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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三章 袍泽兄弟

    “这么说,你们没有找到‘七星’的尸体?”郭昌彬的声音再次将李弓角的思绪从轰隆的直升机声和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扯了出来,“‘七星’,原名刘豪强,广东潮汕人,神枪手,百发百中,在你李弓角入伍前,曾是两届全军大练兵的射击~щww~~lā”郭昌彬读着手中的资料,间或抬头看一眼李弓角的表情,可是他从这个大块头的脸上也没有读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郭昌彬放下手中的资料页,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腾起阵阵白雾,眯眼道:“刘豪强在执行此次任务前,曾经请了三天的假?”

    李弓角微微点头:“‘七星’入伍后,拢共就请过一次假,还是为了给他爹送终,老人才入土不到半个钟头,就被部队一个电话召{了回来。这一次是请假回去相亲了,我们虽然是军人,但首先是一个人,是个儿子,是儿子就有传宗接代的责任和义务。”

    郭昌彬笑了笑:“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在意的并不是刘豪强有没有请假亦或是请了几天假,我真正在乎的是在三天假期间,他究竟见了哪些人,他相亲的对象是谁,有没有经过部队政审?”

    大块头刚毅的眉头微蹙,问道:“现在相亲也要经过组织的审批?”

    郭昌彬道:“别人不需要,但是你们是‘轩辕’,你们执行的大多数都是秘密任务,掌握的都是国家绝密信息,枕边人这么重要的角色,你说要不要政审?”

    李弓角微微叹了口:“他从老家回来后情绪很激动,他说相亲相到了一个很中意的姑娘,在老家的涉外宾馆当服务员。”他顿了顿,看着郭昌彬微微诧异的表情,苦笑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家伙吃亏了,‘轩辕’的人,起码也得找个公务员或者医生之类的工作稳定些的姑娘,怎么找个服务员?我们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你知道那小子自己怎么说吗?”

    “怎么说的?”

    “他说,‘咱们这种农村孩子,要爹没爹,要背景没背景,又是个穷当兵的,现在老家的房子都上万块一个平方,按咱们的补贴,几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一套婚房。现在人家都不嫌弃咱,咱还是有自知之明地接受吧。’”李弓角轻轻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兄弟啊,怎么就连套婚房都买不起呢?”

    郭昌彬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个问题目前对他来说是无解的,也不是他们一个两个人出面呼吁就可以解决,房价高是全国普通现象,军人收入低也是全军普遍水平,自然不可能因为刘豪强要娶媳妇儿,组织上就给他发上大几十万去付首付,更何况哪怕凑足了首付,那月供也不是刘豪强一个大头兵可出得起的。

    郭昌彬叹息了一声,现役军人的工资和退伍军人的安顿,一直是困扰全军的重要问题。他又拿起一张资料,说道:“刘豪强一共请了三天假?”

    “嗯,三天。”

    “他有没有提过他回去以后,在老家置办了套房子?”郭昌彬突然抛出一个让李弓角措手不及的问题。

    “他买了房?”李弓角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双眉间的“川”字若隐若现。

    “一百四十二平,总共花了三百八十万,房子就在他的名下。”郭昌彬抖了抖手中的资料,“这里有房屋信息,购房人就是许启富。”

    李弓角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瞬间塌入了椅子中,精神恍惚。”关于房子的问题,我们已经着专人去潮汕市了解情况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马上就有答案会传回来。“

    原本宽大的椅子在李弓角的身下却显得格外袖珍,但此时他明显情绪不高,抬头看了郭昌彬一眼,很快又抬下头去——他们五个人是生死相依的战友,是能够相互交托性命的兄弟,此时要自己去怀疑自己的兄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李弓角自问不想也没乐意去怀疑昔日背靠背浴血奋战的袍泽兄弟。

    “你放心,我只是了解情况,不带有任何有色眼镜的成份。如果事情都调查清楚了,该给烈士身份的,党和人民肯定不会忘了他,也不会该买了他的家人,但是如果真有魑魅魍魉混在我们的队伍的,那么就真的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虽然没有闻过一天的哨烟也没上过战场,但我也绝对不能容忍咱们的队伍里有一粒沙子。”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而入,正是郭昌彬的秘书小孙,小伙子手上拿着一碟资料,门开了以后一直在跟郭昌彬耳语,说话的时候仍不停地越过郭昌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戴沉重镣铐的李弓角。

    郭昌彬一日十行地看完资料,抬头时面露喜色:“辛苦了小孙,这份资料太重要了。”

    郭昌彬回到李弓角对面坐下的时候,这个能一掌打死一头野牛的青年只稍稍打量了他一眼,瞬间长叹了口气。

    郭昌彬奇道:“你知道我看的是什么?”

    李弓角点头:“启富真的有问题?”他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曾经是愿意为了彼此挡子弹的生命战友,一夜变倒戈相向,李弓角似乎对这个答案将信将疑。

    “刘豪强在买房前去过一家很普通的楼盘,那儿的均价才八千一平方,但许启富囊中羞涩,销售员回忆他当时连两万块钱的订金都拿不出。但时隔两日,他就在市中心的核心地段买下了一套叠加别墅。李弓角同志,你觉得他该不会真的得了一只种啥得啥的神碗吧?”

    李弓角听得出郭昌彬话语中的讥讽,因为他刚刚给自己的队员打了包票,事实上他到此刻也仍不相信这背后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团队中占据重要席位的观察手——代号“七星”的刘豪强。可是刘豪强的家境他这个当队长的是相当清楚的,家中只有一位瞎眼老母,最近才多了一个花枝招展的相亲认识的女友。

    郭昌彬话锋一转,笑着问道:“继续说说看,你们进入缅甸那个丛林村落后的情况。”

    高大威猛的身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原本无比结实的钢制审讯椅发出吱喀吱喀的可怕声响,他叹了口气,思绪再度重回二十七日前……

    缅甸丛林里向来危机四伏,才行军五公里,李弓角已经干掉了数条毒蛇,借着偶尔从云中露脸的微弱月光,勉强能看到蛇尸上的斑斓花纹,这样的蛇只要被它咬上一口根本来不及救治便会一名呜呼。降落点距离执行任务的缅甸村落还有足足二十公里的路程,李弓角测算过,以他们正常的丛林行军速度,大概能在凌晨两点左右到达村落,届时将在一天中人最困乏的时刻,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对打着反#政府武装幌子的毒贩进行毁灭性地打击。

    进入村落的时间跟他预测的果然相差不大,而且还提前了两分钟,凌晨一点五十八分,除去观察手“七星”的轩辕特别行动队已经在村落旁的一处高地集合完毕。

    用手势简单地布置任务后,李弓角单枪匹马一人一弓便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三名岗哨,看得远处高地上匍匐瞄准观测的狙击手轻声在步话机中感慨:“轩辕,你一个人就顶人家一支特种部队了,还要我们干啥?”

    顺手拧断一名毒贩的脖子,李弓角小声道:“可以了,‘湛泸’跟我进村,其他人准备策应,不需要活口。”耳机里传来机枪手和狙击手的轻声应答后,李弓角领着“湛泸”一起钻进了鼾声起伏的毒品中转基地。

    “有情况!”耳机里传来提醒声,李弓角和“湛泸”同时猫下身子,贴着竹制走道的下方。

    吱,竹门被打开,一个起夜的毒贩迷迷糊糊地走到走道前,扯开裤子掏出玩意儿对着院子就开始方便,零星的液体溅落在竹廊下方的两人头上,气得“湛泸”想用匕首一刀解决了那家伙,却被李弓角拦住。

    果然,那家伙撒完尿,咂咂嘴,转身又回了竹屋,不一会儿鼾声再起。

    李弓角做了个手势,“湛泸”知道这是速战速决的意思,他想了想,做了个兵分两路的手势。

    李弓角会意,点头打势,十五分钟后,村落外集合点汇合。

    李弓角想起,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跟队员们说话了,虽然用的是特种部队惯用的手势。

    “后来呢?”郭昌彬急问道,“你不是说据点里的毒贩都是你杀掉的吗?”

    李弓角点头:“嗯。”

    “据点里总共十二名毒贩?都死在你手中?"郭昌彬问道。

    “岗哨里的四人都是被我拧断脖子,里面的都是用的军刀,每人一刀。”李弓角轻描淡写,总共花了六分钟。”

    “这当中你碰到过‘湛泸’吗?”

    “没有,我怀疑他一跟我分开就遇害了。”

    “另外的三个人呢?”

    “我撤退的时候,耳机里就没有他们的讯号,我一开始以为是设备故障,后来才发现……”他顿了顿,眼圈再度泛红。

    那些都是同吃同住同睡同训练同上战场同杀人同样愿意为了彼此挡子弹的袍泽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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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四章 沙漠之神的守护

    漫天黄沙中,西洛可风给这座位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村落带来了更多的死亡Щщш..lā村落里本就人口稀少,青壮年要么被政府强行征入了军队,要么就加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反#政府武装,这几年附近多了一处军事基地,几乎被人类文明遗忘的村落才次热闹起来。于是,仅用布条遮挡着身体关键部位的妇孺们经常会挎着篮子,步行到三十公里外的军事基地周边兜售为数不多的沙漠特产和手工制作的日用品。可是,今天脖子上挂着九只兽骨的年迈村长下了命令,谁也不许迈出村落一步——昨夜天神发怒,军事基地的方向传来令人心悸的巨大声响,全村人都看到黑夜中腾起的火光和蘑菇云,村长说,一定是这些外来的军人触怒了沙漠之神,神罚降临才会有那般的神迹。

    于是,今天村里也没敢出门。

    +

    临近黄昏,夕阳如血中,一辆军用吉普从军事基地的方向缓缓驶近,因为太久没有下雨,吉普车的后方竟扬起数丈高的沙尘。村里的孩子偷偷从茅屋里探出脑袋,曲卷的头发和黝黑的额头上全是汗珠,顾不得擦汗,孩子们只好奇,昨夜被沙漠之神惩罚过的罪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妇女们伸出健硕的膀臂,将那些探出茅屋的小脑袋们一个一个揪了回去,但最后自己也忍不住想探出头来看一眼。

    吉普车在村长家的茅屋门口停了下来,村长的家很大,至少在村子里的女人眼中,建得最高也地处村落正中央的村长家的的确确是村子里最豪华的住宅了。女人们看到被沉重兽骨拽得不得不弯下腰的村长颤颤巍巍地从那间最“豪华”的茅屋里走了出来,望着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男子,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作为村子最年长也最拥有智慧和权力的男人,村长一眼就看出这个年轻男子并非来自昨晚被神罚的那个军事基地,他是黑发黑眼珠黄皮肤,村长年轻的时候见过差不多的人种,那时候他还不是村长,上一代的村长曾经告诉过他,这些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们来自一个遥远而庞大的东方古国。不过眼前的年轻男子的确长得很好看,却也很健硕,他下身穿着一条军绿色的迷彩裤,上半身只有一件白色的弹力背心,肌肉并不算很发达,但年轻时曾在沙漠里空手杀狼的村长却觉得那些清晰的肌肉线条下蕴藏着用之不尽的力量。

    那东方青年看到执着一根粗大枯枝当拐杖的村长,目光落在村长项间那九个兽骨串成的项链上,随即嘴角轻扬,对着村长作揖后,用熟练的阿拉伯语道:“您好,尊敬的村长,我朋友受了些伤,想借个地方歇息一日。”他指了指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吉普车,村长隐隐看到吉普车的后方躺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

    村长是个很热心也很善良的老人,在判断出眼前的青年跟那座被他视为邪恶异端的军事基地没有关系后,他立刻招呼正伸着周边几座茅屋里伸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他们的村妇们一起将受伤的女子抬入村长家的“豪华”茅屋。

    受伤的女人是个黄头发的白种人,跟军事基地里的人也不一样,年轻时跟老村长学过土著医术的村长立刻检查了受伤女人的伤口,等掀起衬衣看到那片几乎大半没入女子小腹的铁片时,年迈的村长这才直起身摇着头,用半生不语的阿拉伯语道:“沙漠之神召唤着她。”

    年轻的东方男子微微皱眉,就连被村民们认为阅人无数的村长都觉得眼前的青年就连皱眉都仿佛是沙漠之神赐予的美。

    “有没有消炎药?”年轻男子问道。

    村长颤颤巍巍地翻箱倒柜,最后好不容易才从压箱底的油纸包中翻出一板用得只剩下两粒的阿莫西林:“这是五年前,一位进沙漠的勇敢的冒险家留下来的。”村长叹了口气,“可惜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那个勇敢的男人,大概他已经回归了沙漠之神的怀抱了……”

    年轻男子对村长的絮絮叨叨没有表现出任何地不耐烦,郑重地接过阿莫西林,看了一眼,却不禁苦笑——五年前的消炎药,早在三年前就过期了——没有消炎药的话,就算将插入女子小腹的锋利铁片取出来,她也有可能因为各种伤口发炎而丧命。

    这里是物资匮乏的非洲撒哈拉沙漠,人烟稀少,最近的城市也是几百公里外的利比亚小镇,就算找到小镇,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家真正的医院。

    老村长摩娑着项间九颗兽骨,叹气道:“其实附近还有一处地方能找到这种沙漠之神的赐福之物。”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却摇头道:“不用想了,就算是有,也早被炸成灰烬了。”

    老村长这才想起,东方男子驾车自军事基地的方向而来,于是叹了口气:“豺狼一般的人啊,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沙漠之神的怒火啊……”

    年轻男子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问道:“我记得这一带有一种可以止血的仙人掌。”

    老村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微微激动:“对,是有可以止血的仙人掌。不过基地里的人驻扎到这附近后,几乎将方圆数十公里内的所有生物都一扫而空,当然也包括了‘沙漠之神的祝福’”。老村长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从这里往太阳落山的方向,大约一天脚程的地方,有一小片绿洲,那里可能还有一些。”

    “基地里的人没发现那块绿洲?”青年疑道。

    老村长摇头,很神棍地说道:“那里住着沙漠之神的守护者们,它们尖锐的牙齿会撕裂每一个侵犯神圣领地的闯入者。”

    “守护者?”青年轻笑,“麻烦你帮我照看她一会,我去去便回。”

    老村长目送这个长得异常漂亮的东方青年快步走出茅屋,跳上那辆军绿色的吉普,引擎如雷声般轰隆着,扬起一片沙尘,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迹。

    老村长口中的一天脚程,换成青年驾驶的吉普车,也就两个小时,只是出发时夕阳斜挂,等他看到车灯下的那片绿洲时已经圆月如盘般悬挂在撒哈拉沙漠的上空。

    他没有立刻下车,只是用车顶的聚光灯对着那片不过数百平米的绿洲,绿洲的中央是一洼静谧的湖水,围绕着湖水,是黄沙遍野中难能可贵的一片葱绿,其中便有那种具有止血功能的巨型仙人掌。灯光所及之处,一片静谧,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被任何生物打扰过一般。

    虽然已是晚上,沙漠里西洛可风却仍旧是滚烫的温度,他打开车窗,高温随之袭来。他从手腕上的佛珠里摘下数粒,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挥臂抖腕,数枚佛珠同时呼啸而出,触及沙面时速度不减反增,在沙地上弹出几个跨度极大的弧度后,最后才落入那片宁静的绿洲小湖。

    沙面上很快就传来连触不断的“咝咝”声,黄沙如流动的水面一般,缓缓流向湖面。

    他打开远光灯,微微眯眼,沙面上的数十条沙漠角蝰正朝着佛珠刚刚的运动方向袭去。他微微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种沙漠里常见的毒蛇那还算好办,他又拿出几粒佛珠,依样画葫芦地运气后掷出佛珠,将沙面上的毒蛇纷纷引向水畔。他目测过,自己距离最近的巨型仙人掌仅有十步的距离。只要不动声色地取了仙人掌,也不至于惊动这些撒哈拉沙漠的“守护者”们。

    他将脚上的军靴鞋带解开后,将迷彩神的裤管系入靴帮内,将鞋带系紧,而后转身从车后座上抽出两把军刀,刀尖上似乎还有还未来得及擦拭掉的血渍。一手一把军刀,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轻轻地踏上沙地,唯恐会惊动那些在黑暗中栖息的生物。十步距离,放在平时不过一息的功夫,可今晚他凝神静气,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稍稍停歇片刻。

    仙人掌很大,用军刀割开的时候流出了绿色的汁液,好在闪着寒光的军刀异常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割下数片鲜嫩的巨型仙人掌肉。

    正当他转身时,突然全身汗毛炸立,咝咝声临近,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的那辆军用吉普的副驾门边,匍匐着一头浑身上下毛被黄色、满布黑色环斑的猫状生物,对那绿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耀眼的磷光。

    他深吸了口气,只是在短暂的失神后便恢复了镇定——这样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场景,下山这几年似乎也没少碰上,只不过今天追兵是毒蛇,堵截的居然是本不应该在沙漠中出现的非洲豹。

    这应该是一头已经饿了几天的非洲豹,月光下,它的嘴角已经拉下成丝的涎液,显然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已经让饿得发晕的它垂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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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五章 嘚瑟个啥

    ♂

    对于一头已经饿了数日的非洲豹来说,眼前的青年意味着一顿饕餮大餐。然而,它却只是静静地站在越野车的一侧,任由涎液打湿身下的沙地,皎洁的月色下,那对泛着莹光的眸子熠熠生辉。

    身后的咝咝身越来越近,青年男子竟不动声色立在巨型仙人掌旁,含笑打量着那头通身黄黑斑相间的豹子,似乎毫不在乎下个瞬间眼前的凶猛生物就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非洲豹前身轻伏,厚实的前爪轻拍沙地,摄人心魂的莹光色的兽眸却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猎物”。只是它却不敢上前,似乎也知道再往前几步,就是那些沙漠角蝰的领地。

    几条鳞纹接近沙地颜色的角蝰似乎已经发现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咝咝着蛇信往巨型仙人掌方向游来。

    这在东方面孔中绝对堪称娇艳的年轻男子发出一声轻叹,军刀如同生了根般在掌心间转动,改执为握,就在一条角蝰张着毒牙闪电般袭向他小腿的时候,反射着月光寒气的军刀竟然比蛇还要迅捷,手起刀落,那蛇头从七寸位置被生生劈成两截。

    紧接着,数条长度和粗细相当的角蝰相继袭来,两把军刀在月光下灵动如魅,数息的功夫,前伏后继的角蝰头颅竟然已经躺了一地。然而那头流着口水的大型狩猎者却仍旧安静地守在车旁,饥饿却难得地耐性十足。

    满地蛇血随着西洛可风吹向远方,非洲豹似乎也闻到了这股夹杂着毒液腥臭的味道,也许是担心自己的猎物被那些角蝰夺去,它开始低声咆哮起来,只是在空旷无无垠的沙漠里,这点咆哮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更不会吓退那些被惊吓到的沙漠角蝰。

    那青年苦笑:“我也来取个止血消炎的仙人掌,你们也不用这般前赴后继吧?”突然,他越过地上散落的蛇头,如箭一般冲向自己的那辆越野车。

    等了许久的非洲豹终于寻到契机,如离弦之箭般扑向迎面而来的猎物。或许,此刻连这头豹子自己都困惑了,因为它眼中的猎物非但没有任何一丁点逃亡的意思,相反却径直冲着它的捕猎路线而来。

    豹子的速度为雷电,那青年的速度居然比刚刚加速的豹子还要快,就在那非洲豹的前爪正要触及那青年的胸口时,那人竟双膝着地,速度不减的同时腰肢竟后仰出难以置信的弧度,非洲豹的腹部几乎贴着他的面颊而过,野生动物的生腥味扑鼻而来。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一招剖开那头非洲豹的肚膛,可他只是与那野兽擦身而过,落地后一个极漂亮的翻滚,正好落在副驾车门前,在那非洲豹反应过来前,他已经灵活地跃入车厢,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他闪了闪远光灯,冲那只在车头前反复盘桓的饿豹笑了笑,似乎自言自语又似对着那豹子说话:“相煎何太急哟,好歹我们三兄弟在襁褓中都喝过豹奶,看在你这么饿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他突然皱了皱眉头,那头非洲豹似乎刚刚落地时,后腿被角蝰咬了一口,此时后半身已经太开始蹒跚起来。

    他想了想,发动引擎,这世间生生死死那般之多,大师父说了,也就是些梦幻泡影而已。

    越野车倒出数十米,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打正方向后,他略微辨识了方向,向着村落驶去,副驾上的军刀血迹斑斑,还有数块他脱了上身背心包裹的仙人掌肉。

    就在越野车离开后不久,非洲豹蹒跚着离开这块附近沙漠中仅有的绿地,沿着月亮的方向走向沙漠的边缘,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它的两条后腿便失去了作用,到后来,它几乎是爬着向前,用两条前腿拖动着几乎僵硬的后肢。

    又过了片刻,非洲豹似乎连爬也爬不动了,只能侧躺在黑夜里的沙地上,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跟沙漠之神诉说着最后一丝对世间的不舍。

    突然,黑暗的沙漠远方出现了一个亮点,很快变成两个亮点,之后又变成两道光柱,轰隆隆的引擎声越之而来,正是刚刚已经离去的越野车和那个长得比众多东方女子还要妖艳娇媚的年轻男子。他的目力极好,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躺在沙地上大口喘气的非洲豹,在距离豹子数十米外的地方,他将车停了下来,打开车顶的氙气大灯,隔着车窗观察了片刻,才跃身而下。

    此刻他只穿着一条迷彩裤,**着上身,月光勾勒出饱满而有力的肌肉线条,一反常态的沙漠夜间高温让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粒状的汗珠。他沿着刚刚非洲豹爬动的痕迹缓缓走着,不一会儿又蹲下身,抄起一捧沙土闻了闻,随后皱眉,快步走向那头非洲豹。

    此时,非洲豹已经意识模糊,只是觉得有威胁靠近,本能地发出低声咆哮,试图吓跑正在靠近自己的生物。

    年轻男子在豹子身后蹲了下来,反翻了翻豹子的后腿,果然有两处蛇咬的伤口——沙漠角蝰是剧毒蛇,这头非洲豹基本上已经是没救了。他叹了口气,拎开豹子一侧的前爪,又长长地吁了口气——豹子腹部的乳#房微胀,刚刚沙发上还有些许豹奶的腥咸,这是一只正在哺乳期的母豹,从它运动的痕迹来看,母豹的巢穴应该就在附近。

    很快,母豹的嘴角吐出白沫,浑身抽搐了片刻便没了声息。他回车上取了车刀,在沙地里挖出一个大坑,将母豹扔进大坑,填平沙土,环视了四周,最后寻定了母豹临死时前进的方向,徒步走向月亮悬挂的方向。

    走了大约半个钟头,他在一处废弃许久的断墙草丛里找到了三只嗷嗷待哺的幼豹,沙漠边缘为什么会出现非洲豹,这一点他并不想去多想,看着三只通体毛茸茸的小家伙,蹲在豹穴前他双臂交叉,下巴贴着膝盖,无奈苦笑:“你们这是打定主意要我还当年的人情呀!最能吃的是云道,你们该找他去,找弓角也成啊,他也比我能吃,为什么偏偏要找我这个喝豹奶喝得最少的家伙呢?罢了罢了,既然是债,总还是要还的。弓角和云道的,我一道替他们都还了吧!”他仰起身,看了看头顶上亮如银盘的明月,喃喃道,“大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浮屠,这救了三条豹子的命,那又当如何呢?不过,这几日杀的人也够多了,嗯,基地里的那些家伙,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能算是人吗?”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脱下迷彩裤,扎上裤管,将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扔进裤管,全身上下除了一条军绿色的内裤外,就只有脚上的一双棕黑相间的旱地军靴。

    他的身材本就修长,此时几乎半#裸着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看背影轮廓,倒真如同刚刚从天下走下来的仙人一般。

    回到沙漠边缘的村落,老村长几乎是木瞪口呆的见他将三只幼豹从裤管里抖落出来,佝偻着身子戴着粗大兽骨项链的老村长一见到三只迷茫失措的幼豹,顿时惊得双膝着地行五体投地大礼:“沙漠之神的守护者,保佑我们的村落年年风调雨顺……”

    年轻的东方男子几乎是将老村长从地上拎起来:“母豹被毒蛇咬死了,它们仨得交给你们抚养了。暂时它们吃不了太多东西,等大一些了,我会回来将它们放归草原上去。沙漠不是豹子该呆的地方。”

    老村长闻言,脑袋摇得比波浪鼓还夸张:“沙漠之神的守护者哪儿也不去,就呆在沙漠。”

    原本应该回国主持安全隐患排查工作的李徽猷懒得跟老神棍多聒噪,唤来老村长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孙子,让他们给幼豹弄些吃的,便拉着老村长一起进了茅屋。

    躺在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李徽猷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顿时皱眉:“必须马上将铁片取出来。”

    老村长发动全村妇女烧热水,端盆递毛巾,原本这个时间点早就应该一片宁静的非洲小村落居然热闹了起来。

    老神棍将仙人掌在钵盂中用木杵捣烂,又神神叨叨地念了几段咒语,李徽猷二话不出,奋力拔出嵌入女子小腹的铁片,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涌而出,老村长便将捣烂的仙人掌覆在那巴掌宽的伤口上。

    李徽猷将铁片扔进一旁的水盆,微微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白人女子,小声道:“我已经尽力了,活不活得下来,那要看你自己的意志力了。”

    老村长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昏迷的白人女人,神叨叨道:“沙漠之神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

    在老村长眼中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青年微微耸了耸肩膀:“沙漠之神也保佑异教徒吗?”

    老村长道:“神是宽容的。”

    他指了指白日里落下神罚的军事基地:“那他们呢?”

    老村长道:“他们的所做所为,已经超出了沙漠之神能够忍受的底线。”

    他笑了笑,用老村长听不懂的东方语言自言自语道:“一帮吃饱了撑着的棒槌,跑去祸祸西方列强以表抗议也就罢了,跑咱们地头上去瞎嘚瑟,这下好了,轰,大本营也没了,我看你们以后还嘚瑟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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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 最大的支持

    市局办公室主任李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朱局长的那声“进来”也不似平时那般铿锵有力。推开门,他被办公室里的缭绕烟雾呛得直眯眼,局长不是开始戒烟了吗?

    “局座,还是没能联络上云道局长,刑警支队那边现在群龙无首,您看是不是……”李明欲言又止,李云道在安全隐患排查小组副组长的职务已经被就地解职,但上面并没有拿掉他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长的意思,可意气用事的小李局长还是申请了停职。他不知道在反恐一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一名极重要的恐怖份子因为小李局长的缘故没能抓着,这让早就风声鹤唳的省厅震怒异常,这才有了就地解职一说。抛开站队等因素,李明打心眼里还是挺佩服那位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局长的小本家的,这里头有羡慕却没有嫉妒,他自个儿是政工干部出身,有几斤几两自己也心知肚明,伺候人的活儿他是手到擒来,可真要让他拿枪去抓犯罪份子,他自问没这份胆量和魄力,更不用说动辄就弄个炸弹轰着玩的恐怖份子了。

    朱子胥在桌上的白瓷烟灰缸内将烟头掐灭,深吸了口气后徐徐吁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唉!”他没有回答铁杆下属的问题,只是抬手扇了扇仍在面前缭绕的烟雾,眼疾手快的李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窗台一侧打开窗,正欲转身,又听到局座大人悠悠道,“省里只是停了云道局长安隐排查小组副组长的职务,至于他自己提出的停职问题,局党委会上大家的意见也不太一致,说起来,他现在仍旧是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队长嘛。”

    李明心领神会,看来局座大人在办公室内坐了大半天,终于想出了对策:“局座,国安局那边对这件事似乎倒没有什么大意见,但省里似乎意见不太一致啊。”能坐上市局大管家的重要岗位,李明自然有自己在省里和市里的耳目渠道,这也是朱子胥相当重视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朱子胥叹了口气:“如果不是E30峰会这么重要的事情,放走再抓便是,可是这么一来,万一峰会期间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就不仅仅是就地免职这么简单了。”朱子胥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接着道,“其实,换成任何一个警察,在这样的两难处境里都难以做出抉择,谁也不敢说怎么选才是最正确的,但我倒是觉得,咱们这位小局长,倒是下对了赌注。”

    “局座,云道局长私自放走了恐怖份子,省里虽然意见很大,但是局里上下几乎无一例外地对他赞赏有佳,而且原来对云道局长还有些不太服气的老同志也说咱们的小局长够义气,至于省里提到的‘大局观’之类的说辞,大伙儿似乎很不屑一顾。”李明适时地将市局众人对此事的反应汇报给朱子胥。

    “干咱们这一行的,有几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的?说句不好听的,赶明儿自己牺牲了,谁都想昔日的同仁对孤儿寡母有个照应。云道这小家伙的脑子转得很快,这局棋算不得全盘皆输。”省厅拿掉李云道副组长的头衔后立刻就下派了省厅反恐处的一位处长,朱子胥对这种事后摘桃子的做法极为鄙视,但是大敌当前,尤其是自身腰杆子的确算不得硬的前提下,就算朱子胥身上还有个排名靠后的副厅长的职务,他仍旧没有向那位对赵家迅速靠拢的厅长提出任何异议。

    “局座,云道局长一直联系不上,汤老部长今天来过几次电话了……我没敢跟他说实话,听说老爷子年初就犯过一次心脏病,还住了院,我怕知道真相,老爷子一时间承受不了。”李明小声汇报道。

    “汤老爷子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没想到当年选儿媳妇还是岔了眼。你做得很对,老爷子要是知道娶进家门快十年的儿媳妇是个隐伏的恐怖份子,汤力很可能被劫持当了人质,以他的身体,肯定承受不住。就这样吧,能瞒多久瞒多久!”朱子胥叹了口气,汤力的父亲汤林阳在位其位对自己有提携之恩,而且当年在几个紧要关头都是因为老爷子出面才化险为夷,如今汤家出了这种事,朱子胥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去安慰老爷子。

    “对了,局座,娄大鹏被两规的消息E30后就会正式公布,汪华今天上午来找过我,里里外外都在探我的口风,不过娄家人自己现在都蒙在鼓里,估计他也没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所以想从我这儿打听娄大鹏的去向。我感觉汪主任的反应不太正常……”李明谨小慎微地汇报着。

    朱子胥微微皱眉:“汪华跟娄大鹏走得很近啊,你多留留心,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跟范书记联络。嗯,这件事我就不太好出面了,否则传出去又是我朱某人打压异已。”朱子胥踱着步子来到窗边,负手看向窗外的万里碧空,“公安局是国家暴力机关,是对一切危害人民群众利益的行为进行打击的国家机构,容不下那些藏污纳垢的勾当!”

    娄大鹏落马,李明作为办公室主任终于松了口气。朱子胥在位期间,他唯朱局马首是瞻,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朱子胥一旦真的退了二线,不是娄大鹏继位的话,他还能有个善终,如果真是娄大鹏坐上市局一把手的位置,接下来他将面临度日如年的困境。而且,前阵子他已经听说,娄大鹏嗅到了朱子胥准备退位的消息,正积极在省里和市里进行运作,由二把手转一把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娄大鹏玩火**,跟恐怖事件扯上关系,那么不管事情是真还是假,有那段视频在,他跟局长宝座已经彻底无缘了,或许这一次,曾经将自己视作眼中钉的娄书记很可能就要在高墙内度过余生了。

    朱子胥朝下望着公安局大院,来来往往的警员们脚步匆忙,作为现任局长,他对谁来继任这个位置是有建议权的,市里已经跟他谈过两轮,省厅也谈过一次,主要领导的意见并不太一致,有人想提拔类大鹏,也有人想把自己人安插到公安局来,作为现任局长,朱子胥只提名了李云道,这一点或许连李明这个铁杆手下都不知道。可是,眼下的局势,这个魄力和能力都是他见过的年轻人当中最出类拔萃的小家伙能顺利过关吗?朱子胥叹了口气,一想起省厅厅长的义正辞严,他就忍不住皱眉。赵家那位要来主政浙北,急功近利的厅长迅速向赵家靠拢,只是这种用踩踏一个有为年轻人的方式来上位,朱子胥是极为不屑的。

    “局座,钱强的女儿瑶瑶仍在恐怖份子手里,云道局长会不会被……”李明思量了许久,还是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虽然小局长跟局座大人和自己并非一条心,但是论能力论功劳,这一次的确非小局长莫属,如果不是小局长带着人没日没夜地追查下去,或许这次还真的就被恐怖份子得逞了。

    朱子胥站在窗边,摇了摇头道:“真要被恐怖份子牵着鼻子走,他就不是李云道了。”朱子胥转身,看着自己的铁杆心腹道,“你研究过咱们这位小局长的简历吗?”

    李明扶了扶金丝框眼镜,点头笑道:“内网上看过,很辉煌。”

    朱子胥摇头:“我说的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你啊,你得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

    “咱们这位小局长,逢凶化吉的本事可超出一般人太多了,不管是碰上悍匪,还是遇到毒贩,他就算是从长江二桥上跳下去,也能活蹦乱跳地到香港去挂职。我在公安队伍里干了大半辈子,不是没见过身手敏捷、嫉恶如仇的好警察,但是有几个能躲得过暗杀、炸弹,我看过长江二桥事件的内部文件,南美人派的是雇佣兵,连火箭筒都用上了,换你去试试,看有几条命能劫后余生。”朱子胥不无感慨地说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别的本事不敢说,但看人,如今我还算是看得准的。你别看现在人家被就地免职,他日等人家一飞冲天的时候,别说你什么厅长,就算是一方封疆大吏,或许人家都不会放在眼里。”

    李明听得目瞪口呆,往常引以为傲的口才此时竟然结巴起来:“局……局座,您……您的意思是……”

    朱子胥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做人做事,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省厅里有些人就只盯着眼前利益,唉,今日因,他日果,种瓜得瓜,种果得果哟!”

    “局座,您看是不是要派些人手帮帮云道局长?”

    朱子胥摇头:“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静观其变,什么都不做,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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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章 跟踪李云道

    别人可以静观其变,但是李云道却不行,因为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密封得周全的纸盒子,傍晚进小区的时候,小区门口的保安队长递给他的,说是一个很不负责人的快递员扔在了小区大门口,保安队长好心将盒子帮他收了起来。谢过热心的保安队长后,他将盒子放在车副驾上,立刻调转车头,开到景区一处停工的建筑工地,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快递纸盒轻手轻脚地捧放在空旷的工地上。

    纸盒上并不是印刷的快递单,而是用普通A4纸打印的李云道在玫瑰园的住址、姓名和电话,一看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快递包裹。刚刚在车上他已经用耳朵贴着听过,里面没发出任何异样的声响。

    天黑无月,夜风渐劲,空旷的废弃工地上只能@小说wwW.m西北风的呼啸声。他蹲在盒子跟前踌躇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微微抖腕,三刃刀滑落于手心,手掌从盒子上轻轻抚过,密封的胶带便被锋利的刀尖划裂,纸盒的上盖无声无息地缓缓启开。刚刚他掂量过,盒子并不算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此时打开才发现些里塞满了纸团,纸团的正中央,放着一只如今难得一见的诺基亚直板手机,这种手机李云道并不陌生,当初阮家大疯妞就曾用这款手机当暗器“偷袭”过自己,后来那只被当作暗器的手机就成了李云道下山后的第一只手机。事隔数年,这种久摔不坏的手机如今在市面上已经极难寻见。

    他想了想,还是开了机,熟悉的开机声过后,手机便一次一次震动起来——短信!李云道拿起手机,熟练地摁着手机键,打开未读短信。

    “李云道,想要小丫头活蹦乱跳地回来,就老老实实地按我说的去办。”

    “明天上午,带着这只手机到奥体中心附近,想办法甩掉那些盯着你的警察和国安,等你真的甩掉了那些尾巴,我会发下一步的指令给你。”

    “李云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别想着耍花样,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小丫头的命现在就控制在你的手里,想要她死还是要她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李云道没有回拨那个发来短信的号码,他可以百分百肯定下一次发来指令的时候,狡猾的“银环蛇”一定会换用另一个陌生的号码。中国如今互联网电商极其发达,虽然早就实现了手机号码实名制,但是政策漏洞依旧存在,几乎人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在某宝上弄几个从没人用过的新号码。

    拿着手机,李云道缓缓起身,不过他很快又蹲了下去,将那些塞在盒子里的纸团一个一个舒展开,打开自己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这是一份昨天晚上刚刚出版的《钱塘晚报》,这说明对方如今所处的环境起码能买到一份在西湖市早已经逐渐没落的《钱江晚报》,在移动互联时代,这种依托于纸质载体的传播方式早就被西湖的年轻人抛弃,有阅报习惯的人,年龄应该起码在三十五、六岁以上,而且很可能有在机关单位工作的经历,一般来说社会上的企业员工很有机会和时间消耗在阅读报刊上。

    他又大致扫一眼报纸上的内容,昨天的《钱江晚报》通篇都在鼓吹E30峰会的准备工作做得有多么完备,某某领导对前期准备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肯定评价。目光最后落在一张报纸的中间,这张纸的中间一块目前已经被剪切出一个方形的空洞,看切口应该是用的刀子和尺子,切口相当平滑,洞型呈现很方正的矩形。

    李云道微微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直接登录了浙北日报传媒的官方网站,《钱江晚报》虽然接近停刊,但也曾是浙北日报传媒旗下的排头兵级的重点报刊,每天的出版内容,次日夜间便会在官网上上传电子版以方便有电子阅读习惯的读者阅读。找到昨天的电子版《钱江晚报》,又翻到内容缺失的那一版,被人挖去的那一小片豆腐块的内容,标题赫然写着“韩国总统金姬善一行抵达西湖下榻临湖宾馆,首次品尝杭帮菜赞不绝口”。

    这是一篇再普通不过的关于E30峰会进程的表扬稿,大体上是称赞临湖宾馆接待工作面面俱到,得到了韩方的高度认可,李云道将文章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三遍,文中主角并非是那位独身主义的女强人总统,统篇上下都是对临湖宾馆大唱颂歌,从篇幅上看,应该是有宣传系统的授意,估计是酒店背后的高人走了宣传部的关系。但这样一篇类似软性广告的文章,却被人切开收藏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劲峭的夜风将李云道摊开在工地上的报纸吹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纸盒和那张被李云道拽在手心里的破报纸。将报纸重新折叠好放进口袋,他又蹲下来仔细端详地上的纸箱子。方型的牛皮纸盒也就两掌余宽,深度倒是很接近大半个手掌,可惜上面没有印着任何花纹,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拿起纸盒,凑了上去,嗅了嗅,顿时微微皱眉——盒子里的味道他闻过,这是一个曾经装过食物的纸盒。李云道初至西湖便带着十力和晓蛮逛遍了西湖的大街小巷,尝了不少西湖特色小吃,其中就包括这种面粉裹萝卜丝的小吃,西湖本地人称其为“油冬儿”。早年间,在街头摆摊卖油冬儿的小贩大多是混着臭豆腐一起卖的,所以油冬儿里头经常混着一股臭豆腐味,如今城管管得严,大街上拖着三轮车卖油冬儿的小贩也几乎看不着了,倒是有人在西湖本地打造出了一个“王氏油冬儿”的品牌,如今在西湖各区都开了不少分店,卖的正是油冬儿加臭豆腐的特色。这种味道李云道和十力都很喜欢,反倒是平时对食物情有独钟的张晓蛮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眉头紧蹙。

    “嗯,至少可以确定,这家伙喜欢吃油冬儿。”李云道喃喃自语,“看报纸,吃油冬儿,看样子十有八#九应该是个西湖本地人啊!”文心并非西湖本地人,这一点李云道早就听秦潇潇提过,袁紫衣说文心是代号“银环蛇”的潜伏间谍,那么这个喜欢吃油冬儿看报纸的家伙,很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金环蛇”。

    他又翻转手上那只古董级的诺基亚,来来回回数次也没能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对诺基亚情有独钟,这家伙的性格看来很固执啊!”

    在夜风中又蹲了一会儿,他将盒子收好放回车里,跳上吉普车发动引擎。开出建筑工地的时候,门口两侧各停着一辆熄了火的汽车,工地附近也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但李云道知道,阮小六应该是派了人跟着自己,他一方面是怕自己出事,另一方面也担心李云道会不会真的被恐怖份子牵着鼻子走。

    目送李云道的北京吉普拐弯上了大路,两辆刚刚如暗夜鬼魅般的车同时发动引擎,迅速跟了上去。

    其中一辆车上,副驾上的年轻小伙对着通讯器汇报道:“处长,目标离开建筑工地,目测应该是回家。”

    “他在工地里干了些什么?”

    “因为工地里没有灯光,所以我们只能用热能探测器远远看过去,他在工地的空旷地带好像打开了一个盒子,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最后又把一个盒子拿回了车上。”

    “什么盒子?我命令你们,等他离开车子,你们立刻给我把盒子取回来,让技术去化验。”省厅新派来的反恐处仇处长命令道。

    年轻小伙有些迟疑:“处长,这样的话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仇处长冷笑:“你以为你们现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哼,按我说的办,这只小狐狸,可比恐怖份子要狡猾得多,给我牢牢盯着他,明天E30就开幕了,要是出了纰漏,你们俩提头来见我!”

    仇处长说完便冷冷地挂了电话,留下车面面相觑的两个年轻人。

    开车的青年骂了一句经典国骂,接着道:“这摘桃子也摘得这么嚣张,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副驾上的年轻小伙也将通讯器狠狠拍在大腿上:“这官儿当得……诶,你说说,这李局长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跟恐怖份子一伙儿的了?”

    开车的青年哼了哼道:“我姨夫在市局,我打听过了,说是恐怖份子抓了公安局东城分局一名牺牲干警的女儿,李局长好像收养了那名牺牲战友的遗孤,所以迫不得已,今儿早上的行动中放走了一个很关键的恐怖份子。”

    “擦!”副驾上的青年一拍大腿,“这他妈的都整的什么事儿?要说坏,还是那帮恐怖份子最他妈的糟心,他奶奶的,抓到了,老子一枪一个,全他妈的给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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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八章 叛徒

    ♂

    副驾上的青年看了一眼后视镜,皱眉道:“还有一组人马?”

    开车的年轻人往后看了一眼,耸肩道:“估计是国安的人。&qot;小伙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qot;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听我姨夫讲,安隐排查小组的阮处长,是李局长的小舅子。我可听说了,阮家是京城里头可是有头有脸的红色家族,我估摸着,这位小李局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副驾上的青年“哦”了一声,疑惑道:“不会吧?有那么深厚的背景,还跑来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活?”青年使劲摇了摇头,一脸不信,“不可能不可能,我要是有个首长级的爷爷,还不得天天开跑车接美女,哪有这闲功夫跑来跟恐怖份子较劲?”在他的潜意识里,吃饱了撑着天天在大马路上飙车的才是官家后代的典型形象,而不是大晚上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工地上瞎折腾。

    夏初发泄般地在键盘上舞动着十指,她没料到上面会说免职就真的将李局长就地免了职,而且又派来了一个官僚作风极重的反恐处处长。夏初很生气,是李局长将她从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前台上招募到了特别行动组,从那些官僚居然用这种卑劣地手段来争抢马上便能落地的桃子,这让已经连续熬了许多通宵的夏初很为李云道鸣不平——要说辛苦,李局长绝对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辛苦,既要居中协调指挥,又经常冲在任务第一线,前两天更是连续四十八个钟头不眠不休。新来的官僚处长二话不说就将功劳据为己有那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要吃饱了撑着瞎指挥,这让原本有条不紊的安隐排查工作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夏初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原本大家都要上交手机,但她是整个特别行动的技术支援的核心大脑,很多时候需要借助这只手机里的已有程序与电信运营信的系统实现接驳,所以李云道特地准备她一人在行动中拥有手机部分功能的使用权。夏初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所幸的是因为新领导的纸上谈兵,所有人都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根本没有人在意她在做些什么。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对着新的核心团队手舞足蹈的处恐处处长,吁了口气,偷偷从最贴身的衣服里取出手机。不过她很快就愣住了,但也只是短暂的愣神,很快她就嘴角上扬,露出今早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李云道一边开车,一边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夏初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发来了四处地址。“王氏油冬儿”在西湖市总共有十四家,但这几年西湖街头的报刊亭数量急剧萎缩,两项条件相交对比后,夏初总共列出了四处地点。最近的一处距离景区不远,李云道从废弃工地出来便直奔那处地点。后方两辆黑色吉普不动声色地拉开一小段距离,似乎也不担心被李云道发现,只是远远地跟在后方,将李云道的一举一动不段地汇报向两处不同的信息中心。

    夏初环顾四周,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将标有这四处地点的地址投射到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事实上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哪怕作为土生土长的西湖本地姑娘,她对油条儿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但她却仍旧没想通李云道让她筛选出四个地方到底有何用意。

    此时夜幕降临,最近的一家王氏油冬儿正在打烊,伙计们懒洋洋地扫着店面的瓷砖地面,看样子这应该是早期就开的王氏油冬儿店。

    他将车缓缓靠在路边,跳下车,迎着夜风,搓着手来到小吃店的门口,对着正在扫地的服务员道:“大兄弟,咱们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还有油冬儿和臭豆腐吗?给我每样来两份。”

    小伙儿摆手道:“这都几点了?明儿一早五点来排队吧。”

    “卖这么好?”李云道诧异道。

    小伙儿笑道:“我们王氏油冬儿是这一带卖得最好的小吃,周围的街坊邻居就只认我们家。”

    李云道点头:“俺媳妇儿怀孕就想吃这一口,这不大半夜的,我也得跑出来。”李云道嗅了嗅鼻子,跟纸盒的味道有些类似还是少了些什么。

    小伙儿一脸同情:“唉,现在的老婆,一个赛一个地作。你去西城那家店,那家是加盟店,听说二十四小时营业,味道和火候都稍微差了那么点,但也只有我们吃得出来,你媳妇儿铁定尝不出。”

    李云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是西城区广电双子塔附近那家?”

    小伙儿点头:“对对对,就那家。”

    回到车上,李云道将这处地点从电子地图的标注上删去,发动引擎,赶往另外两个,同样徒劳无获。

    凑晨一点,北京吉普缓缓在浙北广电附近的一处路口拐弯,徐行片刻,便停在路边。李云道从车窗看过去,一家装修得类似于西式快餐店的油冬儿店面正打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招牌,晚上这个点,店内除了收营台后方的服务员正在打着瞌睡,大厅里空无一人。油冬儿店的南侧十步外,正是一家报刊亭,不过此时已经打烊。

    李云道一下车,便微微皱眉,空气中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榴莲味从油冬儿店一旁已经打烊的进口水果商店内传来。此时他才知道,纸盒上那股淡淡的味道应该正是榴莲的味道。

    他环视了四周,这里是西城新区的管辖范畴,周边大多是写字楼,唯一的住宅就集中在油冬儿店这一小片,大多都是底层商铺上面五层是居民住宅的老式建筑。这里距离代号“银环蛇”的文心之前工作的广电大厦不过五百米的距离,她对这一带的环境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推论的话,为了寻找安全感,犯罪份子会寻找自己熟悉的环境藏匿赃物或者肉票。

    西北风呼啸,将伏在收银台上打瞌睡的服务员惊醒,睡眼惺忪的小伙直起脖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店堂,又看了一眼昏黄路灯下的马路,法国泡桐的枯叶被劲峭的北风吹得满马路打圈。他咂咂嘴,又重新伏回收银台上,继续与店里最漂亮的姑娘在梦中相会。

    这一带总共有十二栋居民楼,每栋四个单元,每个单元十户人家,加在一起总共四百八十户人家。三更半夜的,这个时候挨家挨户敲门肯定不现实,而且很可能会打草惊蛇,他站在马路对面,双手插袖,望着夜幕中的四百八十户房子,这个点上,只有几户还亮着灯,其余的应该都早已入梦。

    夏初蹲站在酒店房间的马桶盖上,手指却在蓝牙键盘上飞快输入着一串串命令行,手机屏幕反显着黑色,绿色的字符串不断地刷新着。很快,夏初就根据李云道发来的要求,入侵了市供水公司和供电局的内网,从四百八十户住户里筛选出了用水和用电量相对偏低住户,又从市燃气公司内网数据进行了对比,找到了三户数据异常的住户。

    她打开洗手间的淋浴,又开门开了一眼客厅,见大家正各司其职,这才拿出手机拔了号码:“头儿,有三户数据异常,其中有一户基本没用过燃气,户头都已经冻洁了,但是这段日子这户人家的用电量和用水量跟之前相比超出了许多。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是房主将屋子租了出去,租客刚刚搬进来。”

    “嗯,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保持联络。”说完,李云道便挂了电话,寻找夏初发来的楼栋号。

    挂了电话,夏初松了口气,正欲关掉淋浴龙头,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夏初瞬间警觉起来:“谁?”

    门外响起一个既熟悉又猥琐的声音:“我呀。”

    夏初终于松了口气,打开门,一把将门口的木兰花拖进了洗手间,将法医径直摁在洗脸台上,蹙眉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头儿不是让你去医院好好休养吗?”

    木兰花挣脱夏初抓住他衣领的手,无奈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敢躺在医院里休息啊?听说头儿被免职了?”

    夏初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打听过,据说是神仙打架……”

    木兰花也叹气,颓丧地靠在洗脸池上:“这也是我为啥不愿意给他们卖命的原因。战风雨呢?那家伙本来就很难管啊,可别捅出什么娄子来,听说来咱们这儿之前,他已经快被开除了,是头儿硬把他要过来的。”

    夏初白了他一眼:“别逗了,人家现在那是新领导跟前的红人,贴反恐处的那位贴得可紧了,头儿是谁估计他早忘了,你就别为人家瞎操心了。”

    “不会吧?”木兰花一脸质疑,“老战不是这样的人啊!”

    “所以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老祖宗说的话,总不会错的。早上头儿刚被解职,十点钟反恐处那位就来接任了,姓战的立刻就贴了上去,哼,派人跟踪头儿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夏初咬牙恨恨道,显然在她心中已经将战风雨视作了他们这个特别行动组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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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九章 蹲在车顶的女子

    木兰花狐疑道:“真是老战提的?”

    夏初哼了哼:“你不信我?我就坐在他边上,亲耳听他跟新来的那位提的。”

    木兰花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我还是不太相信,按老战的脾气,要是能趋炎附势到这种程度,也不至于混到差点儿被开除出警队的地步。”

    夏初冷哼了一声:“不信拉倒。”

    木兰花却拦住正准备出去的夏初:“头儿怎么说了?”

    “我怎么知道!”夏初表现得很强势,但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发虚,毕竟自己一直都在偷偷帮李局长筛选数据,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些筛选出的数据到底有什么用。

    木兰花苦笑:“你连我也不信任。”

    “我曾经觉得战风雨的人品比你要好多了,现在连他都叛变了,所以你,我就更加不敢保证了。”夏初笑着上下打量了木兰花一番,“你这家伙,是咱们小组里最没骨气的一个,放在革命年代,头一个叛逃投敌的肯定是你。”

    木兰花被说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道:“我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吗?”

    夏初关了洗手间的淋浴龙头,擦干净双手,默默地独自一人走出洗手间,她刚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连战风雨都站到了头儿的对立面,那么现在这个时候,她就真的不知道到底还能够相信谁了。

    此时,被夏初视作叛徒的战风雨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开车的司机叫阿七,是阮小六从北京带来的手下。

    “战哥,你们头儿在马路边站了快半个钟头了吧?这是干啥啊?”阿七打量着站在路灯下的李云道,他盯人盯得快睡着了。

    “看看再说。”战风雨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了一眼同样停在路旁黑暗角落里的汽车,“咱们的新上司急了点啊!”

    阿七也扭头看了一眼那辆车,笑道:“多两个人保护你们头儿,不是挺好吗?”

    战风雨冷笑:“要说保护,呵,或许我们四个都是多余的。”

    “多余的?”阿七不解。

    战风雨脑中立刻浮现了那位一个照面就能放倒自己的年轻人。“你们国安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吗?”战风雨听说那青年如今还挂着国安的身份,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阿七微微迟疑了一下:“像我们处长?”

    战风雨摇头:“比你们阮处还要厉害的那种。”

    阿七想了想:“好像是听说部里每年都会特招一些特殊人才,比我们阮处厉害的也不是没有,但我肯定没见过。”

    “我见过。”战风雨又想起那晚被人揍得浑身疼痛难耐,咧了咧嘴,“我都被揍得满地找牙的那种。”

    阿七微微张了张嘴:“揍得你满地找牙?”

    战风雨的身手阿七也见识过了,这般身手就算放在部里头都是一等一等的高手,在阿七看来也就部里那位据说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格斗技能教官能跟战风雨打个平手,而能将战风雨揍得满地找牙,那岂不得是金庸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东邪西毒那个级别?

    战风雨被问得苦笑:“我原先也以为自己真的敢称西湖第二便无人敢说自己是西湖第一,我爹果然说得没错,这世上天人有天人外有人,尤其是武学一道,更是如此。”

    阿七小心翼翼问道:“听你这意思,是被我们部里某位不显山露水的高手给掀翻了?”

    战风雨点头自嘲道:“应该说是一个照面直接撂倒,而后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阿七目瞪口呆,如果连战风雨这样的人都不能还手,自己这种半吊子的身手,更是送上去当沙包了。

    “咦,头儿不见了……”战风雨突然抬头看向路边,却发现刚刚一直站在路灯下的李云道此时已不知所踪。

    “刚刚还在啊……”阿七也连忙四下张望,寻找着李云道的踪迹。

    停在对面街角车内的两名省反恐处的特工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看样子似乎也是诧异于李云道的突然消失。

    “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人就不见了?”驾驶位上的青年皱着眉头,一脸难以置信。

    “不对啊,我就转身去后座上拿了包烟……”副驾上的年轻男子也懊恼不已,哭丧着脸,“如果真把人跟丢了,周处还不得扒了我俩的皮?”

    依着车门的青年咬着牙道:“扒皮我倒还不担心,我担心是他真的被恐怖份子利用了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幕的E30峰会……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突然,他看到站在副驾旁的青年一脸惊恐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己身后,他连忙转身,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一脸笑意。

    “你们俩跟了我一晚上了,吃点油冬儿解解乏,入冬已经小段日子了,听说过两天就要零下了!”刚刚从路灯下消失的青年此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举着手中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他刚刚从对面“王氏油冬儿店”里买的热腾腾的夜宵,“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了怎么干活?”‘

    两个青年面面相觑,都很尴尬,虽然李云道在安隐排查小组副组长的职务已经被就地免除,但人家好歹也是西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长,尽管眼前的年轻领导自己提出了停职申请,但据说西湖市局内部对于这份申请的意见并不一致,尤其是那位强势的朱局长对眼前这位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支持。

    开车的青年咬了咬牙道:“李局长,我们也只是……”

    他还没说完,李云道便摆了摆手:“我理解,我自个儿也是从一线刑警干到现在,一线工作人员的尴尬和为难我都经历过。吃点夜宵,待会儿很可能还要干活。”

    “干活?”副驾旁的青年有些吃惊,李云道的这份淡然并不作伪,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位刚刚被停职的市局副局长半夜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仅仅是为了吃上一顿西湖著名的小吃油冬儿。

    李云道指了指那片黑压压的建筑群:“四百八十户人家,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四百八十户人家里面。不过我差不多已经可以确认目标在哪儿了,因为里面可能有人质,所以我一时间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对了,你们俩怎么称呼?”

    “我叫张扬。”

    “我叫武庄。”

    暴露了行踪的两人一前一后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李云道念着两人的名字,笑道:“张牙舞爪,你们俩起这样的名字,倒也挺好记。”

    张扬顾不得李云道开的小小玩笑,认真地打量着黑夜里的建筑群,说道:“李局,消息确切吗?如果是真的,我想我们应该呼叫支援。这里是居民区,几百米外就是省广电大楼,这两栋建筑是西湖的双子塔,如果里头的真是恐怖份子,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或许会酿成大祸。”

    李云道玩味地打量着张扬,转向副驾旁的青年:“他害怕了,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道上去看看?其实是不是恐怖份子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不能也不想兴师动众,而且我担心会打草惊蛇。其实如果真是传说中的‘金环蛇’,我还真想会一会这条潜伏了很久的毒蛇。”

    张扬无奈,拿出手机:“李局,您别怪我,这是我的工作!”说着,他便摁出一串数字,正欲拨出,突然感到脖颈间一片冰意。

    “别,有话好好说!”那是武庄的声音。

    张扬只敢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不看还好,看了便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不知何时,两人的车底上蹲着一名通体黑衣的女子,此时女子手持一柄锋利长刀,那刀刃紧贴着张扬的颈部动脉。关键是这女子究竟什么时候落在车底的,他们俩到此刻都不清楚。

    李云道笑着冲黑衣女子摆了摆手:“自己人,何必呢?”

    张扬却觉得这句话是这位年轻局长说给自己听的,连忙应声道:“对对对,都是自己人啊!”

    武庄也道:“姑娘,刀枪无眼,手下留情啊!”

    通体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对不带丝毫感**彩的眸子。

    李云道将装着油冬儿的袋子甩了过去,那黑衣女子顺手被抓住袋子。

    “他们不吃,也别浪费了。”李云道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张扬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冰冷刀锋缓缓收起,等回头时,却发现车顶上已经空无一人。张扬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看了一眼武庄,后者冲他点了点头,他才确信刚刚的的确确有个手持锋利长刀的黑衣女子蹲在自己的车顶上,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因为太累而产生的臆想。

    这一切,另一辆车里的战风雨都看在眼中,从那女子现身,到黑衣女子如鬼魅一般消失,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阿七虽然年轻,但也已是国家部的老资历了,一眼就认出了黑衣女子的来历:“忍者?这些家伙不是本军方的秘密武器吗?大半夜的,怎么跑来西湖了?”

    战风雨对自己那位身份神秘的头儿愈发兴趣浓郁起来,郑天狼说过,如果哪天战风雨能打赢这个名叫由香关芷的日本女人,那么自己才初步具备了跟他一战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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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章 金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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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一章 真相来了

    咚咚的敲门声似乎并没有对他的心绪产生丝毫影响,刚刚庖丁解牛般地拆开手枪此时更是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将手枪零件重新组合在一起,合上金属盒后随手扔在门边的案几上,而后才走到门边,拉下电闸,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

    蜷缩在墙角的孩子发出蚊蚋般的声音:“爸爸,我害怕……”

    黑暗中,他冲孩子轻轻嘘了一声,推起猫眼,朝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中谁也看不清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咔哒,他打开门锁,楼梯间的昏黄灯光照得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看到门外的青年,他似乎没有任何一点意外,仿佛早已在等候着他。

    “来了?”

    “嗯,来了。”

    两人的对话如同早已约定了一般,他笑了笑,伸出头往楼梯上下张望了一番,才道:“没带帮手?”

    长得一对丹凤桃花眸的青年指了指楼下:“在楼下。”

    “哦,怎么不一起上来?”他问道。

    “嗯,又不是请客吃饭。”青年笑道。

    “进来坐会?”他说道。

    “好。”青年似乎丝毫没有一脚迈入虎穴狼巢的觉悟,竟真的抬脚一步迈入黑暗。

    他笑了笑,转身关门,推上电闸,屋内再次灯火通明。

    青年微微遮了着光线,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强光,看到墙角的孩子,微微松了口气,转头对他道:“你还不算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他失笑,“如果我都算是丧尽天良,娄大鹏那种人算什么?”他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听上去有些凄凉,其间还夹杂着些许愤怒。

    青年走到墙角的孩子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孩子的身上:“墙上冰凉的,这么靠着能舒服吗?”他对着孩子对的,语气柔和得如同四月天的春风。

    孩子抬起朦胧泪眼,眼神却看向站在门口的他,而后才哽咽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便将脑袋再次埋进搁在膝盖上的臂弯中。

    青年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脑袋,缓缓起身,转身望着他:“要半个西湖市陪葬?”

    他唇角上扬,看着青年,答非所问:“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果然……”

    青年长长叹息一声,道:“有一桩悲剧就够了,何必呢?”

    他重新坐回厅中唯一的一张四方八仙桌旁,看着天花板冷笑:“两条人命啊,明明可以救,可是他们偏偏要剥夺了我老婆和孩子活下去的权力,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那么做?”

    青年又叹了口气:“就算整个西湖市都陪葬,嗯,或者说,全世界人都陪葬,他们能活过来吗?”

    他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得如同暗夜里的野兽咆哮:“就是因为活不过来,我才要他们统统陪葬。”

    “唉。”李云道望着眼前被愤怒蒙蔽双眼的钱强,也只能长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良久,钱强才缓缓开口:“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李云道摇头:“一开始我并没有猜到,在我的意识里,你已经牺牲了。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越来越怀疑那天发生的一切。”他停了停,似乎在思考着,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老狗和许天笑是你雇的吧?”

    钱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别人雇佣了他们俩来找我的麻烦。”他看了一眼墙角的孩子,“不过他们没能得逞,被韩成发现了。我让人把他们抓了起来,给他们出了双倍的价钱,所以如果你真要算的话,我和他们勉强算是合作关系。”

    李云道嗯了一声,接着道:“韩成是文心下的手?”

    钱强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欣赏这个触类旁通的青年:“你真的很聪明啊。”

    “可是韩成洗手间反锁,文心下手后怎么逃脱的?”

    “缩骨。”

    李云道恍然,缩骨术是江湖下九流行当中的某种不传之秘,文心应该是成为孤儿后有过一番机遇,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学到了旁人学不到的缩骨术。

    “韩成其实是一条很听话的狗。”钱强认真地回想着什么,“只是性格太耿直了些,而且……藏不住秘密。”

    “秘密?你是说周成的死?其实,他只是个出租车司机,何必要痛下杀手……”李云道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除非他知道了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嗯,以我了解到的周成的性格,如果怀疑自己的老婆跟别人有一腿的话,肯定是要亲自跟踪的。或许是他在跟踪过程中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或者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所以就算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你也要杀人灭口。”

    钱强看了一眼这个总让他有诸多惊喜的青年,点头道:“你的确很聪明。有人说你在进入公安系统前,曾经是江南黑道上的一号人物,看来的确如此。如果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上,或许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周成那个蠢货。”

    李云道却摇头:“先不说我愿不愿意随意杀人,杀人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其实也很复杂。嗯,就算我真的愿意杀,那我也不会把尸体随随便便地扔在小树林里。”

    钱强叹了口气:“女人啊,哪怕平日里面面俱到,真要到关键时刻,还是会慌了心神,缜密周全这种事情自然就跟她们挂不上钩了。”

    李云道微微一愣:“不是文心?”

    钱强不置可否。

    李云道有些吃惊:“你把夏澜也拖下水了?”

    钱强苦笑:“就算没有我,未来的某一天,你或许会碰到一个酗酒丈夫虐杀妻子的案子,又或者是一个被虐打得实在忍无可忍的妻子一怒之下杀了亲夫的案子。”

    李云道沉默不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的事情自己不好评判,尤其是这种注定了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的结局,怨只怨贫贱夫妻百事哀。

    “韩成发现了蛛丝马迹?”良久,李云道这才重新开口,“就算韩成发现了夏澜杀人的线索,对你的影响也不至于太大啊。你既然对你过逝的妻子如此情深意重,夏澜就算是你的初恋,你也不足以要为她冒暴露身份的风险啊。”

    “这是一个意外,他盯上了‘银环蛇’。”钱强无奈道,“‘银环蛇’其实是个身世很可怜的姑娘。”

    李云道自然没兴趣去了解文心的身世,只是接着问道:“韩成发现了文心的真实身份?”

    钱强摇头:“‘银环蛇’杀过很多人,一次两次可能的确能销声匿迹,可是次数多了,难免会有些漏洞。他没有跟我汇报,就私自跟踪文心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日子文心正在部署别的事情……”

    李云道“哦”了一声:“新能源?”

    钱强有些诧异:“这个你也知道?嘿,到底还是小觑了你的能量。”

    李云道微微皱眉:“既然杀了周成,又杀了韩晨,为什么还要上演这出苦肉计?还是你怕局里真的查出来什么?”

    钱强摇头:“我本来打算E30峰会一结束,我这条‘金环蛇’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只可惜……唉……”他叹了口气,“一入江湖深似海,有些门,你一旦推开,再想要关上,除非你已经死了。”

    钱强说的,李云道其实很清楚,当初黄梅花引他入黑道,一只脚还没有踏进门槛,就被秦家老爷子扔进了苏州大学去借读镀金,如果秦孤鹤改变主意,此时此刻他自己或许又是另外一番际遇。

    “你既然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还要活过来?”李云道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墙角的孩子,他不信钱强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放弃自己的精心营造的假死局面。

    钱强苦笑:“不是说了嘛,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便放出很出恶魔,你自己也就成了其中之一。我的心脏里被他们在不经意的时候植入了一种纳米设备,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他们就能找得到我。”

    “这还真是附骨之蛆了。”李云道叹了口气,“说说看,你的潘多拉的魔盒是怎么打开的?我是早上跟夏澜聊天,才知道你妻子去世的时候,其实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提到妻子,钱强先是面色渐柔,而后双目猛然间露出骇人凶光:“我妻子得了重病,你是知道的。后来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以救她,但是需要很多很多钱。”

    “你为了钱才投靠了恐怖组织?”李云道有些狐疑,钱强是浙北公安系统里的政治新星,钱这种东西坐在他的位置上,或许除了治病外,意义已经不算太大。

    钱强摇头:“我抵押了房子,凑足了手术费,可是……可是等我去交手术费的时候,医院院长亲口告诉我,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省领导一句话,就让给了刚刚进入电脑系统排队的领导亲戚。我问他,领导亲戚是人,难道我老婆孩子不是人?而且那是两条人命。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虽然都是人,但领导手中有一支笔,这支笔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还问我,说我自己也是个公安局局长,权力的威力难道还不清楚吗?嘿嘿,无论我怎么恳求,他们都不肯答应,我都跪下了,我甚至都掏了枪了,可是他们并不为所动,在他们眼里,那支笔比我手里的枪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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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二章 托孤

    枪能杀人,笔更能杀人。枪杀人有形,笔头杀人无形。子弹不过穿体,权力却能绞杀人心。

    孟德斯鸠说没有制约的权力必然会走向**,所以阿克顿才说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

    李云道不清楚夺去钱强妻子手术机会的那个领导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这种事情在如今的中国并不算罕见。

    “既然已经决定了走向深渊,为何现在又幡然悔悟?”李云道看着眼前这个人生命轨迹急转直下的中年男人,心情复杂,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同情。

    “幡然悔悟?”钱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丝毫不掩饰笑声里的刻薄,“我为什么要悔悟?杀我妻儿之仇,此生必报!”钱强的情绪有些激动,仿佛眼前就站着他的杀妻仇人一般,瞪向李云道时双目通红。

    李云道缓缓叹了口气,无言以对——钱强诈死,除了令他感到愤怒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释然。之前自己对钱强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在他心中钱强除了是西湖公安系统的政治新星外,还是一个对瑶瑶很不错的父亲。所以在钱强“死”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瑶瑶接到了自己家中,同情身世可怜的瑶瑶是一个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害瑶瑶失去父亲的忏悔与弥补。

    李云道打量着屋子里的环境,是这一带很典型的出租房的摆设,家具陈旧,大多是淘汰下来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沙发、八仙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许久未曾见到阳光的霉味。目光最后还是落在蜷缩在墙角的孩子身上,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你这样做,让孩子以后如何能抬得起头做人?”

    钱强的目光也落在泪眼朦胧的孩子身上:“原本是想找机会带她出国去,现在这种形势,估计是不可能了。原本打算着,既然她这般命苦,出了我这档子事,自然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与其一生活在别人的嘲讽中,还不如这次就跟我一道走了罢了。”

    “所以,你把我引来这里的目的是……”李云道微微皱眉,此时他已经可以肯定,钱强是故意留下线索将自己引来里的,否则以钱强的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傻到用装油冬儿的盒子。

    “托孤。”钱强很认真地看着李云道。

    “托孤?”李云道看了墙角的孩子一眼,他有些不忍,瑶瑶虽然小,但已经开始记事,他真的不敢保证,今晚与钱强的对话将给这个孩子留下什么样的心理阴影。

    钱强点头,惨笑:“一朝金榜题名,踌躇满志欲报国。到临了,落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李云道,李局长,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可笑?

    李云道只觉得很可悲,一个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安,一个具有人格魅力和领导能力的团队带头人,就这样因为某个领导的一个电话或者一个招呼,便家破人亡。如果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或许自己的反应会比钱强的更为腹黑和激烈。

    李云道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破旧矮柜上的金属盒上,皱眉道:“真的是生化武器?”

    钱强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后脑勺搁在椅背上:“变异后的炭疽毒素。”他说得很随意,就好像那里头装的只是一瓶刚刚过期的可乐。

    “变异的?杀伤力很强?”

    “据说这里头的,可以干掉半个西湖市的人口。”

    “现在是市里的常住人口是八百七十万。”

    “盒子里的东西起码能干掉四百万人。”

    “四百万人啊!”

    “是啊,四百万活人啊。”

    李云道从怀中掏出烟盒,在西湖很常见的利群烟,算得上很便宜。他很随意地弹出一根扔给钱强,后者伸手接住,衔在嘴上,却没有点燃。

    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李云道抽烟,钱强叼着烟,却没有点燃,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抽烟。

    又过了许久,钱强主动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娄大鹏落马了?”

    “嗯,e30一结束,市里就会宣布对他的两规。”

    “郭威没白死。”

    “租郭威别墅的许文就是你吧?”

    “原本没想杀他的。”

    “他认出你了?”

    “这倒不重要,关键是郭威害得太多人妻离子散死于非命,我想我这个坏人反正是要做到底了,顺手解决一个社会毒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云道苦笑着摇头,钱强这样的人当了二十年警察,嫉恶如仇的观念早就深入骨髓,当警察时也许还有各种条条框框的桎梏,一旦挣脱了枷锁,出手时也就不会有太多的顾忌。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头看了瑶瑶一眼,皱眉问道:“孩子看到尸体了?”

    钱强点头,长叹了口气,沉默不语,或许对他来说,维持自己在孩子心中光辉高大形象的崩塌,比任何一件事都来得令他难堪,以至于忘记了如何去跟一个受惊的孩子进行正确的沟通。

    “娄大鹏落马,对你有好处。”过了很长时间,钱强才抬头道,他将李云道给的烟夹在耳朵上,如同平时在局长办公室那般拢着袖子——论政治洞察力和敏锐度,西湖公安系统无人出其右。

    “老朱少了一个死敌,娄大鹏不在了,剩下一个政治部主任汪华,汪华是个政治投机客,改弦易辙就近在眼前。老朱顶多还有一年就要退二线,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不愿在老朱面前提起而已。原本娄大鹏的确有问鼎市局一把手的希望,毕竟从资历还是人脉上,他都是最佳人选,业务上的短板我们就不谈了,反正他已经彻底出局了。局党委会十一人去掉两个,再去掉你,还剩下八人,老范年纪也差不多了,又是纪检出身,估计让他干这个位置他也不乐意,这样就剩下七个人了。老朱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当然能力也很强,一个极强势的一把手带来后果就是副手的极度弱势,金浩、王一珉、乐军、朱卫国、于柏明基本都是老朱的附声筒,没手段没魄力,背景也都一般般,汪华基本没有接班可能性,甘辉又是个老好人,生怕得罪人,这么算来,最有可以在乱局中登顶的,就只有你李云道一人而已。”

    李云道失笑:“我一人?当一把手?钱强,你是在逗我吧?”

    钱强摇头:“这种事情,我从来不会拿来开玩笑。你一定觉得,挑不到合适的人,省里和市里也许会让老朱再挑一段日子的担子,对不对?”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老朱太强势了,而且老朱站错了队。”

    “站错队?”李云道开始意识到也许钱强说的并非只是片面地推理。

    “站在老朱背后的那位不在浙北了,现官不如现管,老朱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守着这个位置不放,或许就不只是秋后算账这么简单了。”

    “空降?”李云道想了一会儿,才道,“公安系统空降的案例并不少啊。”

    “空降缺少根基,而且不符合目前市里那些大佬们的利益分配。你刚来西湖不久,市里的那些大佬你都不熟悉。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到你问鼎那天,别忘了给我这个罪人烧上一捆黄纸。黄泉路漫漫,也不知道下了阴间我是到哪一层地狱哟!”钱强感慨唏嘘起来,回头望了一眼矮柜上的金属盒,“一命换四百万,李云道,你说我是恐怖份子还是民族英雄?”

    李云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掐灭烟头,起身后走向窗台,背靠墙壁缓缓拉起麻布窗帘的一角,楼下没有闪烁的警灯,却多了许多车,也多了许多脚步匆匆的特警,也许还出动了军队,毕竟大规模杀伤性的生化武器出现在离e30峰会开幕还不足六个小时的西湖,这算得上是件顶了天的大事了。

    “来了很多人?”钱强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嗯。”

    “没想到还能如此风光地走。”

    “其实,还有机会……”

    “算了吧。”钱强笑着摇头,站起身,缓缓走到瑶瑶的跟前,“宝贝,你以后一定要乖乖听云道叔叔的话。爸爸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想爸爸了,就看看天上的星星,爸爸爸要去天上很远很远的星星上,爸爸会一直看着你,上小学,上中学,上高中,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钱强双眼微红,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等你再大一点,再大一点,你就知道了,爸爸不是坏人。”

    瑶瑶恐惧地贴向墙角,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李云道。

    钱强叹了口气,看着瑶瑶道:“等我走了,你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她就是被郭威的尸体吓到了,实在不行,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别说你没钱,我知道你有两个老婆,其中一个还是国际上很知名的银行家。”

    李云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钱强站起身,走到窗边,对李云道笑了笑,微微点头,下一个瞬间,他猛地拉开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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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 临湖宾馆来了位贵客

    ♂

    李云道抱着孩子独自下楼,楼上传来的枪响在他的心里瞬间轰出一个黑洞,将所有情绪吸得一干二净。走出单元楼时,荷枪实弹的特警将孩子抱走后,他便茫然地走向人群。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是朱子胥,他想跟李云道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个平日里笑容和煦的青年仿佛丢了魂魄一般与自己擦肩而过。

    警察们主动给李云道让开一条路,他便独自一人走向小区外的大路。冬日的夜风寒冷凌冽,他似乎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寒意,任何寒风将头发吹得混乱不堪,只身一人沿着大路走进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油冬儿店,点了一份油冬儿,一份臭豆腐和一碗热豆浆并默默地坐在靠墙的位置,等东西上全了,却将餐盘推向对面,仿佛对面坐着一个人。

    他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坐着,直到油冬儿凉了,臭豆腐不再散发独特的香气了,热豆浆变成了冰豆浆,此时东方露白。他所坐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渐渐变得橙红的天空,他托腮转头,凝视着那抹呼之欲出的温暖,心中却凉如冬夜。

    一袭黑衣的青年快步行至李云道身后,小声道:“找到银环蛇了。”

    李云道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望着东方天空,喃喃道:“人死如灯灭。”

    黑衣青年道:“不是警察开的枪。”

    “哦?”李云道微微皱眉,但瞬间想到答案,面色更为苍白,“将成骨枯,他这是摆明了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叔,我觉得他不算是个坏人。”郑天狼很少会会坦言自己的观点,今天却唯独是个例外。

    “这世上,好人,坏人,哪有那么明显的界定线?有时候,你是好人,可是迈出一步后便坠入不得不做尽坏事的畜生道,有时候,你是坏人,可偏偏又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天狼,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一个尸位素餐的清官和一个勤政为民的贪官,你说谁才是好人?”

    郑天狼沉默了片刻,才道:“都是坏人。”

    李云道长吁了口气,边走边道:“在我看来,一个能干出一番政绩的贪官要比一个碌碌无为的清官要好得多。”

    郑天狼道:“之前欺负姑姑的人就是一个贪官。”

    李云道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郑天狼或许要数十年后才能想透的话题,问道:“去哪里?”

    “临湖宾馆。”

    “临湖宾馆?她在那儿干嘛?”

    “暂时还不清楚,但临湖宾馆在这一次的e30峰会有重要接待任务。”

    “接待谁?”李云道立刻意识到任未落网的“银环蛇”很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国总统金善姬。”

    临湖宾湖的确是临西子湖而建,坐北望南,湖景一览无遗。制服熨烫得笔挺的服务生远远打量着电梯口和房门口的男子,那是韩国的金夫人带来的警卫员。

    “娟儿,你看那个朝鲜保镖,长得真像韩剧里的明星。”被酒店分配到这个楼层的林琳很小声地跟同伴嘀咕着。

    被她称为娟儿的姑娘也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看上去很精瘦但眼神却很犀利的警卫,小声道:“不是朝鲜,是韩国,琳琳,你可千万别被经理听到,他要是知道你连朝鲜和韩国都分不清,肯定要罚你奖金的。”

    听到罚奖金,林琳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还是看帅哥吧,你说他跟那个叫李敏镐的韩星是不是长得很像?除了个子矮了点,其他的都还不错。”

    娟儿小声笑道:“喜欢你就去追啊,小心追到手了,人家把你带到韩国去天天一边思密达一边吃泡菜。”

    林琳倒好像很憧憬一般,合起双掌:“吃泡菜思密达,嘿嘿,怎么也比天天在酒店里打扫房间叠被子强啊。”

    娟儿笑着白了她一眼:“咱们农村出来的姑娘,能在西湖这样的大城市站得稳脚跟就已经算很幸福了,我就觉得打扫打扫房间,那我也是自立更生,比依附那些泡菜思密达要强多了。”

    林琳突然拉了娟儿一把,小声嘀咕道:“娟儿娟儿,你看,那个同事好漂亮,咦,怎么从来没见过?”

    娟儿顺着林琳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走廊的尽头,走来一个穿着服务员工作服的女子,普普通通的工作服穿在她的身上尽然能勾勒出让异性垂涎的曲线。她盈盈款款,如果踏着云朵,走到电梯口时尽露出了一丝烟视媚行的神态。

    美女在任何时刻都是拥有相当杀伤力的,原本目不斜视的韩国警卫忍住看了一眼,而后便不愿再将目光移开,那柔美的身段和娇好的面庞,仿佛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她端着木制的餐盘,用韩语道:“是金夫人刚刚点的苏式甜点。”她主动揭开盒盖,精美的餐碟上呈列着五颜六色的糕点。

    警卫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她的胸部和腰身移至餐盘上,摸了摸鼻子,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夫人不能进食任何来历不明的餐点。”

    她似乎有些失望:“啊?这样啊?那就太可惜了,来西湖如何不尝尝这些江南美食,等于白来了一趟呢。”

    警卫歉意地笑了笑,美色的诱惑似乎还不足以令他忘记自己的职责。

    她的目光落在另一名的警卫身上,他居然从头到尾只扫了她一眼,但当她打开餐盆上的木盖时,原本双目微闭的人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一般死死盯着那盒餐点。

    态度温和的警卫笑着道:“不用管他,他这个人就这样。不过你赶紧离开这个楼层吧,夫人快起床了,与让崔秘书看到你在这里,我们俩都要挨骂了。”

    她笑了起来,唇角轻扬,轻轻抬手,一抹怡人香气扑面而来。

    态度温柔的警卫心旷神怡,这样的味道才配得上这样的美女。

    冰霜面容的警卫微微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想开口,却看到身边的同事一个踉跄,伏倒在地上。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

    她笑了笑:“可爱的棒子咧!”

    “她……她……”林琳吓得差点叫出声音,却被身旁的娟儿一把拉住,死死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任何一丁点声响。

    只是她的声音似乎还是惊动了一个照面便熏晕两名警卫的女子,她蹙眉往她们俩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娟儿拉着林琳使劲将身子向水吧台里靠拢。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娟儿只恨自己的心脏不能立马停止跳动,仿佛心跳的声音也会将那图谋不轨的女人吸引过来一般。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她们知道,那个女人穿过了水吧台,可是,她们马上就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过了水吧台再沿走道往里走,转过弯就是酒店的总统套房,如今下榻其间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总统,那位被誉为大韩民国有史以来最坚强的金夫人。

    “报警啊……”娟儿冲林琳做着口形,自己的手机放在楼下值班室充电,水吧台上还有一位座机,但她不敢抬头,生怕那女人看到自己。

    林琳似乎被吓傻了,直勾勾地看着娟儿,好像被人生生摄取了魂魄一般。

    娟儿见她没反应,只好自己伸手摸进林琳的裤兜,她好像一支喜欢将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娟儿伸手进去,却摸到一片潮湿,娟儿有些无奈,林琳居然吓得尿了裤子,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好不容易将手机从吓傻的林琳裤兜里掏出来,正欲拨电话,却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水吧台前疾步穿过,这回娟儿也吓了一跳,这个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她都没能看清是男是女。

    穿着工作服却媚意十足的女子依旧托着木盘,转了弯,另两名警卫不约而同地瞪着她,她却道:“崔秘书让我送来的甜点。”她说的是带着首尔江南口音的韩语,两名警卫微微放松警惕。她打开餐盘上的木盖,两名警卫看了一眼,同时摇头:“外食不得入内。”

    她甜甜一笑,挥手瞬间双手中指便多了一副戒指,戒面上却是一根寸许的银针。

    两名警卫大信,一人后撤一人逼近,一进攻一防守,两人配合默契,显然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紧急状况。

    女子动作极快,瞬间便击出三拳,直取双目和印堂。幸好那警卫身手极佳,对方攻三拳,他便躺了三记——能贴身保护金夫人的,又怎么可能是好相与之辈。

    就在两人交手之际,另一名警卫转身开门,溜入房中,顺手将房反锁。

    两名身着睡衣的中年女子同时大惊,其中一名法令纹极深的女子望着他皱眉喝道:“你干什么?”

    警卫连忙道:“有杀手。”

    另一位气质华贵的女子叹了口气:“唉,到哪儿都有这样的人,这世上还真是连一处安全的地方都没有。”

    法令纹呈八字形的中年贵妇眯眼道:“挡不住?”

    警卫摇头,看向那华贵夫人:“夫人,您和崔秘书先走,我还能抵挡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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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刺杀韩国夫人

    ♂

    还未能华贵夫人开口,房间门却已经缓缓打开,身着酒店服务员工作服的女子冲那警卫浅浅一笑,居然顿生媚意。

    那警卫不为所动,举枪便射。

    砰砰两枪,那女子不退反进,扑向前方,在地上灵巧一滚,鞋尖陡然弹出两柄利刃,嗖嗖两声,短刃以极快的速度袭向警卫双腿。

    警卫大骇,身后便是那法令纹夫人和华贵女士,只要自己躲开,利刃必会伤到身后的其中一位。咬着牙,也不躲闪,他只后撤数步,尽量将刀势降到最低,同时避开下盘要害。

    闷哼一声,利刃入肉。

    刺客女子唇角一扬,掌心用力,身体腾向半空,尖利的高跟鞋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幸亏警卫微微后仰,否则高跟必然划烂他的脸部肌肉。

    “夫人快走!”警卫回头冲两名愣在当场的夫人吼道。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华贵女子和八字法令纹的夫人这才同时起身快步奔向卧室。卧室房间内还有一部平时不启用的紧急电梯,这一点入住酒店前总统警卫已经做过确认。

    “想走?”刺客女子冷笑,腾身而起,一脚踏在墙上,借力后落地时手上又多了一把陶瓷利刃,刀刃直指落后一步的法令纹夫人左背。

    差一寸便能见血,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出现在刀尖的前方,刀势不减,刃尖入肉,刚刚双腿中刀的警卫再次闷一声,回头大吼:“快走!”

    警卫双腿和一掌中刀,急速分泌的肾上腺激素令疼痛减轻了不少,此时竟一手握住刺客女子握刀的手腕,抬腿一记跆拳道中的正面下劈,那刺客微微侧身避开头部,但那一腿还是重重地劈在她的肩膀上。<>

    刺客女子痛吟一声,受击的一侧肩膀坍塌下去,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警卫打量着刺客女子,刚刚被对方抢了先机,又因为两位夫人而缩手缩脚,此时正面一对一搏击,他有信心在三息间拿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刺客。

    女刺客吃痛,瞬间那张痛楚难耐的俏脸一侧掉落些许面皮。

    人#皮面具。

    趁女刺客后撤几步的机会,警卫迅速撕下衣襟,眨眼的功夫已经初步处理好了伤口。看到那一侧掉落的人皮#面具,警卫眼神更加警惕:“你是谁?”

    那女刺客哼了一声:“是你老母。”说话的瞬间,女刺客又用陶瓷匕首击出数次。

    警卫用的是韩语,女刺客用的却是中文。

    突然,警卫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连忙又撤数步,不等他躺到门边,双腿一软,整个人便软瘫在地上。

    女刺客不再管他,推开卧室的门,恰好看到暗门中的电梯缓缓合上。

    她退回客厅,恰好看到警卫依着沙发,双眼瞪得浑圆看着自己。她心中恼恨,从手腕上解下手链,双手一搓,那乌黑色的手链居然是一条细如蚕丝的锰钢金属丝。

    警卫全身松软,失去了抵抗力,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刺客将金属丝绕上自己的脖子。金属丝又轻又细,只需要那女刺客稍稍用力,丝线的杀伤力不亚于刚刚的那把陶瓷匕首。

    中毒的警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强撑着集中全身力道,举起胳膊,将女刺客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把扯落,那张全国观众颇熟悉的面孔出在警卫的视线中。<>

    文心的脸上挂着一抹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阴狠表情,拎着金属线的双手陡然用力。

    下一秒,又一个生命即将终结,如同十三岁那年的除夕。

    突然,一道寒光突如其来,竟生生斩断了那根锰钢金属丝,文心失重,一个踉跄向后仰去。

    一只戴着特制手套的伸过来,揪住因窒息几欲晕阙的警卫,一把将他掷向不远处的沙发。韩国警卫身材本就不算高大,体重也因为常年的体能锻炼控制得非常好,但当他看清救了自己的半张面孔时,徒然生疑——日本人?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的文心皱眉望向那张蒙住半张脸的面孔:“不要多管闲事。”

    忍者打扮的女子面冷如水,望着文心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哎哟,中文说得不错,日本人里头能把中文说得这么好的绝无仅有。”文心揉了揉刚刚磕在墙上而撞得生疼的后脑勺,眼神出奇地放光。

    “要么滚,”由香关芷将半藏妖刀横于肘上,“要么死!”

    刚刚那凌厉一刀便能让文心掂量出自己的武力值在眼前这手执妖刀的忍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看了被忍者甩到沙发上的警卫,淡淡一笑:“好,我走!”

    文心没有丝毫恋战地迅速逃离现场,从她进门到离开,前后不过三分钟,刺杀一国首脑,这般拖沓显然已经违背了一击不中便逃遁的原则。“金环蛇”的叛变打了组织一个措手不及,她万万没有想到,临到关键时刻,“金环蛇”竟不合时宜爆发出人性的一面,组织费尽心机运入大陆境内的变异炭疽毒素如今已经进入中国官方的武器研究所。而组织临时增加的针对韩国一号首长金夫人的刺杀如今也以失败告终,自己在大陆潜伏多年的身份也暴露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避开中国警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西湖。<>

    走到楼梯间时,她不下反上,径直奔向楼顶,打开通向天台的防火门时,她已经褪下酒店工作服,里面竟是一套连体的潜水衣。天台上她早就安置好了一部滑翔机,这会儿清晨附近游客稀少,从楼顶滑入西子湖也不会被太多人看到。

    可是,踏入天台的那一刻,她几乎愣在当场。裹着绿色军大衣、双手插袖的青年在顶楼凌冽寒风中吸着鼻子,看到她出现,青年微微一笑,吸了吸清水鼻涕:“天台真他娘的冷,你穿这么少,不怕冻死?”

    文心气得浑身颤抖,她唯一的撤退工具,那架好不容易才在天台上组装起来的滑翔机居然被这家伙用刀子将织布主翼割成了条状物。

    “李云道!”她咬牙切齿。

    裹着从楼下物业大爷那儿借来的军大衣,李云道站起身,依旧双手兜在袖子里,嘿嘿笑道:“不好意思,你估计你用这玩意儿逃跑的话,冻不死,但肯定会摔死。”他装模作样地伸出头往楼下看了看,“嗯,这里大概有十二层,掉下去死亡率大概百分之七十,嗯,还有三成可能会断胳膊断腿,摔成植物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取决你坠落的姿势。嗯,如果是标准的跳水姿势,死亡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李——云——道!”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在楼顶守了文心半个钟头的李云道笑着摇头:“你就是喊一百遍我的名字也没用。”

    上楼途中便撒去面具的文心双目几乎喷火:“你给我去死!”

    她几乎是奔跑着冲向李云道,她自信以李云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段位在自己手中过不了三秒,而后她要一寸一寸将他的皮从身上剥下来,这般才能解心头之怒。

    李云道倒是被她突然暴起的速度吓了一跳,暗道这娘们还真是深藏不露,与之前差点被汤办的人从广电双子楼的楼顶扔下去时的楚楚可怜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自知武力值远不如自己的两位兄长,李云道也不敢与这身手不详的女人硬碰硬,见她扑来只好向滑翔机一侧躲去。

    文心来势凶猛,竟在几乎快要撞到滑翔机时猛地地脚踩在机舱上,身子腾向半空时,顺势扭体转身,一记空中旋风腿径直砸在李云道的右臂上。

    幸好李云道穿着从物业大爷那儿借来的厚实军大衣,饶是这般,胳膊上还是传来巨大力道,况踢得他一个踉跄。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李云道揉着胳膊,堪堪地避开文心的一记侧踹。

    用力过猛,文心一脚踹在钢骨架的滑翔翼上,竟生生将滑翔翼踢出数米远。

    乖乖,李云道暗道一声不好,现在可以肯定,这深藏不露的女人肯定是接受过训练的,以她这样的身手,别说是韩晨,就算是华山他们这些转业老侦察兵,也不定能在她手中讨到便宜。

    不过刚刚李云道还能借着滑翔翼跟文心周旋,此时滑翔翼被一脚踹开,李云道便失了依仗。

    此时文心也不再追他,只是望着他冷笑:“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李云道叹了口气:“我打不过你,不过你不要逼我。”

    文心讥讽道:“你看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居然还能当警察,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云道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本下山就只是想混口饭吃,谁知道一不小心混成警察了。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当警察靠的不是蛮力,而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文心冷笑:“你觉得你自己很聪明?”

    李云道摇头:“一般一般,只比你聪明那么一丁点,不然怎么能逮着你这条‘银环蛇’?”

    文心哼了一声:“大言不惭,死到临头,懒得跟你费口舌,跟钱强那个蠢人一道去阴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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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白日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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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六章 金桂小院和嘴巴很紧的导演

    如果钱强的妻子没有得那场恶疾,如果他的妻子没有因为某位领导的一个电话而错失手术机会,如果钱强还拥有一个幸福的普通家庭,那么他会不会还是浙北公安系统里冉冉升起的政界新星?

    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从猜到钱强便是那张潜伏数年的“金环蛇”时,李云道的心情就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或许只是一个极偶然的机会,让钱强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当他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便注定了今天的结果。

    在钱强第一次提出跟自己见面的时候,李云道便研究过他的履历。就连李云道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钱强的确是个能吏。在钱强接任东城区分局之前,东城分局破案率全市倒数第一,钱强上任后第二年,东城区分局的破案率便再也没有从榜首的位置上掉下来过。在钱强“死”后,就连范志宏那般向来不愿开口评论他人的纪委书记,也愿意用“雄才大略”四个字来形容钱强,并跟李云道坦言,钱强之“死”算得上是西湖市公安局的一大损失。

    说到底,钱强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仇恨曾一度蒙蔽他的双眼,但平心静气后,他或许又开始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李云道曾经很好奇,自己跟钱强在新区办公楼下的咖啡馆里见面时,他能从钱强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很矛盾的情绪,那时候他以为钱强只是为了韩晨之死而懊恼歉疚,后来也才恍然,那时候的钱强便已经在正邪善恶之间纠结徘徊。

    也许文心的身上真的能获得一些有关神秘组织的消息,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便是让她去死。

    至少,让她给亦正亦邪的钱强陪葬。

    人家枕河。

    石桥下小河蜿蜒在白墙黛瓦间,没有桃树,没有杨梅,推开包铜木门,院中唯有一株金桂。

    阳光洒满小院,绿袄少妇坐在明媚阳光下,一边拣着竹筛中的金桂花瓣,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悠闲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老人。

    “老师,过几天就是冬至夜,桂花用糖腌了可以包汤圆哩,我昨天给小师弟去了电话,让他空了就来吃汤圆。”江南水土养人,绿袄布裤的少妇愈发窈窕,苏州口音软绵粘糯。

    院中晒着太阳的鹤发老人精神矍铄,身旁收音机中传来当代戏曲大家新编曲目白花探花,老人很悠闲地晃着脑袋,跟着收音机里的旋律哼唱着:“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万古谁识真英豪,雄师铁将看今朝”

    绿袄少妇见老人不理自己,也不生气,盈盈笑着,手上分拣桂花的动作未曾落下半拍:“老师,医生都说您弗能吃太多甜食,尤其是早上。”

    老人微闭的双眼上眼皮微动,似乎发出轻哼声,微微侧过身子,用背脊对着石凳石桌旁的绿袄少妇。

    绿袄少妇款款起身,小碎步走上去,帮老人将滑落的毛毯拉到肩头:“老师,昨天小师弟说这几天空下来就来看望你哟!”

    越老便越小孩脾气的老人这才有了些反应,转头瞪了少妇一眼:“喊他来做什么?说好半个月来上一次课,这都多久了?让他不要来了,不想看到他。想到小兔崽子就生气!”

    绿袄少妇掩口吃吃笑了起来,老人又瞪了她一眼:“笑什么?又没跟你开玩笑,去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来了。”

    “老师”绿袄少妇嗔怪道,“凤驹还未满月,小师弟就来西湖履新,到现在恐怕都没能多看上凤驹两眼。倒是咱们这边,小师弟三天两头就要打来电话哩,听说您又犯了咳嗽,前两天还让人送了茨菇来,送东西来的小伙子说了,小师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多吃,多了反倒伤身子。”

    老人想了想,又翻旧账:“好不容易能吃到苏北的茨菇,才吃几块,你又不让吃了”

    绿袄少妇笑道:“老师,小师弟说了,知道您好这口,虽然茨菇生津润肺,可是吃多了伤牙又会得肠风哩!”

    老人哼了哼:“小滑头,就算他有几份孝心!”

    绿袄少妇倒是轻轻叹了口气:“小师弟来西湖履新,又碰上30峰会,肯定忙得很哩,我们是自家人,得多体谅着些哩!就是不知道他只身一人到西湖来,洗衣吃饭这些日常琐事,也没个照应。”

    绿袄少妇刚刚坐回垫了碎花棉垫的石凳,院门处便传来轻声敲门声:“请问吴老在家吗?”

    这是一个很悦耳的女声,绿荷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请问吴老在家吗?”又一个男声响声,此时绿荷恍然,她知道门外的是谁了。事实上,门外的这男子近些日子,已经两顾吴老暂居的河畔小院,今天是第三回了。只是前些日子他都是独自一人来,今天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一男一女,而且那女子的声音竟听上去有些熟识。

    吴老头一听到那男声,立刻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愿理睬。

    绿荷掩口轻笑,都说老来少老来少,老师越老知识便越渊博,但这脾气倒是真的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不过既然老师不愿意理睬门外的那人,绿荷自然也不想让他们扰了老师的清静。这几年老师跟着小师弟的步伐,除了香港没去之外,几乎是小师弟调到一处,老师便会答应当地最知名高校的邀请,老爷子到浙北大学附近客居,浙北大学掌门人刚收到消息当天晚上便亲自将聘书送到了当时还在江宁的吴老家中。

    门外的男人她也认得,事实上应该大多数中国人都认得,这是一个如今在国际电影界享有盛誉的重量级导演,曾经拍出几部反应当代中国农村问题的好电影,只是由文艺转商业路线并不是太成功,这几年在网络上一直有“票房毒药”的绰号,这一次30峰会的闭幕式就是这位章谋略亲自导演的。绿荷不知道他为什么屡吃闭门羹也要来拜访老师,章导演的电影虽然不太商业化,但有几片绿荷还是喜欢得紧的。

    想了想,绿荷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绿袄,聘聘婷婷地走到门边,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张开一条小缝,果然看到门外是章略谋导演和一个戴着宽大墨镜的女子。哦,原来是她!绿荷想了想,还是从院门张开的缝隙间挤了出去,又顺手带上院门,温和道:“章老师,齐小姐。”

    齐褒姒有些懊恼,晚上还要参加闭幕式倒计时排练,一大早就被章略谋一个电话叫了出来。她和章略谋在电影上有过数次合作,总体还是比较开心的,对章略谋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以章导在电影圈的地位,自然不会用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给自己挖坑跳。不过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处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她便开始想念姑苏城内那座门前有株桃花树的小院,还有那个此时此刻不知道正在哪里忙碌的男子。

    吴书联,齐褒姒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道吴老是如今中国哲学界硕果仅存的哲学和国家大家,只是老爷子是个怪脾气,只跟自己看得顺眼的人沟通,剩下的蝇营狗苟,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听到吴书联这个名字的时候,齐褒姒便知道了章导的意图这次30闭幕演出主题是最忆西子湖,走的是国学范,在当今国内,提到国学,北钱南吴,北京大学的钱教授前几年已经驾鹤西去,要论发言权,只有这位吴书联吴老爷子是真正的泰斗级人物。

    文艺界的老人大多都是有个性的,而且吴书联生性好静,文人相轻这种传统,放在学术领域便失了准头,算起来,章略谋的师父的师父才算是跟吴老爷子一个辈份,所以就算是前两次吃了闭门羹,章略谋这样的名导演也没觉得丢了天大的面子。

    “绿荷师姐?”齐褒姒一看到绿袄女子,便嫣然一笑,上来两步热情地勾着绿荷的胳膊,“章导说要来拜访吴书联先生,我还好奇为什么要拉上我,原本绿荷师姐就是老先生家的门神啊。”

    绿荷歉意地冲章略谋笑了笑,看向这个被视为国民女神的女子:“老师正在气头上哩!”

    章略谋是个五十上下的中年人,此时他也有些诧异,他原本只是想借用齐褒姒的名气再做一次努力,毕竟现在齐褒姒的名气要比他这个导演响亮得多,况且也希望老先生看来柔弱女生的面子上不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可是没想到一大早将齐褒姒拉来,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一周前,这个绿袄女子客气是客气,但态度却甚是清冷,完全不想今天这般。

    “你们俩认识?”章略谋诧异地问道。

    齐褒姒和薛绿荷相视一笑,褒姒道:“绿荷是我男友的师姐。”

    “男友?”章略谋先是吃惊,而后恍然微笑,“放心放心,我是个嘴巴很紧的人。”

    齐褒姒嫣然笑道:“章导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章略谋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两个女人的目光同时看向自己身后。

    他转身,看到一脸倦意的青年。()《大刁民》仅代表作者仲星羽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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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七章 好姑娘齐褒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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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桂树下,阳光明媚。老人斜卧在躺椅上,背朝着众人。

    绿袄少妇冲白衣青年调皮地挤挤眼睛,冲老人的后背努努嘴。

    青年苦笑,蹲到竹榻旁,竭力讨好道:“老师哎,您就当我是个屁,放掉就全身舒坦了。”

    绿袄少妇和身旁粉衣狐裘的倾城女子不约而同地掩口发笑,站在一旁暗自庆幸的知名导演章略谋也强忍着笑意——在吴书联老爷子这样的哲学、国学大家面前,估计也就只有这个被绿袄少妇称为小师弟的家伙才能如此放肆吧,要知道就算是如今的华夏七巨头站在这里,以老爷子的辈份也有坐而不立的资格。

    青年帮老爷子将覆在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又继续厚着脸皮道:“老爷子哎,我可是差点儿都没命回来见您老呢,你就别跟我计较了,这不,我还给托人给你捎了绍兴老黄酒,你最好的那口……”青年提着酒坛子,在半空中晃了晃。

    绿袄少妇将酒坛子接了过去:“小师弟,医生说了呢,老师的身子每天顶多饮半盅,多了可不行,还是交给我。”

    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枯瘦的手伸了过来,几乎是将酒坛子夺了过去,将酒坛我抱在怀里:“哼,哼,算你还有几份孝心!”

    李云道连忙顺竿而上,蹲在老爷子膝旁,嘿嘿笑道:“正儿八经的手工酿造的会稽山,老爷子,这酒全国如今就只剩下不到十坛。”

    老爷子闻言,将怀中的酒坛抱得更紧了,余光却偷偷瞥向一旁又气又好笑的绿袄少妇:“这是我的酒。”

    绿荷师姐嗔怪地瞪了李云道一眼:“下次可不许带酒进门了。”

    “好好好,师姐说啥就是啥!”李云道举双手投降。爷儿俩相视一笑,看来绿荷这一关是过了。

    “对了,老师,还有两位客人……”绿荷趁老爷子心情还不错,连忙见缝插针道,“这位是章导演,我旁边这位是小师弟的好朋友齐褒姒齐小姐。”

    老爷子看了章略谋一眼,轻哼一声,望向与绿荷并肩而立的齐褒姒,这时才目光柔和起来:“幽王烽火戏诸候,褒姒倒是落了个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不过你是个好孩子,洛杉矶电影节上的所为,老头子也看在眼里,的的确确是个真性情的好姑娘!”

    齐褒姒苦笑道:“其实也就是看不过他们不悬挂中国国旗,本来想直接一走了之,也跟经纪人团队打了招呼不要拿这件事情炒作,只是没料到被现场的记者听到了。”

    老人欣慰一笑:“不是故意炒作就好。咱们国家如今在国际大事件里亮相的机会越来越多了,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就该把脊梁骨直起来做人!好孩子,你这样做很好,很对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脾气。”老人若有若无地看了李云道一眼,后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老爷子哼一声,指桑骂槐道:“褒姒是个好孩子,比某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坏胚子要实诚得多!人没多大,本事也没多少,倒是学着人家要娥皇女英了,早知道是这样,打断他一条腿,看他还敢不敢这般胡作非为。”

    某刁民顿时三条腿微紧,讨好地冲老爷子傻笑挠头。

    章略谋导演本就是文化人,哪里听不出老爷子的弦外之音,顿时诧异万份:吴老的言外之意是齐褒姒爱上的这位是有妇之夫?

    不等他细想,一旁的齐褒姒却上前一步,陪李云道一起蹲在老人膝旁:“吴老,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云道一起,叫您一声老师……”

    老人微笑点头:“就冲国旗事件,喊一声老师又何妨?”

    齐褒姒甜甜一笑,略带羞涩地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缓缓道:“就像所有碰到真爱的傻女人一样,其实在碰到云道之前,我也犯过傻,也吃过亏,经历过一些现在想想都觉得糟心的人和事儿,直到那天晚上在苏州古城的西园会所碰到他……”她顿了顿,望向身旁青年的眼神充满深情,“我是个很贪心的女人,我想要事业,也想要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好男人,其实女人争取一辈子,不就图个事业稳定家庭幸福吗?也许在别人眼中,会觉得我这么执著是犯傻,云道他是已经结了婚的人,而且他已经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好妻子……”

    听到这里,章略谋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什么叫“已经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好妻子”,难道说吴老收的这位关门弟子已经有了两房……这种事情在金字塔尖的圈子里并非罕见,可是这青年何德何能,在已经有两房的前提下,还能得到齐褒姒的青睐。从刚刚一席话听来,章略谋能听得出,这位被国人称为“国民女神”的大明星早已经对这姓李名云道的青年情根深种。

    只听蹲在吴老膝前的女子那着心爱男人轻轻一笑:“其实那些我都不在乎,古往今来,好男人都是抢手的,更何况,两位姐姐还是那般的优秀,媛媛这辈子拍马都难及,能跟她们一起分享云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老师,我知道您是在怪云道花心,其实无论是桃夭姐姐还是疯妞姐姐,她们明明知道云道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她们还是乐意今人仿效古风,她们那般有大智慧的女人在这一点上都不斤斤计较,媛媛这样的戏子,能与姐姐们分享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师,其实不管怎样,云道他是普通的警察也好,是当官的也罢,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在乎他这个人。”

    “老师,看在媛媛的份上,请您对他不要太过于苛责,其实说到底,他才是最难的那个人。”

    一身粉衣狐裘的齐褒姒说得情真意切,老人微笑点头,转而看向另一侧的某刁民时,少了一份苛责,多了一份慈爱:“小畜生!这样的女娃你不多多疼惜,小心改日打断你的狗腿。”

    某刁民连忙嘻皮笑脸地点着头,转向那祸国殃民的倾城女子时,柔情蜜意,伸臂将将蹲着的齐褒姒掂了起来,轻声道:“明明是我有愧于你,为什么要这般用言语作贱自己呢?”

    齐褒姒看着他,柔声道:“我是认真的。”

    某人笑着伸手轻轻刮了刮女子的鼻梁:“这段日子排练,瘦了不少啊!”

    齐褒姒笑着看向章略谋:“这就要问章导了。”

    章略谋情商很高,知道这是齐褒姒扔给自己一杆可顺竿而上的救命稻草,上前一步,笑着道:“怪我怪我,今天开始就给大家加餐,经费不够的话,我自掏腰包!”

    齐褒姒道:“还是算了,真吃胖了,过几天的闭幕晚会上,连演出服都要穿不下了。”齐褒姒看了李云道一眼,咬了咬下唇,轻声道,“这次闭幕演出的主题是《最忆西子湖》,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可章导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所以想请老师出马,从国学大师的角度来看看这场将要在三十国首脑面前展示的演出,还存在着哪些瑕疵。”

    齐褒姒很巧妙地将话题抛了出来,章略谋又岂能不会意,连忙道:“对对对,还请吴老能抽空莅临,给我们提些指导意见。”

    老爷子闻言,叹了口气,欣慰笑道:“小谋子,你拜入小高门下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他那些学生里头,能搞出点名堂的,也就你章略谋一人而已。我还记得小高当年拜入梅先生门下学习现代戏曲,那时候我经常与梅先生一道在西直门旁的小茶馆里喝茶。梅先生是戏曲大家,戏曲一道,博大精深,又讲究一个悟字,非常人并不能得其精髓。那日小高拜入梅先生门下,我是见证人,历历在目啊,时过境迁,梅先生早已仙去,小高也早早追随梅先生脚步而去,只剩下我一个糟老头子苟活于世,唉,不是不愿见你,而是怕见到你就想起太多的旧事,再想到我一个孑然一身老头,必然神伤不已啊。”

    章略谋连忙欠身:“是略谋唐突了,惊扰了吴老清静,实在是惶恐。只是E30的闭幕晚会实在兹事体大,纵观国学界,也就吴老您能在这方面一锤定音。”章略谋欠身不起,诚意十足。

    “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诚心,老头子跑一趟又如何,怕只怕科技日新月异,我这个糟老头子跟不上时代节奏的步伐拖了你们的后腿。嗯,云道在国学一道向来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到时候,云道也随我跑一趟吧!”

    老爷子终于开了金口,章略谋激动不已:“太好了太好了,那就劳烦吴老和云道先生了。”章略谋一时弄不清李云道的身份,只能尊称为“先生”。

    老爷子摆摆手,李云道客气道:“章导,也别叫什么先生了,叫我云道就行。说起来,咱们本就是天然的盟友。”

    章略谋一脸不解,齐褒姒笑着帮忙解释道:“章导,他可是你的大财主!”

    “此话怎讲?”

    “您的新电影《万里江山》最大的投资方是谁?”

    “是酷乐影业啊。”

    “酷乐的最大股东是谁?”

    “应该是一家美国投资公司,老板是一位中国的大美女,在国际资本界有很高的声誉……啊……”章略谋惊呼一声,“云道是阮小姐的……”

    齐褒姒做了一个“你现在才知道真是太遗憾”的表情,章略谋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看上去异常低调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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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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