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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三章 一百四十岁

    老爷子的贴身警卫白熊跟在老爷子身边操劳了大半辈子,早与王家人结下了比亲人还要深厚的感情。老爷子百老归天后,白熊原本是想搬出去独自养老,但王家众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几番运作下,白熊的级别不降反升,加上孔家那位的一言九鼎,白熊甚至还兼任了警卫团的某个不可为外人道的职务。得知老爷子曾孙出世,昨晚还差点儿着了外国杀手的道,老警卫员衣不解带地带着一队人马冲到了医院,好说歹说下,才同意自己回去但一帮孔武有力的士兵得留下。王家姐妹原本也担心安全问题,如今有了这段人马,倒也解了近忧。

    上午喂了奶后,蔡桃夭安然睡下,小凤驹也睡得不亦乐乎,李云道才有时间找医生帮自己处理昨夜激战后留下的伤势。右臂夜间应该是脱臼了,自己临时接上后似乎还有些酸痛。卫戍部队医院的设施还算完备,负责帮他检查是个颇年轻的女军医,估计是把李云道当成了某个利用职权和关系来免费检查的红色后代,言语间也还算客气。用x光检查了右臂后,拍着x光成片,女军医冲里头的病床呶了呶嘴:“看样子处理得还算及时,进去把上衣脱掉,我再帮你看看。”

    等女军医放下手中的的成片,洗了手转身走进用门帘隔出的检查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卫戍部队算是训练坚苦了,她参军从医也五、六年时间了,从众来未曾在谁身上看到过如此之多的旧疤痕。枪伤,刀伤,背上还有很恐怖的狰狞疤痕,看样子应该是某种动物造成的。她皱了皱眉,这家伙难道不是京里某个红色家族的后代吗?这遍体鳞伤的身休,让她觉得眼前的青年仿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不过,她还是定了定心神,只是再度执起这青年右臂时,心中的感触似乎又不太一样了。试了几个角度,除了有些隐隐作痛外,倒也没有太极端的疼痛,大体上还是受了巨力后脱臼的后遗症,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这家伙的身上,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旧伤?她又忍不住看了看那炸开般的旧枪疤,还有胸口一直到腹部的刀痕,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这道伤口当时是如何地皮开肉绽地惨状。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她原本是不想跟他聊天的,因为她对这些白白占用国家资源的红色后代并没有太好的观感,可是此时,她却忍不住主动问道。

    青年笑了笑:“警察。”

    “啊?哦!”她有些恍然,刚刚其实她就应该已经想到了,“怪不得,身上的旧疤跟开了花似的。”

    青年又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她问道:“特警?”在她看来,应该只有特警这种跟军人差不多的警种,才会有机会受这么多伤。

    青年摇头道:“刑警。”

    她吐了吐舌头:“查案子也不用这么拼命吧?你瞅瞅你这身上,这赤着上身进病房,以后还不得把你儿子吓着?”她知道,这位的老婆和孩子似乎昨晚因为什么事情转来了部队医院,而且那半个楼层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戒严了,刚刚听小护士说,连警卫团的人都出动了,看样子应该是个背景不俗的人家。可是,京城里头,哪个家世显赫的人家会把自己的孩子扔去当刑警?看样子又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家族之争,眼前这青年应该也是个家族斗争的牺牲uu234)

第九百零四章 国家的命脉

    一百四十岁。这是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年纪,但李云道的确没有夸张。如果说,中国近现代史是一部关于中国人的血泪史,那么在这条血泪长河中,就存在着不少像老喇嘛噶玛拔希这般入世而济世的方外人士。王家老爷子王鹏震生前曾回忆说,老上师初次出现在史卷中应该是清末明初,但那时他已经人至中年,以他苦修万种佛的基本功来推算,别人看上去的中年,对他本人来说也起码近五十岁了吧,再至如今,那张枯槁面容下的生命历经一个半世纪那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好在在座的除了李云道,都是京城各大家族的顶梁柱,那些在普通人看来云里雾里的传说在他们这儿倒也不算什么拍案惊奇的故事,大多或多或少自幼时便耳濡目染了些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前例,当下除了惊奇怪哉怪倒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关于噶玛拔希这个题外话倒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在一轮觥筹交错中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新能源项目?”王小北惊异地看着陆涛。

    陆家在这次中石油系统的大动荡中非但没受影响,相反倒是受益颇多,陆涛也从城市公司一把手一跃成为如今执掌整个华北片区的区域统帅。陆家已逝的老爷子是新中国石油能源开拓功勋,就算是如今在中华石油能源博物馆内也算是载入史册的重要人物,陆家子孙与姻亲绝大多数都分散在中石油和中石化,陆涛是长子嫡孙,倾注在他身上的资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因而从陆涛口中提出的“新能源项目”五个字,就足以让在座的所有人引起重视。

    陆涛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放在酒杯笑道:“其实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家那些叔伯阿姨兄弟姐妹,也都清楚,石油这口饭其实也吃不了太久。这一回动荡,你们看着像是陆家占了不少便宜,但其中的万份凶险……唉……”陆涛苦笑着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将一杯白酒仰头饮下,咂了咂嘴,接着道,“我家老爷子你们也知道的,上世纪末就走了,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小事各家各打各的算盘,但大事情,都得老祖母说了算。新能源这件事情,是她亲口定下的战略。不过,咱们都是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你们也清楚,陆家没有吃独食的习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反反复复强调要学会利益均享。别怪我没提配诸位兄弟姐妹,现在正是新能源起步的大好时机,等到大家都盯上这块儿肥肉了,到时候想来掺和一脚估计就没这么低的门槛了。”

    高裘干的是拿钢枪杀敌的行当,自然听不懂陆涛在说什么,不过性子豪爽的高家嫡孙轻拍一下桌子,笑道:“难得涛子有好事还想着咱们这帮兄弟,算我一份!”

    王小北看了李云道一眼,见李云道没发话,他自然也是不敢亲易答应的,毕竟一来他身份敏感,二来搞能源行业是个砸大钱赚大钱的活,他手上也没有那么充裕的现金流。

    陈博想了想,问道:“涛子,能讲讲具体是个什么样的项目吗?”陈博虽然纵横花丛,但在工作当中却从来不含糊,也算是近几年国家发展委里头为数不多的几名学术技术派的官员,他自然不可能凭陆涛的一面之辞便在这上头砸下重金,陈家再厚实的家底,也经不起瞎折腾。

    陈关关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是啊,涛子哥,你得跟我们讲讲到底怎么个操作法,咱们几个都不是疯妞儿姐,也不是随随便便手头有大量现金流的人,如果贸然地将家族里的资金投出去,一旦被发现,赚了钱还好说,要是没赚钱反倒是亏了,那咱这一辈子都甭想回家了。”

    王小北跟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涛子,你说的什么新能源项目,到底是啥?”

    不知为何,陆涛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李云道的身上,似乎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特地看了看门口的位置,似乎生怕自己说的话会被外人听去一般:“其实新能源分好多种,我要带你们一起介入的,绝对是最让人眼馋的一种,也是未来发展空间最为广阔的一种。”

    李云道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但心中已经开始犯起了嘀咕:没那么巧吧,秦潇潇前脚刚刚在浙北打下些伏笔,后脚就被京城这些红色家族盯上了?李云道打量着陆涛,一时间分不清这位陆家大公子说的是真还是假。

    “这世上最多的什么?”陆涛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石油能源是他的老本行,如果是将资金和精力投入到石油体系里,他大概还有些理性的分析,投入产出大致也能剖析个七七八八,但如今横在面前的,却是一分熟九分陌生的新能源,他心中也没有太大的底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陈关关试探性答道:“天然气还是锂电池?”

    陆涛笑着摇头,目光始终落在李云道的身上,最后连王小北也忍不住了:“云道,看样子你是知道答案的,说吧,别跟涛子似的,从小大到,别的不成,卖关子倒是一套一套的。”

    李云道拿起桌上的依云矿泉水,轻抿了一口后却没有放下,而是拿在手里晃了晃。

    陆涛顿时大笑:“果然还是云道聪明!”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迷?”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陆涛笑着道:“这样吧云道,不管这个项目你参与还是不参与,我拿出5%的股份,划在你家小凤驹的名下,算是我这个当伯伯的给小侄子的见面礼,如何?”

    李云道笑了笑,也没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问道:“涛哥,我冒昧问一句,如今核心技术在我们手里吗?”

    陆涛颇赞赏地看了李云道一眼:“看看,还是云道最识货。”

    此时陈博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迟疑道:“涛子,这种技术算得上是异常超前了,我怎么总觉得不太靠谱啊?”

    陆涛眯眼点头:“就是它目前还没有完全成熟,才有我们弟兄们折腾的份,否则如果等什么都成熟了,估计也轮不到我们去摘桃子了。”

    能源是一个国家的战略储备资源,这一点陆涛和陈博自然深有体会,如果能够在技术完全成熟前,以合适的契机介入其中,将来富可敌国也不是不可能,但其中不可预知的风险却让熟知这个行业的人望而生畏,这种风险不光光是经济上的,更多的却是来自政治上的压力,或许也只有在座的这些身上纵横交织着众多红色人脉资源的青年才有觊觎一二的可能性。

    李云道却微微有些警觉,在新能源项目究竟如何开发的问题上,秦潇潇并没有跟他作太多的赘述,更多地是希望李云道给她和文心的“绿能项目”创造一个更**和自主的开放空间。可是,陆涛口中的“新能源项目”与秦潇潇的“绿能项目”是同一个项目吗?还是这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晦故事?

    陆涛见李云道的面色有些复杂,以为他只是顾虑项目的可操作性,笑着道:“耳见为虚,眼见为实。主导这个项目的科学家现在现在攻克几个关键的难点,其实目前技术已经能够初步实现民用,难的只是推广和打破既得利益……”陆涛顿了顿,小声道,“这件事,如果操作,我会以个人名义来主导,我建议你们也都暂时先以个人名义,要真有什么问题,外面看起来也就是我们几个发小折腾了点赚钱的买卖,就算有心想拿这个作文章,也得稍微掂量掂量。”

    “涛哥,其实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技术到底靠不靠谱,哪怕它暂时不能民用,就算是军用或者只是暂时地工业用途,它的利润点有多少,前期投入有多少……”李云道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我说云道,你还在浙北公安系统里瞎混个什么劲?干脆来我们石油系统拉倒了,我总觉得你小子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用来当警察抓毒贩,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陆涛由衷地说道。

    李云道笑了笑:“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对了,这个主导这项技术的科学家,现在在哪儿?”李云道看似无心地问道。

    陆涛愣了愣,想了想,才道:“那边的合作方说是刚刚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从美国弄了回来,至于现在被他们藏在哪儿,这一点我就无从得知了。高科技这玩意儿,科技家就是战略资源,各国都抢得厉害,要真随随便便就知道在哪儿,估计等美国那头反应过来,就算抢不回去,也要想办法破坏了这件事。能源啊,就是一个国家的命脉啊!”

    李云道不知道跟陆涛接头的是不是秦潇潇派出的人手,但他听得出,陆涛对这件事应该还是胸有成竹的。( 就爱网)

第九百零五章 诡异的新能源

    一顿饭自然决定不了一个庞大项目,其实在座的人背后都是京城或大或小的家族,投入大手笔的资金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板上钉钉的。大家族往往都是这样,一个人吃不下的项目,拱手相让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更多的引入更多实力相当的势力共同开发,这种利益均沾的模式一来可以分担风险,二来更容易优势互补。能源行业要么不动,动辄资金庞大,自然不是陈博、高裘能拍得了板的。

    李云道没有立刻表态,王小北也心领神会,只说小几百万倒是没问题,但超过千万的资金,还是得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陆涛也知道如今王小北身份特殊,毕竟作为孔家的乘龙快婿,坐上这驸马爷的位置,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事事恣意枉为。

    待众人离去,王小北才掩上门转身问道:“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项目有什么问题?”从姑苏见面伊始,他便知道李云道心思缜密,今天在饭局上其实高裘、陈博包括自己对陆涛提出的新能源项目都很感兴趣,唯独云道似乎有些态度模糊。

    李云道点了点头,抿了一口刚刚泡好用来解酒的龙井茶,说道:“秦潇潇那边也在运作一个新能源项目,如果我的推测无误,她运作的‘绿能项目’和陆涛刚刚说的新能源应该是同一个项目。”

    “什么意思?”王小北吃了一惊,“秦家在打新能源的主意?”转念一想,王小北突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李云道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惊恐和疑惑,“你是意思是总参……”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确定老爷子是不是故技重施,老爷子一把年纪,浮浮沉沉早就对物质追求失去兴趣,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秦潇潇从保利出来后闲得太厉害,所以才支持她上马新能源项目。我到西湖后,就发现起码有两股势力盯上了秦潇潇和她的合作伙伴。”

    王小北狐疑道:“这么大的项目,老爷子怎么可能那么儿戏地就让两个小姑娘去主持操办?”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最大的可能是掩人耳目。”

    “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了,不过涛子那儿又是咋回事?照理被总参盯上的项目,都是军事战略项目,涛子他们家也不是涛子一人傻不愣登的,他们家那几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贼精,没道理分不清状况啊。”

    “秦老爷子入主总参,其实就是为了这次军改打下的伏笔。嗯,现在应该叫联合参谋部了吧?”李云道说道。

    “是该改口叫联参了,不过打小就叫总参,一时间让我改口还真有些别扭。”王小北笑着道。王家老爷子当年曾入主总参,王家的孩子们从小就对“总参”这个名称耳濡目染,对这个曾陪伴他们度过那段特殊岁月的称呼有种近乎执着的感情。

    李云道想了想道:“你抽空侧面跟陆涛打听打听那个项目的具体情况,我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怕背后的有心人在打着让咱们同室操戈的主意。”

    王小北愣了愣:“这可不是小事。”无论是作为之前的王家大少,还是作为孔家的乘龙快婿,王小北对于京城的政局动态都相当关注。李云道稍稍一点拨,他便敏锐地嗅出了这背后似乎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能确定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你先按部就班,该咋的咋的,陆涛那边也不要一下子给准信,看今天陆涛这般胸有成竹的态度,怕是陆家那边已经咬了饵。”李云道颇担忧地说道。

    “云道,涛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你看……”王小北踌躇地看着李云道,他知道这件事应该牵扯面颇广,但陆涛跟他开裆裤起就泡在一起套麻袋敲闷棍,眼看着发小跳火坑,王小北于心不忍。

    “嗯,自当是要提醒他一下的。不过秦潇潇那边的事情,你暂时不能泄露出去,如果那边真是联参在体外循环培育的军用项目,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国外谍报机构盯上了。我回北京之前,天狼就已经干掉了一个老外,说可能是日本人安插在印尼军方的双面间谍,具体是是什么身份还没能查出来,天狼已经通过国安的渠道在继续追查。”

    王小北也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重重点头道:“我会注意分寸的。那么陈博、高裘那边……”

    “陈博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本身在经济上也是专家,是发改委里为数不多的学者型官员。他发表在内部刊物上的文章我都看过,很有见地。这种事情,我相信他自己应该会有判断,陈家那位现在不是明里暗里都在往咱们这边靠拢吗?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拜会一下陈家那位,事实上弓角的身世明朗后,我一直想去陈家走一趟。”

    “高裘呢?这小子当场就想掏钱了。”王小北有些担忧,高裘的经历跟他很类似,毕业后便在家族的安排下从军,不过唯一不一样的是高裘很享受跟大头兵用搪瓷缸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但王小北更喜欢在商场上驰骋纵横的成就感。

    李云道对高家的情况也多少有些了解:“高裘是不是有个小情人?”

    王小北愣了一下:“这你都知道?嗯,北师大的小姑娘,据说毕业几年了,一直由高裘出钱养着,平时就是逛街晒照片,不过我那天听陈博跟我滋了一口,说是在香格里拉见过那小娘皮跟别的男的开房来着……陈博那小子眼贼精,他说是,就一准儿没看错。不过高裘那小子打小好面子,大家伙儿谁也不敢跟他说这事儿,一说准急!”

    “我上次跟陈博喝酒,喝高了也听陈博提了一口,不过听说高裘的钱都是媳妇儿家的,那位又是只河东狮。这样吧,你想办法把小情人的事情捅给他媳妇儿,就说陆涛想匀一部分股份给那小情人。这样的话,虽然有些对不住裘哥,但起码能保证他不会载在沟里一蹶不振。”

    “嗯,高裘他媳妇儿家是干房地产的,还是家上市公司。云道,这招够毒的!不过一食二鸟,省得那小娘皮成天背地里给高裘带绿帽子。”

    北京国际机场,飞机轰然落地,头等舱的乘客都走得差不多时,空姐突然发现还有一位戴着帽子的亚裔女性乘客依旧熟睡着。

    空姐礼貌地提醒道:“女士您好,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中国北京。”

    用一顶漂亮帽子遮着面庞的女乘客依旧不有任何反应,空姐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轻轻推了推:“女士……”

    突然,帽子滑落,那身子倒向一侧,空姐吓得尖叫起来。

    向来不喜欢高调的阮钰终于动用了特权,在机场高管的陪同下,与郑莺莺二人从贵宾通道迅速抵达停车场。

    “阮小姐,北京公司派了司机,不过,好像派不上用场了……”出了机场,郑莺莺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踏上自己的国土,美国人再嚣张那也有个限度。

    “为什么……”阮钰的手机没电了,抬头后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坏家伙!”阮钰咬了咬下唇,下一刻便飞奔过去,丝毫不客气地咬住那家伙的嘴唇,最后还是被那人巧妙地用舌头启开朱唇——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那人始终一脸微笑,如看着孩子一般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你也是当妈的人了,还像个小朋友一般。”

    心志再强大的女子,碰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也会在某些时刻褪化成需要人抚慰的孩子。

    阮钰抬头时,便已经泪眼婆娑:“我以为,这次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云道蹙了蹙眉头:“如果真见不到,我下半辈子啥也不干。”

    “嗯?”

    “我这人心眼很小,你知道的。如果真那样的话,下半辈子,我就只专心一件事儿了,报仇。”

    “小心眼!”女子破涕为笑地在他胸口轻砸了一拳。

    “夭夭怎么样了?”

    “有惊无险。”

    “咱们家的小凤驹呢?”

    “说来话长。”

    阮钰点了点头:“直接去医院吧。”

    李云道笑了笑,阮钰不乐意道:“怎么了?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夭夭现在是咱们家的功臣。”

    李云道笑道:“你将来也是。”

    阮钰下意识地摸了摸在她看来特别不争气的肚子:“哼,我准备搬去西湖住。”

    李云道张了张嘴,最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郑莺莺的身上:“莺姐,幸亏有你在!”

    郑莺莺笑着欠身道:“三师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天狼也在京城,只是桃夭那边我不太放心,所以请他在医院帮忙守着。”

    “三师叔差遣他便好,他一个孩子,什么也不懂。”提起郑家唯一的男丁,当姑姑的郑莺莺也是一脸笑意。

    “天狼很不错,之前国安那边的反馈很不错。”

    “让三师叔费心了。”( 就爱网)

第九百零六章 射天狼

    男人似乎只有在成为父亲的那一刻才会真正长大,李云道也觉得很奇妙,仿佛前一刻你还在这世上茕茕孑立,而下一刻你的血脉便在这世上得以延续,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或许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够体会。

    阮家大疯妞从机场直接杀至卫戍部队医院,过了层层关卡才见到脸色苍白却抱着儿子笑意灿烂的蔡家大菩萨。

    “来来来,让二妈见见咱家儿子!”阮疯妞一如既往地疯疯癫癫,凑上去时却见蔡桃夭主动将儿子递了上来。

    “一直睡着呢,医生说可能还要几天才能睁眼。”蔡桃夭打量着胖嘟嘟的小凤驹,笑着说道。

    阮钰小心翼翼地将小凤驹托在手中,如同托着神圣的宗教圣物一般表情肃穆而紧张,刚刚进门时的大咧刹那间一扫而空。

    “嘿,乖儿子,我是你二妈!”似乎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阮钰故意调节着房间里氛围。她将孩子托在怀里,看着小家伙的脸蛋,说道,“我这个当二妈的走得着急,也没能给宝贝带什么见面礼,不过二妈早就已经以你的名义在美国给你成立了一支基金,嗯,起码能保证你这小家伙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吧!”

    一旁的李云道听得有些愕然:“基金?”

    阮钰点了点头:“我想好了,以后咱们家每添一个孩子,我就以孩子的名义成立一支基金,不管咱家以后咋样,孩子们起码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算是我这个当二妈的给这个家做出的一点贡献吧。你们知道的,我别的不会,但数字游戏,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蔡桃夭有些笑笑不得,但还是郑重道:“我代家中的孩子们谢谢二妈。”

    “快看,凤驹睁眼了!”阮钰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

    果然,小家伙懒洋洋地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合眼,似乎刚刚大人们的交谈,影响了他的美梦。

    李云道傻呵呵笑道:“看这眼睛,倒是真有点像我。”

    阮钰给了他一记白眼道:“单凤眼,唉,谁让我和夭夭都喜欢单眼皮的男人呢!”

    坐在病房上的蔡桃夭笑道:“男孩子,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总不至于靠脸蛋吃饭。退一万步讲,他不是还有个特别有钱的二妈嘛!”

    阮钰被蔡桃夭逗得咯咯直笑,看向蔡桃夭,眼神有些复杂地说道:“说到底,我还是有些嫉妒的!”

    蔡桃夭白了某刁民一眼:“就看他卖力不卖力了!”顿了顿,她又看向阮钰道,“我听云道说了,纽约那边现在也不太平,你还是先在国内待上一阵子吧。正好云道一个人在西湖我也不太放心,你反正空,可以在西湖多留段日子照顾他。”

    阮钰笑着望向李云道,说道:“夭夭,你是想我去看着这个**大萝卜吧?”

    某刁民一脸无辜道:“我在西湖可是每晚守身如玉。”

    阮钰不依不饶道:“怕是晚上守身如玉,白天就……”

    蔡桃夭笑了笑,只柔声道:“对了,说起来,这一次能度此大劫,还多亏了齐褒姒。”

    阮钰顿时起劲道:“对对对,我差点儿忘了问,之前通电话就听说了那么一口,到底怎么回事?”

    蔡桃夭柔柔地叹了口气道:“我是熊猫血。”

    “啊?”

    “齐褒姒也是。”

    阮钰忍不住在某人腰间掐了一记,装作不满道:“你啊你,就喜欢收集熊猫血的姑娘啊……”

    这个构成特殊的家庭其乐融融地聊了许久,却被一个急促的电话打断了。

    “李局,我是华山。”电话里华山打来的,电话中他的语速很急促,“在调取省广电双子塔附近的监控录相时,我们查到了一些新线索。韩晨的确在省广电附近出现过,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李云道微微皱眉。

    “情况是这样的……”华山解释道。原来,李云道下令后,他便安排丁唐和白晓生调取了省广电双子塔附近几条商业街的监控,同时走访了附近商业街上的一部分餐饮店,后来果然在一家烟杂小超市的监控视频里找到了一些线索,但烟杂店的监控摄像头是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分辨率很差,所以只看到韩晨和一个戴着帽子、墨镜的女子一同出现在烟杂店。视频里能大致看清韩晨的样貌,但却只能看到那女子的侧面,加上帽子和墨镜,所以一时间很难分辨出她的容貌。

    “他们出现在烟杂店是几点钟?”李云道沉吟了小半刻,问道。

    “大概是下午的一点四十六分。”

    “那就对了,让丁唐拿着韩晨的照片去问问烟杂店附近的餐厅。饭后一枝烟,快乐似神仙,韩晨这种老烟枪,肯定有饭后抽烟的习惯,这家烟杂店应该离吃饭的地方不远,看看那儿有没有治安监控或者餐厅的安保监控。”

    虽然人在北京,但是李云道清楚,西湖那边的调查工作一刻也不能马虎,如果再晚下去,韩晨的的事情很可能就要盖馆定论了,以钱强目前的状态,很可能会豁出去弄出些事情来。

    放下电话,看到蔡桃夭和阮钰略显担忧的眼神,李云道笑道:“现在又不是要去冲锋陷阵,你们干嘛一脸幽怨?况且,话说回来,当年也是刀光剑影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这点阵仗算什么!”

    蔡桃夭摇了摇头道:“三儿,你最大的缺点和最大的优点其实都一样,就是心中总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我也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从政治角度来看,的确是不好的,倒错误很多良机,但是于我于疯妞而言,我们却是很喜欢你的这个特点。”

    阮钰面露忧色道:“云道,我还是想多给你请几个保镖……”

    李大刁民哭笑不得:“二位夫人,你们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可是,我到西湖就是去工作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好做的工作?更何况,冒点风险,也是做警察的本职。你俩就别跟着操心了,安全的问题我会着重考虑,疯妞儿,你觉得我一刚刚走马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起来,就先天天高调地带着一帮保镖,你觉得合适吗?”

    颈间牡丹纹身异常娇艳的女子耸耸肩道:“姐给自个儿老公找一队保镖,没觉得有啥高调不高调的啊!”说完,似乎想到了某人被一保镖簇拥着在公安局里上下班,那幅画面失在有些违合,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不太靠谱,弯下腰笑出声来,“不要也行,那得让天狼时时跟着你。”

    蔡桃夭点头道:“云道,我让天狼跟你去西湖,本意就是让天狼担起你的安全职责。我知道你在意潇潇和她朋友的安全,但我希望你今后无论如何,还是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毕竟你现在是两个女人的丈夫,是一个孩子的爹,已经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了。”

    两个爱夫心切的女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李云道自然能够理解,不过这些年跌跌撞撞走下来,踩过的坑也不浅,受过的伤也不少,能在倾刻间就要了自己性命的,除非是像天狼或者徽猷那样的高手,否则如果是个普通人,不被他阴死就算不错了。

    李云道并不清楚,蔡桃夭能从另一个更为稳秘的渠道获得大量的第一手真实信息,像上次那个死在麒麟手中的日印双面间谍就是个例子,事发后不到一个钟头,蔡家大菩萨便收到了消息,就连那国外间谍出招几许,麒麟如何制服和击毙对方,她都一清二楚。

    同楼层,夕阳斜照,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青年的肩膀上。他坐在台阶上,抬头冲那老妪傻笑着:“姑姑。”

    姑侄俩此前一直相依为命地生活在黑暗中,如今能在阳光中见到彼此,对姑侄俩来说,已经算是死而无撼了。

    老妪笑着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青年的脑门子:“又长高了,嗯,更白净了!”

    青年赧然地笑了笑:“姑姑,我不是小孩子!”

    老妪又在脑门子上给了他一记响栗:“不管你多大,在姑姑眼里,就是个小屁孩!”

    青年无奈地撇了撇嘴,但心情却是如同秋日的夕阳般美妙:“姑姑,婶婶生了凤驹,那凤驹是不是我的小师弟?”

    老妪又赏了他一记脑门:“三师叔是大仁大量,才允许你我叫他三叔,按辈份,你都得叫凤驹师叔!”

    郑天狼开心地笑了笑:“叫师叔也成呢!凤驹,凤驹……姑姑,这名字可好听了,大喇嘛老祖师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老妪坐着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喃喃道:“是啊,老神仙起的名字,自然是不一样的。”

    “哎,当年怎么就没请大喇嘛帮我取个名字呢?”加入国安后,郑天狼才觉得这名字带来了些困扰,同期集训的里头便有出言不逊的,把“狼”改成了“狗”,用以取笑沉默寡言的郑天狼。

    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那如同在山上读书熬了一宿般双目通红的青年笑着望向郑天狼。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天狼自古借喻贪婪,大师父该是怕你太过淳朴,才给郑家老祖宗留下天狼这个名字待用的吧?”( 就爱网)

第九百零七章 照计行事

    郑天狼张了张嘴,微微有些愕然:“我的名字也是老神仙取的?”

    郑莺莺笑着点头道:“反正你爷爷是这么说的,是不是真的,下次你自己见了老神仙当面问他便是。”

    李云道突然想起了那张皱纹如沟壑纵横的脸,一身破旧喇嘛袍的枯瘦身影时常立在昆仑大雪山脚下的破庙门前,说起话来慢慢吞吞,让人觉得云里雾里。

    “但愿有机会。”李云道喃喃地说道。

    郑莺莺全是听出了李云道的言外之意,当下惊异道:“难不成老上师他……”

    李云道点了点头:“大师父该是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让弓角、徽猷下了山。他是不需要后人送终的,大师父的师父便是天葬,大师父说过,他将来大致上也会循着师父的脚步而去。”

    “天葬啊……”郑莺莺不是佛教徒,更对密宗知之甚少,自然无法理解肉身成佛后以身饲鹰的大觉悟,因而面色有些微微惊异,“老神仙的想法,自当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郑莺莺是传统中国人的思维,大体上解释不了的事情,最后都归结于神秘学了。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给他养老送终来着,但对大师父而言,这终究不是正道。”

    又与郑莺莺聊了些关于密宗的话题,李云道才转身对郑天狼说道:“咱们要赶明早的第一班飞机回西湖,案子有了新进展。”

    郑天狼点头道:“我叫辆车来。”

    郑莺莺目送郑天狼快步离开后,说道:“三叔,这边你就放心吧。等蔡小姐出院了,我就护送阮小姐去西湖。”

    西湖市,十月,秋高气爽。走出机场时,天空万里无云,李云道深吸了口气道:“要不是形势有些紧张,还是该让夭夭和疯妞儿带着凤驹一起来这里住着。京城的空气实在是差得厉害。”

    来接机的白晓生笑道:“李局,这你就有所不知了。e30高峰论坛下个月在西湖召开,从上上周开始上面就下了死命令,所有污染企业全线停工,所有在建工地一律停建,这才两周,空气质量已经好得快接近国外了。”白晓生这几年每年都要去国外走走看看,对外面最大的印象便是空气质量要好得多,却是没料到为了e30高峰论坛,华东诸省下狠心停了污染源,两个礼拜的时间,空气质量便好得令人心醉。

    “嗯。”李云道点了点头,“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这对矛盾再不解决,接下来我们估计连呼吸的空气都真的要去超市购买了。”

    “嘿嘿,李局,按您这说法,以后岂不是每个人都要背着氧气瓶跑来跑去?”因为家庭出生的缘故,白晓生相来在领导面前进退自如,在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李云道面前,更是嘻嘻哈哈。

    “当年拿着能当板砖防狼的大哥大时,谁也没想到现在一块手表大小的屏幕就能用来接打电话,如果真到那一天,指不定又出现了某种挂在耳朵上便能自由呼吸的呼吸机一类的事物。”初下山时,一部苹果手机便能让李云道这个土包子兴奋上半天,时至今日,自己也能意#**出某种挂在耳朵上的呼吸机,便让他不得不感慨,人这种动物,果然还是由简入奢易啊。

    “e30是举国上下的大事,怎么没听大伙儿提起?”李云道问道。

    “怎么可能现在才准备!从去年这个时候,市里就已经成立了各种专项小组,安全这边朱局是组长,很多工作早就按部就班地布置好了。您刚来,估计朱局还没来得及跟您沟通这事儿。”白晓生笑着说道。不过他也有些狐疑,照理李云道是副局长兼刑侦支队长,会场安保虽然不至于动用刑警,但朱子胥没道理不跟李云道通气啊。

    李云道点了点头道:“我上任第一天就碰到韩晨自杀的事情,这段日子时间也都花在这上面了。朱局估计是怕我忙得顾不上,而且会场安保,大多都是武警那边承担了,我们顶多管着外围的治安。”

    白晓生一边帮李云道将行李放进后备厢,一边笑着点了点头,但视角的余光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青年背着双肩包与两人擦肩而过,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李云道问道。

    “没……没什么!”白晓生摇了摇头,关好后备厢,抬头时那蓝色运动服的青年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不知为何,他依稀记得,似乎最近总能在一些场合看到这个蓝衣青年,也许是错觉吧!他耸了耸肩膀,上车发动引擎。

    一个钟头后,在李云道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华山的目光时不时从李云道的脸上扫过,坐在对面的年轻副局长比自己小了近一轮,但说话做事算得上是滴水不漏,尤其此时,那眉头每蹙起一次,华山便有种当兵时站在老团长面前时的忐忑不安和局促。

    李云道仔细看着电脑,屏幕上是华山和技侦那边花大力气修复的几张黑白截图,画面上韩晨的面孔一清二楚,但他背后只能看到侧方轮廓的女子仍旧模糊不清。

    “还能看清楚些吗?”李云道眯眼看着屏幕,问道。

    “李局,这样已经是目前能修复的最大限度了。就这样,还是技术那边今天新招安的黑客小伙子给花了大心血给给放大修复的。”华山指着屏幕上的女子说道,“从服饰和轮廓看,只可以确定是一名亚洲女性,年纪应该在二十至五十岁之间。我亲自去问过烟杂店的老板,只是每人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他也记不太清楚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对面的李云道,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但这已经是这几日调查下来的最大成果了。

    “能确定韩晨进过广电的双子塔吗?”李云道抬起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这个已经确认过了,韩晨的确在那天下午进入九十九层的那栋楼,我问过楼下站岗的武警和保安,其中一名保安说的确有一名警察在二十号那天上去过。我拿韩晨的照片给他看过,那保安也糊涂,只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对了,有一点他倒是记得很清楚,韩晨通过门岗时,保安曾帮他打电话去《全民嗨歌》的栏目组,不过他要找的人好像不在办公室,后来看韩晨拿着刑警的工作证,就直接让他自己进去找人了。”

    “《全民嗨歌》?”李云道的眼皮微微跳了跳。文心就是因为《全民嗨歌》而名扬全国,如今不但是浙北卫视的当家花旦,同时也兼任了《全民嗨歌》栏目组的制片人。不知为何,李云道觉得自己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但仍旧不得要领。“对了,韩晨是几点进去的?”

    “从门岗保安登记册上的时间来看,应该是下午的两点半左右。李局,这个时间,跟我们当天进入双子塔的时间几乎是重叠的。”华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对了,从双子塔带回来的硬盘还没能找到?”

    华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终日打雁,却没料到这回倒是被雁啄瞎了眼。是我太疏忽了,没能保管好那块硬盘……”

    李云道摆了摆手:“谁还没有失手的时候?你觉得,硬盘这件事……”李云道压低了声音,似乎担心隔墙有耳。

    华山立刻会意,也降低音量道:“抽屉我是上锁的,能悄无声息干这件事儿的,肯定是内部的人。”

    李云道自己也在刑侦一线待过,当初刘小明就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典型,开锁这种简单的技术活儿,大体上也是刑侦一线的必备技能之一。

    李云道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声张了,这样处理……”

    华山听得将信将疑,不过十分钟后,还是面色如常地走出李云道的办公室。

    “华队!”

    “华队好!”

    “嗯!”华山一一点头,但面色有些沉重。

    “华队怎么了?”队里有人窃窃私语。

    “看他刚刚在李局办公室,估计是被小局长说了一通吧。”旁边的人说道。

    “没看出来啊,小局长年纪不大,火气倒是不小。”

    “这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别胡说啊,我可听说了,小局长背后的关系,通了天去的!”

    “说说看呢……”

    “咦,华队在那儿冲小叮当发什么火呢?”

    “嘘!小声点,听听看!”

    华山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低沉:“嗯,你先出去吧。”

    小叮当“哦”了一声,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开时正好看到白晓生走了进来。

    “华队,你找我?”

    “嗯,坐下聊!”

    大半天时间,似乎华山跟队里几乎所有人都聊了一遍,看样子大家脸色都不太好,整个一下午,一大队的办公室里都鸦雀无声。

    等最后一个人出了门,华山才拿起手机,给自己那位年轻的顶头上司发了条微信:一切照计行事。( 就爱网)

第九百零八章 华山的天堂

    夜色愈浓,薄雾缓缓流动,给原本就寂静的深夜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走近了,才能看到小区围墙的阴影下,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这是一个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老小区,近三十年的房龄使得小区看上去异常破旧。那人抬头望了望围墙顶部,吸了口气,轻轻一跃,双手攀住围墙,臂部与腰间同时发力,下一刻便已经身手敏捷地安然落在围墙的另一侧。他左右看了看,毫无异状,分辨了楼栋号后,便直冲着目的地而去。

    只是,从头到尾,他并没有发现,在距离他不足五十米地方,停着一辆熄了火的北京吉普,吉普车上坐着两人,正各用一幅夜用望远镜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华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驾驶位上的青年,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对方面前总有种一眼被人看穿的感觉,他也终于明白这青年为何刚过而立便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李局,您看是不是……”华山已经不自觉地用上了“您”的称谓,之前他虽然恭敬,但也只是平等的用“你”这个称呼。

    望着远方的薄雾,李云道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这颗棋子在关键时刻也许能发挥你我都料想不到的作用。”

    “但是……”华山有些犹豫,刑警和治安警不一样,能上升刑事侦查阶段的,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这跟天天高空走钢丝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刑侦支队里大伙儿之间的感情相互都不错,谁也不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但华山还是忍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身边这位年轻的局长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丧失太多的印象分。

    李云道举起夜用望远镜又看了一会,才放下,接着说道:“老华,现在不是在意一城一池时候,我有种预感,这回可能要逮到大鱼了。”

    “大鱼?”华山不知道李云道的预感从何而来,单一个内鬼就能牵出一条大鱼?

    “目前,这件事就只控制在你知我知的范围内,暂时不要声张,我还需要点时间做深入地调查,这条线得放得长一些!”李云道喃喃说着。

    但华山却觉得年轻局长似乎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几分钟后,之前挂着苏a车牌,此时已经更换为浙a牌的北京吉普披着夜色缓缓驶离。

    华山年轻的时候对汽车有过一些研究,一开始便觉得这吉普的发动机声音不太对劲,此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这车改装过?”

    李云道笑了笑道:“学车的时候便是用的这辆,碰碰撞撞磨损得厉害。我有一弟弟,之前跟上海改装车圈子里的人混得很熟。我本来以为这车算是被我整报废了,没想到被那小子拖去上海一趟,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李云道的轻描淡写却让华山有种说不出的触目惊心,这样的发动机,稍微专业一点的人一听便知是v12以上的大马力,刚刚上车时,轮胎轮毂他也扫了一眼,都是改装发烧友勒紧裤腰带也想换上一副的高端货。

    平日里李云道开的是那辆在豪车遍地的西湖不算得显山露水的大众辉腾,但似乎这位领导仍觉得太高调,干脆让原来的部下将他之前在江宁开的这辆改装越野送来了西湖。今天下午他也见了那位自称是江宁某分局刑侦副大队长的年轻人,在身边这位年轻局长的面前,那位副大队长的眼神倒是真让他有些诧异,那个叫刘晓明的青年在李云道面前的确很随意,甚至有些散漫,但刘晓明眼神中的那种崇拜和信服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部下发自内心地对于领军者的真心崇敬。

    “李局,您跟老部下的感情很让人羡慕!”华山想起临走前,刘晓明还死皮赖脸地笑着说要让老领导把他调来西湖,那一幕让华山有种莫名的感动,就好像自己年轻时在部队里,碰到赏识自己的那位老首长时的那股无赖和懒散。

    “晓明是老伙计了,我在苏州当刑警的时候,他就跟我一队。这些年也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枪林弹雨地,也都算囫囵着活了下来。用你们当过兵的老兵的话来说,男人之间的深厚感情有两种,一种是一起扛过枪,另一种就是一起嫖过娼。话虽有些粗俗,但理却是这个理!”

    华山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又想起刚刚身手矫健地跃入那小区里的黑影,似乎有些感慨:“都是一起扛枪抓罪犯的袍泽兄弟,咋就会变成这样呢?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如今的世道太复杂,诱惑太多,但能够抵挡诱惑的阻力又太小,嗯,此消彼长嘛,难免有些人会误入歧途。”李云道开着车,驶上通向东城区的高架。

    “李局,我是想说,大家都是曾在一个战壕里的兄弟,虽然平日里他也许会看我不顺眼,但……但好歹也同事了这么多年,您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毕竟……毕竟全支队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他是不容易的,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华山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将憋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

    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老华,这是真心话?”

    华山苦笑:“其实放在今天上午,我也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到了此时,我倒是真心想着,如果有可能,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李云道笑着问道:“你就不怕他日东窗日发,你要跟着一起承担责任,咱们都是刑警,都知道包庇也是会入刑的。”

    华山叹了口气:“唉……”

    李云道笑了笑:“放心,他也算是我的下属,能给机会,我自然给他回头是岸的稻草。怕就怕……”李云道顿了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下山这几年,看过见过也经历过太过的背叛,对于背叛者而言,攒够了筹码后,就算你把最后一根稻草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像骆驼一般被压死,因为前方的诱惑太多,美景太迷人。

    华山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叹了口气,降下副驾的窗户,高架上行车时风很大,但幸好李云道车速不快,这让车里有些压抑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华山与现在的妻子住在东城区,下车时这位留着络腮胡子的退伍军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可不敢把工作的情绪带回家!”李云道对着车窗外的华山,笑着吼了一句。

    华山回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竟真的被他这一吼,心情顿时平复了许多。

    望着那辆低调到扔进车河里都没人认得出来的北京吉普消失在夜色中,华山下意识地去摸上衣口袋,习惯性地叼烟打火,烟雾腾起,火辣辣的滋味入肺,这才觉得浑身一松。

    夜深人静,小区保安是认得华山的,见他走近,连忙拉开保安室的窗户:“华队,这么晚才回来?”

    华山眯眼抽烟,点了点头:“回去睡觉喽,忙了一天,都要散架了。”

    “好咧,明儿一早见!”保安似乎早就摸透了华山的生活习惯,无论多晚睡下,华山都会准时在第二天一早七点出门,这是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当然,如果一连好几天见不着这位总是头发乱糟糟的大胡子警察,那就说明手头案子紧张,华队办案去了,几天没回家。

    房子是前两年华山与妻子一起按揭买的,贷款三十年,每个月还五千,放在如今遍地均价三四万的西湖,这套不足百米的房子也值上三四百万了,如果放在现在,就凭华山和妻子的工资,是无论如何也买不上一套房子的,这是华山这几天一直觉得庆幸和走运的地方。

    楼栋单元下的密码门似乎已经坏了一段日子了,物业还没来修理,妻子好像已经唠叨了好几次了,不过似乎物业那边也没当回事。华山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管这种事,有没有这道门,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地影响。

    打开防盗门,客厅里是熟悉的昏黄灯光,房间的灯也亮着,华山轻手轻脚地换好拖鞋,走到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妻子马韵音斜靠在床头打瞌睡,手上用来织毛线的木针还没有放下。

    华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跟妻子说了很多次,晚上如果回来晚了,就不要等他,但只要他没通知她自己要出去执行任务,马韵音便会傻傻地等着。

    一边熬汤一边等着。

    一边洗衣服一边等着。

    一边织毛衣一边等着。

    总之,她会等到华山回来的那一刻,看看这个邋遢着胡子满身烟味的男人,然后忙里忙外地伺候他换衣服换鞋洗澡……

    他突然想起跟王丽没离婚的时候,那会儿为了躲开歇斯底里的王丽,他经常一个人住在队里的办公室。

    与那个时候比起来,如今的生活,就跟天堂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就爱网)

第九百零九章 变故

    “回来了!”

    李云道推开家门,十字圆厅旁的黑暗客厅内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他微微一惊,随后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不开灯?”顺手打开客厅的水晶灯,便看到披头散发的秦潇潇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的红酒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似乎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秦潇潇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遮着眼睛,酒杯却又送到了唇边。

    “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窝在客厅里头扮深沉,这画风跟秦大小姐一贯的风格不太对应啊!”李云道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着,换上拖鞋后,便将沉甸甸的身子摔进一旁舒服而柔软的羽绒沙发里。

    秦潇潇的双眼毫无焦点,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斜眼看了李云道一眼后,又拿起喝了一半的红酒瓶,斟上了小半杯,下意识地在手中晃动着,红色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在杯中形成飞快的漩涡,反射着水晶的光茫,诡异而妖艳。

    “咋了?心情不好?”李云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好奇道,“我才离开不过两三天,出啥事了?”

    秦潇潇摇了摇头:“没事。”

    “嗯,那你继续,我洗个澡,上午从北京飞回来,忙了一整天。你待会下楼不用跟我说了,你直接关了门就成。”李云道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子。

    秦潇潇木然地点了点头,却在李云道快要进房间时,突然“喂”了一声。

    李云道转身,看到盘着腿的秦潇潇一脸期冀地望着自己。

    这下李云道真觉得这姑娘可能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否则以她小便搬了张板凳跟着秦孤鹤在那庞大的秦氏企业董事会上耳濡目染的经历,铁定不会因为一丁半点的小难题而躲起来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咋了?真出事了?”

    秦潇潇此时才抬起头,李云道清晰地看到她左脸上的五根指印,刚刚坐在她的右侧,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微微有些红肿的侧脸。

    李云道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秦潇潇自幼在秦孤鹤身边长大,加上能力出众,被秦家众人视为掌上明珠,想动她的人,基本上都被黄梅花将这个想法第一时间掐灭在萌芽状态了。可是,西湖这边能跟秦潇潇产生冲突的人屈指可数。

    “汤力?”李云道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秦潇潇于他而言,便是与顾小西一般的妹妹,如果真是汤力所为,李云道倒是真不介意将他打人的那只手砍下来送去京城秦家。

    “云道,我……我……”秦潇潇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李云道看她的表情,除了挨了一巴掌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迷茫和慌乱。这回李云道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放心,有我在,天塌下来,我这都会先顶着。”

    秦潇潇转身,望着李云道,泪光晶莹:“我……我……我好像杀人了……”说完,她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撕心裂肺,仿佛想一下子将李云道不在的这几日独自承受的恐惧和压力瞬间释放出来。

    李云道大吃一惊:“杀人?”很快,他稳了稳心神,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是好像?被杀的人是谁?”

    “我……我……我也不知道到底他有没有死,他扑过来,我很害怕,包里有梅花叔给我的手枪,我……我……我开了他一枪……他中枪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秦潇潇的情绪有些慌乱,语无论次间倒也将事情说明白了。

    “那个人是谁?你开枪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李云道有些好奇,关芷应该一直在秦潇潇左右保护着她的安全,可是现在,关芷去哪儿了?如果秦潇潇遇到了这样的危险,关芷为何不跟远在北京的自己和天狼发出警报?除非,关芷也遇到麻烦了……

    “是……是……周钦。”秦潇潇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个名字。

    李云道的眉头紧锁:“周钦?不就是主导你们新能源项目的那个科学家?”周钦是美籍华人,麻省理工的数学和物理学双博士,回国前便在麻省理工实验室内主导新能源研发项目。总参是用何种方式说服周钦回国的,这一点李云道无从得知,但周钦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狂性大发。

    “嗯,你飞回北京的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是有最新的突破,让我去他住的地方一起商量一下,我便去了,可是我一进门,他就扑了过来……”秦潇潇此时也稍稍平复了情绪,语调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没有,就我跟周钦两人,公司的事情,技术上的问题都是周钦主导,我只负责提供给他解决问题的设备和条件。”

    “文心呢?”

    “文心负责公司其他的环保项目,污水治理,土壤恢复,公益环保,都归她管。”

    “也就是说,除了新能源项目外,其余的一切,都归文心管?”

    “嗯。”

    李云道此时终于明白,文心就是绿能项目的一件华丽外衣,对外宣称这只是一家环保公司,在采购众多设备时,才不至于惹来怀疑,有了文心主导其余的项目,起码可以用来遮蔽外人的目光,为新能源项目提供掩护。

    “走吧!”李云道起身道。

    “去哪儿?”秦潇潇一惊,随后警惕地看着李云道。

    “放心,我不会带你去局里的,带我去周钦家。”李云道隐隐觉得,事情很可能不是秦潇潇想象的这般简单,否则他安排在秦潇潇身边的关芷不可能到此时仍无任何音讯。

    “三叔!”入夜后,郑天狼便换上了一身黑色,仿佛时刻都能融入外面的黑夜。

    “回来以后,见过关芷吗?”

    郑天狼摇头:“没有。”

    周钦有颇严重的睡眠障碍,秦潇潇让人寻了一处离西湖不远的僻静别墅,以公司的名义租了下来。此时刚过凌晨两点,只听得附近偶尔两声狗吠,改装过的越野车在距离别墅还有几百米的一处小巷口停了下来。

    越接近那栋别墅,秦潇潇的情绪似乎愈发紧张,李云道看了一眼她紧抿的唇线,下车前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不要担心,有我在。”

    “嗯!”秦潇潇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着头。

    李云道想了想,道:“要不,你在车上等我?”

    秦潇潇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坚定道:“不,我跟你一起。”

    夜风吹,薄雾如轻纱,两人走上别墅前的台阶。

    秦潇潇突然站定,惊道:“有人来过!”

    李云道也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在黑夜中如同一座碉堡的欧式建筑:“你怎么知道?”

    “我跑出来的时候,别墅里的灯是亮着的。”恐惧使得她的精神一下子便振作了起来。

    李云道伸手摸向后腰,出门前他带上了之前蔡桃夭给他用来防身的手枪。

    看李云道拔出手枪,秦潇潇有些犹豫:“万一……”

    李云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秦潇潇拉到自己身后,两人缓缓地摸向别墅大门。

    别墅大门没关紧,吱嘎一声,便被李云道推开了,别墅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李云道灵敏的嗅觉在推门的那一刻便闻到了一股异常浓郁的血腥味。

    李云道将刚刚从路边捡的一只破易拉罐扔进屋内,哐啷啷啷,寂静的夜间,破易拉罐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出响亮而刺耳的声响。

    屋内没有任何反应。李云道拉了拉秦潇潇,示意她紧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从大门敞开的缝隙间滑入别墅。

    别墅里静悄悄的,确认别墅里的确没有人后,李云道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当手电用,此时才发现客厅内一片狼藉,有非常明显的打斗痕迹,一张原本完好的茶几,更是被人从当中直直劈成两半。

    李云道立刻便能断定,关芷一定进过别墅,只有那把半藏妖刀,加上关芷苦练多年的武#士刀劈砍技巧,才能达到如此的效果。一片混乱的地面上有几摊鲜血,应该分属于不同的人。

    看到此景,秦潇潇倒吸一口凉气:“我朝周钦开了一枪,跑出去的时候,这里并不是这样。”

    循着手机灯光的方向,李云道继续查看着,墙上的浅色壁纸上有不少脚印,应该是在激烈打斗时留下的,原先完整的壁纸上还有几处触目惊心的刀痕,刀痕的一旁,竟有几处枪眼。

    “咣啷啷……”脚下有金属在大理石上滚动的声音,仔细查看,果然是弹壳。如果秦潇潇开了一枪后便夺门而出,那么地上的弹壳应该是后来才进入别墅里的人留下来的。

    周钦的尸体去哪儿了?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明显已经跟他们交过手的关芷有没有受伤?那么此时此刻关芷又身在何处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李云道脑海中闪现,他突然回头问秦潇潇:“你一进门,周钦就向你扑过来了?”( 就爱网)

第九百一十章 别墅中的推理

    “你一进门,周钦就向你扑过来了?”李云道问道。

    秦潇潇回想了片刻,才道:“开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对,但何博士经常在实验室内熬夜,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没想到……”

    李云道似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蹲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寻找着些什么。

    鬼魅一般的黑衣青年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秦潇潇如惊弓之鸟一般地拍着胸脯。也许是自幼习惯了黄梅花这类亦黑亦白的存在,她倒是从来不反知道李云道身边围绕着的这些类似于门客般的江湖人士。这个叫郑天狼的小伙子她也是认得的,据说这个说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祖上是中原门阀世家,隋唐前接边出了不少宰相,不过在科举制后逐步衰落,但到解放前也在荥阳仍旧是一等一的大地主。如今家道中落,却不知为何之前与那相依为命的姑姑双双弄得双目失明,幸好碰上了她身边的李云道。

    秦潇潇依旧记得见李云道的第一面,那时多半认为这人只是个靠着蔡桃夭的关系才能攀上秦家的落魄青年,只是没料斗转星移,自己也有躲在这青年身后才觉得万份心安的时刻。

    “关芷进来过。”李云道关上别墅的大门,打开客厅的灯,三人眼前顿时明亮起来,只是这如同被侵略蹂躏过的别墅客厅,实在看上去惨不忍睹。

    此时亮了灯,厅中打斗留下的狼藉残局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凌乱,打斗的惨烈也远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李云道踩着为数不多的空地,避开一地的杂物和玻璃渣,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后,回到进门的位置,才道:“一进别墅,关芷就碰到了不小的麻烦,估计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对手会这么棘手。”他指了指门口,接着道:“关芷应该是从门口翻滚进来的,而且一进来便用忍者镖对付了两人。”他指着正对门的玄关两旁,那里有两摊血迹,此时早已经干涸。

    李云道点了点头:“这两人应该都受伤不轻,从血喷溅的范围和方向来看,加上这两枚飞镖的位置,他们应该是被忍者镖直接割破了颈部动脉。”李云道伸手想将嵌入到护墙板上的飞镖取下来,拔了一次竟纹丝不动,而后猛吸口气,手上陡然发力,才将飞镖取了下来。

    “嗯,镖刃上有血。”他将飞镖收入袋中,回头问道,“天狼,你去周边看看,我估计总参应该安排了不少高手在附近,如果周钦被人带走了的话,那么这些总参派来的人估计也凶多吉少了。”

    郑天狼出了别墅,李云道继续一边思索一边推断着关芷进入别墅后的一系列动作。

    “解决了角落里的这两人,关芷应该也受伤了。”李云道看了一眼玄关处为数不多的几滴血迹,“她应该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而且开枪的人用的是加了消#音器的手自动手枪。”李云道蹲在门边的护墙板旁,摸了摸那串弹孔,才起身接着道,“关芷中了一枪,或者两枪,但是这应该不会影响她的动作。她发现枪手后,以她的身手和性格,应该不是躲避,而是亮刀迎上去。”

    李云道走到客厅里倒在地上陶俑旁:“那枪手应该就躲在这陶俑的后方,他一来没料到关芷的身手会如此敏捷,二来应该没猜到关芷手上的半藏妖刀已经锋利到几乎无坚不摧,所以这个人是被关芷隔着陶俑一刀刺中要害当即死掉的。”李云道指了指陶俑胸口位置的一处小洞口,将陶俑翻了个身,果然那陶俑的背面有血液喷溅的印记。

    随着李云道的现场推理,一副副画面映入秦潇潇的脑中,那个喜欢在深夜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日本姑娘在一刀刺死陶俑后方的对手后,便感觉身后劲风袭来,她应该只是下意识地向来扑去,却还是晚了。

    一股巨力轰击在她的后背,将她瘦小而凌弱的身子撞入半空,而后竟不依不饶地跟上来,直取那忍者姑娘的腰椎位置。

    幸好关芷手中有那把吹毛即断的半藏妖刀,身体凌空翻转时,便将刀身挥向后方。

    偷袭者避之不及,只能顺手拿起客厅中的茶几作为盾牌。

    李云道皱眉看着那方红木茶几,试了试重量,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能将这茶几当盾牌用的人,就算没有弓角那般的阳刚之力,也起码是有几份巧劲的。而且从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擅长暗杀的由香关芷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相反,倒是被那人逼得手忙脚乱。

    “他们去了二楼。咦……”李云道突然走上楼梯,蹲下身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狐疑道,“奇怪,那人没跟上来?”

    没道理那手持茶几当盾牌的人将由香关芷逼上二楼后,却不乘胜追击,除非……

    李云道飞快走上二楼,果然在二楼楼梯口,发现一个新的脚印,关芷的脚印到这里也就嘎然而止。

    李云道蹙眉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这只足有四十四码大小的脚印,应该是个男子,可是什么样的人会让手持关藏妖刀的关芷在他面前连丝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郑天狼回到了别墅中,欲言又止。

    李云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了秦潇潇一眼,说道:“潇潇是自己人,没事。”

    “总参安排在外面的人手,应该都死了,无一生还。”

    “什么?”秦潇潇抢在李云道之前惊呼了起来,“怎么可能?总参的人没那么不济吧……”似乎想到了什么,秦潇潇的声音倒是也越来越弱。

    李云道示意郑天狼接着往下说,天狼看了秦潇潇一眼,歉意地笑了笑,才接着道:“我总共查看了六个方向,都有血迹,应该都是悄无声息地一刀致命。或许外面的暗卡还不止六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暗卡再多,也应该都已经……”

    李云道点头:“周钦这里应该早就已经被盯上了,或许从总参想办法将他从美国带回国内的那一刻起,他就被人盯上了。”

    “你的意思是……”

    李云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一时间也猜不透,周钦突然冲阮钰扑上来,是真的色#欲熏心,还是想通过某种方式来提醒秦潇潇这别墅里还有其他人。他不能说,也不想说,否则秦潇潇很可能接受不了,毕竟在出事前,她那一枪是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周钦的胸口上。

    李云道站起身道:“我估计总参那边也快要反应过来了吧,如果发现这些暗哨都联系不上,应该会采取些措施吧。潇潇,既然这样,你便不用再担心了,周钦应该没有死,如果那些人是冲着新能源的技术而来,他们是万万不会让周钦死掉的。而且你刚刚也说了,你那一枪打在他的右胸,右胸最多是打穿肺部,如果救治得当的话,应该没有大大的生命危险。”

    秦潇潇狐疑地看着李云道:“真的?”

    李云道耸肩膀:“是真还是假,等以后你见到周钦,自然真相大白了。”

    “可是你们的那位朋友……”秦潇潇隐隐见过关芷的背影,只知道那是一个来自日本的姑娘,似乎还是什么传说中的忍者。

    “天狼,他们这么多人来,应该是有交通工具的,三个人,运尸体也是要用车的,而且车应该停得不远,你查查附近的车轮印,另外,找机会看看附近的治安监控,不过估计那些人既然能无声无息地干掉总参的暗哨,那么附近的监控上估计早被做了手脚。不过,聊胜于无,你试试看,现在只能有点儿线索便查下去了。关芷……”李云道叹了口气,“那姑娘也吃了不少苦头,总应该还是福大命大的。局里没自己人的确还是不方便的,否则这种事便可以交给晓明他们去处理了,找个由头,用关芷的头像发个通缉令也还是可以的。”

    开枪杀人的阴影终于在秦潇潇心中淡去了许多,但如今的局面,却让她有些隐隐地担忧:“云道,周钦失踪了,二部又失了不少人手,爷爷那边估计压力不小。”

    李云道点头,此次军改,秦孤鹤便是明面上的几位主要推手之一,总参改联参,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但秦孤鹤依旧强势主导推进了这次军中改革,强力压下的反弹也不在少数。如果这次出了这种事情,而且项目在秦潇潇的手上,但被有心人将此事与国外势力联系在一起,秦孤鹤很可能将面临一次巨大的政治危机。

    “想太多也都是无用功,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周钦找到。至于牺牲的这些同仁,虽然可惜,但对于如今的联参来说,并非是不能承受的损失。”李云道很快便理清思路,“潇潇,让天狼马上陪你回一趟北京,必须让老爷子有个心理准备,否则我担心……”( 就爱网)

第九百一十一章 一生与痛苦相伴

    伟大的忍者将一生与痛苦相伴。这句刻在剑道训练室门前木牌上的警言,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被绝大多数人奉作此生信奉的真理。痛苦,使忍者变得更大强大。没有经历过烈焰的煎熬,如何得知火遁的微妙?没有在怒涛中获得水之真言,又怎么能理解作为一个水忍的骄傲?

    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黄毛小丫头的时候,被忍者村众人视作神明般存在的村长便抚着她的脑后勺说,由香是生平罕见的五行体质。自那时起,她便被给予厚望,在那个封闭的,愚蠢的,也快乐的村落里,她跟所有其他人一样,踏着忍者修行的步伐,在痛苦中蹒跚前进。

    痛苦,使人不断成长!

    可是此时的痛,虽然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但更多的,却是对于未知环境的迷茫。

    那夜被那手拎茶几的猛人逼上二楼,却碰到了一张让她放松警惕的面孔。

    是的,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张好看到令人发指的面孔,比寻常女子还要妖艳上许多。可是,为何那夜,那张脸上的笑意却是前所未有地邪魅,那双眼睛中透出的诡异杀意连她都不寒而栗。

    他见自己,似乎不认得了一般,尽然用日语说道,哦,也是那个村子里的孩子吧?

    他居然说出了那个发音拗口的村落名称,要知道,就算在日本,这也是军方的最高绝秘。

    他冲她笑了笑,与之前在莫斯科那次截然不同的笑意。

    上一次,这个叫李徽猷的人笑起来,百媚顿生,让人如同在春天中一般温暖。

    这一次,这个长着与他一样脸蛋的人,笑起来却是那般地诡异,在那身红色长袍的映衬下,他说:“异教徒,我代表神圣的上帝,给予你最诚挚的惩罚!”

    于是,她睡了过去,仿佛一梦万年。

    梦里,她见到了幼时与自己住在一间木屋里的香织,梦见了那个给她用樱花编了头环的莉子,香织还是那般咯咯地发出如风铃一般的笑声,莉子的柔嫩小指划过她的额头,带着些许淡淡的花香。

    梦里,她看到了那只冲天起而起的头颅,血液如喷泉般从那人的项脖间喷射而出,她的武#士刀反射着大坂城上空的阳光,明媚,和煦。

    梦里,她看到了那个三招便能有机会取她性命的男子,不做任何事的时候,他便像个无聊的孩子一般蹲在树上吹着树叶,他能做折起的树叶吹出相当动听的曲子,比小时候村里的上忍们用陶笛吹出的曲子还要动听。吹着树叶的时候,他开心得像个顽皮的孩子,他坐在枝杈上,晃着小腿,悠闲自得。她已经足够努力,却仍旧在他手下走不过十招。

    十招,呵呵,她觉得,估计这辈子都要用过超越这十招了。

    咳咳!她被自己的咳嗽弄醒了,胸口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皱眉,也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睁开眼,她陡然跳了起来,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强忍着巨疼,她警戒地看着负手立在窗边的男子。

    “醒了?”那人说的是日语,虽然口音有些奇怪,但并不影响交流,“最好不要动作幅度太大,否则你的伤口又会撕裂。”那人没有回头,只是背着手,望着窗外,从侧面看来,神情淡然。

    “你,是谁?”关芷依旧一手扶膝,一手撑床,余光打量着自己身处环境。

    说是床,其实也是不恰当的,所谓的床,只是拼拼凑凑的几张桌子再垫上一块厚实的棉被,仅此而已。身下有不少血渍,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中的自己留下的。

    诺大的一个空间,只有这么一张“床”而已,空荡荡的,连说话都会带着些许回音。

    “放心,这里是西湖市郊的一处仓库。别问我为什么救你,本来,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死了!”窗外的光线让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些沧桑,鬓角的头发已然花白。

    关芷冷冷地望着他,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你,跟红袍的那个家伙是一伙的?”

    那人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笑了起来,良久,才缓缓转身道:“你说什么,就便是什么吧。”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袋子,“这里是你的口粮,仓库角落里有自来水,哦,差点儿忘记了,你是忍者,应该饿不死的。”

    他笑了笑,仿佛在自嘲,又看了关芷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开始往外走。

    “喂!”关芷将他喊住。

    他止步,却没有转身:“怎么了?”

    关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谢。”

    他又笑了笑:“说到底,除了他,派去的帮手都是我的人,包括射你两枪的那位,不过你好像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的刀呢?”

    他耸耸肩膀:“一个死人,要刀干嘛?”

    她不明白他的话,正欲询问,却见那人猛地转过身:“不要再以忍者的身份出现,否则下一次碰面,就算那人不出手,我也会亲手杀掉你。不过,我是个相信因果的生意人,说不定哪天,我便要将这笔买卖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关芷想着,目送他一步一步地离开。

    的确如那人说的一般,这里是城郊的一处仓库,应该已经废弃很久了,所以角落里水泥破裂的地方长着及腰的杂草。

    将脑袋伸到水龙头下方,接了口自来水的时候,她想着,这草的生命力真强,就好像我自己一样。

    回到那张“床”上,她先检查了一下伤口,腹部和左臂的两粒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也上了药扎好了绷带,她松了口气,却觉得有些眩晕。摸了摸额头,嗯,果然还是发烧了。

    发烧,便意味着伤口发炎了。

    她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一只硕大的口袋上,口粮?

    她忍着疼痛,再度走了下来,打开口袋,是压缩饼干。

    她眼前突然一亮,消炎药!作为一个合格的忍者,她自然知道,受伤的时候有消炎药的存在,自己活下来的概率会成倍增加。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离去的方向,似乎那人也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冷血无情。

    就着压缩饼干和自来水,受伤的女忍者吃下了一粒消炎药,而后便躺在“床”上,默念忍经,这个时候,她知道每多休息一分钟,便能增加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就像从小到大她所经历的那样。

    仓库外一片荒凉,远处便是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那里曾经尸骨遍野,如今也算得歌舞升平。他踏着枯草,一步一步地从荒野走到大路,站在路旁抽了一根烟,才打开那辆黑色宝马7系的门,坐了上去。

    “阿贺,我们从来没有过来这儿。”他面无表情地对前方开车的青年说了一句。

    青年立刻会意:“方总,您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后枕上,闭目养神。

    被他称为阿贺的青年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位一直只能仰视的老板,他的确想不通,为何方孝儒会救下那女子。而那身中两枪的女孩子,又是何方神圣呢?她在哪儿中的枪?

    突然,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知道得太多,也想得太多……

    后视镜里,那双微闭的眼神为什么还是能够让他用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老师很神秘,亦黑亦白。

    大老板那头,一直是方孝儒单线联系,无论是他还是方孝儒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孙月,都没有见过,甚至连通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最近方孝儒经常会失踪,一失踪便是两三天,最近的一次失踪后,便带回了一个垂死的姑娘。

    张贺和孙月上个月领证结了婚,方孝儒封给他们一个红包,红包里是一张银行卡,卡中数额他查了,整整两百万。张贺出自贫寒,得了方孝儒赏识,才能走到如今,更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便是为了这知遇之恩,张贺觉得自己肝脑涂地也值得。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近来,自己这位恩师的话越来越少,更多地时候,是不是独自一人坐着抽烟,便是靠在沙发上闭目深思。

    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位曾经被哈佛、耶鲁均奉为上宾的教授为之惶惶不安呢?

    后座上的方孝儒不说,张贺纵然无数种猜测,也无从证实,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这辆宝马7并不是方孝儒日常的坐驾,是以张贺的名义从租车公司租借的。张贺想不明白,方孝儒最近的小心谨慎到底出自何因,照理说,那个一身骚气的莎拉已经被方总赶回了中东,在大中华区,能对方总产生威胁的,还能有谁呢?

    夕阳如血,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驶进一处满是集装箱的货柜场。

    停稳后,司机连忙下车打开后座门,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笑着打量着远处的塔吊,问道:“货上路了?”

    金发碧眼的司机连忙道:“上路了上路了,半个月后就能到港。”

    貌赛潘安的青年笑着道:“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咱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那司机躬身道:“主教大人亲自来指导,是属下们的荣幸,主教大人何不观完一场好戏,再回去也不迟啊。”

    他笑了笑:“好戏?哈哈哈,隔得远一点,才能看得更清楚啊!”( 就爱网)

第九百一十二章 住玫瑰园的麻烦

    韩晨出事前一日的确在省广电双子塔附近出没,但是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明韩晨的确进入双子塔,也无从知晓他进了双子塔究竟去做了什么,又见了谁。会不会是当时被汤力逼上天台几乎跳楼的文心?又或者这一切只是个切合。另外,韩晨如果不是自杀,那么对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杀掉韩晨的呢?为什么要杀掉韩晨?任何一桩凶杀案,都是有其作案动机的,哪怕是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作案时都必定有其精神或者物质上的诉求。无论是直觉,还是逻辑推理都告诉李云道,这一切似乎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李云道一夜未眠,睡在客房的秦潇潇也一夜未曾合眼。周钦扑向她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闪现,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恐惧,但跟李云道又回那别墅走了一遭发现异状后,她便开始回想整个过程。她是从小跟在秦孤鹤身旁耳濡目染,加上秦孤鹤与黄梅花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也从不避讳她,因而真的理清了现状后,她反而愈发冷静,也越来越能肯定,周钦喊她去别墅一定是想告诉她些什么,但周钦为什么不在实验室里说呢?那些带走周钦的人,应该是周钦打完电话后才出现的,此刻回想起周钦开门时怪异的脸色,她终于恍然,如果真像李云道说的那样,周钦扑上来只是为了保护她,那么自己冲他开的那一枪……

    秦潇潇从床上坐起身来,窗外天色渐明,不知为何,自己终于在此时回想起了周钦的表情,没有那种见到猎物般的穷凶极恶,相反那对厚实的眼镜片后方,眼神却是恐惧而焦虑的。

    门外的门铃响了,她听到李云道起身开门,然后是他们交谈的声音,她听不清外面到底在交流着些什么,只听到李云道似乎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敲门。

    “是我!”门外传来李云道的声音。

    “嗯?”秦潇潇下意识地将毛毯往肩膀上拉了拉。

    “二部来人了,想请你回去帮忙协助解决问题,我刚刚跟你爷爷打电话确认过,是二部派了人,证件我都看过了,应该没有问题。”

    “好的,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十字圆厅里的四名男子,均是便衣,普通装束,但每人后腰上都有一小块突起,应该是带了武器。

    “进来喝杯水?”李云道对为首的一名瘦削精干的男子说道,很明显他是四个人里面领头的一个。

    精干男子摇了摇头:“趁着早晨还没开始堵车,得赶早班飞机飞回北京。”

    李云道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次事情很大?”

    精干男子似乎知道李云道的身份,歉意地笑了笑:“抱歉,现在还不能说,有纪律……”

    “理解!”李云道耸耸肩,“她一个女孩子,还希望你们多担待些!”

    精干男子笑了笑:“领导那边也吩咐过,只是请秦小姐回去帮忙提供一些详细的资料,毕竟这个项目是由秦小姐一手操办的,详细的情形也只有她清楚。应该只是例行的循章问话,不会为难她的。”

    李云道顺手从茶几上拿了烟:“抽烟?”

    精干男子也没有拒绝,接过烟,搓了搓疲色浓郁的脸,笑了笑道:“兄弟们也都忙了一夜了。”

    李云道给他们每人一枝烟,自己点了一枝,靠在玄观旁的木隔断上跟总参二部的四名外勤人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根烟抽完,精干男子揉了揉脖子道:“麻烦您再去催一催秦小姐,不然要错过第一班飞机了。”

    李云道掐灭烟头,正转身,便看到面色憔悴的秦潇潇从客房里走了出来,只拿了一部手机,走过来看着那精干男子道:“走吧。”

    临出门前,秦潇潇转头望了李云道一眼,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似乎连一丝感**彩都没有,只是很空洞的一眼。

    李云道冲她笑了笑:“早点回来。”

    她笑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便跟着四名外勤进了电梯。

    秦潇潇走了,小喇嘛和小道姑在外国语学校寄宿,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空荡荡的几百平米的房子里,只剩下李云道一个人。拿出手机想给北京的媳妇儿打个电话,看了时间才六点多,怕吵到小凤驹睡觉,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便也下了楼。

    清晨的空气出奇地清新,他沿着小区的慢步道跑了两圈,出了身微汗,便停在安放了健身器材的开阔空地上打起了太极。

    大师傅曾经评述,弓角打太极,过于阳刚,失了圆融,徽猷打太极,阴柔有余,少了阴阳并济倒失了太极的精髓。倒是这偷师而来后经黄梅花指点的李云道,在太极上从没有得到大喇嘛一句点评,不过得大喇嘛真传的十力嘉措却曾说过,如果李云道专心太极,未尝没有成一方太极大家的可能。

    玫瑰园是西湖金字塔尖的楼盘,入住者非富即贵,小区环境优美,绿化率极高,但容积率极低,人口密度自然也就比其他的普能住宅区低了许多。

    一大早在这空地上活动筋骨的,也就李云道和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奕奕的老者,李云道打着太极,那老人家也耍着太极,一老一少,倒也真有几份相得益彰。

    一开始倒也相无事,你练你的,我耍我的,可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打完两趟太极,李云道一趟拳还未曾走完。

    老者开始只是好奇,而后仔细看了小段时间,顿时肃然起敬,就算自己打得一手算不上正统的太极,但起起浮浮这么些年,高手也见过不少,最起码的眼力价还是有的——单看这青年的一招一式,已经足以赶得上他见过的那些一方宗师了。哪来的小伙子,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老者打量着那刚柔并济的招式,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奇。

    像那小伙子进入收气收势的入定状,老者便想上去跟青年闲聊上两句,可刚迈出一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住自己:“老欧,就知道你一大早肯定要跑出来舒展舒展筋骨。”

    老者回头,却是一个长相和气质都不算上乘的中年男子,那人的颧骨极高,偏偏又是扁平脸,下巴外翘,头发永远乱糟糟的,如同乡下的庄稼汉,但这人脸上的笑容却很容易感染人,尤其是一大早看到这笑容,任人都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哎哟,云老板!”老者爽朗地笑了起来,一时间将那太极之事抛到脑后,转身迎向乡土气息颇重的云姓中年男子。

    “太极?”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也看到空地上又拉开架势开始第二趟太极的青年。

    欧姓老者笑着点了点头:“中华养生术的集大者者,非太极莫属。”

    云姓中年男子点头笑道:“去年我特地去了趟河南陈家沟,收获颇丰啊,欧老,你有空最好也去走一趟,那地方,随随便便拉一个小稚童出来,都能将太极打得有模有样。”

    老者笑道:“有你云老板赞助的太极大会,我还去什么陈家沟?”

    “说得也是,我已经让他们在准备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举行一次,这次不是全国,是全球!”

    “云老板做事,果然不去缺魄力。”

    “欧老,你就别打趣我了,狗屁的魄力,还不是兜里有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小钱,等多干些有意思的事儿,等将来两腿一蹬的时候,也不至于遗憾嘛!”那庄稼汉一般的云姓中年男子笑得憨厚,言辞真诚。“欧老,你也别云老板云老板的喊我了,就跟以前一样,叫我小云,我觉得比较亲切!”

    “哈哈哈,都说浙北云骐乐善好施,大有孟尝古风,我说小云你是无论怎么样,都改不了这真性情啊!二十年前,你来找我,我便知道你这小子他日非池中之物,我欧蚍蜉看人,向来还是准的。”

    欧蚍蜉,一个在中国南方算得上一言九鼎的名字。

    那云骐道:“没有你老人家,哪有今天的云骐!说实话,我现在都经常想,当初做黄页失败,如果没有您老的那五十万启动资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为了五斗米折腰呢!”

    欧蚍蜉笑着摇头道:“真金不怕火炼,你云骐能成事,那是天注定的,只是时间早与晚而已。”老人的口音里,终于听出了些许南方省份的腔调。

    云骐看了看四周清雅幽静的环境,道:“在西湖住了这么多年,还是这红城玫瑰园最让我满意,可惜这里的一套小房子几年前抵押给了银行,后来竟被他们私自处理了,为这事我回去发了好一通火!”

    欧蚍蜉笑道:“你云骐想住玫瑰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里住着的生意人,有多少挖空了心思想见上你一面的?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云骐苦苦一笑:“哎,这倒真是个麻烦!”( 就爱网)

第九百一十三章 儒商

    秋高气爽,晨阳明媚,鸟鸣清脆,一片蓬勃生机中,精神矍铄的老者与长相颇怪怪的中年男子谈笑风生,只是偶尔瞥一眼不远处专心打太极的白衣青年。丹桂飘香中,此情此景倒也算得令人心旷神怡。

    “最近京城对高房价很敏感,已经有十六位地级市一把手被紧急叫去谈话了估计要不了太久,新的靴子就要扔下来了。”云骐原本是双手插在裤袋中很轻松地站着,此时不知是不是看那白衣青年的太极打得如仙侠电影般飘逸洒脱,竟然也很孩子气地双手抱圆模仿了起来。

    被称为“欧老”的欧蚍蜉似乎很喜欢云骐这种毫不造作的真性情,笑着道:“靴子早点落下来好啊,不看西湖、江宁这些省会城市,单看南方的鹏城,这一两年下来,逼走了多少大好青年啊。不过云骐,你搞的那个员工买房免息贷款就很好啊。”

    云骐手呈抱月型,笑道:“好什么呀,我原意是工作满一年以上的,起码给个五十万的免息贷款,特殊人才还可以特殊照顾,可他们几个不同意,非要满三个,才给三十万。如今西湖的房价少说都要两万以上,三十万远远解决不了员工的问题。倒是欧老,你们这些搞地产开发的,得带头把房价降下来嘛……”

    欧蚍蜉笑道:“我倒是想!红城从前年便开始转型,以前啊,我总觉得要造全世界最好的房子,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咱们得造大家都住得起的房子。不过降房价这种事情,倒真不是我一个人,一家企业说了就能算的。”

    欧蚍蜉也知云骐是在开玩笑,国内的房价如今俨然是一个社会课题,足以上升到国家高度,这已经不是一两个人或者几家企业便能决定或者改变的。

    “这样已经不错了,咱们中国自古就讲究为商之道,不行为富不仁之道,归根结底就是要做个儒商,这要义就在一个儒字上面,我悟了一辈子还没能悟透,小云,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喽!”欧蚍蜉微笑着,拍了拍云骐的肩膀。

    “任重而道远咧!”说话的时候,云骥一直在模仿前方白衣青年的太极动作,“我就是想帮家乡多留下几个人才,否则房价涨成这个样子,好好的孩子也都被吓跑了。”

    “你对太极也感兴趣?”

    “年轻的时候不懂养生,现在奋起直追也总应该不算太晚吧!”云骐爽朗地笑着,终于不再孩子气地模仿白衣青年的太极动作,又恢复了双手插兜的懒散模样。

    云骐是土生土长的浙北西湖人,身材瘦小,初创业时曾被人戏称为“浙北豆芽菜”,如今名列福布斯富豪榜,却仍旧黑瘦得如同一阵风便被吹跑一般。

    欧蚍蜉笑着看了他一眼:“人就是这样,年轻时用健康换金钱,等到了一定阶段便是用金钱换健康,何苦来哉。”

    云骐望着欧蚍蜉,眼神总有股说不出的炙热。每个男人都曾有过一腔热血,有的人挥洒在战场,有的人挥酒在商场,有的人都挥酒在江湖。眼前这位欧姓老者便曾是南方黑道巨擘,四十八岁顺利由黑洗白,八年后红城地产拔地而起,成为国内顶尖的豪宅缔造商。就算是到了现在,在南方黑道诸大佬见到欧姓老者都要尊称一声“爷”,而白道政商两界更是会给足了面子,这位年不过花甲的老人在南方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字字掷地有声。

    两人这般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地闲聊着,似乎就只是为了消磨这清晨的悠闲时光,这一幕如果让那些花了诸多心思只为跟他们其中一个说上话的有心人看到,便足以碎掉一地的眼镜。

    “欧爷,夫人做好了早餐。”一个中等身材却体格健硕的男子走了上来,看到云骐时还不忘冲他友好地笑了笑,但那张刀疤脸却怎么看都显得那笑意有些狰狞。

    不过似乎云骐也早就认得他,笑着打了招呼:“哦,青莲也来了?西湖你不常来,回头我让他们几个带你好好转转。”云骐知道眼前这位面容能用恐怖来形容的男子算是欧蚍蜉的左膀右臂之一,欧蚍蜉在南方黑道纵横捭阖时,眼前这个名为何青莲的刀疤脸男子便是其手下一把快刀,用南方三合会流行的话来说,这人便是欧蚍蜉麾下的双花红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而且据称他脸上这刀疤是当年为欧蚍蜉生生挡了仇家一刀,这才留下了毁容的记号。

    “谢谢云总。”何青莲的态度不咸不淡,但也算恰到好处。

    欧蚍蜉笑了笑道:“青莲,不要总是弄得这么紧张嘛,多跟小云手下的年轻人多接触,有好处!”

    何青莲这才笑了笑,冲云骥点头道:“那就麻烦云总了。”此时“麻烦”两字,要比刚刚生硬的“谢谢”多了几份真挚。

    云骐摆了摆手:“你们来西湖,我这个东道主总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欧蚍蜉笑道:“青莲,我年纪大了,你代我跟他们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接下来西湖是红城的战略要地之一,我也跟几个老伙计商量过了,欧凯集团的一部分重心,将来也会逐步转到西湖来。”

    何青莲点了点头,做生意的事情,大体上他是不懂的,但人情世故,在黑道这么些年,无非你来我往,恩威并济。在他眼中,如果全国几乎家喻户晓的云骐远远没能达到欧爷的水准,哪怕云骐如今在国际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界都是排名前十的大人物,但在何青莲看来,这个曾经登上过中国富豪榜首座的浙北商人也仅仅是个生意上有些门道的商人而已。对,只是商人而已,在习惯了快意恩仇的何青莲眼中,这样的商人就算如何了不起,也只是一个照面一招一式便能解决的问题而已。

    “老弟,还没吃早饭吧?尝尝我家那位的手艺如何?”欧蚍蜉笑着望向远处隔湖而望的几栋为数不多的别墅,“说让她在鹏城呆着,她就是不乐意啊!”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云骐也很开心,这是欧蚍蜉第一次提出请他到自家宅子里吃饭,之前种下的种种善缘,叫还是有了些回报的,不枉费自己起了个大早,赶来玫瑰园跟老爷子闲扯了半天的淡。

    两人转身,却听到身后的何青莲突然惊疑出声:“咦?”

    欧蚍蜉对跟了自己二十余年的手下也算颇为了解,寻常事物很难打动这个将内外功几乎练到登峰造极的汉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刚刚他与云骐都颇感兴趣的白衣青年,此时那青年已经收势吐纳完毕,正做些拉伸筋骨的动作。

    “认得?”欧蚍蜉问道。

    “嗯。”何青莲点头,却又摇头,“前几年在姑苏办事碰上过一回。嗯,是个警察。”说话时,何青莲嘴角上扬,笑意有些阴冷,熟悉他的欧蚍蜉知道,这是自己这位双花红棍又想重操旧业的小动人,何青莲在碰到他之前,是个跨省逃窜的屠夫。

    “哦,警察啊!”欧蚍蜉淡淡地看了那白年青年一眼,而后便失去了兴趣。他的前半生,都在跟穿制服的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如今虽不算彻底洗白,但起码明面上跟那些龌龊划清了界限,只是骨子里对于公安警察的警惕和厌恶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成功转型而减少半分。

    云骐倒是饶有兴趣地多打量了那白衣青年两眼,只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西湖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近千万的人口任他如何记忆力出众,却也无法在日理万机后,还记得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警察。不过,就算是个公务员,那也是家境相对出众的吧,或许是讨了个家境富裕的媳妇,嗯,也有这个可能。

    打完太极后的李云道,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此时倒也没有注意身后有南方黑道巨擘和世界级电子商务巨头,随随便便拉一个出去,都是众多普通商人踏破门槛也想见一见的大人物。

    李云道此刻没功夫多去想身后的三人,也没注意那自己自己有过一次不算愉快会面的何青莲,他仍在琢磨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似乎都来得太快,以至于连他都微微有些措手不及。悬而未决的案子,失踪的新能源科学家,被军方带走的秦潇潇,再加上知之甚少的神秘组织,这一切的背后,仿佛都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上午到了市局,李云道便让华山安排人将案子的卷宗搬到了他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小叮铛和白晓生两人一起抱了满满一大摞卷宗过来,都是跟周成暴毙案、钱强案以及韩晨自杀案有关的。小叮铛又帮他去后勤总务那边拎了一块立式的白板,而后所有人都被李云道赶出了会议室。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局长到底要干些什么。

    望着一大摞卷宗,有些上面还落满了灰尘,李云道深吸了口气,一手拿卷宗,一手拿起一支铅笔,右手腕下垫着一张洁净的白纸,在白纸的正中央,写下三个人名:周成、钱强、韩晨。( 就爱网)

第九百一十四章 生不逢时

    云骐创立云里科技伊始,很多人并不看好,那个线下零售几乎一统天下的年代,谁会料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互联网电商会将线下实体店逼到如今这般的尴尬境地。当年云里科技的创业团队成员算是进进出出,留到如今的创始元老寥寥无几。

    这本就是一个看谁笑到最后的世道,有时候坚持比选择更艰难,但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云气曾经的合伙人,不乏情商智商双高的人中翘楚,但从发令枪响那一刻真正坚持跑到纳斯达克敲钟的,也就如今被商界称为云里科技二当家的董照金。

    云里科技能走到今时今日,大多数人都觉得跟云骐的战略眼光和舍我其谁的气魄,但或许只有那位其貌不扬的云里科技当家人知道,这些年风风雨雨走下来,始终站在自己阴影中的董照金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云骐是个很随性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感性得有些棱角的人,这样的性格在政商两界都不算讨好,但八面玲珑的董照金却能很好地弥补云骐的短板。

    云骐说何青莲是欧蚍蜉欧爷的左膀右臂,照金你一定要代我好好招待,算得上日理万机的董照金二话不说,放下手头所有事务,将何青莲请入了座落于西子湖畔的卧龙苑,亲自作陪。

    何青莲跟欧蚍蜉多年,大大小小的世面也都见过,自然识货,知道这卧龙苑应该是云骐云老板名下起码全国排名前三的会所,单那位左右逢源的吕月芝往那儿一站,卧龙苑的地位级别也就呼之欲出了。

    “董总,我也是就是欧爷麾下一个打杂的粗人而已。”何青莲虽然的的确确在欧蚍蜉手下只是个杀人放火的粗人,但几句漂亮话还是说得董照金心花怒放,至少知道自己这马屁并没有拍在马腿上。

    “何总真会开玩笑,如果你都是粗人,那么我们就基本不是人了!”一个谄媚讨好的声音让何青莲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是个长得普通但身家应该不少的家伙,油头粉面,穿着打扮也亦如这钱塘江畔自认追逐潮流的商人,刚刚最后一个赶到,错过了董照金的一一介绍。

    “青莲,刚刚他来晚了,我来真正介绍一下,这位是奇力资本创始人汤力。”董照金特意走到汤力身后,拍了拍汤力的肩膀。

    汤力今天做了个很潮的大油头,穿着粉色t恤和白色紧身裤,都是价格不菲lv、gi,连脚上的鞋也是某世界大牌在刚刚结束的时装周上推出的当季新款。此时见董照金介绍自己,连忙起身,冲何青莲鞠躬讪笑道:“何总的大名,鄙人早就如雷贯,今天一见,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啊!”

    见过太多阵仗的何青莲倒是没完全忽视这个粉面小生般的家伙,表情始终是微笑着,问道:“传说中是哪样的?”

    汤力立刻起劲了,拍手笑道:“那我就得跟大伙儿普及一段江湖上流传久远的故事了,到底是真是假,等我说完,你们再跟咱们何总验证。”汤力本就很有演讲天赋,他绘声绘色地讲着普遍流传在南方黑道的一件往事——大体上便是当年欧蚍蜉差点儿被仇家抓了单,何青莲衷心护主,一把砍刀七进七出杀入敌阵,终将南方黑道巨擘欧蚍蜉从危急的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在汤力接近亢奋的描述中,何青莲仿佛成了三国猛将一般,单枪匹马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地。

    待他讲完,桌上被董照金点名来作陪客的云里科技高管自然知晓了这位南方黑道大枭的能量,纷纷起身敬酒以示仰慕敬佩。在男人的世界里,有些时候还是会保留着几份对原始暴力的憧憬,有了汤力不厌其烦的叙述点缀,一顿饭局下来,倒也算得宾主尽欢。

    中国自古便是一个讲究江湖地位的地方,并不是谁的市值高,谁就是老大。在欧凯集团面前,云骐的云里科技算得上是纳斯达克互联网板块的超级巨无霸,欧凯旗下只是拆分了几个小板块分别在a股和香港上了市,跟那动辄千亿的云里科技相比,实在小巫见大巫。然而,欧蚍蜉的面前,云骐的江湖地位,相距千里,尤其是在如今社会急剧发展转型的中国,在南方黑道说一不二的影响力,便足以让云骐难以望其项背。

    云骐给“卧龙苑”定下绝不藏污纳垢的规矩,不过,饭后一行人从卧龙苑转战春江花月,云里科技的一群高管便露了男儿本色。

    不过,董照金却发现何青莲似乎对这般事情并不上心,冲汤力使了个眼色,汤力会意,对一旁的妈妈桑耳语几句,片刻后,风韵犹存的妈妈桑便带着两名风格迥异的女子进了包房。

    何清莲并不是圣人,放在百年前,他肯定是威震一方的绿林大枭。这些年跟着殴蚍蜉纵横南方黑道,也算见识和体验过各种类型的女子,普通寻常货色自然进不了这位欧家头号带刀护卫的法眼。

    两名女子均算得上上品姿色,放在这风月之地,也足以配得上沉鱼落雁四个字。一位身材高挑面貌清冷,走的是欲情故纵的女神路线,另一位乍一看二八年华楚楚可怜,让每个看到的男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这两位是春江花月花重金培养的尤物,放在百多年前也是能跟烟花扬州的窈窕瘦马拼上一拼。

    妈妈桑将两名女子带进包房,众男人纷纷便有些懊恼,再看自己怀中的便似乎都成了庸脂俗粉。不过好在大家都是风月场合的老手,这种事情本就是逢场作戏,加之何青莲是大老板亲口要求二当家亲自陪同的人物,普通俗物又岂能过得了关?这么想来,似乎心中也就顺畅了,短暂地惊为天人和暗自懊恼后,便起哄着让何青莲一夫驭二马,反正何大英雄是一把大砍刀七进七出救主的猛人,今晚再上演一次棍挑春江花月两朵金花,正应了那句英雄不过美人关嘛。

    众人起哄,何青莲看那二女也勉强入眼,便也欣然召唤两位女子坐到身侧,妈妈桑嫁女儿般地将二女送到何青莲身边,一脸欣慰外加不舍的表情,堪比国内二流影星:“这位何总要疼惜两位姑娘,可都是实打实地黄花大闺女!”

    董照金哈哈大笑着往徐娘半老的妈妈桑臀上拍了一记:“何总还能少了你的彩礼钱?你再在这里晃悠,小心连你一起送进何总的洞房。”

    “哎哟,董总,人家也是地地道道地黄花闺女呢!”十八岁从业如今三十有二的妈妈桑咬着下唇帮作小女儿态,“要不,董总要是不怕老婆查岗,您今儿晚上就疼惜了人家吧!”

    汤力哈哈笑着往妈妈桑怀里塞了一把钞票:“别聒噪了,忙你的去吧!”汤力自然知道这两名女子是春江花月花了大心思培养的高级货,说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那倒也不至于,反正现在整容手术风靡全球,全身上下哪儿都能动动刀子再缝合缝合,造一两个人工处#女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

    那两名女子的确调教得到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在何青莲面前依旧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不出意外,待会儿出了这唱歌的包房,明儿一早起来,姓何的便也能算是这春江花月楼的“挂名女婿”了。

    董照金冲汤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到走廊另一端的空包间里会合,点了烟汤力才道:“照金,姓何的真有那么大能耐?我看也就欧蚍蜉手下一个马仔而已嘛,顶多能打一些,要能打的,我那儿多的是,随随便便拉一个出来,也不一定比那姓何的差。”汤力终于收起了谄媚笑意,眯眼抽烟,提起何青莲时,脸上多了几份不屑。

    董照金原先很瘦,戴着金丝框架眼镜,十足的风度金领,这几年日子越来越好过,发了福显了肚子,便成了一个肤色白净的胖子。此时他吐出一团烟雾,皱眉瞪了汤力一眼:“汤匙,你小子说话越来越不注意了,你当心隔墙有耳。”汤匙是他们上学时给汤力起的绰号,如同他们的友谊一般,从读书时一直保存到现在。

    汤力似乎意识到刚刚的话有些过于直白了,笑了两声调节着气氛,想了想,道:“照金,我是真心觉得,没你的话,云里科技现在算个屁啊!现在好了,他云老板是全球数一数二的电子商务大亨,可谁知道这背后都是照金你在运作?”汤力笑着,但喝了酒以后,情绪似乎还有些忿忿不平,“现在看看,人家真把你当大管家用了,随随便便来个什么小鱼小虾,都得你亲自陪着,他倒好,回家读书看报陪老婆哄孩子,这叫个什么事嘛!”趁着酒劲,汤力红着脸说道。

    一旁靠在皮制门上的董照金似乎置若罔闻,面前腾起一团又一团烟雾,良久才转头对汤力道:“这话我只听今天这一次,下次再听到,别怪我姓董的翻脸不认兄弟。”说完,便打开门,独自出去。

    汤力耸耸肩膀,有些无聊地又从烟盒里弹出一枝烟,放在嘴边点燃,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哼唱道:“既生瑜何生亮哟……”

    回到包房,云里科技的高管们都已经按捺不住让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了楼上的大床房,刚刚先一步回来的董照金也没了踪影。细问之下,才知道连何青莲也带着两名女子上了甲字号套间,

    “江湖草莽!”汤力又将妈妈桑唤了过来,吩咐妈妈桑最近去各大院校物色些好胚子,有相中的合适人选,该上手段上手段,不用心慈手软。

    好不容易培养了两部“作品”出来的妈妈桑欣然令命,临走前又欲言又止,被汤力在肥#臀上抽了一巴掌才欣然开口道:“力总,那何总什么来头,这两位您不是要留着派大用场嘛,怎么这个时候……”

    妈妈桑猛地身子一抖,那道凌厉的眼神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汤力挥了挥手:“去忙你的吧。”

    待妈妈桑离开,汤力才拿出手机,拔了个号码:“今天情况如何?”

    那边说了些什么,汤力微微皱眉道:“我知道了,这几天正在跟那边谈这件事,今年大旱,收成不好,估计得跟南美人接触了,听说那边今年倒是收成不错。”

    收好了手机,汤力从茶几上挑了片西瓜送入自己口中,开门从走廊又走回刚刚抽烟那间顶头的包房,刚刚抽的烟雾还没有散尽,他用手扇了扇,穿过一团烟雾,走到沙发旁的一幅油画跟前。

    画是仿的达芬奇的《蒙拉丽莎的微笑》,笔法好不好,还原度几何,这才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伸出双指在那蒙拉丽莎的双眼中间重重地按了一下,那堵墙便自动开始旋转,正好一百八十度后,汤力已经到了墙的另一侧,翻过来的墙面上还是一幅一模一样的世界名画。

    墙的另一侧居然别有洞天,空间竟相当宽敞,正对旋转暗面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排着数百个监视器,其中有一些是暗着的,而亮着的那些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令人咋舌的疯狂画面。

    汤力看了一眼数据灯闪动的服务器架,那里面有数千块硬盘正记录着每天发生在这栋楼里的每一幕。他下意识地看向最左上角的屏幕,那应该是甲字号套房的画面,可是此时仍旧漆黑一片。

    他皱了皱眉,而是看向了乙字号套房的监控屏幕,屏幕中,微胖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落地窗前,身后带进套房的女子只是规规矩矩地帮他轻捶着肩膀。

    汤力哼了哼,目光在剩余的几个正播放着不堪画面的显示屏上扫过,最后又落在乙字号套间的屏幕上。

    良久,他才面无表情地道:“老朋友啊,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心谨慎!可惜生不逢时哎!”

第九百一十五章 玉不琢不成器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结,文心的心结源自于早逝的父母,故而从懂事后她便主动投身环保事业,哪怕因为主持浙北卫视的选秀类综艺节目《全民嗨歌》而一夜爆红,她也仍旧没有舍弃投入远大于个人收获的环保事业。 她第一次听秦潇潇提起新能源项目时,便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其中的巨大商机,哪怕这项仍旧处于实验室阶段的技术目前并没有办法大规模推广使用,她还是跟着秦潇潇一起乐此不疲,如果不是秦潇潇竭力阻拦,她差点儿就辞了省台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新能源项目中来。

    这段时间被汤力纠缠得不胜其烦,李云道回北京后,文心便借省台去台湾东森卫视交流的机会躲去了台湾,在酒店里检查电子邮箱时却出乎意料的收到了汤力的律师发来的律师函,姓汤的居然同意离婚,而且还同意文心拿走属于她自己的那部分财产。得到消息的文心有些疑惑,之前便是猜测汤力是不是给自己挖了无数个坑在前方等着她,最后跟汤力的律师电话沟通后,又跟自己的离婚律师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越洋电话,才最终确认这次汤力真的是放手了。

    欣喜若狂的文心二话不说便去台湾免税店大肆采购,刷爆了三张白金信用卡,而后才想起打开手机打给秦潇潇报喜,此时她才发现好姐妹秦潇潇电话关机,打去公司一问,顿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秦总消失三天了,周工那边也联系不上。

    又联系不上因为躲避汤力而始终关机的文心,刚刚步入轨道的公司差点儿乱成一锅粥。挂了电话,文心稍稍稳住心神,打给李云道,却只得到了李云道模棱两可的回答——“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吧”。

    心急火燎地结束了对台湾东森卫视的交流考察,文心便直飞西湖,落地后打了车便直奔西湖市公安局,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李云道面前的时候,距离她得到消息还不足一日。

    “到底出了什么事?”外柔内刚的文心终于在危急时刻亮了她内心深处无所畏惧的那一面。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起身亲自给她泡了杯茶,送到她的面前:“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就不急这一时半刻了,坐下来慢慢说。”

    文心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秀发,她是典型的巴掌脸,很上镜,在镁光灯下或屏幕上都算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只可惜身材太过于瘦小,于是少了几份女性特有的圆润美。

    她看一眼手表,坐了下来:“李局长,现在可以说了吗?”

    “倒是听潇潇说过,你的性子很急,做事说风就是雨,之前没机会见识,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文心急道:“您就别卖关子了,这可是涉及到我们公司的生死大事。”

    李云道摇了摇头说道:“新能源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吧,对内就说潇潇和周钦一起去美国考察了,接下来可能在那边设定实验室。对外别人问起,便什么也不要说。”

    “啊?就这么简单?”文心蹙眉道,“你总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周钦失踪,潇潇作为项目负责人被请回北京协助调查了。”

    “失踪?调查?”文心似乎有些困惑,“李局,您别弄错吧?周博士是我们高薪从美国请回来的科学家,绿能项目特地拿出了百分之五的股权是分配给技术团队的,周钦博士自己一个人就占了百分之三。”

    李云道倒是还没来得及跟秦潇潇聊得太详细,此时文心提前,他才知道,绿能的股权构成有些诡异,并非之前对外宣称的,秦潇潇和文心一人六成一人四成的比例分配了股权,而是秦潇潇一人占了九成,文心只占了百分之五,剩余的百分之五,则是准备用来奖励公司技术团队的。

    总参主导的项目她们怎么会如此儿戏?李云道有些疑惑,但一时间却想不透其中的关键点,问道:“如果没有新能源项目,绿能目前还能继续运转吗?”

    文心点了点头:“虽然也能维持运营,但是绿能公司建立的初衷便是为了孵化新能源项目,如果周工失踪了,这个进展到一半的项目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

    走的时候,浙北卫视的这位当家花旦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仿佛一个憋足了劲狠狠挥出一拳的人却扑了个空,整个人一时间仿佛便失去了精气神一般,意兴阑珊地独自一人踱出了市局大门。

    李云道站在窗前,目送文心的背影,但却更担心那日被总参四名工作人员押送回京城的秦潇潇。有秦孤鹤在,秦潇潇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事情办砸了,这才是让心高气傲的秦潇潇最难以拉受的。秦潇潇被带走后,李云道便跟远在京城的老爷子通了一次电话,那位在仕途浮浮沉沉数十载的老人只说,“安全不用担心,不过经历此事,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潇潇自幼便顺风顺水惯了,也是时候让她试试在复杂的环境中开展工作了。将来的秦家,还是要靠她和两个小家伙撑着的。”

    玉不琢不成器,或许在秦孤鹤的眼中,秦潇潇还只是一块未雕琢成形的璞玉。

    咚咚,华山在门口轻轻扣了两下敞开的门,神色看上去有些奇怪:“王丽……她……她闹到市局来了……”

    “王丽?”李云道微微愣了一下后便反应过来,王丽是华山的前妻,离婚后不久便嫁给了华山的老下属韩晨。

    “闹什么?”李云道狐疑问道,韩晨的案子还没有最终定性,虽然这几天市里给的压力很大,不断催促着抓紧结案,但素来强势的范志宏并没有马上妥协,一直以已经发现关键线索为理由拖着,将上李云道的配合呼应,应该没那么快就真的以“自杀”结论而告终。

    “不知道东城分局那边谁嚼舌头,说韩晨是自杀身亡便不算殉职,王丽一毛钱抚恤金都领不到,为这事,前几天你不在,已经去东城分局那边闹过两次了,钱强不是停职了嘛,现在弄得那边的代管局长老马很被动。好像有人给王丽出了馊主意,说是找东城分局没用,得找市局,这不今天就过来闹了,刚刚已经在大会议室哭闹了半天了。”华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道早已过了中秋的微凉天气里他如何会这般一头冷汗。

    “老朱在吗?”

    “好像说是去市里开会了……”

    “李局!”门口突然又出现一人,正是市局大管家李明,此时形色匆匆,估计是从一号行政楼小跑到刑侦楼,涨红着脸一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将王丽闹到市局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接着道,“李局,刚刚局长来过电话,韩晨自杀案目前不是并案了嘛,所以朱局的意思是,韩晨家属王丽的事情,还要请范书记和你一起出面代为处理。”李明有些忐忑,目光都不敢跟李云道对视,谁都知道,在形势未明的前提下去跟韩晨家属接触,弄不好就是被人唾骂一辈子的下场,如果李云道当场拒绝,他其实也能理解。

    “好的,麻烦李主任通知范书记一声,我先去会议室看看。”

    李明微微有些错愕,他没料到李云道居然如此爽快地便接了这烂摊子,刚刚还想了好几个理由想来说服李云道,此刻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我……我刚刚跟范书记通过电话,今天全市纪检体系一天闭门会议,这会儿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行,我先去跟王丽聊聊。”

    王丽原先是西湖空调厂的职工,当年顶替了母亲的名额进的厂,后来工厂效益不好下了岗便自谋生路,从练摊开始,到现在代理了几个不知名的内衣品牌,小本生意倒也做得算是有声有色。上次去韩晨家勘察现场时,王丽情绪波动得厉害,并没有多交流,今天李云道一踏进会议室,便感受到了这女人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市侩和精明。

    王丽也没有干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也没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只是坐在会议室的一角,一只手抓着一把五香瓜子,艳红色的唇张翕间,便有瓜子壳吐落在地上,才小半会儿的功夫,她身边已经密密麻麻地吐了一圈瓜子壳。见到有人进来,立刻坐直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见不是朱子胥,便又翘起了二郎腿。

    “王丽,这是我们李局长。”华山不知为何,跟在李云道身后,此时出言提醒道。

    王丽只是斜眼看了华山一眼,只吐出三个几乎让华山暴跳如雷的字:“没出息!”

    李云道拍了拍华山的肩膀:“你先去忙,我跟她聊一聊。”

    “有什么好聊的?我们家韩晨为了局里的事情,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你们这些当官的,完全不知百姓疾苦,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我要见朱子胥!”王丽翻了个白眼,喷出两粒瓜子壳,“人死都死了,还想把脏水往他身上泼,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什么东西!”王丽侧过身,也不看李云道,自顾自地嗑着瓜子。

    “狗咬吕洞宾!”华山恨恨地小声说道。

    王丽耳尖,立马跳了起来:“华山你骂谁呢?你骂谁是狗?”她的声音很尖利,整个楼道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九百一十六章 局座大人的意

    一听到王丽尖厉的声音,华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段身心饱受折磨的日子,心神微恍后便又恢复了清醒,连忙转身关上会议室的门,声色严厉道:“王丽,这里是市局,你弄清场合!另外,你知不知道李局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没让局里对韩晨的事情立刻以‘自杀’名义结案?如果你再这种态度的话,大门朝外开,你爱去哪个部门去哪个部门,看有没有哪个人会理你!”

    王丽嗑瓜子的动作稍滞,眼珠子一转,立刻变脸,将瓜子飞快塞回衣兜:“我也不是针对李局,李局,我知道您是好人,出事那天您来我家看现场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顶顶公正无私的包青天!”

    李云道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有那么黑吗?”说着,便顺手拖了张椅子坐在王丽的对面,“华山,你先去忙吧,我跟王丽聊一聊。”

    华山出门后,李云道才道:“韩晨的事情,钱强找过我。”

    王丽微愣,显得有些讶异,下意识道:“他都自身难保了……”但很快意识到这么说似乎过于凉薄了,便尴尬地低头避开李云道的目光。

    “我相信你也听说了,我是初来乍到,局里的每一个人,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韩晨生前究竟是不是一个好警察,我并不清楚,而且这也不是当下需要讨论论和解决的问题,当务之急是查出你丈夫的真正死因。法医那边的验尸报靠我看过了,韩晨的确是死于失血过多,无论是刀刃的方向和深度,还是血液的检查报告,都趋向于韩晨是自杀的结论。”

    “不可以!全世界人都可能自杀,唯独韩晨不可能!”王丽突然便激动了起来,甚至站了起来,情绪显得颇为激动。

    “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李云道点燃了一枝烟,边抽边道,“我就问你一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韩晨不是自杀?”

    “我……我……”王丽吞吞吐吐,显然她也拿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来证明韩晨并非死于自杀。

    “这其实也是目前横在我面前最大的问题。”李云道吐出一团白雾,接着道,“我不妨透露给你一个实情,现在无论是市里还是局里,有八成的意见倾向于我们在做无用功,都希望早点儿结案,毕竟一个刑警死于非命,这种案子可大可小,谁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在上级面前丢了印象分。我知道,抚恤金对你来说,其实可有可无,你从东城分局闹到市局,无非就是想给韩晨讨个说法,我说得对吗?”

    王丽抬起头,深深地望了李云道一眼,紧接着,眼泪便扑朔地掉了下来,显然这是她最近经常会经历的一种情绪状态。

    “你不知道,韩晨他把这份工作看得有多重要,吃饭想着案子,睡觉也想着案子,为了破案,经常一连几天不回家,这样的好警察,去哪里找?我也算是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家属,你们局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人整天无所事事,我心里有数。去年为了抓边境流窜过来的毒贩,他手上挨了一刀,到现在那只右手都不太利索,幸好他是个左撇子,否则……”

    “等等,你说韩晨是个左撇子?”李云道突然打断了王丽,声音中透着些许惊讶和兴奋,仿佛突然发现了一条隐藏许久的线索。

    “对,韩晨从小就是左撇子,吃饭写字都是,好像连用枪都是,所以他的枪都是挂在右边的。”

    李云道站起身,给华山打了个电话,随后便在会议室里摸着下巴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华山敲门进来,并带来了一份文件:“李局,这是你要的报告。”

    “嗯,你也坐,有些事我可能要跟你探讨。”李云道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去。

    华山看了一眼王丽,用眼神询问王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丽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这对离婚前闹得不可开交的男女虽然远达不到早已一笑泯恩仇,但各自建立了全新的家庭后,时间一长,当年的那些怨念也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殆尽了。

    “王丽,我不敢说什么时候才能破案,但我有把握,局里绝对不会用‘自杀’的名义来草草了事。”李云道突然放下手中的文件,笃定地对王丽说道。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丽也不好太过于纠缠,当下便起身告辞。

    “华山,你帮我送送王丽。”

    华山愣了一下,点头追上王丽的步伐。

    下楼的时候,王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华山,只是在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华山也只是默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到市局大门口,王丽才突然转身,问道:“你们李局长刚刚到底发现了什么?”

    华山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李局调来西湖之前,就是江南省出了名的破案高手,嗯,听说之前还抓过几个跨省逃窜的杀人犯。总之,你放心好了。”

    王丽抬头看了华山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了两个字:“走了。”

    “嗯。”

    华山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李云道正站在窗边,两手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局。”华山敲了敲门。

    “哦,人送走了?”

    “是的,王丽的性子是泼辣市侩了些,不过心眼是真不坏。”华山说道。

    李云道笑道:“这话让你现在的媳妇儿听到了,指不定也要闹到局里来了。”

    华山这回倒是自信满满,拍着胸脯道:“不会!我家那位,出了名的淑良贤德,王丽干的这类事情,她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李云道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刚刚王丽说得我蛮心酸的,我对韩晨并不了解,但事发后,也多多少少打听过这个人,总体上风评还是不错的,除了性子有些耿直外,也没有太大的缺点,而且所有人都一致地认定,韩晨是个相当敬业的警察。一个人做到让几个人夸你并不容易,但要做到让所有人都认可你的某一个优点,还是不太容易的。”

    华山点头道:“韩晨跟局里很多人都不太一样,他是从辅警开始,干过治安抓过扒手,一路干到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也确实不容易。所以他把这份工作看得很重,之前在我下面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干活卖力,否则也钱强出了名的务实性子,是不可能把他调过去的。只是这样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华山没有接着往下说,离婚后知道王丽嫁给了韩晨,他心中也不是没有过疙瘩,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重新组建的全新的家庭,那点疙瘩也早就抹平了,此时提起韩晨,大多还是对于公安战线损失一员干将的遗憾占了上风。

    “其实破绽一直在这份报告中,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李云道指着摊开在会议桌上的那份验尸报告,“其实我早就该意识到了,一个习惯使用左手的人,只有在极少的可能性下才会割开自己的左腕,更何况王丽刚刚也说了,韩晨之前在抓罪犯的时候右手受了伤,一直没能恢复正常,他用右手割开左腕的可能性便更小了。”

    华山猛地恍然:“李局,您的意思是……”

    李云道点头:“有了这些证据,韩晨案被定性为自杀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但是要真正让上面信服,还是得把整条线索理清楚,杀人动机是什么,怎么杀的人……以及究竟是谁下的手……背后有没有高人在操纵……”

    华山是老刑侦了,立刻道:“李局,如果这样推理的话,我隐隐觉得,韩晨的死,应该跟陷害钱强的人有关,而这个人或者这几个人,应该也是造成周成暴毙的主要原因。”

    “韩晨和周成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钱强了……”李云道一手托肘一手轻抚下巴上的胡须,喃喃道,“钱强……钱强……不好,钱强!”李云道飞快掏出手机拨了钱强的电话,电话通了,但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

    华山见李云道面色大变,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李局,是不是钱强那边也……”

    李云道放下手机,飞快道:“知道钱强住哪儿吗?”

    华山点头:“能查得到。”

    “快,把地址查出来,再多叫几个人,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云道当机立断,几分钟后,六人两部车已经在疾速驶往钱强家的路上。

    开着刑侦大队的东风越野,一大队老队员葛亮问身边的白小生道:“小生,你跟华队走得比较近,咋回事?这火急火燎地,奔哪儿去?”

    坐在副驾上的白小生耸肩道:“不知道。局长在前面那部北京越野里,得问他。”

    “小生,新来的顶头上司,你咋看?”

    “还能咋看,你都说了,顶头上司,离咱俩十万八千里,我和你咋看都影响不了大格局。”

    “我咋听说李局是市里钦定的要来接老朱的班的,咱们市局的准太子爷!”葛亮笑着说道。

    “是不是太子爷我不太清楚,但咱们这位新顶头上司,跟咱们以往的任何一位领导都不太一样。”白小生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了。我在局里也待了十来年了,这种风格的领导,倒是头一回见。”葛亮想了想道。

    “什么风格?”

    “嗯……怎么说呢,务实!比东城区的钱局长还要务实,你看人家才来了一个月吧,支队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都理清楚了,而且据说马上要配合省里,开展陈案积案的清理工作。还有,他是我见过的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叫出所有下属名字的领导。”

    白晓生笑了笑:“没点本事,怎么从江南空降到咱们这儿来?没本事,怎么驾驭得了那绣蟒黄袍嘛!”

    “嗯,说得也是。”

    朱子胥的局长办公室不大也不算小,但因为家具大体上配得相对得当,所以显得空间宽敞。办公桌对面的两张椅子是办公室主任李明亲自去挑的,因为采购的时候他便知道,以后在这两张椅子上坐得最多的,应该就是朱子胥充分信任的他这个大管家了。

    在朱子胥成为市局一把手之前,李明是市局办公室副主任,等朱子胥上台,原来的主任便被调去了党群办,李明便成为了市局大管家。尽管在很多人看来,局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差不多都是李主任说了算,但坐在朱子胥的办公桌前,哪怕屁股下的椅子是他自己亲自去体验了以后才采购的,他也只敢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韩晨的老婆打发走了?”朱子胥一边批阅着桌上的文件,一边问道。

    “李局长进会议室跟她聊了几分钟就把人打发走了。”李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你是说几分钟就打发走了?”

    “前后差不多七八分钟吧,中间他还把华山叫了进去。”

    “哦?咱们这位小局长还是有些水准的嘛,韩晨的老婆不简单啊,听说是练摊练出来的泼辣,他也能治得了?”朱子胥低着头,透过老花镜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大管家。

    李明笑了笑,说道:“李局长年轻是年轻了些,不过做事的确算得上是滴水不漏。对了朱局,听说李局前两天请假回北京,是因为他老婆生了,好像生了个儿子,您看是不是要……”‘

    朱子胥想了想,笑道:“你去安排吧,以局党委的名义,云道也是党委委员嘛,大伙儿关心他也是应该的,但规格不要太高,免得外面的人知道道了说闲话。”

    “好的,我待会儿就去办。对了朱局,李局刚刚好像带着华山和一大队的人一起出去了,看样子还蛮急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明有一个在朱子胥看来很好的习惯,那便是局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只要李明知道的,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汇报给朱子胥,而对于朱子胥来说,他的确需要这些方方面面的消息,来作出一些判断和决定。

    “出任务?”朱子胥忍不住笑了笑,“也好,旭东书记不是一直强调领导干部要身先士卒吗?下次交汇报材料的时候,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嘛!云道局长本就是公安系统的模范标兵,上面把这样的新鲜血液充实给我们,不就是想树榜样,立先锋嘛!”

    李明连连称是,说最近市里正好在催着交材料,可以把云道局长的事迹补充进去。

    朱子胥笑了一声,隔着老花眼镜,继续低头继续文件。

    出了朱子胥的办公室,李明微微有些疑惑,他实在有些看不透朱局对这位年轻的局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喜欢?似乎也不是。厌恶?好像也不对。

    太模棱两可了!李明有些苦恼,之前凡事便能迅速领会朱子胥意图,这一次倒真的有些猜不透局座大人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关于更新的题外话

    写书,对我来说,确确实实是种爱好,从19岁上大学开始,到如今工作五年,用数个马甲挖了数个坑,其中最大的要算二少了,用完美的马甲写了大约一百五十万字,最后光荣地被和谐了。这也是我从某k直接投奔到纵横的主要原因吧。

    《大刁民》其实在从2009年就动笔了,只写了个开头,而且还是跟友人饮酒过度后,回到公寓内,几乎在入神入仙的状态下写下的开头,接着在大纲都没有的情况之下,就开始了后面的故事。2010年很无良地封笔一年,被喜欢二少的牲口们在书友群里糟了一湖的口水。

    2011年6月,偶良心发现了,《大刁民》起码也应该有个百万字的规模吧,其实现在故事情节还没有完全铺开,就已经快20万了,后面的,牲口们自己想呗,总之一句话,基本保证不出烂章。最近已经在勾勒整体的大纲,部分主要人物会陆续出场。

    最近相对来说工作不算太忙,更新大多以一天两章为主,后期如果忙起来,也会保证至少一天一章,这点儿人品,还是能有保证的。

    在这里还要感谢一下书友“布衣钟离”,从某点到纵横,呵呵,不多说了,俺还是以更新行动来感恩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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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19/ 第一时间欣赏大刁民最新章节! 作者:仲星羽所写的《大刁民》为转载作品,大刁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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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