山回到京城,李云道被小姑王援朝拧着耳朵教训了半天,小姑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已经是当爸爸的人了,不能再像年轻小伙子那样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知道埋头向前冲。大姑王抗日得到消息后又冲了回来,拉着李云道跪在老爷子的灵前,认真严肃地对李云道进行了一次批评教育,宗旨是死谁都不能死我们老王家的独苗苗。李云道尽管被两个姑姑批得狗血淋头,但还是心里暖洋洋的,尤其是在被姑姑批完后,一出书房门迎来蔡家大菩萨的一碗红枣银耳羹,李大刁民更觉得自个儿是个大英雄了。

    可是这会儿听到薛红荷编得有些离谱的英雄事迹,李云道便有些头疼了——口口相传都已经传成这样了,那么在曲费清授意下的官媒刻意宣传,又会离谱到什么程度呢?

    “喂,我跟你说话呢!”薛红荷有些不满,但很快语气又软了下来,“你真的那么不怕死啊?我听陈博说,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之前好像还从江宁的长江大桥跳下去过?”

    李云道没好气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被那么多冲锋枪逼着,还有火箭筒,你敢不跳江?跳下去还有活的希望,不跳基本是马蜂窝了。”

    “你还真跳了?”薛红荷两眼瞪得圆圆的,不知为何却没有往下说,只是过了许久,才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世要是有哪个男人肯为了我跳江,我是豁出去当小三也值了。”

    李大刁民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薛大妖孽再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张牙舞爪:“你骂谁呢?”

    李云道淡然道:“哪个二#逼娄子为了女人跳江,我骂哪个,这世女人何止千万,为了女人去跳江,活该他不摔死也要被淹死。”

    薛红荷瞪了李云道老半天,最后才说出一句:“要是有人拿枪指着蔡桃夭,逼你跳江,你跳不跳?”

    李云道不假思索道:“跳,当然跳。”

    薛红荷一愣,显然没料到李云道会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二#逼娄子。”

    李云道耸耸肩膀,不以为意:“我二#逼我乐意。”

    薛红荷想了想又问:“换成是疯妞儿呢?你跳不跳?”

    李云道反问道:“有区别吗?当然得跳。”

    薛红荷嘲讽道:“你倒是个多情的二#逼。”眼珠子一转,她又接着问道,“如果那人用枪对着我呢,作为警察,你跳不跳?”

    李云道瞥了薛大妖孽一眼,很认真地说道:“要是有人用枪对着你,要求我跳江的话,我一定会很认真地乞求他,赶紧给我一枪崩了你这妖孽,老子伺候不了!”

    薛大妖孽一开始听得很认真,到了下半段,气得俏脸通红,拎起小桌板的航空杂志结结实实地赏了某刁民数下:“让你伺候不了,让你伺候不了,姑奶奶我什么时候要你伺候了……”

    飞机的其他乘客看得发笑,尤其是刚才那位跟薛红荷换位置的仁兄,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感叹怪不得这位兄弟要出轨找小三,这位原配长得是很漂亮,但这脾气,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直到下飞机,薛红荷没有再跟李云道说一句话,下了飞机也是径直提着登机箱,迈着两条在大红风衣内若隐若现的白腻大长腿,扬长而去。

    终于摆脱了这妖孽,李云道微微松了口气,坐个飞机都跟打仗似的,这一路辛苦得厉害。可正庆幸之际,却看到出口处一红一绿并例而立的两女,吸引了来来往往众多旅客的视线。

    “师姐!”李云道眼前一亮,那一身绿衫的女子不是薛绿荷还能有谁。可是一看以她身边一脸挑衅表情的薛红荷,李云道顿时又头疼不已。

    “云道,刚刚听红荷说你也在航班,真是很巧哩!”绿荷师姐依旧婷婷袅袅,一身绿衫配一双藕白色的布鞋,更显得尔雅别致。

    “嗯嗯,师姐,正准备回来去看看你和老师呢!”李云道笑着道,“从昆仑山给老师和你带了牛肉干,牛是我大哥弓角去山里猎的,不过时间太仓促,风干得还不够彻底。”

    “假模假样!你出去风花雪月的时候,怎么没想绿荷呢?”薛大妖孽又在一旁说风凉话。

    绿荷却摇头,温柔微笑道:“云道他难得休息一下,也应该好好陪陪夭夭和孩子哩。听说阮妹妹也怀孕了?”

    李云道点头:“孕吐得厉害,这两天又回美国去了。”

    绿荷嗔怪道:“孕妇不好这样劳累的,云道你也真是的,也不说说她。”

    薛红荷却不乐意了:“大刁民,你几个意思啊?把绿荷凉这儿不说,还要让她给伺候你老婆,你想得倒是美啊!”

    绿荷却位住了红荷,尴尬地笑着说:“云道,你别理她,她从小是这个脾气。对了,今天红荷过来,我买了不少菜,正好老师也念叨你许久了,晚回来吃饭?”

    李云道挑衅般地看着薛红荷道:“好啊,有蹭饭的好机会,那让我沾沾红荷小姑的光了。”

    “调皮!”绿荷伸了葱玉般的手指顶了顶李云道的额头,“那晚早点过来。”

    “嗯,办完事情来!”

    李云道本想自己打车,却不料刚刚送走双胞胎姐妹,一个戴墨镜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李局长,戚总让我来机场接您。”

    在对戚家做背景调查的时候,眼前这个叫米蕾的女人也在李云道的资料库。对戚小江身边的每一个人,李云道都做过仔细的调查,自然不会少了戚小江的得力助手米蕾。从目前的调查来看,这个高学历的女子仅仅是戚小江在正经生意里的助手,并不涉及到戚家的黑色产业链。

    李云道倒也没有推辞,他也知道“小不点”被绑架,对于西湖来说是一件大事,谁知道手掌控众多人马的戚洪波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

    “有眉目了吗?”车后,李云道看了一眼司机凡青蛇,他对这个在反恐行动配合自己的前江湖大佬印象还算不错,至少现在的凡青蛇很本份。

    米蕾面露忧色:“还没有,已经快四个小时了,没有绑匪的任何消息。”

    李云道想了想:“送我去见戚洪波。”

    无论是开车的凡青蛇,还是坐在副驾的米蕾,均是微微一愣: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副局长又在整什么夭蛾子?

    机场,目送李云道了那辆西湖车牌的宾利轿车,薛红荷冷笑着道:“看来你这位师弟跟西湖的工商界走得很近啊,打个飞的回来,也有宾利车接送。”她的眼力很毒辣,一眼看出米蕾应该是个年薪不斐的金领,倒没有往男女关系想,只是觉得李云道跟浙北的商人走得太近了。

    绿荷却笑道:“你放心好了,师弟心里有面镜子呢,谁能处,谁不能处,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他可谁都清楚!”

    红荷不满道:“你知道向着他说话,改天被他卖了,你还要给人家数钱呢!”

    绿荷道:“师弟要真的需要,卖了我这个不值钱的师姐又如何呢?”</div>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一方巨擘

    一个人的出生如何,并不能决定他所能到达的高度,但一个人的出生,却在很大程度会影响他的品味。早年,如同一夜暴富者那般,戚洪波喜欢能亮瞎人眼的各类金碧辉煌,曾几何时把自己住的别墅装修得如同夜总会的包厢一般,为这戚洪波的几位夫人不辞劳苦地跟这位精力旺盛的黑道巨擘作各种斗争,却后还是输给了戚洪波所在的那个圈内的所谓“潮流”。

    戚洪波的书房内很很多物件都是前几年大热的金丝楠木,连搁置房四宝的物件都是纹理淡雅静的昂贵楠木,一张价格贵得令人咋舌的躺椅经常被戚家那位鼻梁架着厚眼镜片的五小姐占领。谁都知道五小姐好静,所以五小姐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别说是别人,连戚洪波自己也不会轻易去打扰。

    “砰”地一声,将戚小五从玛格丽特的命运抽离出来,回归到现实的世界,这时她才发现书房里多了几个人。

    戚洪波面色铁青,刚刚那一掌震得那用来撑门面的房四宝掉了一地,两名得力手下低着头不敢跟这位出身草莽的黑道大佬对视,一旁的戚小江也皱着眉,但眉目间的忧色更甚。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它是病猫!”戚洪波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那张开始呈现出老人斑的国字脸阴沉得仿佛充满杀机,他看了一眼戚小江,问道,“现在这种时候,你还觉得我应该金盆洗手吗?”

    戚小江皱着眉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无法跟戚洪波去争论前因后果,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找到绑架小不点的人,了解对方的真实目的。

    戚洪波扫了几名手下一眼:“会不会是水獭?”

    一名模样清秀的年男子答道:“戚爷,从目前警方的调查来看,张士英和甄平母子所经营的组织是‘水獭’,现在这一家三口都死光了,那些虾兵蟹将也早被姓李的警察吓得屁滚尿流,所以我觉得是水獭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戚爷,我倒是有个猜测。”另一名留着山羊胡模样的男子道,“会不会是姓汤的……”

    戚洪波摇头:“汤力本身是个二世祖,只是之前他跟张士英走得很近,又掺和了张家的不少投资,我估计这一回如果有人想一查到底,老汤能不能再给这个儿儿子兜住底,都是个未知数。这种节骨眼,老汤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儿子胡来的。”

    两名年男子均是戚洪波的得力手下,年纪都是四十出头,都是十来岁出道时便跟在戚洪波左右,如今在旁人看来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清秀些的年人叫卢真,绰号“笑面虎”,此人不擅武力,但脑子出地好用,戚洪波如今名下赚钱的生意门路,无论是偏门的还是正经的,大多都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有不少项目还是他亲手一砖一瓦带出来的,所以其人被戚洪波一脉人马视作“财神爷”,又称“财虎”。另一个留个山羊胡的年男子叫宋乾朝年轻时因为家境不好辍了学,又来碰到戚洪波后,又得戚洪波资助读完了法律,毕业后一直跟着戚洪波,除了负责跟司法界的人打交道外,还是老七头身边赫赫有名的“判官”,据说宋世友这人心狠手辣,凡是经他手处决的叛徒,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全尸。

    但这两位无论如何在浙北黑道叱咤风云,放到戚洪波的面前,再阴狠的笑面虎、再残忍的判官,也只能乖乖地夹起尾巴,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情形下。卢真和宋乾朝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戚洪波像今天这般失态了,成为西湖地下的首屈一指的势力后,这些年戚洪波愈发沉稳,遇事不忙不慌,越来越有一方枭雄的沉稳气度,像今天这般拍着桌子骂娘的情形,也绝无仅有。

    站在戚小江身边的是个黑塔般的汉子,膀大腰圆,还未到夏天已经穿着弹力背心,露出健壮的肌肉和张牙舞爪的盘龙纹身。别人说话时,他默默地听着,别人不说话时,他更不会开口,只有当被戚洪波点名时,才会言简意赅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黑子,你怎么看?”戚洪波问这个曾经两次在危机关头救下自己的黑壮青年,这是自己麾下除凡青蛇和毛舒外的第三大战力。凡青蛇使刀,毛舒使双节棍,但这个被戚洪波称作“黑子”的青年却不擅长任何兵器,相反他有一对铁掌,他的手掌因为常年在铁砂磨练,已经看去一般要粗大许多。

    黑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卢真与宋乾朝相视一笑,一个靠蛮力吃饭的家伙,他能知道啥?

    谁知他们翘起的嘴角还没有放松下来,黑子便又接着说了第二句:“我把监控视频看了一百遍,得出几个结论:第一,那几个人很职业,绑票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回干;第二,他们其有一个人身手很好,嗯,也不能怪大少爷派去的几位兄弟,对那家伙的话,我的赢面也不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鞋是统一的。”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卢真有些不屑一顾,他不相信一个只靠打打杀杀便能跻身于戚氏核心行列的粗野家伙会自己和宋乾朝两人加起来更聪明。他知道,这个名叫黑超的年轻人是近几年才在戚爷身边崛起的小将,对戚爷有过两次救命之恩,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戚爷像老派江湖人士那样念及旧情的话,这个傻乎乎的黑大个儿怎么有资格跟自己一起站在这里?而且他觉得,如果不是老猫那家伙是警察派进来的卧底叛徒的话,哪里轮得到这个小字辈在这里指手划脚。

    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江湖本身有鱼有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卢真觉得,自己算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也起码这个傻里傻气的青年要高几个档次。

    黑子看了卢真一眼,目光不杂带任何一丁点的感情:“这说明三个问题,第一,他们肯定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第二,整个西湖这样的高手绝不超过一只手,这样范围小多了,第三,那种皮靴是定制的,如果有警察协助,我相信可以很快找得到目标。”

    戚洪波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有似无地扫了卢真和宋乾朝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戚小江的身:“他什么时候到?”

    戚小江看了看手机,道:“我让米蕾去机场接他了,他主动要求来见你,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卢真和宋乾朝不知道这对父子对话的“他”到底是指谁,但他们对戚家的这位大少爷可以说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戚小江几乎继承了戚洪波作为一方枭雄的全部性格优点,乐善好施,有勇有谋,完全具备了他们对戚氏接班人的期许,但恨的却是这个他们认为百分百合格的戚家大少爷却无心经营戚洪波和一众兄弟辛苦一辈子打下的江山。戚爷的魄力是公认的,戚大少爷的能力也同样是获得大家认可的,那么他们父子俩都在共同等待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两人正好之际,书架后的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的姑娘转了出来:“出什么事了?”而后看到父亲一脸阴沉,大哥也愁眉不展,好道,“什么事情能把你们俩都愁成这样?”

    戚洪波向来对戚小五耐心十足,清了清嗓子道:“小五,你今天去自己房间看书吧,爸爸在这里跟大家商量些事情。”

    戚小五更好了,但却没有深究,点点头,夹着一本《茶花女》便走向门口,刚拉开门,却突然惊呼:“咦,你怎么来我家了?”小丫头先是惊疑,而后是惊恐,最后却又变成了惊叹,“哦,怪不得,他们在等你啊!”

    门口的青年由米蕾陪同着,看到戚小五时也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拍了拍小妮子的脑门:“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掺和,读好你的《茶花女》,小仲马uu小说玛格丽特的形象刻画得很经典。”

    戚小五的注意力却不在那本世界名著,而是仔细看看李云道的脸,又看看米蕾,轻吸了口气,疑惑道:“是不是我大哥碰什么麻烦了?”

    话还没说话,李云道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都说了,小孩子去干小孩子该干的事情,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也很危险。”

    米蕾在一旁提醒道:“李局,戚总他们正在里面等您。”

    李云道点了点头,转进步入书房,接紧一阵爽朗笑声传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李局长你好,鄙人戚洪波!”

    戚洪波本人跟资料照片相差较大,也许是照片资料许久没有更新的缘故,他本人照片看去要更白净些,也微微有些发福,头多了不少白发,从看去精神矍铄,像个不问世事的富家翁,而不是那个在浙北黑道一呼百应的一方黑道巨擘。</div>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条件

    李云道在打量戚洪波的同时,戚洪波和几名手下也在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公安局副局长。事实上,此刻见到李云道本人,戚洪波才发现这位空降到西湖半年不到便屡立奇功的公安局副局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年轻。短寸头,瓜子脸,一双仿佛一眼能看透人心的桃花眸子,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黑裤黑皮鞋,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像一杆笔直的枪。他看上去不像是个警察,倒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他的微笑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初次见面的人便会对他产生好感。但戚洪波看得出来,这个年仅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对自己充满了警惕,他甚至有种错觉,眼前的青年就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剑,只要他的对手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他刺穿要害。

    跟戚家父子寒暄了两句,李云道便直接切入主题:“那我就开门见山吧,想来你们也急着寻找小不点的下落,你们自己这边进展如何?”李云道知道,嫡孙子被人绑架,作为西湖地下世界的魁首级代表人物,戚洪波没有任何按兵不动的理由,而且以戚家在西湖的人脉关系网,肯定能查出来些旁人所不知道的细枝末节,而且这一次下手的人很明显是冲着戚家来的,到底跟谁有仇有怨,这一点估计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戚洪波自己更了解。

    戚洪波长吸了口气道:“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只是查到一些细节,黑子,你跟李局长介绍一下你刚刚的发现。”

    李云道看了一眼被戚洪波称为“黑子”的年轻人,在“老猫”毛舒被国安局秘密逮捕后,这个黑铁塔一般的年轻人便成为了戚洪波人马中的武力担当。根据警方的资料显示,黑超从小练铁砂掌,据江湖传闻一对铁掌有开山劈石的威力。至于能不能真的像传说中的那般切石头跟切豆腐一般,这一点李云道不清楚,但是将铁砂掌练到一定程度的人,一掌能震断百年古树的全部脉络生机,更不用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对于黑超的武力值,这一点李云道还是相信的。只是令李云道没料到的是,黑超的脑子比看上去的要好用得多,应该说这个屋子里,除了老谋深算的戚洪波外,黑超的智商应该和戚小江不分上下,而“笑面虎”卢真和“判官”宋乾朝很明显在这方面落了下乘,几句话交流下来,李云道便意识到,这个被戚洪波称为黑子的年轻人,也许是才这屋子里最值得自己留意的那个。

    “我安排人手从皮靴的线索开始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条件。”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戚洪波。

    闻言,戚小江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叹息,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卢真和宋乾朝两人也面面相觑,估计也就只有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才敢如此放肆地跟戚爷这般谈条件,或许换个别的什么官员,戚爷早就翻脸了。

    戚洪波面色不变,只是微笑道:“等价交换,这是应该的。”戚洪波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丝毫没有受自己强大气场的影响,进退有度,丝毫不慌张。戚洪波在黑道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哪能不清楚像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所依仗,要么就是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从刚刚一进门,他也不是没试着用各种方向来打消眼前这青年的高傲却不嚣张的气焰,但都于事无补。

    李云道微笑着看了戚小江一眼:“我替你找人,找到人后,你主动来公安局自首。至于找谁自首这个我不关心,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但如果答应了,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否则……”李云道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戚洪波,“我这个人不喜欢夸海口,但我如果我说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戚洪波双眼微眯:“比如把我送进监狱?”这位在浙北黑道向来说一不二的一方枭雄猛地往前踏出一步,一时间整个一楼书房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到了冰点,卢真和宋乾朝清楚,这是戚爷要发火的前兆。他们一面开始在心里默默哀悼着这位据说是西湖市有史以来更年轻的正处干部的青年,一面琢磨着戚爷到底会以什么的方式终结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的生命——是装麻袋扔进钱塘江还是直接一枪崩了后扔进狗场里喂藏獒?

    李云道不为所动,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嘴角轻扬地看着这位连名字都能夜止小儿啼老人:“几百斤的野猪王我不怕,几千斤的**我眼皮子也没眨下,除非你真能把整个西湖老百姓都绑上你的战车,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我会有什么顾忌的。”

    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来说,似乎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恐惧的了。但戚洪波却只是笑了笑道:“李局长,这世上有些事情,比死亡更可怕。”

    “比如呢?”李云道笑望着老人,其实他也觉得很匪夷所思——在这个年纪还要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黑色帝国的梦想而奋斗,这是一件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事情啊,东北的薄家兄弟当年何等意气风发,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被招安的命运,山东的齐南册,两广的欧蚍蜉,都是能量、胸怀和手腕都远在戚洪波之上的一方巨擘,现在一个个恨不得将以往的那些懊糟事情撇得一干二净,谁还会敢说自己想在灰暗地带一条道走到黑?但换个角度看,眼前这个身材算不上魁梧,甚至身板已经开始佝偻的老头子倒是单纯质朴得可爱——如今的体制与环境下,根本就不存在让任何黑社会组织滋长的空间——李云道甚至认为,如今的华夏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存在任何黑社会组织的,就算有类似的,那也只是依存在权力庇荫下的寄生品。

    戚洪波突然笑了起来:“我开始有些欣赏你这个年轻人了,很少有你这个年纪的人站在我的面前,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尤其是你还想抓我去坐牢。”

    李云道笑了笑:“出来混的,总要还的。你老人家打打杀杀辛苦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该进去享享清福了。”

    戚洪波不置可否:“你不觉得这是趁人之危?”

    李云道自嘲地笑了笑:“嗯,好像是有些不太光彩。”

    戚姓老人倒是被他的一句自嘲逗笑了:“你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样吧,你帮我找回我孙子,我可以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答应你三件事,如何?当然,别跟我提什么金盆洗手,你信不信我今天金盆洗手,明天就会横尸街头?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不光是你我,还有他们,你问问他们,如果今天我想洗手不干了,他们同不同意。”

    卢真大惊:“爷,大家伙儿还指望着您带着一起养家糊口呢。”

    宋乾朝也道:“戚爷,这种话说不得啊,万一外面空**不来风地传开来,又不知道多么咱们的小弟要遭殃,最近拼了老命拿下的场子估计也要重新吐出来了。”

    黑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李云道,仿佛下一个瞬间,只要戚洪波一声令下,他便会扑过去拧下这狂妄小子的脑袋。

    戚小江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戚家彻底洗白所要面临的压力和困难,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他更清楚的一点是,如果父亲戚洪波还沉迷在这黑色帝国的梦影里,那么接下来戚家众人所面临的将是面顶之灾。

    李云道轻轻叹了口气:“壮士断腕都是需要魄力的,你戚老爷子能撑得起这么大的摊子,自然有大船掉头的气魄和胸怀。”

    戚洪波摇了摇头:“还是把小不点先带回来再说吧。”

    李云道当着戚洪波的面打了几个电话,那段视频也传到了市公安局,市刑侦和技侦立刻行动了起来。不到一个小时,华山的电话便回复了过来:绑匪脚上的皮靴是巡洋舰牌仿美军作战靴,但因为是仿制,被美国那边的公司发现了,发了律师函来,所以厂方只生产过一批少量的作战靴,而经过与代理商的沟通,西湖市只有一家公司批量定向采购过这款黑色作战皮靴。

    “杭安物业?”戚洪波和戚小江顿时脸色微变。

    李云道将手机稍稍离远了些,问道这对父子道:“怎么了?这家物业公司有问题?”

    戚小江道:“这是老猫名下的公司,主要负责跟甄平那边开展合作。”

    李云道猛地一皱眉:“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有可能是张士英和甄平的余党?”

    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超插话道:“老猫有几个很得力的手下,身手都还能入眼,据说之前在东南沿海专干抢劫的勾当,做事手段极为凶狠毒辣。”

    “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李云道看向戚洪波。

    戚洪波微微闭眼,叹了口气道,却没有说话。</div>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三名绑匪

    萧山机场,一架澳门航空的班机正在机场上空盘旋,机舱广播已经通知飞机即将落地,但头等舱内座位靠窗的一位女子仍旧一脸焦急。身旁的座位上,另一名容貌倾城的绝色女子将手轻轻放在那焦躁不安的女子手上:“玲玲姐,小不点不会有事的。”

    白玲够长了脖子看着窗外的地面,由于航空管制,飞机还需要再盘旋一段时间,但白玲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她一把抓紧了齐褒姒的手:“媛媛,要是小不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白玲平日里都是以精干女强人的形象示人,在齐褒姒面前她也一直扮演着无所不能的大姐姐的角色,此时说话的声音都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了,齐褒姒知道,白玲是真的害怕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痛失爱子更能让她痛不欲生的呢?

    齐褒姒搂住白玲的肩膀:“玲姐,放宽心,他已经从京城赶回西湖了,这会儿也许已经跟戚家碰上头了。黑白两道同时出手,在西湖你还怕找不到人吗?”

    也许是因为齐褒姒的安慰起了作用,白玲的情况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行,媛媛,我得给戚小江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小不点的消息了。”说着,她便拿出手机,想打开电源打电话。

    “对不起女士,飞机上严禁使用任何无线通讯设备,这会影响飞机与地面信号塔的联系,麻烦您下飞机后再使用手机。”空姐适时地出现在通道里,义正言辞道。

    白玲却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手机,手指尖一直摁在电源键上。

    “这位女士,如果您坚决不肯配合的话,我会呼叫本次航班的空中乘警了,威胁*的安全,是要受到法律……”空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齐……齐……”

    齐褒姒将口罩和宽大的墨镜都摘了下来,微笑着看向一脸惊喜外加兴奋的年轻空姐:“不好意思,我朋友碰到了一些事情,心情很糟糕。我这就让她关了手机,落地后我们再打手机。”

    既然是国民女神的朋友,空姐哪里还会计较什么,转身去给齐褒姒取了两杯饮料,又随身带了一本精美的笔记本,局促而紧张地小声问道:“齐齐,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齐褒姒早就习惯了这种阵仗,取了纸笔来签名后小声笑着道:“别告诉别人哦,不然呆会了大家都下不了飞机了。”齐褒姒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被人认出来,每次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今天还要陪白玲去处理小不点的事情,她更不想节外生枝。

    年轻姐姐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放心好了,待会儿我让你们先下机。”

    自古有白便会有黑,正如有阴必有阳,强大的政府机器加上在西湖首屈一指的黑暗势力,两股力量同时加足码力运作起来,能量和效率都是不容小觑的。与此同时,西湖市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农宅内,三名年轻男子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

    “老大让我们把人掳了,可没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啊,这屁大的娃娃,我们仨可咋伺候?”说话的是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光头青年,瘦得像只猴子,但眉毛稀疏,面目阴狠,尤其是看人的时候目露凶光,显然手中人命早已不是一两条了。猴子名叫候涛,是福田人,一手咏春拳为街战巷搏倍增威力,他曾是“老猫”毛舒最信任的手下,警方攻破包装厂制毒窝点的那天,猴子正好拉肚子没去现场,从而躲过了一劫。

    “有人说老大把消息送出来后,被国安秘密带去了京城,真的还是假的?”许三坐在猴子的对面,这是个身材敦实的家伙,但矮小的身材丝毫不影响动作的灵活,皮糙肉厚的许三也是三人中最能打的一个。

    “不知道,只是快小半个月没有老大的消息了,我们部署了十天才劫到这小子,现在估计大半个西湖黑道都在找我们。”第三个人叫苏洪,也是二十出头,与另两人不同的是,这小子跟老猫一样,之前也是警校的,只是这小子读书时就跟一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还没能毕业就被警校开除了。

    这三人作为老猫的左膀右臂,目前都在警方的通缉名单中,原本听说老猫被警方逮了,大难临头,三人便想各自鸟兽飞,但不曾想有人从看守所里带了老大的手信出来,说戚小江的独生子前不久刚刚被带回了西湖,让他们找机会把戚小江的儿子小不点绑了,下一步怎么办等完成了第一步后再另行通知。

    三人乔装打扮,跟踪了一直照顾孩子的白玲母亲大半个月,终于在老人接孩子上回幼教课的路上,趁戚小江派来的保镖一个不留神,便将不小点给掳了回来。但是三个年轻小伙子怎么伺候一个刚刚两三岁的孩子?无奈之下,猴子给孩子吃了安眠药,至少保证孩子不会哭闹而惹来麻烦。这个农宅是许三远房亲戚家的,这家老人早逝,夫妻两人又都在广州打工,老宅子就空在这儿等拆迁,留了把钥匙给许三以防不时之需。

    门口有车辆经过的声音,许三警惕地起身站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确认是村里经过的私家车,这才松了口气。

    猴子叽笑道:“许三,你别像只惊弓之鸟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脸色都变了。没事儿的,放心好了,等帮老大做完事情,咱们先偷渡到越南,然后去泰国,我有个哥们在泰国混得不错,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许三点了点头:“如果想跑路,咱们得先安排起来了,我估计满城的人都在找这孩子。而且猴哥,你知道的,如果被警察抓住还好说,但如果落在宋乾朝的手里,我宁可一头撞头也不愿受那种罪。”

    苏洪也点头道:“许三说得不错,猴哥,咱们是得先安排后路了。还有,许三,你这地方到底安不安全?不行的话,咱们得赶紧撤到邻市去,在西湖呆着,我这眼皮老在跳。”

    猴子仰头一口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咬了咬牙,竖起三根手指道:“我们坚持三天。今天晚上就暂时在这儿休息,明天一早,趁天没亮的时候立刻转移,在每一个地方待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戚老大的人……”猴子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许三皱眉道:“什么意思?除了戚爷,就是警察在通缉我们。不过我们这种小鱼小虾,他们也不会太用心吧?”许三不觉得警察也会帮戚家找人。

    猴子摇头道:“你太小看戚小江这个人了,他一直在帮戚家疏通警察那边的关系。”

    苏洪奇道:“戚小江?他不是不肯过问戚爷的生意吗?听说他的正经生意也做得不错,这两年赚得盆满钵满,都当上区政协委员了。”

    猴子道:“我一直怀疑,这次老大失手,背后一定有人出卖,而且这个人对戚家对我们都很了解……”

    许三瞪大了眼睛:“戚小江?他不怕被宋乾朝开膛破肚?”

    猴子冷笑:“宋乾朝的心狠手辣也就是对我们而言,在老七头和戚小江面前,姓宋的比绵羊还要乖巧。”

    苏洪想了想道:“猴哥,你说老大让我们绑了这个小屁孩,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让戚家出钱赎人?还是就单纯的想给姓戚的一点厉害尝尝?”

    猴子摇头:“老大的心思哪是你我能猜得到的。先不管了,等三天再说!这样吧,今晚我们仨轮流值守,三个小时一班,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从后门的走。许三,让你找的摩托车安排好了吗?”

    许三道:“是安排好了,就在草堆里,都加满油了,钥匙也都没拔,推了就能走。”

    猴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俩先休息吧,我先值班,凑晨三点半起来,带肉票转移。”

    入夜,三人也没有点灯,只是摸黑泡了些泡面就着火腿肠解决了晚饭,农宅是老式的一堂屋外带东、西两厢房的,小不点占了一张床,许三和苏洪两个大男人便挤在一张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猴子到东厢打量了孩子一番,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把孩子弄醒吃点东西,但又怕小东西醒了以后哭闹引来周边邻居的注意。想想还是作罢,反正一两顿不吃也饿不死人,又不能开灯,猴子干脆开门出去考察了一番周边的环境。

    农宅的位置很偏僻,最近的邻居家也相距近百米,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屋子里高着灯,说明这家是有人住的。又去后门看了看,后门连着一个院子,长时间没打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院外有三个草堆,许三说的摩托车应该就藏在草堆里。

    他正欲转身回去,居然一道黑影从远处的大树间穿过,猴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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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黑衣独眼人

    黑影一闪而过,猴子艺高胆大,从后院围墙翻了出去,又迂回包抄向那黑影一闪而过的地方。此时还未到凌晨却月黑风高,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狗吠,周围一片静谧,到了近处,猴子才发现树下还有灌木丛,行走困难,但他心中愈发警惕:那黑影能在灌木中来去自由,身手敏捷,这一点来看,对方的武力值应该不在自己之下。他猫着身子,又沿着灌木丛走了两圈,除了惊动了两只正在媾#和的野猫外,并没有发现刚刚那个在树下一闪而过的黑影。猴子有些狐疑了,难道说刚刚是自己眼花了,从树下扑过的是这两只猫?猴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暗骂了一声晦气,从灌木丛内跃了出来,走回暂时栖身的农宅。

    “他娘的,老子忙活了一天,眼睛都花了!”猴子自言自语地喃喃说着,他决定待会儿一过十二点就把许三叫醒值夜,自己也好躺一躺恢复恢复体力和精神。堂屋里一片漆黑,由于不熟悉环境,他被八仙桌旁的长条板凳磕了一下腿,疼得直冒冷汗。“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霉了!”猴子暗暗诅咒着把板凳横在过道的家伙,但他马上浑身汗毛炸立——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刚刚天没黑的时候,许三估计是怕远房亲戚回来没法交待,去休息前曾经将堂屋稍稍收拾了一番,围着八仙桌的四条板凳应该放在桌子上面才对。是谁把板凳放在过道位置上的呢?刚刚自己撞的那一下动静不小,但却没有惊动许三和苏洪……许三一睡下就像头死猪,但苏洪不一样,也曾经在警校待过,睡眠很浅,刚刚的动静再加上此刻三人所处的环境,苏洪没理由一丁点反应也没有。除非……

    猴子徐徐地深吸了口气,从后腰处摸出匕首,慢慢地摸向安置肉票的房间,此时敌暗我明,猴子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摸到房门口的时候,猴子闭着眼,猛地打开房间的灯——对于长久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适应如此强的灯光。事实上,猴子自己也适应了许久,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可等看清厢房的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猴子勃然大怒,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许三,苏洪,快起来!”猴子冲另一侧的厢房喊着,可奇怪的是,许三和苏洪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猴子更怒了,肉票都被人带走了,这两人居然还能睡得那般香甜。可是当他冲到另一间厢房,打开灯,却徒然发现许三横躺在床上,头朝下,脖子上的气管和动脉早已经被人割开,鲜血流了一地,但苏洪却不见了,这让猴子觉得更加诡异,自己是碰到鬼了吗?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鬼是不可能割断许三人的脖子的,鬼也不可能把肉票无声无息的带走,剩下的只有一个答案。

    碰上真正的高手了!猴子生在南方的武术之乡莆田,自幼习武,一手咏春拳诡变凌厉。他也曾听老一辈的说过一些江湖传闻,内家功法练到一定程度,配合上乘轻功的确可以隐匿气息,来无影去无踪,但他十来岁就出来跑江湖,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高手,本以为老人们的故事只是臆想与传说,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他给碰上了。他也知道,戚洪波乐善好施,在浙北或者说在整个华东和华南,都交游广阔,而且以戚洪波的人格魅力,降服一两个传说级的江湖人物对他死心踏地,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许三的死并没有给猴子太大的触动,他现在只是在犹豫,是遁着那人的踪迹把肉票重新带走,等待老大的下一步指令,是扔下这堆烂摊子直接偷渡去越南?猴子只犹豫了半晌,便决定立刻离开,猫老大如果还关在看守所那还好说,但据说现在他被国安局带走了,那么再有消息出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至于许三的仇,他觉得跟自己关系并不大,大难临头各自飞,面对那种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猴子不想把自己的命也送了。他奔出后院,从草堆里取出一辆摩托,发动引擎,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旧亮着灯光的农宅,暗暗道了声阿弥陀佛,就算是为尸骨未寒的许三超了度。

    猴子的摩托轰然驶出这处城乡结合带的小村庄时,苏洪却远远地跟在一个黑影的身后。刚刚他起夜上厕所,幸好他动作不大,恰好目睹了那独眼黑衣人一刀收割了许三性命的场景。苏洪被眼前血腥和黑衣人杀人时的冷酷吓得连忙屏住呼吸,又在黑暗中看着黑衣人将肉票带走,从那人进屋到杀人、带走孩子,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看着那黑衣人悄然从前门离开,苏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胆子,居然远远地跟了上去,好在那黑衣人也没有使用什么交通工具,只是抱着被猴子喂了安眠药的孩子疾速地奔走在乡间小道上。苏洪在警校的时候体力过人,但这几年混社会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但随后很快就黑衣人拉开一段很远的距离。

    苏洪也不知道跟着黑衣人走了多久,终于到一处乡道拐角处时,他跟丢了。那个独眼的黑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将苏洪一人独自留在陌生的旷野里。苏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他想拿手机找一找定位,但在口袋里摸了个空——猴子之前把三人的手机都扔掉了,说是怕被警察跟踪,他也知道现在警方破案的实力越来越强,跟据手机与信号塔之间的匹配信号,就算换了手机卡不换手机的话,也会被警察找到。现在此刻独自一人迷了路,他才意识到不好,而且脑子里一直闪现着黑衣人不假思索地割断许三脖子的场景,这让他在这个漆黑无月的夜里,更感到毛骨悚然。

    他沮丧地在路边找了一个小土坡坐了下来,一路穷追不舍,他的脚上都已经磨出了血泡。他脱了鞋,稍稍放松了一会,抬头看了看遍布乌云的夜空,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干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家做古惑仔,这下好了,许三死了,估计猴子也要跑路了。我就说,那孩子不能碰,你们偏偏不信!老大也真是,在号子里呆久了人也会变傻吗?戚洪波的孙子,这他妈的可是浙北黑道的皇太子!”他狠狠地将鞋子扔在地上,扬起的灰尘让他咳嗽了起来。

    他突然身子一震,连咳嗽都忘记了——一把锋利刀子正架在他的颈部动脉上,刀锋上还隐隐传来阵阵血腥味。

    “你也参与了绑架?”身后的黑衣人声音很特殊,像刀子划过玻璃一般难听,这让苏洪内心的恐惧又多了几份。

    “你……你到底是谁?”苏洪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回头,因为那把刀子太锋利了,锋利到他觉得自己只要稍稍动一动,刀尖就会划破自己的动脉。

    黑衣人笑了起来:“老猫没告诉过你们?”黑衣人的笑声比他说话时还要难听,那只蒙着黑带的独眼在这个阴森恐怖的黑衣里显得更加嗜血。

    苏洪都快要哭了:“老……老大没说过……”

    “哦?看来他还不够信任你。”黑衣人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这让苏洪更加担心,“你们给孩子吃了什么?为什么叫不醒?”

    “猴哥怕孩子吵,所以给他喂了安眠药。”苏洪战战兢兢,声音里带着哭腔。

    黑衣人笑声更大了:“行走江湖,祸不及家人,伤不及妇孺。如今的江湖,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祸害了。”

    苏洪连忙道:“我劝过猴子,可是他说是老大的命令……”

    黑衣人道:“既然做了,那就要付出代价。”

    苏洪忙道:“别别别,别杀我,我知道猫老大的一个秘密,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黑衣人笑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毛舒其实是警方的卧底?”

    苏洪眼中露出诧异之色,但连忙道:“不不不,不是这个,这是猫老大被捕后,江湖上大家都在传的事情。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黑衣人哼了哼:“你以为拖延时间就能救自己一命?”

    “我真的知道猫老大的秘密,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什么秘密?你先说,我掂量掂量,放心,只要你的消息是有价值的,我便不会杀你。”黑衣人道。

    “除了那个死掉的公安厅长张士英外,猫老大的还听命于另外一个人,也是个当大官的,嗯,或者说,猫老大背后真正的boss不是张士英,而是另外一个比张士英更厉害的大人物。”苏洪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趁着黑衣人正咀嚼消化自己说的消息时,他猛地手肘往后一捅,同时脑袋狠狠向后撞去——反正横竖都要死,还不如拼一拼。

    可是当他发现对方只是轻飘飘地一掌就化解了他汇聚全身力道的一击,而自己的脑袋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时,他知道,坏了,这回真的碰上个高手了。

    黑衣人笑了笑:“别用你那些雕虫小技了,想活命,继续说点有用的事情。”

    苏洪连忙道:“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偷听过猫老大打电话,他在电话里称那人叫蒋少。”

    黑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一掌劈在苏洪的脖颈道,苏洪脖子一歪,便晕倒在地。

    还是那间布满金丝楠木家具的书房,宋乾朝等三人已经离开,书房里又多了两个女人。

    戚小江打量了一眼白玲,目光落在那位国际巨星齐褒姒的身上,说实话,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绝对是能让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尤物。李云道此时就坐在齐褒姒的身旁,齐褒姒很自然地依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抓着李云道,另一只手握着白玲的手。

    戚洪波一直在闭目养神,突然,桌上手机震了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手机上。

    这位浙北黑道巨擘打开手机,终于松了口气:“找到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小江,你带他们都先出去,我跟李局长再聊两句。齐小姐,麻烦你了,大老远的还让你从澳门跑一趟。”

    齐褒姒勉强笑了笑,有些不太放心,她也知道,李云道跟戚家之前的关系,只要捅破一张纸,就绝对是剑拔弩张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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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一触即发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面红耳赤,待其余人都退出了书房,这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只是显得更加安静了。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戚洪波没有,李云道也没有。

    一位是威震一方的黑道枭雄,一个是掌控国家暴力机构的公安副局长,一老一少,年纪相差甚远,但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对方,目光里有敌意,但也有试探和有欣赏。

    终于还是戚洪波先开了口:“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副局长的横空出世,正验证了这句古话。”

    李云道可没觉得戚洪波这是在奉承自己,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都过三十的人了,还自称少年的话,就有些太恬不知耻了。”

    戚洪波摇头,他觉得李云道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三十岁的年纪放在社会上看,是过了二十来岁最青春的时候,但也正是精力充沛、经验丰富的人生上升期,如果放在政界,你这个年纪的正处级干部,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李云道自嘲地笑了笑:“不管什么级别的干部,也不管有多大的权力,说到底,还不是人民的公仆嘛。”

    戚洪波见他说得滴水不漏,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又正色道:“这一次多亏了李局长,我们能这么快找到小不点,这份人情,我戚洪波记下了。”

    李云道还是叹了口气:“你的人比公安还是快了一步。”发现绑匪三人的落脚点后,李云道和戚洪波几乎是同时派出了人手,但戚洪波却抢先一步接到了电话,说明孩子已经被戚洪波的人救出来了,公安局派出的人马也许这会儿还在路上。

    李云道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书房内的静谧,接通后华山急促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头儿,来晚了一步,孩子要么被转移了,要么被人救走了,但我觉得救走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现场有一个名叫许三的绑匪被人割了喉咙,人已经死了,但体温还是热的。”

    李云道叹了口气:“知道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将许三割喉的人一定是戚洪波派去的高手,刚刚戚洪波的手下黑子也说过,绑匪三人如果是老猫的手下,那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但戚洪波派去的人还是轻而易举地就瓦解了绑匪的防线,而且还将其中一人割了喉,并顺利地将孩子带了出来,可见戚洪波派去人一定是个实力远超一般人的高手。但想想也便释然,戚家在浙北黑道苦心深耕多年,戚洪波本人更有当代孟尝的美称,手下豢养着一些要钱不要命的江湖黑道大枭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李云道抬头看了戚洪波一眼:“其中一名绑匪被人割了喉咙。”

    “哦?”戚洪波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眼睛更是如古井不波一般,只是端起紫砂壶轻抿了一口,“这些绑匪起内讧了?”

    李云道嘴角轻扬:“会不会是戚老板你派去的人一时失手?”

    戚洪波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戚洪波轻描淡写道。

    但李云道相信,明天整个西湖黑道都会知道,绑架戚洪波孙子的人被老七头的人割了喉咙,这对于那些企图挑战戚家权威的宵小们来说,将是一个莫大的震慑。

    戚洪波突然笑了笑:“每个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自古以来,有上九流便有下九流,有黑便有白,也有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李局长,你是想看到一个稳定而繁荣的西湖还是一个混乱不堪、夜夜有人提着砍刀喊打喊杀的西湖呢?”

    李云道眯眼看着这个幻想着一统浙北黑道的老人,针锋相对:“戚老板你觉得在现下的体制和社会土壤里,你还能打造出一个类似于青帮洪帮的组织?先不说人心不古的话题,你真的觉得你手上的几杠仿造枪就能干得过公安机关?”

    戚洪波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书房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过了片刻,戚洪波道:“罢了,这次小不点得救,你也出力不少,我戚家总还是欠你个人情,我现在就先还上一部分。”

    书房外是一处绿荫缭绕的门廊,门廊的另一头链接着别墅的客厅,戚小江与白玲泾渭分明地分沙发而坐,米蕾和齐褒姒分别坐在两人身边。

    客厅里的客户有些尴尬,米蕾率先打破了沉默:“齐小姐,麻烦你了,听说你正在澳门参加慈善演出的排练?大老远的,还让你赶过来。”

    齐褒姒微微一笑道:“玲玲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一起过来,现在好了,孩子救出来了,只是云道和……”她有些担心地看向书房的方向,一方是兵一方是贼,本就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但似乎戚洪波与李云道之间的局面比兵贼之说还要来得更为复杂一些。

    知道儿子已经安然脱险,白玲终于放下心,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把李云道和戚小江的父亲放在一个屋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戚小江,你爸和李云道……”

    戚小江摇了摇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至少今天不会。”戚小江也暗叹了口气,这次小不点遭遇的危机令他对戚家彻底洗白的事情产生了一丝犹豫,戚洪波这些年结交了不少朋友,但仇家一样不少,如果戚家真的脱离了黑色*,自己的正经生意还能像以往一样畅通无阻吗?自己还能保证家人的安全吗?如果连眼下最起码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么戚家由黑转白又有什么意义呢?

    米蕾打量着戚小江的前妻白玲,这并不是她头一回跟白玲打交道,在处理小不点的抚养权的问题上,前后数次都是米蕾带着律师出面跟白玲沟通的。眼前的白玲,年过三十,素颜,因为小不点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米蕾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长相的女人在男人眼里都是属于尤物型的,尤其是她垂泪时的模样,不管她平日里是如何地以女强人的面目示人,在这个时候这种楚楚可怜最能打动男人的心。果然,哪怕戚小江之前对白玲有诸多不满,此刻都仿佛烟消云散一般。

    “白玲你也别担心了,孩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以后我会多派些人手保护小不点,像这样的事情只是极偶然的。”戚小江安慰道。

    “极偶然?”白玲似乎又恢复了一些精神气力,昂起头,像一只好斗的母鸡,“你把小不点带回西湖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一定会保护孩子的安全,可是现在呢?如果这一次小不点有什么三长两短,戚小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戚小江张了张嘴,一时哑然,这件事他也很自责,如果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玲姐,戚小江他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的。现在孩子已经救出来了,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纠结了。”齐褒姒在一旁劝道,“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实在不行的话,还是把孩子送到香港去吧。那边相对安全一些,戚小江你好像也有些产业在香港,云道在香港警队交流过半年,在那儿也有不少朋友。”

    戚小江吸了口气,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我得跟爸商量一下。”

    白玲冷哼一声,又要发作,却被齐褒姒拉住了。白玲还想说些什么,但大门处那边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一身黑色劲装的独眼男子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走了进来。

    “小不点!”白玲激动地站起身迎了上去,想伸手接过孩子,那独眼男子却只是冷冷看着她不说话,唯一睁开着的独眼视线却停留在戚小江的身上。

    戚小江点了点头:“仲哥,她是孩子的母亲。”

    那独眼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将孩子交给了白玲。

    “小不点!担心死妈妈了,死孩子……”白玲激动万分,两眼忍不住的滚滚热泪,但她很快就发现孩子的异常,“小不点、小不点……”

    白玲情绪激动了起来,转身狠狠瞪着那独眼男:“我儿子怎么了?”

    那独眼男子冷冷道:“被绑匪喂了些安眠药,我确认过了,剂量不大,应该睡一觉就会醒。”

    白玲这才微微宽心,一旁的戚小江终于松了口气:“仲哥,辛苦你了!”

    那独眼男子缓缓摇头:“言重了。”

    书房的门响了,随即传来的便是戚洪波的爽朗笑声。

    “李局长,合作愉快!”

    李云道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跟戚洪波握了握手便转身,走过大厅与那独眼男子擦肩而过时,却骤然停下了脚步。

    戚小江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上——这独眼大盗黄信仲可是身处a级通缉的行列,李云道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如果真发现了这么一个大盗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后果……戚小江不敢往下想,这两人无论是谁胜谁负,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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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有故事的人

    李云道打量着那独眼男子,那面目算不得和善的独眼人似乎早就知道李云道的身份,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这个桃花眸子的青年。他曾是纵横西北大漠的大盗,曾将数百围捕自己的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但眼前的这位公安局副局长似乎跟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名警察都不一样。

    杀气!对于独眼大盗黄信仲来说,对这种杀气最熟悉不过了,只是如果站他面前的是跟自己一样的江湖悍匪,他倒也能理解,可是明明这家伙就是个正处级的公安副局长,身上居然有如此冲天的杀气,这令黄信仲百思不得其解。

    李云道却从这独眼男子的眼上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不用说,既然是他将小不点带回来的,那么刚刚动手杀人的一定是他了。李云道知道,戚洪波的乐善好施一定笼络了一大批江湖中人,只要戚家有难,总有那么一两个自认为拾古代侠客遗风的家伙会跳出来忠心护主,眼前的这个独眼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请问贵姓?”李云道突然笑了起来,这让为一触即发的局势而担忧的戚家父子面面相觑。

    “免贵姓黄。”黄信仲面无表情道。

    “杀过人?”李云道似笑非笑。

    戚家父子顿时皱眉,齐褒姒和白玲也瞪大了眼睛,但齐褒姒受齐南山熏陶,自不会对这种事情大惊小怪,而白玲早就知道戚家暗地里的那些勾当,只是将怀中的小不点搂得更紧了些。

    那只独眼猛地露出一丝杀机,但也只是一闪即逝,他笑了起来:“李局长说笑了,天网恢恢之下,谁敢无缘无故的乱杀人啊!又不是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李云道笑了起来了:“如此甚好。”他仔细打量了这独眼男子两眼,似乎想把他的容貌刻在脑中。

    “小江,随我一起送送李局长!”戚洪波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不用客气!”李云道的眼神落在齐褒姒的身上,后者会意,指了指白玲,做了打电话的手势,李云道知道,她是放心不下刚刚差点儿痛失爱子的白玲。

    戚家父子将李云道送到门口,凡青蛇开着那辆黑色的防弹奔驰停在门前。

    “李局长,我们后会有期!”戚洪波冲李云道抱拳,似乎情绪很不错。

    李云道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戚小江一眼,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目送黑色奔驰消失在视线中,戚小江这才奇道:“爸,你跟他说了什么?我怎么看上从书房出来以后,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戚洪波看了戚小江一眼:“儿啊,你还太嫩啊!你比那位李局长虚长了几岁,但格局却比人家差了太多了!”

    戚小江不以为意:“三十岁的实权正处,别说放眼全国,就是全国也不多见。我听说曲书记很欣赏他,没准儿接下来人家又要开创一个三十出头的副厅级的先河。您就别拿我跟人家比了!”

    “唉!”戚洪波叹了口气,“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啊!可惜啊可惜!”

    戚小江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这句话说得太诛心,也不怕传出去天打雷劈,人家那是国家干部,难不成老头子还想自立为王?戚小江知道自己想多了,他知道戚洪波的可惜是说李云道永远不会站到他们这边来,最多只有互惠互利的合作可能。

    “对了,爸,刚刚出书房的时候,你说合作愉快,你要跟他合作什么?”戚小江终于将压在心里好一会儿的疑问抛了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戚洪波淡淡地笑着道,“至少,戚家短时间内不用跟李云道正面对敌了。”

    “为什么?”戚小江不解。

    “人家来浙北,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完,戚洪波负手转身,哼着小曲缓缓踱回别墅。

    “醉翁之意不在酒?”戚小江站在路灯下,面露不解,正准备跟上去,却迎面看到白玲抱着孩子与齐褒姒并肩走了出来。

    “我准备带小不点去医院检查一下。”白玲连看都不愿意看戚小江,说话时只盯着远处的黑暗,“那些混蛋给孩子吃了安眠药,我怕会有什么后遗症。”

    戚小江点头道:“我来安排一下。”

    “不用。”白玲冷冷道。

    “你跟我之前的纠葛,别连累到孩子。你抱着孩子去医院,说孩子被喂了安眠药,你怎么跟医生解释?而且现在三更半夜的,去医院也只有急诊,哪有什么好医生?”戚小江有些上火了。

    “你……”

    白玲还没开口,就被齐褒姒打断道:“玲姐,他说得有道理,为了孩子着想,还是让他安排个好一点的医院,最好找个好一些的儿科大夫。”

    戚家在西湖的触角几乎可以延展至各行各业,戚小江只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市儿童医院的院长便亲自回了电话过来。放下手机,戚小江伸手轻轻抚着儿子的面颊:“安排好了,到儿童医院找江医生,他这会儿正在赶去的路上。我待会儿把他的联系方式用短信发你。”说完,戚小江转身便回了别墅。

    白玲看着那背影,轻哼一声:“没责任心的家伙!”

    齐褒姒苦笑摇头,白玲和戚洪波之间的恩恩怨怨旁人也无法评判,但七巧玲珑心的齐褒姒哪能看不出,这对冤家其实内心深处都有彼此,只是因为价值观和世界观的不同,从此变为了陌路人。

    这世上,相爱而不能相拥的,又何止万千?

    黑色奔驰在西湖的高架路上前行,凡青蛇开车很稳当,车速从头到尾都没有超过六十码,哪怕此刻已经是深夜,西湖的高架道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同行,与白天的拥堵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云道坐在后排,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凡青蛇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一直觉得李云道有时候看上去很年轻,有时候却仿佛像一位身经百难的老人,他从来都不觉得李云道像一名警察,在他的印象里,跟自己打交道的那些警察从来都不是这般文质彬彬的模样。可这个青年的的确确掌控着西湖市的缉毒、刑侦和交巡警这三支力量,无论哪一支,都是他这种混社会的人所避之不及的。

    那青年似乎意识到凡青蛇在打量自己,突然转过头,看着凡青蛇问道:“独眼是什么人?”

    凡青蛇愣了一下,道:“他是五小姐的保镖。”

    “哦?什么来历?”李云道笑了起来,脑中浮现那个戴着厚厚框架眼镜的戚家姑娘。

    “嗯,据说戚爷早年救过他的命,为了报恩,就留了下来。”

    “救命之恩?”

    “据说是被女人背叛。”

    李云道“哦”了一声,这世间有故事的人太多,情爱仇恨就如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

    “先不要送我回家,送我去个地方。”

    西湖小河旁,人家枕河。入夜,老人早已经睡下,飞檐龙兽下灯光昏黄,绿衫女子轻轻咬断丝线。

    一旁倚在堂屋木门上的红衣女子无奈地打了个哈欠:“绿荷,早点睡吧,那家伙估计早就回家睡下了。”

    绿衫藕鞋的绿荷浅浅一笑,露出迷人的梨涡:“你先睡,我再等等,绿豆糕还他热在锅里哩。”

    薛红荷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你干嘛对那刁民那么好?他是可是个吃女人不吐骨头的**大萝卜!”

    绿荷微微一笑:“傻红荷,师弟就是顽皮了些,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是公安局长,自然会很忙,等他忙完了,自然就来了!”

    薛红荷哼一声:“顽皮?他那叫顽皮?他那要是叫顽皮的话,那号子里关着的,只能叫调皮了。”

    绿荷笑道:“你对云道有偏见。”

    薛红荷道:“我是实事求是。你没见过他欺负我的那副贱样儿,你要是见到了,一定跟我一样,想把他撕成一条一条的。”

    “师弟怎么媳妇我家红荷了?”

    “他……”薛红荷有些脸红,恨恨地哼一声,“总之就是个不要脸不害臊的坏家伙!”

    “我怎么听人说女人骂男人是坏家伙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情况都是喜欢上对方了呢?”

    “怎么可能,我会喜欢他?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这个家伙。真是,要啥没啥……”

    小院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薛红荷,你说得对,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嗯,我也没法喜欢你这种女人,真是,前不凸后不翘的……”

    绿荷师姐却嫣然一笑,放下手里补了一半的衣衫:“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吧?”

    李云道嘻嘻一笑,示威般的在绿荷师姐的俏脸上轻拧了一下:“这不等着尝师姐的好手艺嘛!”

    薛红荷又想张牙舞爪,被绿荷拦了下来:“姐姐,你也再吃几块绿豆糕?”

    薛红荷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回房:“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吃吃吃,死刁民,噎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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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放出风声

    绿荷师姐亲手做的绿豆糕颇具江南特色,又加了些薄荷叶汁,在初夏季节入口,既清甜香糯又凉爽沁人。也许是许久没有尝过绿荷的手艺,李云道一口气吃了十绿豆糕,狼吞虎咽,一脸十年没吃过饭的穷凶极恶,吓得绿荷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山楂水:“慢点吃,像个孩子似的。”

    李云道不以为意,吴老和绿荷这里,是他心灵的一方净土,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到这里来,仿佛这里才是他心灵的归宿。“嘿嘿,师姐手艺真好哩!你做的绿豆糕吃多少都不会腻!”李云道由衷地赞道。

    绿荷师姐听了心中高兴,唇角微微扬起,甜甜笑道:“你喜欢吃就好,这次薄荷叶不够了,下次师姐多做些,让你带走。”

    “嗯嗯!”李云道也不跟绿荷客气,他知道如此绿荷才更高兴,眼珠子一转,问道,“老师有没有生气?”

    绿荷掩口笑道:“还说呢,那天老师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来,一开始还聊得挺开心,等一提到你这个关门弟子,老师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老师的朋友好像也是你们西湖市的一位老领导,人家倒是对你赞不绝口哩。不过师弟啊,以后可不能那般冒险了,几千公斤**,老师听了都发懵哩!”说着说着,绿荷师姐便忧伤了起来,一张俏脸惹人生怜,“凤驹才多大,阮钰又刚刚怀孕,以后做事可不敢那般孟浪!毒贩,恐怖份子,都是不要命的啊!”

    眼着绿荷一双美眸又要泪眼婆娑,李云道连忙点头:“嗯嗯嗯,我答应师姐就是,下回绝对不会这般冲动了。对了师姐,最近咱们赵书记有没有再找过老师?”李云道连忙扯开话题。

    绿荷心思单纯,果然顺着李云道的话往下说:“自从你出鬼点子让老师给赵书记写了‘将门风骨’四字后,赵书记似乎就消失了。不过,我听人说,最近他在浙北大学等高校视察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过,说‘我们有些老学者,学术功底是公认的好,但是不务正业’,嘻嘻,估计说的就是老师。我没敢跟老师说,怕老师生气,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老师已经退休了,享受的是国务院津贴,跟他浙北省委书记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李云道却摇头道:“别小看了咱们这位赵书记,很可能将来某一天,人家真的入主国务院了,也许这样他也不会满足!”

    绿荷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眸子在餐厅的灯光下看上去格外闪亮:“那怎么办?万一到时候他针对老师……”

    李云道笑了起来:“师姐,你就宽心吧,先不说他能不能登顶,就算他真的登了顶,到那个时候,估计他又得回过头来巴结老师了,毕竟到了那个层次,他也不敢在史书上留下骂名。”李云道虽然安慰了绿荷,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以赵平安的胸怀气度,如果真我有那么一天,肯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清算起来,就不是如今这般风清云淡的局面了。

    躺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这座距离西湖不远民宅小院有三间房,恰好老师睡一间,绿荷和红荷姐妹俩睡了一间,李云道只能去那间支着一张行军床的小屋。虽然只是小屋,但却被绿荷收拾得很干净清爽,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

    “今天艾灸师傅来给老师诊疗过,所以屋子里有些艾草味。”绿荷似乎有些歉意,“条件简陋了些,师弟将就着睡一晚上吧,明天我去挑张床让人送来。”

    李云道笑道:“没事儿,这条件已经很好了。我刚下山那会儿,带着十力一起睡工地上的工棚,那条件、那气味,嘿嘿,这已经很好了!”

    绿荷帮李云道铺了床铺,又送了一床毛毯进来,最后还不放心,送了一杯温开水进来,这才回自己的房间睡下。

    躺在行军床上的李云道头枕着双臂,借着外面的微光,盯着小屋上方的屋梁,久久不能入睡。

    戚洪波用来换取短暂平静的消息对他来说足够震撼:毛舒的背后居然还另有“高”人,而且也同样身居高位,那么这个神秘的幕后高人究竟是谁呢?

    知道李云道正在调查圣教的人并不多,戚洪波这个层面的人更不可能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在他们眼里,甄平母子顶多就是跟恐怖份子有关联,但他绝对不可能知道圣教这样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因而戚洪波是不可能用这种消息来欺骗自己以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的。

    可是,戚洪波所说的毛舒背后的“大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是体制内的?还是体制外?

    毛舒是本名门智雷的卧底警察,能使唤得动他的,要么是级别比张士英还要高的,要么就是能够给毛舒足够的利益,或者说,两者皆俱!

    如今毛舒被国安直接带去了京城,难道说,毛舒背后的人,是国安的人?或者说跟国安有着莫大关系的人?这个答案只有毛舒能够解答了,但是能不能再见到毛舒,李云道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找到老猫的那名手下苏洪。现在绑架小不点的三人团伙一死两逃,苏洪知道得罪了戚洪波,短期内肯定不敢在西湖露脸了。

    李云道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华山:“老华,让线人在道上放消息出去,就说老猫的两名手下,猴子和苏洪平分了老猫留在安全地点的八千万毒资,现在正准备潜逃。”

    最近好不容易才进入正常生活状态的华山一个激灵:“头儿,真的假的?哪儿来的八千万毒资?所有的涉案卷宗我都年过,没提到过那八千万啊!”华山也知道八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上头真查起来,弄不好破了案功劳没多少,反倒因为这八千万惹来一身骚。

    李云道笑了起来:“老华,你别激动呀!八千万毒资,是真是假,只有老猫自己知道。现在他被国安带去了京城,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就处出来了,也会直接先退到我们局里来。”

    “头儿,我不太明白,这事儿……”

    李云道笑道:“老猫手下能人很多,不光是猴子和苏洪这几个人,如果他们俩胆敢私自分了毒资,老猫的其他手下会怎么想?老猫不在,那就是大家的公款,私自分钱,而且还是八千万……”

    华山恍然:“头儿,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黑吃黑?”

    李云道笑道:“等他们成了过街老鼠,你觉得对他们来说,哪儿最安全?”

    华山嘿嘿一笑:“明白了头儿,等好消息吧!”

    打完电话,已经是凌晨三点,李云道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觉睡醒居然已经是早上八点,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流觞昆曲声。

    推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时候,却看到一身白衣的老爷子正躺在院中的桂花树下,身边的小凳上放着一只袖珍的收音机,收音机里唱着昆曲《长生殿》四本中的第三本《马嵬惊变》。

    听到这边的动静,老爷子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只,往这边瞥了一眼,又缓缓合上,手中拍子随音乐不停。

    “哎哟,老师,听昆曲呢?”李云道凑了上去,蹲在老爷子身边,偷偷打量着老爷子的脸色。

    “哼!”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也不理这刁民,只管自己继续听曲。

    “淅淅零零,一片凄然心暗惊。遥听隔山隔树,战合风雨,高响低鸣。一点一滴又一声,一点一滴又一声,和愁人血泪交相迸。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白杨萧瑟雨纵横,此际孤魂凄冷。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我独在人间,委实的不愿生。语娉婷,相将早晚伴幽冥。一恸空山寂,铃声相应,阁道崚嶒,似我回肠恨怎平!”李大刁民跟着那曲调唱了一段,听得老爷子直皱眉头。

    “唱的什么东西!”老爷子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瞪着李大刁民,“好好的昆曲唱段,都被你这秦腔唱法给破坏了!”

    李大刁民不以为意,厚着脸皮凑在老爷子身边:“您老就将就着听吧,我又不像您,多才多艺,我能唱几句秦腔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老爷子怒道:“不学无术的家伙!”

    李云道连忙嘿嘿陪笑:“是是是,我不学无术,我要是像十力那般生而知之,那您这个老师不就要下岗了嘛?”

    老爷子被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气笑了:“不学无术还有理了?”

    “嘿嘿,老爷子,您别生气,我这不得空就来了嘛!”

    老爷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亏你还记得!”

    李云道陪笑道:“不敢忘不敢忘!”

    “不敢忘?你李大局长胆大包天,几千公斤的**,你也敢往上凑!”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在蹲在身边的家伙的脑袋上狠狠来了两脑门,这才稍稍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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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夫人

    初夏的清晨,在这距离西子湖不远的河畔小院里,斜躺在藤椅上的老人冲半蹲在自己跟前的李云道吹胡子瞪眼睛,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公安局副局长还得一脸陪笑,末了还要端了枸杞养生茶送上去,厚颜无耻地讪笑道:“老爷子,您先润润喉咙,歇一歇再接着批。”

    老爷子当真接过水杯,饮了两口,继续开骂,但骂到最后已经不是在骂眼前陪笑而不语的青年,多数的板子还是打在了当年修建大坝时的那些执政者的屁股上,在厨房对爷儿俩做早餐的绿荷看得掩口想笑,她知道老师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这位关门弟子,哪怕他不来上课时天天唠叨着要罚某人跪在搓板上抄书,但一听说白沙湖大坝差点儿出事,一整夜都没能睡好。

    “老爷子,您消消气,我这不也是一时冲动嘛!我又不是打不死的小强,真要知道大坝下有几千公斤的**,我哪儿敢往上凑啊?”李云道睁眼说瞎话,但表情看上去比什么都真。

    老爷子怒道:“别在这儿哄我这个老头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点英雄主义的小情节,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绿荷师姐适时地从厨房端了一碗绿豆汤和一碗米粥出来,恬淡笑道:“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老师您也真是的,说说师弟就好了哟,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来,师弟喝碗绿豆汤,老师您喝米粥。”

    老爷子一脸不乐意,瞪眼道:“凭什么他喝绿豆汤,我就要喝米粥?”

    绿荷安抚老人道:“老师,医生说您体质偏寒,夏天也要注意保暖,尤其不能吃绿豆一类凉性的食物。米粥是今天一早起来熬的,用的是云道从东北捎回来的东北大米,味道比这绿豆汤要香多了,不信您闻闻。”

    老人怏怏地接过小碗,嗖嗖尝了一小口,随即脸色便转忧为喜,瞪了某刁民一眼:“算你还有些孝心,罚跪就算了。我听说市委书记亲自答应给你批了一个月的长假,现在北京回了,昆仑山也回去看过了,东北也回了,是时候好好静下心来做做学问了。”

    李云道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小碗绿豆汤喝得一干二净,用手背一抹嘴道:“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

    老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哟,转性了?”

    李云道嘻嘻笑着请绿荷师姐再盛一碗绿豆汤,转头对老爷子道:“有些时间没能找到答案,所以想静一静。”李云道很清楚,他需要安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但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真正静下心来的只有三个地方,一处在昆仑山的那座破庙,一处在京城四合院的那间书房,剩下的一处便是随着身边这位老人的所在而变动。他蹲在老人的藤椅旁,仰头认真道,“老师,这几年让您跟着我颠沛流离,原本应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却总要因为我奔波在城市与城市之间,云道心里有愧。”

    这位在世界哲学学术界享有盛誉的老人先是愣了愣,随即淡然一笑:“奔波一些有什么大碍?在追求真理的路上,就算是披星戴月也不会觉得累。”

    李云道苦笑:“老爷子,我可没您那么高尚的觉悟。我一混吃等死的小人物,真像您这么不辞劳苦,估计早就牺牲在追求真理的康庄大道上了。”

    老爷子一连赏了某刁民几记暴栗,瞪眼道:“混吃等死你能把庄子倒背如流?混吃等死你能去跳长江大桥?混吃等死你能大半夜地拉着恐怖份子上大坝谈判?”最后一下老人没舍得打下去,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叹出,“你这孩子,明明就是很在乎,可偏偏要装得什么都不在乎。”

    李云道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见绿荷还在厨房捯饬,冲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老师,还是您了解学生,放在革命时代,保不准我这样的人早就英勇牺牲成了烈士了。”

    老爷子重新躺下去,望着一方小院上空的蓝天白云:“咱们的悠闲日子,不就是那些在乎黎民百姓在乎这个国家的先烈们用鲜血和身躯筑就的吗?也包括你的爷爷王鹏震。”

    李云道径直在小院的青砖上躺了下去,跟老爷子一样双手枕头,望着鸟雀轻跃的蓝天:“谁说不是呢?”初夏的青砖上有些阴凉,但却令李云道感到惬意,躺在姑苏金鸡湖畔的工地里看蓝天时,他想的是出人投地,如今,他躺在距西子湖不远的小院里,想的却是白沙湖大坝下的那几十万百姓,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激,不需要百姓的感恩戴德,只需要有人能懂自己,那晚所冒的风险便足矣。

    “小师弟,快起来,地上凉得很,这样躺着要受寒的哟!”从厨房端着小碗出来的绿荷轻呼道,“听话,堂屋里还有把躺椅,你去取出来跟老师一块躺着聊天!”

    李云道嘻嘻一笑,当真去堂屋取了躺椅出来,一老一少,一个喝着米汤,一个喝着绿豆汤,天上的风儿吹着,树上的雀儿叽叽喳喳,生活仿佛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午后老爷子雷打不动地要午休,李云道蹑手蹑脚地出了院门,刚轻轻掩上门,却冷不丁地发现门又被人拉开,他吓了一跳,不过等看到是绿荷师姐,这才嘻嘻笑道:“师姐,我得请假出去一趟。”

    绿荷将手中用薄荷叶子泡好茶杯塞进他的手里,嫣然笑道:“还未到三伏天就已经三十度了,带着这杯茶。”透明双层玻璃杯上写着“庆祝浙北大学哲学系建系三十周年”的字样,应该是老爷子参会的纪念品。

    李云道也不推辞,拧开杯盖,清香扑鼻,李云道咕咚咕咚饮了几大口,杯中薄荷茶便见了底,他将杯子塞回绿荷手中,笑道:“好香,不过还是没有我的绿荷师姐香!”

    调戏得绿荷师姐俏脸通红后,这始作俑者这心满意足地沿着小河畔慢吞吞地挪向外面的世界。

    西湖凯宾基宾,李云道循着房间号找到了齐褒姒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又摁了门铃,却无人应答,李云道正皱眉之际,对面的门却看了,齐褒姒探出脑袋,冲李云道招了招手:“这边?我在玲姐的房间。”

    齐褒姒很熟练地打量了一下走廊,确认没人,这才飞快从对面房间小跑出来,举着门卡飞快刷卡开门,而后一把将李云道拉进了房间,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李云道哭笑不得:“怎么弄得像是在偷情?”

    进了房间便一头扎进李云道怀里的齐大祸水鼓着腮帮仰头问道:“难道不是在偷情吗?”

    李大刁民一时间哑口无言,自己用王望南的身份娶了蔡桃夭,用李云道的名字娶了阮钰,但眼前的齐美人李云道却无法再给她一个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的保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齐褒姒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两人难得一聚的美好氛围。

    李云道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应该怪我,无论是你,还是夭夭,或者是疯妞儿,随便哪一个都是追求者能排满一整条长安街的国色天香,偏偏被我一人得了手,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齐大祸水却用一记热吻代替了所有的应答,李大刁民终于忍不住一把将这万人迷的女子横抱起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你是我的。”

    怀中的女子恨不得将脑袋揉进男人的胸膛,蚊子一般的声音说了声好,不说还好,说了更令人热血沸腾,尤其是她只罩着一件薄薄的单衣。

    一时间,房间内一片迤逦潋滟。

    一个小时后,在舞台和银幕上令无数牲口遐想的女子将脑袋靠在某人的肩膀上,李云道的手指在女子光滑的肩膀上游走,这样的女子宛如尤物,古书里说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不过如此!

    “其实你真的不要有压力,我觉得现在这样真的挺好,夭夭和疯妞也认可我的存在,这样就够了。玲姐说你之前差点儿被炸死在大坝上,我听了几乎要被吓晕过去。”

    李云道笑道:“我被炸死了,你便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

    齐褒姒却认真道:“原先我以为,除了我的事业,你就是我的全部。可那次听到那则消息后,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以为的梦想和事业,跟你比起来,不值一提!如果你真的被炸死在了大坝上,我想我会退出娱乐圈。”

    李云道低头凝视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子:“媛媛,姑姑说端午的时候,一起回家吃饭。”

    齐褒姒先是一愣,随即面红耳赤,轻轻在男人肩头咬一口:“你这个坏家伙,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嗯嗯,端午对吗?我待会儿就让玲姐把端午期间所有的安排都推掉,不行,我得现在就去跟玲姐说一声。”说着,衣不蔽体的齐大祸水便想往外奔。

    “齐褒姒!”

    “嗯?”

    “把衣服穿上,我可不想自家夫人被旁人看光。”

    齐大祸水先是面红耳赤,随后咬着下唇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齐褒姒。”

    “后面一句。”

    “夫人。”

    “再说一遍。”

    “夫人。”

    齐褒姒仿佛憋足了全身力气,应了一声“哎”,随即逃一般地披上一件风衣开门奔向对面白玲的房间。</div>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传世之作

    齐褒姒只在西湖待了不足四十化产生了方方面面的影响,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明、清两代的儒学生。李云道对《二十四史》触类旁通,对心学流派的各类书作过目不忘,倒真的在其中一章节里发现了几处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错误。

    吴老老怀大慰:“王文成是心学流派的集大成者,这两段引言是不是出自阳明先生的《传习录》也未曾可知,不过云道你既然有过目不忘之术,想来你认定的应该不会有错。”

    李云道指着其中一句话道:“陆王心学,陆九渊主张宇宙二字为:‘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也就是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又倡‘心即理’说。断言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之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来今,概莫能外。他认为治学的方法,主要是‘发明本心’。而王守仁主张‘心即是理’,即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而从自己心里即可得到。他的主张被学生们继承并发扬光大,其中又以泰州学派将其说法推向一个极端,认为由于理存在于心中,因此‘人人可以成尧舜’,‘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即使不是读书人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成为圣人。‘心即理’看法的发展,也影响了明朝晚期思想中对于**的正面主张和看法。由于心即理,因此**与天理,不再如朱熹所认为的那样对立,因此是可以被正面接受的。老师,我觉得这一段应该加进去。”

    初夏的淡淡阳光从气窗洒落下来,落在老人与青年面前厚厚的稿纸上。老人轻轻用指节扣击着纸面,抚须点头,似乎觉得李云道说得很有道理,但却也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笑盈盈地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青年:“云道,关于心学这一章,我决定要重写。”

    李云道微微错愕道:“老师,我觉得挺好,只要这一处稍稍改动一下,就会更加完美些,还有重写的必要吗?”

    老人笑得像骗良家闺女的老狐狸一般:“我觉得可以重写,不过这执笔嘛,我认为应该由你来执笔。”

    李云道大吃一惊,这可是在社科院都挂了名的鸿篇著作,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吴老的这套书绝对有传世价值,不知道多少著名学者挤破了脑袋想把自己的名字挂在这本书的编著作者名单里,却被老爷子一一拒绝,如今吴老竟然主动让出一章重要的篇幅,让李云道来主笔,如果真能把名字添加在作者名单里,这可是一份莫大的荣耀啊!可对于这个无数学者可以打破脑袋也要抢到手的机会,李大刁民却一点也不珍惜,摆手道:“我这半桶水可不敢犯这种满瓶不动半瓶摇的错误,真要写错什么,可不光光是被人嗤笑一辈子这么简单,我我可不想成为几百年后人类哲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记败笔,别到时候人家哲学系的老师一上课就开骂,不好好读书,将来就会成为李云道那样的笑话……别别别,老师,您老人家就放过我吧。”

    老爷子却不容拒绝地将那叠书稿拿起来,笑道:“这章本是我的博士研究生打的底稿,但是已经被我退了三次稿,他已经拖延了三年没能毕业,这是第四次退稿。所以这一章,还是你来写,事先申明,如果写得像一坨烂狗屎,你也别拿来丢人现眼了,直接自己在家当柴木烧了。”

    李云道哭笑不得:“老爷子,现在谁家还用柴少木?都是集中供气的,最不济的城乡结合带也是用煤气罐的。”

    老爷子起身,捶着腰,李云道顺手上去帮老人捏了两把,他虽然不擅武,但博览群书,认**极准,工作了大半天明显精神有些萎靡的老人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冲院子里晾晒衣服的绿荷唤道:“阿荷!”

    “诶!”阿荷师姐心情好的时候应答时总喜欢音调上扬,因为她开心,似乎整个小院也与她的心情一样轻盈了起来。在围裙上擦干净双手,阿荷师姐笑着盛了两碗银耳羹送进来,一碗常温,一碗冰镇,看上去晶莹剔透,颇是可口的样子。

    老爷子尝了两口,舒服得连皱纹都少了几道,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红荷丫头呢?”

    绿荷看了李云道一眼,笑着道:“去找陈家兄妹了,说是这两天都不回来住。”

    老爷子瞥了李云道一眼,耸耸肩膀道:“怕是被我这关门弟子欺负怕了!”老爷子也知道李云道与薛红荷两人一个是不肯吃亏的主,一个性格脾气古怪,凑一块不打架才怪。

    绿荷也看了李大刁民一眼,掩口笑道:“红荷啊,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您这位关门弟子。可惜云道已经结婚了,否则倒是可以将你们俩凑成一对。”

    李云道顿时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别别别,师姐您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我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真要凑一块儿去,万一哪天你家姐姐一个不乐意把我给阉了,我想找个哭的地儿都没有!”

    绿荷掩口笑道:“姐姐哪有你说的那般不讲理哟?其实私下里她还是很关心你哩,只是你们俩好像天生八字弗合,弗见面还好,一见面就往死里掐!”绿荷师姐的口音里带着糯糯的江南音,听上去如同这冰镇银耳一般令人舒心。

    老爷子喝了两口便放下汤碗,将那叠书稿递给绿荷道:“拿去升炉子!”小院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小小的煤球炉,利用率倒是颇高,老爷子每天一起来最乐呵的一件事情便是替阿荷将炉子升好。

    绿荷师姐接过厚实的书稿,撇了一眼便愣住了:“郭师弟的博士论文?”阿荷翻了两页,果然眼熟,而且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的的确确是郭师弟当初交上来的论文底稿,但是很多地方老师又做了改动。其实年初时郭凯师弟请她帮忙看过这本主述明代心学的博士毕业论文,但她粗粗翻一遍后便告诉郭师弟,估计这本论文过不了老师那一关。只是没想到老师不但帮郭师弟做了批注,而且似乎还有意提携郭师弟进《演变史》的编著团队,幸好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郭师弟,否则不知道那位已经延迟了三年多还没有毕业的师弟会作何感想。

    老爷子笑了笑:“郭凯这本论文,只能算是中下水平。拿给云道看,也只是想验一验我这关门弟子的水准。所以还是验了那句话,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李云道苦笑道:“老爷子,我这个关门弟子,既不是驴也不是马,你咋溜也溜不出个真金来啊!”

    绿荷笑道:“师弟你太谦虚了,单单能将二十四史背下来这一项,你就已经赢了所有的师兄师姐!”

    李云道笑道:“死记硬背登不了大雅之堂。”

    一旁的老人却摇头道:“中国如今的教育,忽视了太多的传统经典,能将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东西倒背如流,而后融会贯通,这才是作为一名华夏精英的本份。如今的教育都太过于功利了!”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道:“您老人家不也是打着教学生的名号,征用我们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你说人家郭恺这章写着不好,您自个儿倒是抽空写写看,我就不信,您真能写出个花儿来!”

    老人不以为意,笑着负手走进小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成天弄得跟室外高人似的……”李大刁民小声嘀咕道,却冷不丁看到绿荷师姐站在书架旁冲他招手,“嗯?”

    “嘘,小点声!”绿荷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叠发黄的书稿,递了过来,“看完就放回去,千万别被老师看到。”

    书稿略显微黄,看样子有了些年头,封面写着“论陆王心学”五个大学,翻开第一页,那笔力苍劲而有力,语言朴素却不乏真理,李云道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他读书本就很快,看完百页的书稿只用了二十分钟,直到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吴书联,1982年2月于苏州沧浪亭。

    李云道看了一眼在佝偻着身子,负手在院中散步的老人,他不明白,这样的传世之作,为何老人宁可雪藏在书架上落灰也不肯让它问世。</div>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头版头条

    生活就像一条时而奔腾不息时而平静如镜的河流,结束了波涛汹涌后,终归于平静。李云道二点一线的清闲生活并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人打断了——距离李云道的假期还有三天的时候,《西湖日报》头版头条用整版的篇幅发表了一篇轰动西湖政界的新闻人物报道,作者是西湖日报当家小花旦戴纪菲,文章的标题是《跳得了长江、斗得了悍匪、反得了恐——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民警察》。

    吴书联老爷子有阅报的好习惯,每天上午留半个小时的阅报时间,这么多年雷打不动。很入得了老爷子法眼的报纸不多,除了《新华日报》和《人民日报》外,老爷子顶多就看看当地的日报,所以报纸是老爷子推到李云道面前来的,用食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上的报纸:“简直就是在神话你这个公安副局长!”老爷子有些生气,因为他不太确定写这篇报道的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经历动乱年代的老爷子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那点龌龊,那个年代他就曾目睹多少青年才俊被高高捧起,又被重重摔下。

    李云道将报纸上的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微微皱眉:“倒也不算夸张,只是个别地方用词有些言过其实了。”他休假期间,华山曾发来一条微信,说是日报社戴纪菲拿着市委书记的上方宝剑来市局采访了,事实上李云道倒也不反感记者这个群体,相反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这群靠笔杆子吃饭的文人的确有其可取之处。但通读史书的他更清楚,中国文人的酸气是刻进骨子里的,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一旦发起狠来,一枝笔杆子有时候真的可以胜过千军万马,但有时候正是这枝笔杆子坏了事,带给社稷和百姓的伤害往往也是巨大的。

    将文章通篇扫了一眼,李云道便不得不佩服那位戴大记者搜集素材的能力,连他在姑苏市局抓了几名悍匪的阵年往事都被她挖了出来,更不用说在江宁市江北分局时的那些事情。文章采用的是倒叙的手法,开篇便是对李云道拖着毒贩张凯钟上大坝跟恐怖份子谈判的描述,在这里并没有对大坝下的的几千公斤**直言不讳,而是用恐怖份子企图炸掉大坝这样的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戴纪菲居然还用了心理描述,描述了李云道有一个刚刚出生不足半年的儿子,关键时刻惦记着家人但更惦记着白沙湖大坝外的几十万民众。

    看完文章,李云道也不得不承认,西湖日报这位当家花旦的文笔功底的确一流,如果这篇文章不是在写李云道自己,通篇读完一定令人特别感动。绿荷师姐送了一盘洗好的枇杷进来,看到那篇报道,只读了几小段便红了眼眶。李云道连忙将报纸抽了过来:“都是记者在胡编乱造,当不得真!”

    绿荷转身抹了抹眼角,柔声道:“还能休息几天,你就别回去了,师姐多做些好吃的。”

    看着绿荷掀帘而去的袅袅背影,李云道苦笑着道:“老师,咱们这位曲书记到底是几个意思?”

    老爷子起身,负手在书房里踱着步子:“曲费清跟你一样,是空降到浙北来的外省干部,而且一来就是担任省委常委和省会城市的一把手,原本他应该是想放手一搏,毕竟在他这个年纪,如果再不搏一搏,接下来就要退了。现在京城又把以强势著称的赵平安调来了浙北,这局棋对于你们这位曲书记来说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不过,曲费清这个人官声很好,也很爱惜羽毛,是个实干派。”吴老对曲费清的评价比较中肯,不褒也不贬,只是很客观地阐述事实。

    看着报纸上硕大的标题,所幸的是为了李云道的人身安全,文章中间并没有配图,只是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拍的李云道的办公桌,杂而不乱,那位美女戴记者居然为这张照片采访了浙北大学的一位心理学家,心理学家分析说:这张办公桌的布局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是办公桌的主人是一个心理素质及其强大的人,第二是说明这个人性格相当沉稳,不骄不躁,具备做大事、就成大业的基本条件。这句话就有点诛心了,什么叫做大事?什么是成就大业?这种话放在旧社会传出去,自己估计早就开始被封建皇权打入坚决格杀的行列了。

    华山说戴纪菲答应稿子一定会给李云道过目了以后再发,但李云道对戴纪菲的允诺一笑了之,他太了解这些无冕之王的脾气了,除了市委书记市长和宣传部长,谁要是敢改动他们的稿子,他们绝对会记恨对象一辈子。文人大多心眼小,这是李云道通读史书得出的一个结论。

    这篇市党报的头版头条在政界引起了多大轰动,李云道还在还不太清楚,但是当报纸放在市局一把手康与之的面前时,康局长脸色就有些令人难以琢磨了。关于这一次反恐,康与之的名字文章里连提都没提,相反倒是提到了李云道破格组建的战风雨、夏初和木兰花三人行动小组得到了前任公安局长朱子胥的大力支持。连前任局长朱子胥都提了,却不提他这个现任局长,这是戴纪菲故意的,还是有人授意的呢?康与之将华山叫进办公室,和颜悦色问道:“老华,戴记者在你们刑侦上采访的那几天,你们怠慢人家了吗?”

    华山此刻正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道:“朱局,我正为这事儿头痛呢!这位戴记者实在是太敬业了,差点儿查得我们刑侦队底儿朝天,我看她来我们刑侦干刑警估计都没问题。戴记者人是挺和气,就是太没有诚信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稿子写完后,先给李局看一眼,毕竟这是关于李局的报道嘛,可人家倒好,写完稿子直接发给了市委办公室的纪处长,还跟我说是因为曲书记催得太急了,所以没来得急跟我们沟通稿子的内容。”

    华山离开后,康与之不禁陷入了深思:看来稿子是曲书记亲自审核过了以后才签发的,难道说是曲费清的意思?康与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曲费清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是省领导外加市里的一把手,如果曲费清真的对他有什么意见的话,他这个公安局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就很难说了。他又联想到之前曾经有领导提议让他兼任分管副市长,但这个提议却在常委会上被搁置了,传出来的消息说曲书记只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暂时搁一搁”便没了下文,倒不是他有多在意这个副市长的位置,只是前面朱子胥是副市长兼任公安局长,到了自己这儿副市长的头衔就没了,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呢?

    曲费清深思了许久,终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纪处长,是我,公安局老康!”

    正在修改领导的一份讲话稿的纪灵岩明显愣了一下,笑道:“哦,康局长你好!”

    “是这样的,我来市局也有段日子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基层调研,这不最近刚刚有了些心得体会,想看看曲书记什么时间有空,我想来跟书记汇报汇报工作。”

    纪灵岩又是一愣,公安局是政府条线上的部门,直接汇报对象应该是市长严东阁,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康与之都是跟严东阁一条线上的人——在赵平安初到之际,严东阁和康与之都第一时间倒向了新来的省委书记。曲费清这种从草根崛起的学术派官员打眼里跟赵平安这种自带红色属性的一把手尿不到一个壶里,相反跟年轻时曾在青年政治学院担任讲师的省长周慧珉在政治见解上有诸多一致之处,两人惺惺相惜,很快便在常委会上达成了共同进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康与之想来曲费清这儿汇报工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怕严东阁那边有看法吗?大院里人多眼杂,只要他康与之出现在书记办公室,严东阁那里也会很快收到消息。难道说,康与之想改换门庭?

    想到这里,纪灵岩笑了笑:“好的,要不这样,领导这会儿在会客,待会儿我进去问了以后给你答复?”

    “哎,好的,那麻烦纪处了!”康与之放下电话,脸上的笑意又消息得无影无踪。他去曲费清办公室汇报工作,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严东阁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心眼很小,睚眦必报,如果真的知道他去了书记办公室,指不定又要胡思乱想。但是他必须放手一搏,否则眼前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这次副市长的任命,或许一拖就是一两年,自己这个年纪,可经不住这般的拖法。

    他想不想,又拿起电话,但又很快放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向秘书,你好,我是康与之!”</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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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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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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