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一百四十七章 真的很香啊
“今天是十二月五号星期四,京城今天晴转多云……”电视里传来早间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晨的阳光斜照进朝南的飘窗,落在厚厚的棉垫和她的手臂上,她却一脸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飘着薄薄雾霾的天空。
一夜未眠。从江州回京后,她便请了长假在家休息,这已经是她失眠的第三个晚上了。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她便能闻到那股子带着菜籽油清香的打卤面的味道,脑中还会浮现那人在午后阳光中蹲在墙根处大口吃面的场景。她明明知道那只是虚幻的画面,她也知道那晚的枪声过后那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她依旧忍不住会去想。她觉得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应该很严重吧,否则不可能一直对那个叫高阳的家伙恋恋不忘。她甚至好几次问自己,若是最后头儿把枪交给自己,自己会不会开枪,她几乎不用多想就给出了一定会开枪的肯定答案。这世上多的是日久生情,哪来那么多罗曼蒂克的一见钟情,那些都只是在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现实生活永远是骨感而残忍的。
她住在二十六楼,头靠在飘窗上便能清楚地看到,底楼小区广场上挥动着漂亮花伞的老太太们正兴高采烈地跳着晨舞。她嘴角扯了扯,以往心情好的时候,她也站在窗口跟着楼下的老太太们做上几个动作,可是此时她却连动弹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这已经是她窝在家里的第五天了,也是那人被一枪击毙后的第五天。她本以为自己会梦见那人血流满面地扑向自己,可是没失眠的那两个晚上,每晚却也只是梦到那处红墙黛瓦的江北小院,和那噗地一声有菜倒进热油里的声响,她甚至还能在梦里清晰地闻得到那股子香气。
“叮咚!”门铃响了,打断了她对那段梦境的回忆。她没去理会,甚至连身体都似乎懒得动一下,只是眼球动了动,便又再次痴痴看向外面的广场。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外面还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夏初,开门呐,是我,给你带了早饭,快起来,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啊!”
门外,拎着早餐的战风雨将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听着里面的动作,冲木兰花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道:“没动静,再叫!”
叮咚声变成了砰砰声,木兰花将门拍得轰隆隆作响,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一脸担忧的战风雨突然脸色一变:“不会出事了吧?”
木兰花也被他吓得悚然一惊:“别吓我,不可能吧!夏初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吗?”
战风雨忧心忡忡道:“你不知道,从江州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头儿也说过,她可能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毕竟自我们合作以来,她一直是待在幕后的,这一次落进高阳那个混蛋的手里,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木兰花,要不把门弄开吧?”他指了指防盗锁,“这点儿玩意儿对你来说,就是豆芽菜!”
木兰花有些犹豫,但也还是担心夏初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想不开,他作为法医,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最后变作一具尸体的例子。想了想,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
“别看了,没人!”战风雨催促道,“快点儿!”
“行行,别急,这是技术活儿!你行你来!”
木兰花作势要将手中的卡片递过去,战风雨连忙陪笑:“行行行,我的木兰大爷,全天下你最牛,成了吧!”
木兰花撇撇嘴道:“最牛我倒是不敢当,毕竟上头不还有咱们头儿嘛,勉强认个第二,我还是当仁不让的。”
战风雨作势要踹他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时,咔哒一声,防盗门便已经开了。
木兰花回头得意一笑:“看到没,技术活儿!”
战风雨也不管他,拉开门就要往里走,却猛地“哎哟”一声大呼,木兰花抬头一看,也忍不住大呼一声:“妈呀!”
披头散发的夏初顶着一对熊猫眼站在门口,双眼无神而空洞地看着前方,见两人自己开了门,便转身就走,又重新回到那客厅的飘窗上,恢复了刚刚傻傻看着外面的动作。
木兰花小心翼翼地带上门,两人进了客厅,才发现家里乱得跟狗窝似的,跟以往干净整洁的夏初家判若两处。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大意各自心知肚明:看吧,果然还是出问题了,幸亏来了!
战风雨用胳膊肘捅了木兰花一下,后者这才会意,提着早餐在一堆混乱的衣服、鞋子、食物以及各种瓶瓶罐罐中穿梭前行,好不容易靠近了坐在飘窗上的夏初,木兰花嘿嘿笑道:“夏大美女,风雨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豆浆油条,老京城那家的,口味正宗着呢!尝尝?”
夏初的头靠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对木兰花的话没有作出丝毫的反应。
好不容易将几件衣服捡起来的战风雨却发现这客厅里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放下衣服,沙发上也满是各种食物碎渣和饮料,他有些无奈,只得将衣服放在了入门的鞋柜上方,踩着刚刚木兰花开辟出来的路径,走到木兰花身边,柔声道:“夏,总要吃点东西,吃完了,我带你去医院。”
夏初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但只是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我没病。”
木兰花阻止了还欲劝说的战风雨,示意他继续去收拾客厅,而后自己在飘窗旁靠墙坐了下来:“夏初,高阳做的打卤面是不是很香?”
夏初陡然转头看向木兰花:“你怎么知道的?”
木兰花从怀中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点上,道:“那天我和风雨到时候,发现你们在小院子里开过火,大致判断了一下,应该是做过打卤面。”他吐出一团烟雾,眯着眼苦笑着,隔着烟雾看着在客厅里忙碌收拾东西的战风雨,接着说道,“看来他的手艺的确很不错。”
夏初默然地点了点头,而后长长吁出一口气道:“那是我生平吃过的最香的一碗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解释这个“为什么”指的是什么,但木兰花却知道,这个为什么绝不是单指那碗面。
木兰花轻声道:“其实说起来,高阳在服役期间,的确是一名很优秀的特工,他为二部作出过很多贡献,当然,也牺牲了很多。但总的来说,应该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夏初愣了一下:“功过相抵?”
木兰花笑了笑,说道:“这是头儿给的评价。头儿的原话是这么说的,‘高阳生世坎坷,是祖国和人民培养了他,所以他回报过这个国家和民族,但最后他也还是放弃了这一切,不能完全怪他,但或多或少,他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夏初喃喃自语:“是啊,路是自己选的,做人总要自己对自己负责任的。”
木兰花见战风雨进了洗手间去洗抹布,这才小声问夏初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高阳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木兰自己也吓了一跳,但看向眼神迷离的夏初,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份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夏初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还是摇头,说道,“哪能那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我与他才第一回见面啊,一见钟情什么的,那都是骗人的。我想,我大概是生病了,心病!”
木兰花笑道:“有病那咱们就得医啊,你说是不是?”
夏初摇头:“暂时还不想去。”
木兰花不解:“为什么?”
夏初悠悠转向窗外,轻声道:“我怕我会忘了那碗面的味道。真的很香啊……”
战风雨从洗手间出来,木兰花便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轻呼一声道:“吃早餐吧,你看老战都把餐桌给收拾出来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夏初轻笑点头:“吃点吧,是有点儿饿了!”
战风雨听得一愣,怎么自己去洗手间洗了个抹布,出来情形就大有不同了?
好不容易才哄得夏初吃了半根油条和半碗豆浆,帮夏初将家里收拾了一通,两人正欲离开,却发现夏初又回到了那飘窗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的,看着窗外。
“老战,要不你也请个假在这儿陪她吧!头儿不是也准了你的假吗?”木兰花小声地对一脸担忧的战风雨说道,“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此时不献殷勤,更待何时?”
战风雨摇头道:“趁人之危,岂是英雄作为?反正我战风雨不干,但你说得对,总要有个人留下来陪她。这样吧,这两天我先顶着,你忙你的……”
被推出门外的木兰花一脸鄙夷,揉了揉鼻子,笑骂道:“好你个老战,真是当得了那啥还得给自己立个牌坊!”
只上门后,战风雨却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窗边,柔声道:“刚刚你和木兰聊的,我在洗手间里其实都听到了!”
第两千一百四十八章 裁决真理
京城东山,难得冬日里阳光明媚。少年站在书房窗前的书桌旁战战兢兢,那可恶的毛笔如何都不肯听话,哪怕他竭尽了全力去写,那纸上依旧是歪歪扭扭的蚯蚓般的字迹。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身边个头还不及桌子高的点点,因为个子小,所以小妮子的书桌其实就是一张椅子,稚嫩的小手拿着一根用来写簪花小楷的兔毫笔,一脸认真,气息均匀,额上隐隐有汗珠渗出,更让少年惭愧的是点点手中写出来的字,比他面前的那样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几乎跟云道师叔放在小姑娘跟前的那张字贴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看着点点一脸满足地搁笔,赫拉克勒斯小声嘀咕着:“我今天怕是又要被师叔惩罚了!”
点点搬了板凳过来,站上去才勉强能看到赫拉克勒斯写的那幅字,而后点点忍不住扶住自己的额头,无奈道:“写字得用巧劲,不能像你练功打拳那样,把全身力道都用上去!”
赫拉克勒斯一脸惭愧道:“点点,我已经很努力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抓住这根笔而不是弄断它了,但要写到你那样的程度,我恐怕这一辈子都做不到。”
点点嘻嘻笑着小声道:“别说是我说的哦!我偷听爸爸跟二伯聊天,他说你的字写得如何其实不重要,练字其实是磨炼心性的过程。虽然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的!”
少年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堆如虫子一般的字迹上,顿时还是抓耳挠腮:“我也想把字写好啊,孔圣人李圣人庄圣人们救我啊……”
点点掩着嘴巴笑了起来,指了指门外道:“爸爸和二伯在亭子里聊天,要不要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少年连忙摇头,若是被发现了,自己那位跟裁决大神官长得一模一样的师父还好,但云道师叔怕是又要想出什么新的点子来惩罚自己,单写这毛笔大字便已是殊为不易了……
点点嘻嘻一笑,从那板凳上跳了下来:“你不去,我去!二伯最疼我了!”等她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少年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两整幅字没有写完,只好又铺开一张宣纸,沾了墨,愁眉苦脸地继续与那毛笔作斗争。
院中那池夏荷早已经枯萎,此时阳光照在水面上,随着偶有锦鲤浮动,池面波光粼粼。
亭中石桌上茶具一应俱全,李云道亲自沏茶,坐面对面的李徽猷安然享受。
这便是二哥应有的待遇。
“我们的人已经动了一段时间了,用不了多久,西西里岛应该会陷入波谲云诡的态势。”李云道一边帮二哥斟茶一边轻笑着道,“老头子的猜忌心越来越重,听说前天还杀了奥尔德斯麾下的一名女骑士长。”
“哦?”二哥微微一愣,问道,“就是之前奥尔德斯想推上去继忒亚的圣女位的那个阿塔兰忒?为什么?”
李云道微微一笑:“你说呢?”
兄弟二人自幼便形成难以语言的默契,二哥徽猷立刻会意,笑道:“二部安插在里头的人,怕是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李云道笑道:“谎话说一千遍便成了真理,这句话用在哪儿,都是百试不爽的!”
二哥笑道:“若论攻心,这世上云道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李云道苦笑摇头:“但也总难免误伤的。”
二哥先是笑,而后皱了皱眉:“你说是阿佛洛狄德?”
李云道点头:“老头子怕是近斯也会对他下手了。我盘算了一下眼下对老头子能产生威胁的几大势力,其中最让老头子忌惮的,恐怕就是你那位孪生兄弟了。我若是老头子,一定会动手的。唉,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便是这个道理了。”
二哥却丝毫不担心,笑道:“我那个孪生兄弟,自幼便在圣教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既然老头子已经到了昏招频出的地步,他倒也不至于真会畏惧了那老头儿!只是云道,二哥有一事相求!”
李云道笑道:“二哥,不用你说,我知道你想说啥!这也是我今天想与你商量的一件大事!”
二哥郑重道:“你自幼便会揣摩人心,连一年到头都很少说话的大师傅的心思,都能被你猜得七七八八,二哥只求如若可以,给阿佛洛狄德一条生路。”
李云道微微一笑:“二哥,依我接下来的想法,若是真能办成,别说是你那个孪生兄弟,还有很多人的性命,我们也一样能救下来!而且,应该能在起码百年之内,我华夏不用担心圣教这颗毒瘤!说实话,当初秦老将反圣教任务交给我时,我曾经想过要将这颗毒瘤彻彻底底地铲除,但事违人愿,几番交手下来,我们便沮楚地知道彼此双方之间几乎不分上下的实力。若只论圣教中枢,我华夏一支部队可以将其彻底铲除,但是圣教在这世上盘桓数千年,几乎与人类文明同龄,从存在即真理的角度来看,它的存在也的确有一定的合理性,至少在西方国家存要这样的一个存在。所以它真正强大的不是中枢,而是绵延向西方各国的势力。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与陈老以及青龙先生商量如何才能将圣教对我华夏的危害降到最低,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每一种都不算尽如人意,除非……”
西西里岛上的朝阳刚刚升起,原本此时应该热闹起来的街道上却鲜见人影,路面有刚刚冲洗过的痕迹,海水的腥咸带着一丝隐隐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昨天,这里刚刚发生过一次“冲突”,说是冲突,那也只是外人从声势上来判断的,熟知圣教内幕的人却都知道,那是一面倒的屠杀,只是昨夜奇怪的是呐喊声中有不少女子的声音,这让住在岛上的人不由得心生疑惑,有好事者透过自己家门前的监控看了看外面的场景,便被那血腥的场面震得几乎无法言语。
外事殿座落在小岛的西南侧,此时朝阳初现,阳光透过七彩的花窗玻璃投射在那张背面有金属战斧和橄榄枝交织成的椅背上。顺我者,赠予橄榄枝,逆我者,大刀战斧相向,这便千百年来圣教一贯的外交风格。
外事厅大神官科托斯此时坐在那张被阳光照射着的椅子上,神情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曼托造反?曼托会造反?那个在大洋洲为了圣教浴血奋战、身受二十处伤也不下火线的战士会造反?”他的声音不大,听着只像是喃喃自语,“造反啊,这个理由用得真妙啊……”
寒风吹进殿堂,在大殿上空呜咽有如嘶鸣。
外事厅大神官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数十岁一般,养尊处优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得一见的胡茬,鲜有人知,这一晚,他一夜未眠,外面厮杀声响起时,他就坐在这张椅子上,手上青筋暴起。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这椅子上坐了一整晚,直到此时,他才缓缓起身,用透着一丝疲惫的声音道:“去跟圣殿大管事说一声,就说我身体抱恙,卧床不起,这几日的早朝我就不去了。”
小岛的东北角,那里盘桓着数十座军营,整片东北区域皆属骑士团。营地正中央的两层小楼,是骑士团长的办公和休息地。此时那身材魁梧的奥尔德斯不停拍案叫好:“很好很好,我让你科托斯在一旁幸灾乐祸,这下好了,你精心栽培的圣女接班人被人家以造反的名义直接屠杀得一干二净,我看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笑话我!”
奥尔德斯颤抖着长长吁出一口气:“阿塔兰忒啊阿塔兰忒,你也不要怪我不讲同床之情,我若不亲自动手,陛下的刀子便会如同今晚这般砍过来,我骑士团可不比他们的外事厅,若被摁上造反的名义,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所有人都会被大换血,我熬了这么多年才到了如今的位置,你就当行行好,助了我这一臂之力吧!”
岛上如今不少人都知道阿塔兰忒死了,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与奥尔德斯同床共枕多年的阿塔兰忒正是被这位骑士团团长大人亲手烹杀,而后那口大锅被抬到了圣殿御驾前以示忠诚。
裁决殿,年轻的裁决大神官站在广场上,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笑容诡异:“一个亲手烹杀自己的宠妾,一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培养的接班人被屠杀,居然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的,这帮人啊,没是没长蛋的!”
女厨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淡淡道:“这样的形势下,不该是明哲保身吗?难不成,你还想做点什么?”
年轻的裁决大神官微微一笑:“我能做些什么呢?”
女厨神道:“一千年前,圣皇昏聩无能,乱杀无辜,当时的裁决大神官联合中枢长老,将其斩于圣榻之上。五百年前,圣皇吃里爬外,荒淫无度,也是被当时的裁决大神官直接一刀割下了脑袋。裁决啊裁决,你裁的不单单是这世间异教徒,还有那神圣的真理!”
第两千一百四十九章 忠诚与背叛
年轻的裁决大神官遥望那处沐浴在朝阳中的圣殿,轻声道:“科托斯一心栽培的继承人被扣上了反叛的帽子,奥尔德斯连自己的宠妾也烹杀了,那把黄金圣座的威摄力更盛当年啊!”
女厨神淡淡道:“他们不过是恐惧而已。没有人会一直让自己处于恐惧中的,要么在恐惧中迎接死神,要么在恐惧中寻找到新生。你也害怕了?”
阿佛洛狄德轻轻回头,看向裁决殿内那把用鲜血铸就的椅子:“裁决是不会害怕的。”
女厨神这次倒是点了点头道:“既然不怕,为何不做?”
阿佛洛狄德笑道:“时机未到。”
女厨神不解:“你在等什么时机?”
阿佛洛狄德伸出自己的手,让清新和煦的阳光铺满自己的手掌,而后缓缓张开五指,说道:“如何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你会选择跟如今一模一样的生活吗?”
女厨神不假思考道:“应该不会。”
年轻的裁决大神官站在朝阳下,有些微寒的海风吹起了他鬓角的发丝,他喃喃自语道:“我也不会。”
女厨神倒是毫不意外:“也许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人对自己的现状是满意的。”
阿佛洛狄德点头问道:“什么才是这世上值得我们全身心去付出的事情?”
女厨神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那处能发挥自己所长的餐厅,边走边道:“我可以做菜,你呢?”
年轻的裁决大神官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看着女厨神缓缓消失的背影,良久不曾开口说话,直到一名身着血影军团制式长袍的部下走到他下方台阶处禀报说“圣殿来人了,请大神官过去叙话”,他才从长久的懵懂中回过神来。
“哦?他第一个找的居然是我?”这并不算出人意料,却也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缓缓走下台阶:“那就去听听看吧!”
黑色袍子遮住了那部下的面容,但看得出来,他明显有些发愣,见年轻的裁决大神官二话不说便往台阶下走,连忙出言阻止道:“大神官,不可!”
阿佛洛狄德头也不回,只微笑着说道:“你们怕他会对付我?”
那忠心耿耿的部下单膝下脆,沉声道:“大神官,眼下岛上的局势一日三变,还请大神官三思!”
说话的功夫,年轻的大神官已经走到了最下方的台阶,他摆了摆手道:“放心吧!”
在圣殿的传令人来到裁决殿的势力范围内时,消息便已经在岛上传开了。昨夜的两场运乱令得人心惶惶,谁都担心下一个雷会掉在自己的头上,听闻年轻的裁决大神官已经启程前往觐见,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又同时揪心起来:“若是裁决出手,谁胜谁负,似乎还真是个未知数!”
有同样想法的人并非一个两个,此时斜卧在圣殿内的床榻上闭目养神的老人开口问身边的内侍:“这岛上,是不是很多人都在期待着裁决会出手?”
内侍被那满头白发的老人问得身子一颤,连忙跪地,却不敢多言。
“我就问个话,你那么害怕做什么?”老人斜瞥了那内侍一眼,“还是说,你也跟他们一样,想着裁决能早些出手,把我这行将就木的可怜老人杀死在这张床榻上?”
内侍连忙叩头求饶:“怎敢如此,怎敢如此,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来人了!”老人轻呼一声,立刻有暗卫从隔壁走出来,杀气凛凛地立在那门前。老人扬了扬下巴,道:“拖走。”
内侍惨呼一声:“陛下,我对您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惨呼声戛然而止,却是那内会被暗卫径直拖走,觉得他挣扎得太碍事,干脆一拳给打晕了过去。
老人嘴角扯了扯,自言自语道:“忠诚就是个笑话!没有背叛只是因为筹码不够,我老了,却不糊涂!”说着喃喃自语的话,斜靠在床榻上的老人又问道,“阿佛洛狄德到了哪儿了?”
身旁无人应答,老人皱了皱眉,叹息一声道:“就没一个做事利索的!”
远处传来那内侍的一声凄厉痛呼,老人不以为意,继续翻动手上的书页,直到那暗卫带着一身血腥气息重新走了回来,他才又将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
暗卫答道:“正在来的路上,从时间推测,应该正在穿过岛上的商业区。”
老人轻轻点头,合上书页,将书册放在一放,暗卫将枕头挪了过来,他才舒服地哼了一声:“我小憩片刻,裁决若是来了,让他在外头候上一候。”
年轻的裁决大神官正在走过这座岛上的最繁华之地,小岛虽是圣教总部,但也是一座对外开放的旅游圣地,只是鲜有游客知晓,那西方世界的诸多权力都掌握在那处古老宫殿的某个人手里。岛上有数处商业街,数这里最为繁华。阿佛洛狄德很喜欢这条小街上的氛围,很有人气儿,不像圣教内,到处死气沉沉。
他踏着路面的花岗岩,有些痴迷地看着那些为了几块钱也要跟游客磨破嘴皮子的小商摊贩,他也曾想过,如若自己不是眼下这手中拿着裁决剑的角色,而是在那小商贩的位置上,会不会也过得像他那无忧无虑呢?
穿过繁华集市,穿过几条小街,又穿过那足有数个足场场大小的广场,他才来到那座宫殿的面前。他仰头看向那殿顶象征光明的立体符文,嘴角轻轻扯动了几下,而后抬阶而上。
来到那处门外,被人拦住:“陛下在小憩,请在门外稍候片刻。”
阿佛洛狄德也不生意,双手笼进大神官袍宽大的袖口里,双手拇指食指交叠着做着些无聊的游戏,脸上依旧笑意盎然。
十分钟过去了,门内毫无动静。
半个钟头过去了,门内依旧一片静谧。
过了近一个小时,才有人从里面打开门,而后听到老人苍老的声音:“进来。”
他轻笑:“好啊!”
他踏入房中,看到那对浑浊的眼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今天就两千字吧,40多个钟头没能合眼,真心尽力了!各位见谅!)
第两千一百五十章 那是朋友
年轻的裁决大神官缓步走到那床塌前,面带微笑,神态恭谦:“陛下!”
那对浑浊眼眸的主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但最后还是吃力地伸手摆了摆:“不用拘礼,坐下叙话吧!”
有人搬来一张板凳,很矮,置在那床榻前看上去有些滑稽,阿佛洛狄德看了一眼那板凳,微笑着道了声谢谢,便神色如常地坐了下来,轻声道:“不知陛下找我有何事商议?这几日陛下取消了早朝,原本我也是打算今天来探望您的。”
斜卧在床榻上的老人发出一声轻叹:“阿佛洛狄德,若是教中人人都如你这般,我便也不需要躺在这病塌上也要忧心忡忡了!”
年轻的大神官谦卑笑道:“陛下过奖了,阿佛洛狄德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哪里配得上陛下的赞誉!”
圣皇双目炯炯地望向这位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的大神官,问道:“昨夜可曾听到岛上的嘈杂之音?”
阿佛洛狄德轻轻摇头道:“陛下,我一向睡眠很好,一入了睡,就算是地震了,恐怕也听不到。”
圣皇点点头道:“不错,米诺斯当年倒是跟我提过这一点,对此他十分忧心啊,平日里倒也还好,若是碰上特殊情况,比如说叛乱……”
阿佛洛狄德将头欠得更深了些,说道:“陛下多虑了,裁决殿上上下下对圣教忠心耿耿,怎会有叛乱?”
圣皇似笑非笑,说道:“人老了,精气神明显不如当年了,有时候躺在这床榻上,便喜欢胡思乱想。”
阿佛洛狄德摇头笑道:“陛下为了我教大业殚精竭虑,是我等臣子的福气。”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吁出,叹道:“都说负责外事的科托斯口若悬河、口吐莲花,其实你阿佛洛狄德比之他科托斯,只过之而无不及啊!”
阿佛洛狄德摇头苦笑:“我一个只懂屠戮天下异教徒的刽子手,又怎敢与精通外事的科托斯大神官相提并论!”
老人看向年轻大神官的双眼,那对浑浊的眸子似乎想看透这张若桃花一般的谦卑面孔下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阿佛洛狄德也同样看着那对充满着矛盾情绪的苍老眸子,神情自若。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相信不用我说,用不了多久,你自己也会知道。该如何自处,你自己看着办吧!”又对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老人便似乎乏了一般,软软地睡了下去。
年轻大神官对着那床榻上只露出背脊的老人缓缓行礼,而后微笑退去。
待得阿佛洛狄德的身影消失在广场的尽头,那名暗卫才出现在老人的床头:“陛下,可要动手?”
用背脊对着他的老人呼吸平缓,良久不语,那暗卫便恭敬地保持着欠身的动作。
“等等吧!”过得许久,才听得老人问道,“曼托的首级送过去了吗?我们的外事厅大神官有何反应?”
那暗卫不紧不慢道:“大神官亲手接下了曼托的首级,刚刚那边让人来通知了,说是身体抱恙,这几日的早朝要缺席了。”
闻言,老人发出一连串的阴沉笑声:“不错,这才是科托斯应有的反应。奥尔德斯呢?”
暗卫禀报道:“回陛下,奥尔德斯烹杀了爱妾阿塔兰忒,尸体属下已经亲自查验,是阿塔兰忒本人。”
老人轻笑道:“奥尔德斯忠心可嘉,让人将我的那对法西兰锡壶给他送去!”
暗卫领命,消失在门外。
老人缓缓起身,坐于床畔,轻声道:“阿佛洛狄德,赫拉克勒斯……让人有些头疼啊!”
此时,被老人念及名字的年轻大神官正缓缓穿过市集,那一身深红长袍在上午的阳光中格外抢眼。他目不斜视,一步一步地走回裁决神殿,直到走上九九八十一阶台阶,他才蓦然止步,陡然转身,望向那正中央的圣殿,眼神一反常态地凌厉肃杀。
他伸手放入口袋,竟从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卷成条状的字条,缓缓展开后,他微微皱眉,而后将纸条团成一团,在双掌重叠,那字条倾刻间化为齑粉。
身上毫无烟火气息的女厨娘又出现在他的身后,发生一声嗤笑,而后道:“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他笑了笑,眺望远方:“让你见笑了。”
女厨娘微微撇嘴道:“我的建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眯眼看向远方,过得良久才苦笑一声道:“他在华夏的京城有些乐不思蜀了!”
女厨娘皱眉:“你当真打算把他推上去?你要知道,他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他太善良了,你硬把他推上那把黄金圣座,那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他摇头道:“我只是帮赫拉克勒斯拿回自己的东西。那原本就该里他的。”
女厨娘微嗔道:“有什么该不该的?依我看,那孩子自己不一定乐意坐上那把椅子,甚至他连走进去的兴趣都没有。”
他笑道:“有些东西,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呢?万一他喜欢呢?”
女厨娘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那万一他不喜欢呢?”
他淡淡一笑:“不喜欢,舍了便是。”
女厨娘无言以对,那把无数人愿意牺牲性命去换取的黄金圣座,在他们眼中仿佛就跟集市上的萝卜没有什么差别。
他突然回头看了女厨娘一眼,问道:“你不喜欢他坐上那把椅子?”
女厨娘摇头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不喜欢。”她的话听得有些饶口,但的确是她心所想,她确确实实地真心希望那孩子能永远生活在美好的烂漫里。
他笑道:“总要成长的,我们哪能当得了他一辈子的爹妈!”
女厨娘听得这话这些别扭,过了一会儿才砸吧出这话里有何不对,顿时双颊有些微红,看向那面若桃花的男子时,带了一丝愠怒:“不许胡说!”
年轻的大神官看向那明明可以靠颜值取胜却偏偏要把自己奉献给厨房的女子,微笑着说道:“我是认真的。”
女厨娘愣了片刻,而后冷不丁地“呸”了年轻大神官一脸吐沫星子,逃一般地回了那处能给她安全感的餐厅。
始作俑者摸了把脸,站在原地,看着那逐渐升向半空的太阳,一字一顿道:“真的是认真的。”
华夏京城,霍去病将车停在枫林外的小道上,龙五有些无聊地蹲在车前,手里拿着两片已然微微发枯的枫叶,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着蓝天白云。
树林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原本一脸百无聊赖的龙五精神一振,努力地竖起了耳朵。
“去病,你听,李云道在幽会一个女的!”龙五冲霍去病招手道。
霍去病早就对这位年轻的小师叔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道:“小师叔,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少主要见总不能全都是男人吧?”
“也对!”龙五心性单纯,一听觉得有道理,便也顿时没了听墙根的兴致,只是他正欲转身,却听到那林子里又传来那女人的声音。
“你们不能这样!”那女子明显是受了委屈,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和哭腔。
龙五顿时又来了兴致:“去病去病,你知道他今天见的是谁吗?”
霍去病无奈道:“小师叔,我就是个司机兼保镖。”
龙五撇嘴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在里头跟他那女人干些什么吗?”
霍去病不假思索道:“不想。”
龙五有些无奈,想了想,又往里头走了两步,于是听得更清楚了一些。
“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那女人明显已经在哭了。
李云道的声音很轻,龙五耳力虽好,但奈何隔得实在太远,他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些零碎声音,李云道应该还在极耐心地安慰着对方。
“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那女人情绪激动,推开李云道便独自走出枫树林,看到蹲在路边一脸惊诧表情的龙五,还忍不住往小师叔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对小师叔来说跟挠痒痒完全没有区别,所以他也没躲,只是那女子愤怒的眼神,令他有些不解。
他是认得这女人的,那是跟李云道的二哥李徽猷有些瓜葛的女子,似乎是那著名的瓦房精舍的老板娘,好像是叫韦岚,却不知这女子为何情绪激动这样。
李云道缓缓从林中走出,看了一眼小师叔裤腿上的鞋印,苦笑道:“倒是牵连你挨了一脚,不过这个韦岚倒似乎真的很关心我二哥,唉……”
龙五有些不解:“这是好事,你叹什么气?”
李云道笑着问龙五:“那我问你,俄国的那位小公主跟咱们的学君,要是放在你的面前让你当面挑选,你会如何选?”
小师叔目瞪口呆,而后涨红了那张年轻的面孔,吱唔道:“什……什么……小公主,你……你别诬陷别人!”
李云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径直上了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过得片刻,小师叔这才回了副驾,待车子发动时,转头异常认真地对李云道说道:“我对学君是认真的。”
李云道笑了起来:“那小公主呢?”
小师叔一板一眼道:“那是朋友!”
第两千一百五十一章 当年的春秋大梦
李云道看着难得一脸严肃的小师叔,笑着耸肩道:“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小师叔却依旧不依不饶:“我是说真的。”
李云道笑而不语,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看了一眼,便又放下,对正在开车的霍去病道:“前面停车,你们先回去。”
霍去病说了声“好”,小师叔却不乐意,说道:“你知道这京城里有多少人想取你的性命吗?你信不信我们前脚刚走,后脚杀手就来了?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都吃了那么多亏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要一个人行动?我不管,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省得到时候你真出了事情,老头子和师兄那儿,我都交待不过去!”
李云道笑了笑道:“小师叔,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能不能换个表达方式?”
龙五一愣,而后瞪圆了双眼:“我这叫忠言逆耳!”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李云道下车,龙五也跟了下来,果真是如他刚刚所说,李云道到哪儿,他便也到哪儿。李云道倒也没有驱逐他的意思,只是一边缓步前行一边低头思考着些什么,直到在一处院墙高大的建筑前方停了下来。
龙五定晴一看,那院门口居然有哨兵站岗,撇嘴问道:“这又是什么秘密机构?”
李云道笑着摇头道:“不是什么秘密机构,而是某人的住处。”
住处?龙五反复打量着眼前这个更像是监狱而不是住宅的地方,狐疑地看向李云道:“你确定……这里不是监狱?”
出示了证件,哨兵打电话与里面的人通了气,这才客气放行。电闸门打开的时候,龙五欣喜道:“果然是监狱!”而后,他又有些不解地看向李云道:“没事跑这儿来干什么?”
在踏入这处地方后,李云道的神情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此时声音也略显低沉:“来找一个人聊天!”
“聊天?”龙五一脸发懵,等过了数道闸门后,才发现自己随李云道走到了一处布置得相当简单的房间里,一张桌子四张椅子,仅此几样。“你来见谁?”龙五毕竟也跟着李云道有阵子了,自然也猜得出,他来这儿应该是见某个人的。
“一个老朋友。”李云道轻笑道。
“老朋友?”龙五愈发不解,只是此时门前已经响起脚步声,让他不得不压抑下心中的疑惑。
有人敲了两下门,而后不等有人回复,便推门而入,当先出现的是一身制服狱警,龙五注意推门时,狱警的手是摁在腰间的枪把上的,可是进来的却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个头不高,鹤发童颜,尤其是那对眸子,仿佛一眼能看穿人心。他的目光投射过来,龙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云道微笑挥手:“看样子,你在这儿生活得很惬意。”
狱警看了屋里一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老人双手间的手拷给摘了下来,叮嘱道:“二十分钟,最多只有二十分钟!”
那一边活动着双腕一边走向李云道的老头儿轻笑道:“听到了吗,你只二十分钟的时间。”
李云道亲自给那老人拉开一张椅子:“二十分钟足够了!”
老人倒是哦了一声,笑着问道:“你确定二十分钟就能从我的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李云道上下打量了老人道:“汤力去年酒后驾车,出了车祸。”
老人哼了哼:“真的是酒后驾车?真的是车祸?”
李云道点头道:“确实是,我派人去核实过尸体,体内酒精浓度很高,车祸是在环城高速上发生的,肇事司机是个外地人,背影很干净,那晚他是疲劳驾驶。”
老人终于还是叹息一声,看向李云道:“这里与世隔绝,连张报纸都没有,外面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李云道轻笑道:“我想告诉你,你们汤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老人轻蔑一笑道:“我看上去很愚蠢吗?”
李云道微微一笑:“你有两个私生子,一个叫汤丰,一个叫汤城,需要把我家庭住址报出来吗?”
老人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寒意,眯眼看向对面的李云道:“你敢动他们?”
李云道笑道:“不不敢,但并不代表别人不敢。你在浙北那些年,朋友多,敌人也多,我相信一定有人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
老人还是满不在乎:“私生子而已,你尽管下手。”
李云道轻哼一声:“你果然还是会为了自己不惜牺牲其他所有人的风格。”
老人似笑非笑:“过奖了!”
龙五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如今也开始渐渐懂得事出异常必有妖的道理,按李云道如今的行事风格,就算这老人曾经与他有仇,他也大可不必百忙之中抽时间跑到这里来奚落对方,而且李云道行事说话,如今已经很少像今日这般尖酸刻薄,既然如此,那便另有深意。
老人看了一眼龙五,又看了看李云道,笑着问道:“怎么,变口味了?换成男宠了?我听说你的红颜知己可不止一位,你这样让她们如何是好?”
一旁的龙五听得都勃然大怒,这老狗居然把自己当作是有龙阳之癖的男宠?正欲上前,却被李云道拦住:“小师叔,你知道这位老爷子是何方神圣吗?”
龙五涨红了脸道:“我管他是何方神圣,反正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碾死!”
李云道点点头:“这一点自然是肯定的,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他的单人牢房几乎等同于重症精神病人的待遇,墙上的海绵足有十公分厚?”
龙五按下火气,道:“有人想留着他的命?”
李云道笑着点头:“不是有人,是国家想留着他的命。”
龙五不解,上下打量那老人,问道:“他还有啥用?”
李云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用的东西都在他脑子里,关键是怎么把有用的东西掏出来,比如说,他一定清楚,潜伏在我们身边的那位‘大王’究竟是谁!”
龙五倒抽一口凉气,看看李云道,又看看那名叫汤林阳的老头,撇撇嘴道:“我干脆还是出去等你吧,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嗯,我怕我忍不住会直接把他干掉。”说完,小师叔便出了这间谈话室,只留下李云道和入狱多年的汤林阳四目相对。
沉默良久,汤林阳才问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变化很大?”
这一刻,李云道终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明亮,于是他微微一笑道:“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汤林阳微微一愣,而后大笑:“李局长,你不是在跟开玩笑吧?我犯的是什么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顶多应该还是公安体系里的一个局长,毕竟这年头想要往上爬,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李云道微笑道:“我不敢说能放了你,但是带你去外面走走,我自问还是可以做得到的。除此以外,只要你说出我想要的答案,我会额外赠送你一个要求,当然,是我能力范围内的。”
汤林阳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这个曾经将自己梦想中的千秋大业彻底摧毁的罪魁祸首,见他脸上的表情异常肯定,他狐疑问道:“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李云道冲他竖起两根手指。
汤林阳啊了一声,道:“常务副厅?”
李云道笑道:“错,我调进军方了。”
汤林阳低头思考了片刻,而后陡然抬头:“你在二部?”
李云道点头:“果然是一方枭雄,单见识和分析能力,就不是常人可以望其项背的。”
汤林阳道:“你不用急着吹捧我,二部我也不是没有交过手,能力的确是比地方公安强一点,但是……哼,你是二部向来是对外的,你是哪个处室的负责人?”
李云道轻笑:“看来你对二部还能了解啊!”
汤林阳笑道:“知已知彼,百战不贻。”
李云道点头:“嗯,不错,有那么点意思。”
汤林阳道:“你还没说你是哪个部门的负责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云道拿出工作证,放在汤林阳的面前,笑道:“如今我坐阵二部。就凭这个!”
汤林阳诧异万份,看看那工作证,又看看对面的年轻人,良久才长叹一声:“当年若是你我联手,这天下……”
“打住打住!”李云道连忙制止了老家伙的发散思维,“您老就别再胡思乱想了,眼下这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你家就是出了再多的状元,也无济于事!对了,对于外面的人来说,你汤林阳这个人早就已经不存在,你那些党羽,这几年也被清算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就算你如今出去了,想继续当年的‘宏图伟业’,那也基本是痴心枉想了。”
汤林阳轻笑道:“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不过你若是能把我弄出去,给我一方小院,让我好好养老,我倒是不介意配合你。嗯,大王……我想想,好像曾经听说过这个代号……”
李云道起身:“这样吧,你回你的小单间慢慢想,想通了,就告诉他们你要见我。我的条件刚刚已经开出来了,接不接受,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两千一百五十二章 一无所获
随着李云道走出那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高墙大院,龙五才贼兮兮地凑上来问道:“刚刚那老头儿,是什么人?他应该不会武功,但我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重的杀气,这不科学啊……”
李云道笑了笑道:“他也曾经在浙北呼风唤雨,一度左右了很多人的命运,虽然从未有过一方诸侯的头衔,但实则早已经相距不远了。他姓汤,祖上出了不少状元,也出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辅之才,只是到了他这里,主意便打得有些歪了。”
龙五问道:“贪婪?”
李云道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单单用这两个人来形容他还是不够精确的,他很贪婪,但跟普通意义上的贪婪并不一样,他看中的并非钱物。”
龙五不解:“女色?”
李云道抬头看向远方,轻笑道:“如果是这么简单,他又怎么会被关在此处终年不得见天日?他想要的,太不切实际了,而且是反历史潮流的,不提也罢。”
这晚,蔡家女子一如既往地送了煲好的汤进来,却见李云道手边一张纸上用钢笔写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字样,女子拿起那字迹力透纸背的纸张,聪慧如她立刻便猜到了一些什么,轻声问道:“白日见了谁了?”
这才察觉到自家夫人进来的李云道苦笑一声,说道:“高阳给了一个代号‘大王’,说此人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亚太这边的圣教暗谍都归此人统管。我想起来一个人,所以白天里去看了看他,本以为多年的牢狱之灾会让他幡然醒悟,只是没料到有些东西早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蔡家女子放下那字条,柔声道:“要不怎么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说呢?”她只思考片刻,便问道,“去看汤林阳了?”
自家夫人聪慧无双,这点李云道早就知道,此时被她猜了出来,他倒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长长叹息一声道:“媳妇儿,你说人活这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蔡家女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出葱白柔荑握住李云道的一只手,轻声道:“有人活一辈子是为了儿女,有人活着便只为了银行账户里的那些数字,有人是为了让这个社会更美好些,三儿,你我活在这世上,不为别的,只为问心无愧。”
李云道笑了笑,握紧了自家媳妇儿的手:“我就知道,只要问你,一两句话便能让我茅塞顿开。”
蔡桃夭轻轻摩挲着李云道掌心的老茧,继续道:“你哪里需要我来开解,答案你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你只是需要在我这里得到一些验证罢了。”
李云道笑着将女子搂住怀中:“得妻如此,乃我李云道人生大幸!”
女子伏在他的胸口,闻着那熟悉的气息,缓缓道:“嫁给你,才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决定。”
两人难得有这般独处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汤林阳,今日李云道处理公务兴致不高,拉着蔡家女子话着些家常里短:“你姑姑昨儿是不是发了微信过来?”
蔡桃夭微笑点头道:“她说凤驹已经快成功通过极北之地的考验了,父亲似乎是想送凤驹去参与下一步的实战考验,她在征询我的意见,看是否为时过早。”
李云道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那张照片,那是大儿子凤驹周岁时拍的,小家伙露着粉嫩如鲜藕的小胳膊小腿,咧嘴对着镜头笑着,自出生时便比寻常孩子要灵秀的眼睛里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禅机。
“其实,有时候我就在想,如若不是大师父留下那闭口禅给凤驹,这孩子是不是会生活得更加幸福些!”李云道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女人的秀发,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面前女子倾诉心声。
“什么是幸福?如何才能得到幸福?”蔡家女子轻笑道,“对于我儿凤驹来说,如今这般的生活轨迹,便是幸福。况且,他是王家长孙,这些是他成长过程中,必然要去承受和面对的。为人父母,总想着帮孩子们多分担些,好让他们走的路更平坦顺当些。但有些坎坷和磨难是必然要让他们自己亲身去体验的,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只有他亲身经历了那些,才能真正得以成长。我想,这也许正是大师父给凤驹留下闭口禅的初衷。”
李云道微微点头:“小时候,除了我在药桶里,所有的事情大师傅都是鼓励我们自己亲自动手去尝试和体验的,想来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至于挑起老王家大梁的事情,我倒也未曾多想,这件事还是随缘吧,将来他们谁能担得起便谁担,咱们也不要刻意地给他们去施加压力,要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且徐徐图之,逼得狠了,便有如拔苗助长,未必是好事。老头儿那边,看来是铁了心地要让凤驹接班了,也对,老头儿还正年富力强,等到他走不动路的时候,凤驹便也能接下那摊子事情了。”
蔡桃夭轻“嗯”了一声,而后道:“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说红门的事情,眼下红门与二部这边的利益大多数是一致的,但若是哪里主要矛盾变了,二部与红门的关系,你当如何自处啊?”
李云道摇头轻笑:“不管是二部,还是红门,其实我评价两者的关系只有一个出发点,那就是我们华夏人的利益。”
蔡桃夭笑了笑道:“说起来容易,但真正要操作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的!”
李云道低头凝视怀中的女人:“为什么?”
蔡桃夭轻声道:“因为你是李云道啊!”
月色如水,倾泻而下,等到蔡家女子陪着小家伙睡下时,李云道才独自一人行至池上小亭。夜深人静,山风轻柔,池畔的两间小屋里的年轻人都已经安然入睡。李云道摸着石桌上的纵横线条,心中的棋谱跃然于桌上,转眼间金戈铁马。
过得不久,一袭黑衣的女忍者从半空跃下,行至桌前才轻道禀报道:“能洒出去的人手,都已经洒出去了,但这样大海掏针的效果并不好……”
李云道点点头:“静观其变吧,也许鱼会上钩,也会鱼儿根本不会理睬我们,但总还是要试一试的,否则这觉都睡不太安稳啊!”
半蒙面的女忍者道:“您知道鱼在哪儿?”
李云道摇头笑道:“要是知道,哪里还要耗费这般的人力物力?直接派人碾压过去,我可没什么一对一的武士精神,我们哥仨在流水村里打群架时,向来以少敌多,虽然场场能胜,但若是能人多欺负人少,我干嘛要费那份力气?”
女忍者道:“若是他不上钩呢?”
李云道耸肩,在那棋桌上虚放下一子,说道:“不上钩说明我们拿出来的诱饵还不足让人家动心,那就要加码了!”
女忍者皱眉道:“万一,他不在我们布控的这些人当中呢?”
李云道笑道:“那更好,这个结果才是我最乐意看到的。没有人希望跟前一日还称兄道弟的伙伴瞬间倒戈相向。而且……”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笑着歪了歪脑袋,而后自言自语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池畔响起脚步声,女忍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李云道顺着那脚步声看去,竟是澹台学君。
姑娘披着大羽绒服往这边走过来,看到大半夜坐在亭子里打棋谱的李云道,她忍不住埋汰道:“这都几点了?您老人家真的不用休息吗?”
李云道实话实说:“我有大师父教过我的吐纳法,如今静坐吐纳,休息效果要远超睡眠。”
澹台学君在他对面的桌旁坐了下来,伸手便要去取棋子,却愕然发现这桌上一粒棋都没有。
“你在下棋?”她问道。
“算复习吧!”李云道笑了笑,“小时候无意中从大师父的藏书里找到过几份闲书,里头就有古棋谱,那会儿在山上时常无事可做,只能用那棋谱来打发打发时间。”
“我差点儿忘了,你过目不忘的。”澹台学君自幼被称为女神童,向来眼高于天,等碰到了这位主公,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有心事啊?”她问道。
“嗯,你就当我在思考人生吧!”李云道笑道。
“骗鬼咧,你会思考人生?”澹台家的姑娘翻了个白眼,他做事的凌厉手段出山来的这些日子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多愁善感这四个字,似乎跟他这个得了“阎王”与“老虎”绰号的杀神几乎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云道微笑不语,只顾自己打谱。
澹台家的姑娘好奇地看着他:“当真在思考人生?你碰到什么事了?”
“我在找一个人。”李云道笑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潜伏在什么地方。”
“大王?”澹台学君作为军师,自然是清楚的。
“嗯。”李云道点头,“我也隐隐感到那人就在我们附近,但我已经对身边的所有人做了一轮排查……一无所获啊!”
第两千一百五十三章 距离产生美
从江州回到京城后,李云道便着力开始排查“大王”的存在。但将京中甚至地方上的诸多人都做了排查却一无所获,如此他也便得出一个结论:此人隐藏得比想象的还要深!
澹台学君作为军师,近段时间虽然分了部门时间在情报学院里,但依然能分出部门精力来协助李云道出谋划策。
“如果换一种思路呢,既然你找不到他,那便让他来找你啊!”澹台学君托腮望向亭外夜空的那轮明月,“坐在二部掌舵人的位置上,你很痛苦,对不对?”
李云道诧异地看向这个跟龙五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这样的话从蔡桃夭或阮钰口中说出,他丝毫不会感到意外,但面前坐着的澹台学君并没有那么多的生活阅历,虽然这丫头脑袋瓜子的确很聪明,但体察人情、揣摩人心这种事情,却不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就能驾驭的。
澹台家的聪明姑娘得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李云道的脸上,而后嘻嘻笑道:“我其实也是听两位嫂嫂晚间带着孩子在院中散步时说的。”
李云道恍然道:“原来如此!”他苦笑一声,继续道,“用佛家的观点来说,人生来便是要经历苦难的,只有今世的苦才能脱离生生世世的轮回苦。而且,痛苦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澹台学君摇头道:“切,儒、佛、道经典学说我猜你应该都通读过吧?这轮回之说,你真信?”
李云道笑道:“我信不信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这种痛苦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比之我看到百姓受难、国家受灾的痛苦,又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带着十力下昆仑山的时候,起初就只想着出人投地,那时候,我曾觉得银行里有许多位数字那便是出人投地了,后来入了仕途,又觉得起码得居为一方诸侯那才是出人投地。这些年我也待了不少地方了,姑苏,江宁,西湖,江州,鹿城,甚至还在那颗东方明珠的岛上执行过任务,说实话,我在每一个地方的时候,对于‘出人投地’这四个字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在姑苏我斗过悍匪,在江宁我拿下了被人称为地下组织部长的黑道首恶,在西湖我在白洋湖大坝上一个人面对一队恐怖份子,在江州拿着生化弹独自进了气密室,最后到了鹿城时,不再是以警察的视角来看待问题时,许多日积月累的想法和思路也终于慢慢成型了。所以你若真的问我痛不痛苦,我会告诉你真的很痛苦,我相信无论是秦老还是真武叔,他们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都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你说他们痛苦不痛苦?那自然也是痛苦的。但我们华夏民族,自古以来便有苦中作乐的意志品质,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我觉得我自己苦一点,其实也不算什么。”他起身,走到那亭畔负手而立,望月许久,才笑着回头道,“更何况,在很多人的眼中,我也算得上是大权在握的!”
“这倒是真的!”澹台学君打了个哈欠,李云道所说的那些国家民族与百姓,在她这个年纪是完全无法去体会的。她伸了个懒腰,起身捶了捶自己的腰,“言归正传,我猜,不用我说,你应该已经挖好坑给他跳了?你那么精明,这种事情不用我提醒的,对不对?”
李云道一脸无辜道:“我这人待人真诚,心怀赤子之心,又怎么会动不动就挖坑给别人跳呢?”
澹台学君听得直翻白眼,连打了个几个哈欠后,便起身回房,直到那房间的灯熄灭了,一个人影便从隔壁房间里窜了出来,一边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们刚刚聊什么了?我看你们聊得那么起劲。”
李云道笑着打量了一眼只穿着一件单薄衣裳的小师叔,问道:“不冷吗?”
抱胸打颤的小师叔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着单衣,连忙又回去披了件大衣出来,坐在刚刚澹台学君所坐的位置上,继续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聊什么?”
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师叔:“你为什么不去问学君?”
“我……”小师叔有些做贼心虚,“我……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刚刚一直在门缝里偷偷打量你们俩吧!”
李云道奇道:“你想出来便出来,为什么要在门缝里偷偷打量?”
小师叔有些慌张,回头确认了澹台学君的房间已经关了灯,这才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大半夜的,你们俩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我心里不舒服!”
李云道失笑:“哎哟,您这是吃醋了?”
小师叔瞪圆双眼:“我没……吃……”底气却是越来越不足,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她这两日都不太愿意理睬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李云道有些羡慕地看着年轻的小师叔,这些少男少女之间的柔情蜜意和若即若离,放在这样的年纪,最是精彩不过了。
小师叔被李云道看得有些发慌:“你……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小师叔不太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惆怅。
李云道走到小师叔身边,拍了拍小师叔的肩膀道:“你很帅,学君很喜欢你!”
小师叔顿时眉开眼笑:“真的?”
李云道没好气道:“假的。”
年轻的小师叔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伏在石桌上唉声叹气:“云道,你得帮帮我,我可是你小师叔!”
李云道笑道:“我也没你这样追姑娘的经验啊,我怎么帮你?”
龙五一脸诧异,而后委屈地看了看某个方向,伸手一指道:“你还没经验?蔡桃夭,阮钰,齐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啊,被你一个人拿下,你还在这儿跟我这种单身汉说风凉话,你有没有良心啊?”
李云道苦笑道:“我那都是死皮赖脸地……”
龙五倒抽一口凉气,而后若有所思:“死皮赖脸……好像这也不失为一道良策……”
李云道拍了拍小师叔的肩膀:“时刻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们下江南!”
“下江南?”龙五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而后突然蹦了起来,“怎么突然要下江南了?”
李云道头也不回道:“去看看老朋友。”
龙五一脸不解:“看老朋友?不是要抓那个间谍头目吗?怎么又要跑去江南看朋友了,咦,还真是闲得发慌啊!”
次日清晨,龙五便随李云道踏下了南下的列车。
“为什么不带霍去病?”今天出门时,几日未曾理睬他的澹台学君给了小师叔一个大大的离别拥抱,直到上了南下的高铁,意犹未尽的小师叔还在回味拥抱那一刻的阵阵香风。此时想起那美丽倩影,便不由得心猿意马,对这个拉着自己离开学君南下的始作俑者心存忿忿。
“男女相处第一条守则,小师叔,您记好了,距离产生美!”正在翻阅一份报纸的李云道笑着说道。车窗外,京城严冬的枯黄景象正不断倒退离去,仿佛光阴飞逝。
“距离产生美?”小师叔瞪圆了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下李云道说的这句话,瞬间便又觉得好像真有那么几份道理,若是没有南下这回事,似乎也就没有刚刚那个热闹而又羞赧的拥抱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得远远的?”
李云道笑道:“揉面是怎么揉的?”
小师叔一听他听及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心中一喜道:“那自然是要面和水的比例恰当,用上巧劲,揉出来的面才会入口那般劲道!”
“你也说了,比例恰当,用上巧劲,这谈恋受也同样是这个道理!学君不是那种粘人型的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事业,你俩若天天那般腻歪在一起,你信不信不到半年,你们的感情就会无疾而终?”李云道将报纸翻到了反面,继而边看边道,“凡事都要有个度嘛,少男少女,刚刚在一块儿的时候,是喜欢腻歪在一起,但时间长了,总会有问题,尤其是你喜欢的还是一个事业型的姑娘!”
小师叔听李云道说得颇有道理,点点头,而后疑惑道:“所以,你就拉着我下江南了?”
李云道看都没看他一眼,撇嘴道:“我看着像有那么多闲工夫吗?下江南,是我前些天早就已经定好的计划。不过这一次,你我均以掩人耳目身份下去,你注意不要喊错了名字,我现在叫王望南!”
“切,我才不会喊错呢!不过,你不是要在京城找那个‘大王’吗?怎么突然跑去江南了?难道说,那个‘大王’在江南?”小师叔不解地问道。
“既然找不到,那就不用找了。”李云道轻笑一声说道。
“不找了?那怎么行?你不是说卧榻之侧不能啥让别人睡觉来着?”
“拜托,那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句,意思一样就行。真不找了?”
“不找了。”
“为什么?”
“等他来找我!”
第两千一百五十四章 故地江南
古人下江南,只谈烟花风月,如今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扎根的李云道只觉得恍若隔世。龙五也是头一回来江宁,对这座用六朝古都之称的城市充满了好奇。
“山川过雨晓光浮,初看江南第一州。路绕匡庐更南去,悬知是处可忘忧。”李云道呢喃着这首出自苏大家之手的名句,踏出高铁站。龙五还在琢磨要不要叫辆出租车的时候,便远远看到有人在朝这边热情挥手。那是一个穿着羽绒服的男子,看上去应该跟李云道差不多的年纪,以龙五的眼力,很敏锐地便能察觉到这人身上内敛的杀气。
李云道刚想走过去,却被小师叔伸手拦住:“那人身上有杀气!”
李云道轻笑一声:“不碍事的,是我的老兄弟了!”
那身上带着一抹杀气的男子倒是极热情地朝着这边一边挥手一边喊着:“头儿,这边,这边!”
李云道带着龙五走过去,那男子正要上来给上一个热烈的拥抱,却被小师叔要吃人的眼神惊得止住脚步:“头儿,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上回来去匆匆,这回可要跟兄弟们好好地聚上一聚!这位是……”
李云道笑着介绍了双方,而后向小师叔解释道:“晓明是干刑警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匪气,这也是工作需要!”
刘小明对于李云道的家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见他介绍是小师叔,便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走吧,我让彭帅把车停在外头,这小子本来还在放大假,临时被我揪出来的!”刘小明边说边引着两人往外走。
当年还是个毛头小伙的彭帅如今也已经是缉毒队的中队长了,见到李云道还是大嘴一咧:“头儿,得亏你回来了,不然我在家都要闷得发霉了!”
刘小明接话道:“头儿,您不知道,这小子前阵子抓一个毒贩,下了狠手,直接把那狗东西给弄残了,人家要起诉他,禁毒那边给他放了长假。”
彭帅一脸不以为意:“我还嫌下手太轻了,要我说,要是头儿当年在,一准儿下手比我还狠!那狗东西,居然把毒品藏在拐卖儿童的体内来运毒,起码有三个孩子因为体内毒包破裂而死,抽他一顿算是轻的!”
刘小明苦笑道:“头儿,你说这次回来要低调些,所以我也就通知了小帅,其余的,连我家那口子都不知道。”当年他和周秀娜是李云道身边的哼哈二将,如今两人的儿子都上小学了。
彭帅嘲笑道:“老刘,头儿回来你不告诉你们家老周,回头知道了,一准儿让你跪搓衣板!”
刘小明也自嘲地笑了笑,两人成婚后感情一直极好,他这“妻管严”的趣事已经传得熟人尽知。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小声道:“头儿,沈书记那边……要不要通知……”
李云道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要惊扰燕飞了!”
从老丈人那儿借来丰田埃尔法的彭帅小声嘀咕道:“沈书记一定会很伤心的!”
刘小明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当年沈燕飞对李云道暗生情愫,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燕飞一直保持着单身状态,领导和朋友无数次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以工作太忙为由而礼貌拒绝了,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在等着什么,只是她等待的是一场皆大欢喜的缘份还是一场水中捞月的飘渺,却无人能说得清楚。
李云道苦笑一声:“燕飞那边等我办完正事了,约上大伙儿一起聚一聚吧!”
“头儿,那现在去哪儿?”车子快要开出高铁站的范围时,彭帅问道。
“省委大院,距离约好的时间有点儿近了,所以得加快点速度!”
“得咧,坐稳了!”能把眼下这辆不加价也要七、八十万起的丰田埃尔法开成赛车也就只有眼下娶了小富婆口袋里各种不差钱的彭帅了。一路狂飙,从高铁站到大院,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车子停下来时,刘小明几欲呕吐,李云道倒是还好,龙五更是一年兴奋,对着彭帅还竖起大拇指道:“兄弟,你开车很不错,比去病那慢吞吞的车技强多了!刺激,回头咱们探讨探讨!”
临下车前,刘小明跟李云道约了晚上碰头的时间,便带着彭帅先前离去。
这一次是以掩护身份出行,李云道不便拿出工作证,在门卫武警处登记了,年轻的小武警从李云道和龙五身上都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有些警惕,打了电话进去询问,只得了“等一等”的说法,于是从警不久的年轻人更是像看待入侵者一样地看着李云道二人。
只是,让年轻武警瞠目结舌的是,几分钟后,那位据说眼下在京城都颇得青睐的年轻干部从那大楼里飞奔而出,老远便嘿嘿憨笑:“你个D人,也不提前说一声,哪有你这种上了高铁才跟人约时间的?”乐天本就很有语言天赋,来了江宁不久,便学了一口江宁话,对于江宁熟人之间开口D人闭口D人的打招呼的方式,早已经烂熟于心,此时心中真心欢喜,便是脱口而出。
在年轻武警诧异万份的目光中,李云道在那政界红人的胸口捶了一拳:“搞突然袭击,就是看看你在江南有没有偷懒,听说某人在这里已经乐不思蜀了!”
“嘿嘿,江南可是我的福地啊!就跟你当初在江北一样,都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走走走,里面聊!”乐天偷偷瞄了李云道身后的龙五一眼,而后瞪圆了眼睛,颤眼道,“这位是……”
龙五便是大大方方自我介绍:“我是他小师叔,他担心在路上被人干掉,非拉着我一起来!”
乐天肃然起敬,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正是未来镇守华夏另一道国门的青锋剑!
进了大院,龙五左顾右盼,上下打量,而后自言自语道:“这衙门也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啊!安全上比二部差多了!”
乐天哭笑不得,解释道:“大院是行政机构,安全守卫上自然是不能跟身为对外情报机关的二部相比拟的。职能不同,风险也会低很多!”
小师叔点点头,啧啧赞道:“云道,人家这儿的风景可比你那木楼小院气派多了!”
这回轮到李云道苦笑道:“小师叔,咱们那是控保建筑,有历史渊源的。”
年轻的小师叔也只是“哦”了一声,在他看来,再有渊源的历史,也抵不过眼前这高耸的数十层大楼。
因为龙五在,乐天稍稍收敛了一些,不过还是用胳膊肘顶了顶李云道,笑着小声道:“你现在都忙成条狗了,还有闲工夫跑来江南看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说说看,有啥事儿要求你们家乐大公子?”
李云道却正色问道:“梅家的根基,算是保住了?”
乐天一愣,而后长长叹息一声:“他们家老爷子走得很莫名其妙,前一晚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就过去了。但正是那件事的节骨眼上,丧事办得也很低调,小范围地祭奠了。我也飞回去了一趟,没肯让我进门……”
李云道皱眉道:“这笔账算在你身上了?”
乐天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魄力!梅家人说了,往后,与乐家老死不相往来。反正梅老一走,真正在他们家能主持大局的,其实就只剩下梅沁一人,如今她脱官身,弃政从商,倒也如鱼得水。”
李云道奇道:“那么大的事情,就梅家老爷子一个担了?”
乐天耸肩道:“不然咧?”
此时乐天已经带着两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但很整洁,符合乐天一贯的审美,之前在北清宿舍书桌上的一些事物,此时一样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随便坐!正好前阵子你那位红颜知已让人给我弄来一罐好茶,嘿嘿,我还没舍得喝,便宜你小子了!不过她那个刚正不阿的脾气,能给我弄点茶叶,估计也就是看你的面子了!”乐天打趣着一边泡茶一边道。
“沈燕飞?”李云道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道,“上头有你乐部长罩着,她工作也要好开展一些啊!”
“话说她的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又跟着你在公安上历练过,思维跟传统意义上纪检干部还是不太一样,更有想法,也更雷厉风行,说实话啊,很对我的脾气,若要说我在江宁还有些嫡系的话,你那位红颜知己算一个!”乐天笑着冲李云道挤挤小眼睛,“怎么,你这回回来,没通知她?”
李云道接过茶杯,笑道:“晚上看时间,我让晓明他们去安排了,他们现在跟燕飞私人关系不错的,估计不用我说,也应该已经私下通知她了!”刚刚在车上提到沈燕飞时,李云道就知道刘小明和彭帅肯定会知会沈燕飞的,否则要是一声不吭,将来沈燕飞知道了,还不知道会生多大的气!
第两千一百五十五章 见一个人
与乐天的关系自然可以直接省去朋友之间寒暄的步骤,但李云道却始终没提自己这次回江宁的目的。最后还是乐天自己忍不住问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专程来看我的,说吧,这回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二部主掌对敌情报,你一个掌舵亲自跑到江宁来,应该也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吧!”
李云道轻抿了口茶,赞了句“好茶”,而后开门见山道:“圣教在我们内部安插了一个位置极重要的棋子,代号‘大王’,此人负责整个圣教在整个亚太区域的情报运作。”
乐天正拿着自己的玻璃茶杯送向嘴边,闻言动作一滞,诧异地看着李云道,低声问道:“你打算干什么?把圣教在华夏的势力连根拔起?”
李云道轻笑道:“西西里岛上如今局势紧张,圣教面临着百年来唯一的一场大混乱,如果不把握这一次的机会,估计这一辈子我们都别想赢得这场战争了。”
乐天咀嚼着李云道所说的“战争”这个词,点点头,颇为认同地道:“我华夏与圣教之间,必然是有一战的,我家老爷子一度认为,这场战争最终会演化为表象上的东、西方之间的战争,包括这一次我华夏与西方的贸易、技术之争,老爷子认为背后不无圣教人士在从中作梗!不过你说得对,趁他病要他命,二战后圣教倒也的确已经平稳了很久一段时间了,尤其是这一任圣皇在位期间,倒也算得上勤勉治教,圣教势力在全球的扩张大大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可是,你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吗?云道,不是我做兄弟的给你泼冷水啊,对付圣教这样的对手,就像你之前总说的,‘且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啊!”
李云道微笑点头,他知道这样肺腑之言,也只有乐天这种有过生死交情的兄弟才会当面说出来。“我已经制定了系统的计划,但是在行动前,我必须将代号‘大王’的间谍头目揪出来,否则就算我们在西西里岛上的谋划成功了,有‘大王’这个心病在,总有一天会反噬过来。而且,如果要西西里岛的计划一旦启动,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想我们派去西西里的人白白牺牲。”
乐天颇以为然道:“那是自然,咱们培养的儿郎都是英雄好汉,死一个人我都觉得很心疼啊!这些年,我估计你们二部也没少往西西里岛上安插眼线,真要动起来的话,这些人就会暴露,而后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结局。不过,你找‘大王’为什么来江宁?难道那个人在江宁?”
李云道缓缓摇头道:“我来江宁是为了见一个人。”
“谁啊,能劳烦你大驾亲自跑来江宁见一面?”乐天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架子,让李云道这样一个特工头目亲自跑来见上一面。
李云道无奈地笑了笑道:“没办法,她行动不便,我便只好自己来了。”
“行动不便?”乐天一脸困惑。
“走吧,你陪我走一趟吧。”李云道笑道,“茶不错,我就不客气了。小师叔!”
龙五也跟了李云道有些日子了,这声小师叔又岂会能听不明白当中的含意,嘿嘿笑着将那盒茶叶揣进怀里。
乐天伸出粗短的手指,故作颤声道:“我就知道,你一来就要打秋风!”
李云道笑道:“你这地主土豪,我不打你秋风打谁去?”
乐天无奈道:“拿走拿走,反正你也是你那位沈大美女看着你的面子拿过来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诶,我们待会儿去哪儿?谁啊,这么大面子,不但要你亲自跑一趟,还要捎上我一起?”
李云道轻笑道:“如今她已经身有牵挂,谨慎些总是应该的。之所以拉上你,是因为怕我会对她痛下杀手,或者刑讯逼供之类的。有你这个正人君子在,她能心安些!”
乐天目瞪口呆,道:“谁这么慧眼独炬,一看就知道我乐大公子是正人君子。”
李云道起身,随口道:“蒋青天的一个女人。”
乐天也正欲起身,闻言惊得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啥子玩意儿?你要去见蒋青天的女人?见个女人干嘛要捎上我?”
李云道耸肩:“人家要求的,得有你在,她才肯见我。”
乐天哼哼道:“什么玩意儿!那女人什么来头?”
李云道低声道:“一个很古老的华夏组织,据说连圣教都只能算是它的一个分支。”
乐天闻言一惊:“你……你是说……行会?那个从夏朝开始就存在的组织?”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很神秘,也很低调,我已经命人着手在调查了,如果他们跟圣教有着不清不楚的往来,嗯,我已经做好打算!”
乐天看了李云道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少有的杀机,于是苦着脸道:“为啥她见你,要我在?知道我这人心性淳朴,心地善良,可是我再如何心善,也挡不住你这个刽子手啊!”
李云道摇了摇头:“那就要问她了。或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吧!”
乐天叹了口气道:“那行,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我去跟部里打声招呼,毕竟这还是工作时间,去向总要说一下的。”
乐天请好假,三人随乐天来到地下停车场,很难想象乐天这么一个粗犷的汉子开着一辆女性化的小型越野车,偏偏还是红色的。
上了车,李云道打趣道:“你若不是被梅家姐妹刺激到了,从此往后性格大变吧?”
乐天笑骂道:“滚蛋,老爷子再怎么变也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这车是乐诺的,她不开,我就拿来开了,放着也是浪费!”
李云道笑道:“你乐部长每天开着这辆车上下班,你就不怕别人说点啥?”
乐天大咧咧地瞪眼道:“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个毛线!对了,诺诺现在也算是你的部下了,你得照顾着点,那丫头性子倔,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你多担待些!”
李云道说道:“之前是想过把她调到木楼里来,不过你家那丫头说只喜欢外勤工作,拒绝坐办公室,我有什么办法?”
乐天嘿嘿笑道:“我妹子那也就是你妹子,你有这个心就成!反正你只要别像把沈燕飞那样姑娘那样骗回家,别的啥都行!”
李云道笑骂道:“滚你个犊子,老子还没鸡不择食到要去调戏你妹妹的地步!”
“诶诶诶,老李,这话就有些伤人了,我家诺诺虽然性子倔了点,脾气差了点,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乐天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一边将车子开出大院的地下停车库。
“那是脾气差了一点吗?前阵子她一言不合,就把隔壁岛国的特工打成了残废。”
“这事儿我问她了,她说是因为那小子说她长得像他们岛国的某个动作片明星,这才动的手。诶,云道,反正你也一直看那些岛国人不爽,就当我妹子帮你出气了嘛!”
“那她喝多了砸了老外的酒吧,那事儿怎么说?”李云道笑着问道。
“不是赔钱了嘛,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儿,家里那么多产业呢,也不差那一点。我就这一个妹子,你是我兄弟,多担待些吧!我虽然比你大,但是我一直认你是大哥的,所以你也是我妹子的大哥,都说长兄如父,所以你就跟她爹没区别了!老子心疼姑娘,这也是天经地义的嘛!”也就乐天了,否则听着这撒泼打浑的混账话,李云道一准儿将这开车的家伙踹下车去。“诶,对了,你家凤驹怎么样了,我听说被世叔带去国外了?”
从辈份上,乐天的确得叫王抗美为叔叔,王抗美未死且手掌红门一事,如今华夏金字塔尖的老人们几乎都知道了,加上李云道也从来没有瞒着这位自家兄弟,因而他对王家的事情也算是了如指掌。
“昨儿才来了消息,说是快完成极地生存训练了。”李云道想想儿子在冰天雪地里的场景,便觉得有些心疼。
“哎哟,心疼儿子了吧?这样就对了,把我家诺诺也当成是你家闺女,就对了!”乐天坏笑着道。
“滚!我还是觉得你以前胖的时候更憨厚实诚些,现在一身膘肉不见了,倒是越来越滑头了!”李云道看着这家伙,怒道。
“哎,别啊,咱兄弟又不会因为体重而影响感情!”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便如同在北清大学研修时一般,说了一路的双簧,听得小师叔津津有味。
在一处山道,乐天陡然踩下刹车,皱眉看向前方:“封路了!”
“封路?”小师叔坐在后座,此时凑上前一看,果然前方的道路上横躺着一株大树,栖霞山这一面人迹罕至,却也不知道这树究竟已经横躺了多久。
李云道只看了一眼,便唇角轻扬道:“有人故意砍断拦了道路。”
“故意的?”乐天皱眉道,“这么说,前方还会有阻拦?”
第两千一百五十六章 龙脊上的山庄
作为“江宁第一季山”的栖霞山自古便有六朝胜迹之称,三峰三面环山,北临长江,此时正值冬日,从山道远眺而上,层峦叠嶂,山间霜叶似火,又点缀无数绿松,山景美不胜收。
“蒋青山倒是觅得一处好地方啊!那晚为了崔家,我来与他谈判倒也的确没有注意这山景,换了白日里来,果然不同凡响!”站在那明显是被人伐倒的树前,李云道举目眺望,远方山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在不深,有龙则灵,蒋大公子住在这般山水里,却不知有没有洗涤了心境!”
乐天撇嘴冷笑道:“洗涤个毛线!要不是我手中权力有限,头一个要拿下的,就是姓蒋的混账玩意儿!你知道现在江南的民营企业家们给他起了个什么绰号吗?”
李云道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说道:“貔貅?”
乐天诧异道:“这你也知道?对,蒋貔貅,现在那些民营企业家背地里都叫他‘貔貅’,还是连人带钱都吞了的那种。好在,他马上就要调走了,下来稍稍镀了层金,终于要走了。你信不信,他真正离开江南的那一天,江南城里城外会放一天一夜的鞭炮。”
李云道点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个置民生于不顾只专注于利益收割的政客,结局往往都不会太好……”
往前方探路回来的龙五隔着那倒下的巨树喊道:“走吧,前面没问题,不过得步行。”
李云道对乐天道:“车就停这儿吧,看来这树是他们故意砍倒的。”
乐天看着盘桓而上的山道,苦着脸道:“还有好几公里山路了吧?”
李云道笑道:“就当锻炼身体。”说着,当先敏捷地越过那数人合抱的巨树。
乐天耸耸肩,也跟着越了过去,龙五看着他的动作,瞪圆了双眼,很难想象那微胖的身形会有如此矫捷的身手。
而后的山路,李云道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龙五故意慢吞吞地等着乐天与自己并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师父是谁?”
乐天嘻嘻哈哈:“一个怪人而已,不得太在意!”
龙五不解道:“怪人?”
乐天看着前方带路的李云道的背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苦笑着对龙五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入得了你的法眼,不用太在意不用太在意!”
龙五倒是点点头道:“身手是差了点,但气息很敦实,底子打得很好,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
乐天惊得连忙摇头,他岂会不知身边这少年人便是青龙先生指定的接班人,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比较清楚的,闻言连忙快步赶上前方李云道,与其并肩而行,小声哀求道:“救命啊,你家小师叔要找我切磋!”
李云道斜瞥了这个一直深藏不露的家伙一眼,幸灾乐祸道:“活该!谁让你总藏着掖着,反正你也是高手,那就抽空跟我小师叔较量较量,看看孰高孰低!”
乐天一脸如丧考妣,伸出来了江南后又粗了一圈的手指头,悄悄指着身后不远处独自一人哼着小曲的少年:“那……那可是未来的青龙!”
李云道撇嘴道:“未来的青龙怎么了?你不还是饕餮嘛!”
乐天猛咽了一口唾沫,吃惊的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你……你……你都……都知道了?”
李云道耸肩道:“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干哪一行的!就算我不想知道,也自然会有人告诉我的。二部负责对外情报搜集,那其中就包括了监控敌国高手的各类情报,知道敌人是个什么熊样,对自家人也要有个了解吧?这才叫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
乐天小心翼翼地嘿嘿陪笑:“你不怪我吧?”
李云道轻笑摇头:“有些事情可以说,有些事情不可以说,如果说在掌管二部前我对这个道理理解得还不够透彻的话,眼下却是很能理解你的处境。”
乐天长长吁出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跟你家小师叔切磋的事情……”
不等他说话,李云道加快脚步,乐天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原来你就是饕餮啊,好事好事,回头切磋的时候,你可不能手下留情啊!”
三人嘻嘻哈哈在山道上走了一路,直到远远看到那处栖霞山庄,李云道才止住脚步:“原以为六朝古都的龙脉在前朝被捣毁殆尽,没想到蒋青天还能寻到这么一处风水宝地,难怪在江南这般作威作福,也不曾出事!”
乐天也定睛望去,那山庄背山面水,紫衣东来,下方山脉横转,犹如龙脊,不由得感叹道:“龙脉风水之说,我原本是不太信的,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得多了,老祖宗们留下的东西,有些还是颇有道理的,值得好好钻研钻研。”
李云道冷笑道:“心术不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好的风水和基业交到他的手上,也一样会毁于一旦。”
乐天颇以为然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蒋家那小子没那么好命,不然要我这样的人干嘛!”
李云道拍了拍乐天的肩膀,沉声道:“不要着急,这种事情也一样要慢慢来,徐徐图之!太快了,单单蒋家的反噬,怕也是让劳民伤财!”
乐天哼了哼,说道:“放心吧,我现在级别远远不够,等到时机成熟了,咱兄弟联手,一定要把那家伙拿下!娘的,我还真不信这个邪,这天道,总还是站在我们正义的这一方的吧!”
李云道笑道:“天道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龙五从后方凑上来,也看向那云蒸霞蔚里的栖霞山庄,啧啧称奇道:“好妙的庄子,地方不错,磁场也好,咱们就是要去那儿吗?”
李云道有些吃惊地回头看向小师叔:“先生教过你堪舆之术?”
龙五一脸茫然:“堪舆是啥?老头子就教过我一些简单的看风水的招术,说是以后我要是没本事混饭吃,面馆也开不下去,就去当个什么风水先生,也能保一生无忧。不过老头子也说,风水可以看,但改风水这种事情是泄露天机的,尤其是改了微小的磁场,对这事上万物都会产生一些我们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影响,所以能开面馆就开面馆,到走投无路,才能去干风水先生,而且一年只能看三处,多了就要折寿了!”
李云道如同捡到宝一般的表情,拍了拍小师叔的后背道:“不错,很好!”
乐天也听得苦笑不已,什么面馆,什么风水先生,单青龙这层身份,到了哪处不是人家的座上宾呢?
三人又走了一段山路,在离那山庄不足半里路的地方,一名背着竹筐的女子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往那山庄去做什么?”那女子生得一张俏脸,约莫二十来岁,但眼中却是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霜冷杀机。
李云道正欲说话,却被乐天抢白道:“姑娘,我们去山庄里寻个人。”
那女子皱眉:“寻人?寻谁?”
乐天看向李云道,后者微微一笑道:“秀姑娘!”
那女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悦道:“请回吧,秀秀身体抱恙,恕不见客!”
李云道微笑道:“不进去,如何知道她不见客?”
那女子原本只是侧着身,此时转过身面对三人,这才发现她手上居然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镰刀。说是镰刀,只是长得像而已,因为没有哪一把镰刀会像这般的长度,还伸出一截,用铁圈固定在那女子的手臂上。
小师叔上前一步,将两人挡在身后,眯眼笑道:“好锋利的鬼刀!”
那女子一愣:“你认得我手中的饮血宝刀?”
小师叔冷笑道:“邪魔歪道的鬼刀,居然还有人给起了个这么雅致的名字,还宝刀,送给我割草我都嫌弃!”
“你……”那女子见龙五比自己应该小上不少,此时出言不逊,顿时便起了好生教训这少年一顿的想法。当下提臂横刀,娇斥道:“是不是好刀,把你的脖子送上来试试便知!”
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天在一边敲着边鼓道:“小师叔,这姑娘长得还不错,要不待会儿带回去给你当个暖床的丫环吧?”
那女子眼中寒霜更甚,也不放下身后的背篓,提着那把号称“饮血宝刀”的杀人利器,三两步助跑,那娇小的身躯便腾入半空,而后化作一道闪电般,将那锋利刀芒割向龙五的脖颈。
“好恶毒的婆娘!”龙五见她上来就是杀招,便有些生气,不等那刀刃过来,身形微动。
以凌厉之势一刀砍的女子却陡然发现刚刚还在眼前的目标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生警惕,而后突然间全身汗毛炸立,身后龙五两根手指已经就要触及到她的后脑。
以龙五的指力,这两指下去,这女子定然终生痴呆,却忽然有女子在不远处一声大喝:“住手!”
第两千一百五十七章 秀姑娘迎客
那大喝之声响起,龙五却丝毫不为所动,幸好李云道对小师叔摆摆手道:“男人在懂得怜香惜玉!”闻言,龙五才悻悻收手,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娇小女子此时脸色也吓得煞白,她就是再傻也能看得出,三人中那位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少年人是真正的高手,就算没有迈入宗师级,离那道门槛也应该不远了。她连忙朝着刚刚喝止龙五的女子飞奔过去:“师父!”
被她称为“师父”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开外,一身红衣,眉心有一枚生得极妙的红痣,配上那对若秋水般的眸子,徐娘半老却依旧风韵犹存,只有在细细端详时,才能看得到她眼角的一丝鱼尾纹。将徒弟护在自己身后,女子皱眉打量眼前的三人,目光越过龙五和乐天,最后落在李云道的脸上,而后她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丝数十年都未曾有过的异彩,之后是困惑,再后是复杂与矛盾,最后微微叹息一声,对着三人说道:“你们走吧!秀儿今天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
乐天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李云道用眼神制止了,后者上前一步,微笑道:“既然秀姑娘抱恙,可否让我进去为她把个脉?我当年跟着师父在昆仑山也初学了一些岐黄之术,若是小毛小病的,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那先前上来便要动手的年轻女子仗着师父在场撑场,底气十足,指着三人道:“让你们走就立马走,否则待会儿非要你们好看不可!”龙五看了她一眼,年轻女子又缩到了师父身后,拉了拉师父的衣服:“师父,那个小家伙欺负人!”
红衣女子眯眼打量了龙五一眼,冷声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上来就欺负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要多说什么了,几位请回吧!”
李云道脚步未动,丝毫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相反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红衣女子:“刚才其实也是误会,说开便是,都说来都皆客,我华夏自古便有好客之道,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作为华夏最古老门派的传人,两位又何必上来就要撵客呢?”
红衣女子终于再次将目光落在了李云道的脸上,只是每当她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神情恍惚,直到身边的徒弟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又反应过来。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倒也神色如常,只是清了清嗓子道:“秀儿今天的确不太方便见诸位,换个时间吧……”
李云道见她态度诚恳,不似作伪,想着那秀姑娘身为女子,也总有些不太方便的时候,正欲说“明日再来”,却见一袭宽松大氅的女子从那林道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红师姐,让他们进来吧,李先生与我约好了的。”
红师姐微微皱眉:“你的身体……”
秀姑娘轻笑摇头:“一位是未来的青龙,一位是在任的饕餮,云道先生更是噶玛拔希的亲传弟子,又有二部的话事人这层身份,无论如何避而不见总不是待客之道!”
李云道微微一笑,冲那秀姑娘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秀姑娘,不过若今日真的不太方便的话,我们明日再来!”
秀姑娘淡淡一笑,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小腹:“还是早些谈完早些了事吧,过了今日,我也便要随红师姐一起离开这栖霞山庄了。三位,里面请用茶。”
李云道三人跟在秀姑娘身后走进林道,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在深夜,李云道倒也不曾好好打量这山庄中的景致,此时那秀姑娘行走速度不快,正好遂了李云道走走看看的心意。这山庄的设计打造,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庄前一草一木的摆布,也极有讲究,与山庄面水背山,坐于龙脉的风水相得益彰,对山庄主人的气运有着极好的辅佐。此时接近冬至,寒霜数度,林间红叶似火,其间又夹杂着不少珍奇的温带植被,皆精心修整过,这一点倒是让李云道颇为感慨那蒋家大少的奢靡手笔。
秀姑娘似乎也看出了李云道的心思,轻声道:“蒋公子已经许久不曾回来这里了,之前的一些佣人包括园林师之类的,上个月便都撤走了。眼下这庄子里,就我和红师姐师徒三人住着,等过了今晚,怕是这庄子也要荒废了。”
李云道颇感遗憾道:“这么好的地方就这么搁置着,岂不是浪费?”
一旁的乐山不阴不阳道:“你以为人家蒋大少跟你一样?咱们自己口袋里掏个万儿八千没问题,真要出钱弄个这样的地方,怕是只能往家里求援了!你看看人家蒋大少,来江南这才多久,红颜知已,豪宅山庄,真是应有尽有!”
李云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这山路大型机械根本进不来,怕是造这山庄,也费了不少心血啊!”
秀姑娘淡淡笑着说道:“山庄倒不是蒋公子建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处山庄应该始建于上个世纪未,是江南这边一个很有些财力的家族建的,后来那个家族举家搬迁到了欧洲,这山庄几易其手,毕竟还是离得市区远了些,经手之手大多不愿意将它改成大众化的度假山庄,最后落进了蒋公子的一个朋友手里,之前蒋公子也只是借住。”
“借住?”乐天一声冷笑,“有借有还,这才叫借住,有借无还,那便是巧取豪夺!”
秀姑娘轻轻一笑道:“乐部长好大的火气!”说着话的时候,她领着众人迈过山庄的门槛,此时院中铺满阳光,一片盎然暖意。一株巨大樟树立于院角,正中央放着一方桌几,显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迎客。
“三位请坐,尝一尝今年刚刚出的雨花茶。听闻云道先生是茶道高手,不知今日可有机会向先生请教……”那秀姑娘微笑着邀请三人坐下,自己取了竹镊等工具坐在桌首准备泡茶,那红师姐师徒二人便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口盯着这边,尤其是那红师姐眼神复杂。
“师父,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反正我们明日一早就带秀姑姑走了,何必再理睬他们这些人?对了,你不是说,那个未来青龙和李云道都跟重明老妖婆颇有渊源,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先前差点儿被龙五两指点成傻子的年轻女子小声地嘀咕着,“还有那个有些胖胖的家伙,他看人的眼神,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红师姐轻轻摇头,低声道:“珠珠,师父早就跟你说过,身在江湖时,要懂拿捏分寸。别说是你了,今天就是我们三人联手,也不定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
被称为珠珠的年轻女子不悦道:“师父,那未来青龙身手不凡,我承认。可是,那个胖胖的,还有那个李云道,总不至于也是高手吧?”
红师姐瞪了她一眼道:“没有交过手,你如何知道对方不是高手?早就跟你强调过很多遍了,行走江湖,不要以貌取人,更不要随随便便与人交手。你说的那个微胖的年轻人姓乐,他是蜀中乐家人,他家长辈跟你师祖也颇有些交情,不是动手就能解决问题的。还有,你觉得那叫李云道的人身手如何?”
珠珠不屑道:“应该是他们三人中身手最弱的一个,不过我看他气息均匀,走路时下盘扎实,应该也是练过的,而且练的是内家功,但真要交手,我一招便可举他性命。”
红师姐瞪了自己的徒儿一眼,道:“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高手死在他的枪下吗?”
珠珠张了张嘴道:“他怎可这般无耻,还用枪?”
红师姐轻斥道:“无耻?什么叫无耻?死了就不无耻了?还是说,能活在这个世上,才是真正的赢家?珠珠,你记住师父跟你说的话,真正的高手,是永远不会在意自己所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器,在大宗师们手中,刀枪矛戟,样样都是致命武器。”
珠珠还是一脸不服:“师父,难道说,那个李云道,他也高手?”
红师姐轻叹一声道:“对于高手的衡量,我们不能单单以武力值来判断,一个人的智慧,有时候能够弥补很多武力上的缺陷。珠珠,往后要是见了这个人,你一定要记得离他远一些,包括他们老王家的那些徒子徒孙,你都不要去招惹。”
珠珠听得师父情绪有异,还以为是师父生了自己的气,连忙乖乖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离他们远远的。”
红师姐怔怔地望着那桌边的熟悉面孔,曾几何时,自己也一样是隔着这般的距离,远远地看着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那时候,自己青春尚在,容颜依旧。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轻叹:若真是他在此地,自己还要不要上前见上一面?不过,想到之前得到的一些情报,又不由得苦笑一声: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第两千一百五十八章 故人
秀姑娘显然在茶道上是颇为精通的,明前雨花在她手中将饱满的滋味彻底绽放了出来,便是连李云道这种对茶道研究极深的人,也不由得连连赞许:“秀姑娘这手泡茶功夫,就算是放在世界茶坛,也算是独领风骚!”
得了李云道夸奖的秀姑娘只是淡淡一笑,又为三人添了些水,才柔声道:“本以为你会派下面人来,没想到云道先生你亲自来了,秀儿甚为惶恐啊!你说你有一事相问,但问无妨,只要不是涉及到师门和蒋家,其余的秀儿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云道轻抿了一口茶水,微微一笑,而后开门见山,问道:“‘大王’是谁?”
秀姑娘一愣,随即苦笑道:“云道先生也太抬举秀儿了,圣教早就从师门分裂而出,‘大王’我只知是圣教亚太区域的总负责人,如此机要的事情,云道先生觉得他们会告知于我?更何况,就算我此时告诉你一个名字,云道先生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李云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笑着道:“说不说在你,判断真假在我。”他倒也没有再急着逼问,而是看向门口那位脸色阴晴不定的红衣女子,看了片刻,又环视一圈这山庄的院子,最后道,“眼下这山庄里只有你们三人和我们三人,你就算说了,圣教中人也不会知道是你泄的密,更何况,我观秀姑娘不久后便会迎来一件大喜事,了却这红尘世俗间的事情,在市井间继续做你们的千年隐士,岂不更逍遥自在?”
闻言,秀姑娘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倒是那红衣女子此时也走到这桌边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道:“看来你对我们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少!”
李云道笑着摇头道:“也谈不上什么知已知彼,我也向来没真的把你们当作过对手。”
秀姑娘和那红师姐同时皱眉:“为什么?”
李云道淡然笑道:“因为你们不配。”
“你……”那被红衣女子称为珠珠的年轻姑娘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再次噌地一声拔出利刃便要对着李云道的要害刺过来。
“滚回去!”红衣女子厉声喝止了自己的徒弟。
珠珠被师父呵斥,对男生女相的李云道更是恨之入骨,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回到院门处,抱着手中利剑恶狠狠地看着这边。她有些想不明白,自从这个年轻男子出现后,师父的情绪很明显有了一些异常变化,整个人也变得跟平日里不太一样了。
红师姐看着李云道,认真道:“你说得不错,师门虽也曾经是百家中最璀璨的一支,但世事沧桑,历史变迁,到了如今也早已经没落下去。只有我们些亲传门徒,还恪守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所以从实力上来看,我们的确不能跟你背后的国家机器相提并论,这一点我们承认。单是配与不配,也不也不是你一个小辈便能说了算的,当然就算是青龙先生,见到家师也一样会客客气气!”
李云道打量了那红师姐一眼,而后冷不丁地往前一凑,惊得那红衣女子眼皮微微一跳:“你做什么?”
李云道轻笑道:“我们见过?”
红师姐皱眉道:“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踏出过师门,你不过三十出头,又如何会见过我?”
李云道却笑着说道:“可是你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你好像认识我!”
红师姐顿时一愣,而后双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休要胡说八道!”
秀姑娘见红师姐在李云道这儿吃了亏,忙上前解围道:“师姐多年不曾离开师门半步,云道先生还请不要为难我师姐。”
李云道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秀姑娘道:“我只是觉得令师姐与我颇为投缘,故而多聊了两句,秀姑娘不要介意!”
秀姑娘无奈地笑了笑,对于这个年轻的二部掌门人,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与之前通过各方情报来分析得出的,似乎有些出人意料的偏差。尤其是眼前的年轻男子,是那蒋家大少做梦都想要超越和报复的,可是这样一个说笑便笑,说翻脸便会翻脸的家伙,真的是那个让蒋青天恨之入骨的对手吗?一时间,秀姑娘竟也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这般阳光下喝着茶说着事情的场景,只是梦中的某一个片断而已。
“秀姑娘,不如我们双方做个交易吧!”李云道终于还是退了一步,不等秀姑娘给他添茶,他便自己起身取了那茶盏,先弯腰给对面的两名女子加了茶水,这才坐下给身边乐天和小师叔添上,最后才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些许热水,而后说道,“眼下是个公平社会,凡事都讲究一个付出与回报。所以我们还是把这件事简化成一桩生意吧,省得你们总惦记着我欠了你们一个人情。借钱好还,这人情债,可就没那么好还喽!”
“做个交易?”秀姑娘与红师姐异口同声,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意的意思,这才又几乎同时道,“可以!”
李云道抚掌笑道:“我要‘大王’的真实身份,交换条件嘛,你们可以随意开,只要在我职权范围内,又不算伤天害理的,我都会尽力去想办法!”
秀姑娘与师姐再度对望一眼,秀姑娘会意,而后便是良久的沉默,李云道知道她是在权衡利弊,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道,“这一过江气候就立马变得不太一样了,所以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还是有科学上的道理的!”
身边乐天张开大嘴嘿嘿笑道:“我刚开始来还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到了夏天,跟咱们蜀中那个大火盆也没啥太大的区别。就是冬天没有暖气,没京城那般舒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天南海北地聊着天,过得良久,终于听那秀姑娘轻声道:“三个条件!你若答应,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你若不肯,那便作罢,此生不再相见!”
李云道微笑道:“三个?也行!”
秀姑娘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第一,不许找我师门的麻烦!第二,若有人找师门的麻烦,你要出面!第三……”她顿了顿,才接着道,“第三就是……我要你保护我们三人安全离开蒋青天的视线范围,只要摆脱了他的人,剩下的就不用你多管了!”
闻言,李云道笑道:“如此算起来,倒也不算吃亏!前两个条件没太大问题,不过你们要是自找麻烦,就不要来找我了,至于第三条嘛,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的……蒋家历来有卸磨杀驴的习惯,以你们的能力,离这座栖霞山不难,但要想销声匿迹,怕是还要费上一番周折的。”
秀姑娘闻言,眼睛一亮:“当真答应?”
李云道耸肩笑道:“我李云道做事,一言九鼎,总不至于还要骗你们两个女人!可要我立字据?”
秀姑娘正欲开口,却听那红师姐抢先道:“你用你父亲的生命发誓!”
李云道陡然皱眉,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向那红衣女子问道:“说来说去,你惦记的是我们家老头儿啊?”
秀姑娘一脸莫名其妙,那红衣女子顿时双颊发烫:“休要胡说!”
远远的,那珠珠姑娘朝着这边喊道:“师父,要不要我过来帮忙?”
红衣女子朝着徒弟摆了摆手,而后转向李云道,轻声道:“我与你父亲,的确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秀姑娘有些吃惊,以往她倒也听师姐提及过从前的事情,但像这样的场景,还是头一回:“师姐,你……你与那红狐王抗美是旧识?”
红师姐苦笑摇头道:“只是见过……或者说,有好几次都是远远地看着的,他也许从来都不曾注意到陪在师父身边的我。那时候,他身边的,都是满华夏顶顶聪慧和美貌的女子,不过他却偏偏喜欢那个叫李秋萝的淳朴小姑娘。”
李云道陡然一惊,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你……你见过我母亲?”
红师姐倒也不曾想过要拿这种事情来谈条件,只是点了点头道:“那是师父在与青龙先生和重明老妖婆切磋武艺时,我见他带着那个叫李秋萝的姑娘上长白山巅来寻他师父青龙,我与你母亲也只那简简单单的一面之缘,只觉得她是那样的淳朴与善良……就像……就像那长白山上的落雪一般,没有丝毫的杂质……我到如今都记得,她冲着我笑时,连我都有一种想要去呵护她的冲动,更不要说你那位以英雄自居的父亲了!”
李云道又追问道:“当年,我母亲被圣教中人害死,这件事你可知晓?”
红师姐摇了摇头:“那日师父比武输给了重明老妖婆,之后便带着我回去养伤,后面我便再也未曾离开过师门半步,所以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并不知晓。”
第两千一百五十九章 小师叔的安神曲
师姐妹二人将李云道一行送至山道岔路口,乐天这才想起一事,问道:“山下被人伐倒的树,是怎么回事?”
闻言,秀姑娘黯然道:“三天前有杀手上山,被珠珠杀了两人,跑了三人,师姐担心还有全扑后继者,这才砍倒了大树,又让珠珠守在山道拐角处。这条路是进山庄唯一的通道,除非到了你家夫人那般宗师级的境界,能在后崖上来去自如,不过到了宗级境界的高手,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做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她晦涩地笑了笑,又轻声道,“之前梵天和圣玛莉亚的事情,秀秀还要向尊夫人道声歉……”
李云道摆手笑道:“来之前我跟桃夭提过,她倒是觉得你虽然无心却还是替她办成了一件事情,至少了却了梵天,否则他潜伏在华夏,也总是我家媳妇儿的一桩心事。”
秀姑娘点点头,轻叹一声道:“尊夫人对家人兰心蕙质,温婉贤淑,乃当世难遇的奇女子,难怪……”她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总之,你答应的事情,可莫要忘记了!”
李云道微笑道:“君子一言!”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乐天便抢白道,“快马一鞭!放心好了,我们还没无耻到要骗你们孤儿寡母的地步!”
对于“孤儿寡母”这样的说话,秀姑娘并不以为意,只是点点头道:“那便好!”
三人往山下走出几步,那红师姐又突然开口道:“李云道!”
李云道转身,挥了挥手道:“放心吧,我会代你向老头儿问好的。”说完,转身离去。
师姐妹二人站在原地,目送山道上的人影越来越小,那秀姑娘轻叹一声道:“我如今总算明白为何蒋青天总是会输给他了!”
红师姐却喃喃自语道:“像……真像……不过,又有些不太一样……”
秀姑娘看了一眼依旧痴痴看那山道的红师姐,苦笑一声道:“师姐,人已经走远了!”
红师姐这才回过神来,竟也是叹息一声,而后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秀姑娘道:“我是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蒋青天斗不过李云道了!”
红师姐嘴角上扬着,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师妹,问道:“为什么?”
秀姑娘道:“格局!李云道的格局很大,大得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是在俯视我们。这一点便是蒋青天跟他之间真正的差距!师姐,对了,他是大喇嘛噶玛拔希的徒弟啊!”
红师姐轻轻点头道:“那就难怪了,大喇嘛培养出来的弟子,又如何会落于人后?再者,他是王抗美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想来,便也是如此了!”
秀姑娘小声问道:“师姐,当年你真的不曾跟他有过交集?”
红师姐摇头道:“年轻的时候妄自菲薄,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都太优秀了,让人望而却步,再加上师父与重明老妖婆的过节,当时就算想与他发生些交集,也是全然不可能了。”
秀姑娘倒是惋惜道:“这倒是可惜了,否则也许还能留下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
红师姐笑着轻轻抚了抚秀姑娘的隆起的小腹:“说实话,这次初见你时,还为你觉得不甘,但此时却师姐却是实实在在地羡慕你的,喜欢过,爱过,拥有过,最后还留下了腹中的孩子,这一生总算也是没有白过,不像师姐,回首过往,便也只能去触摸那些遥不可及的回忆……想来,若不是今天看到李云道,那人的长相,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开始模糊了……”
秀姑娘轻轻勾起红师姐的胳膊:“还是回去劝劝师父吧,师门蛰居市井数十年,眼下并非入世的最佳时间,尤其是这华夏如今有李云道这样的国门守卫者,就算是师父在背后如何运筹帷幄,最终还是免不了一败。何苦来哉?”
红师姐轻笑摇头:“以师父的脾气,是不会放弃的。”她回头看了一眼萧瑟冬色中的栖霞山庄,轻声问道,“秀秀,确定要与那蒋家一刀两断了?”
秀姑娘很坚定的点点头:“杀手上山前,就已经决定了。他派来杀手,也不过是更加坚定了而已。”
红师姐点头,问道:“恨他吗?”
秀姑娘淡然一笑道:“师门下一代,总不能就珠珠一人撑着,无论紫骝是男还是女,将来我们走了,真有什么事情,他们也好有商有量。”
红师姐想了想又问道:“若孩子将来问你父亲是谁,你如何回答?”
秀姑娘摇了摇头道:“我只会告诉孩子,他父亲已死,事实上,的确已经‘死’了。”
红师姐微微点头,轻叹一声,说道:“如此倒也甚好!”
下山路上,乐天一直在观察李云道的脸色,见后者面色凝重,他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小师叔一路双手叠放在脑后,吹着口哨,轻松自在,乐天有些羡慕地看着在前方带路的小师叔的背影,感叹道:“年轻真好!”
哪知,李云道倒是接了话道:“你不是少年,怎知少年也有维特之烦恼?”
乐天一听,顿时乐了:“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呢!”
李云道看向远处绵延山道的尽头,轻叹道:“这样的消息,我的心情如何好得起来?”
乐天随即也苦着脸道:“是有点麻烦啊!人家是一方诸侯,你虽然现在也手掌二部,但级别上还是相差太远了。况且,这几年,赵家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还是很多的,据我所知,再过两年那人回中枢的中能性极大!”
李云道点了点头道:“我与他本就有嫌隙,若真要动手,也必然会有人觉得我是在设计报复。赵若普为人处事滑头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铁杆盟友,若他铁了心地要保那人,怕是我说破了天,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乐天道:“那咱们就找证据,只要证据足够,老赵家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李云道摇头道:“证据,有时候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这件事你让我再好生琢磨琢磨,眼下是对圣教的关键时刻,一个不留神恐怕很多人都会就此万劫不复。不过,这倒也还不是我最担心的!”
乐天奇道:“那你担心啥?”
李云道看向飘着几朵白云的蔚蓝天空,说道:“我华夏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从古至今,觊觎这块大肥肉的势力就不在少数。我只担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变成这万古基业的葬送者……”
乐天撇撇嘴道:“你这是关心则乱!这大好江山,哪是说葬送就葬送的?话说回来,你以为除了你李云道,咱华夏十四亿人口里,就没能挑得起这根大梁?你别忘了,这世上还有青龙先生,咱们前面的小师叔,还有你媳妇儿蔡桃夭,嗯,对了,还有你爹那么牛掰的人物,包括吴千帆,还有许许多多你我知道和不知道的人,哪个不是背着一座大山或者扛着栋梁的头衔在飞奔?再说了,不还有本天才嘛!”
李云道转头看了乐天一眼,笑了起来:“是是是,有你这饕餮在,敌人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对,来一队也全吃掉!”
乐天扮作呕吐的模样:“我才没你说的那么血腥呢,顶多打死他们!”
小师叔轻快的口哨声从前方传来,李云道全身为之一松:“小师叔,这是什么曲子?”
龙五头也不回道:“不知道,我小时候练功受伤,老头子就哼这曲子给我听来着!我看你这会儿心绪烦乱,便施舍给你听听,不要说话,好好听!”
乐天拉了拉李云道的衣袖,小声道:“青龙先生的亲传,那都是宝贝,你好好听!”
李云道笑了笑,当真竖起耳朵,听了一路。
越过那倒下的大树,到得三人停车的地方,龙五的口哨声这才从悠长绵转拖出一道尾音,继而在那远山近水间消逝贻尽。
小师叔得意洋洋地看着脸色终于有所好转的李云道,问道:“如何?身上有没有感觉有一道暖流在体内修复你的气脉?”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道:“我又没练什么内家功,哪来的什么气脉?”
小师叔挠头:“我把这茬给弄忘了,不过就算你不会内家功,听这曲子对身体也还是有诸多好处的,至少让你不那么心烦意乱了,对不对?”
李云道奇道:“这倒也是,这曲子是谁作的,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小师叔道:“我也问过老头子,他说是他师父传下来的,我猜可能是某一代颇弄音律的青龙先生自创了传下来的吧!”
乐天听得也啧啧称奇:“只看书上说音律可以治病,没想到还真的有一首曲子有这般的奇效!”
三人驱车下山,路上李云道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李云道拿起看了一眼,随即笑着朝乐天晃了晃:“是燕飞!”
乐天撇嘴:“接吧,她要是想单约你,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这三百万瓦的大电灯泡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两千一百六十章 是我主动的
江宁城的傍晚,收音机里传来市交广网主持人王硕的熟悉声音:“江北高架路前方出了一起两车追尾事故,此时车流量较大,请来往司机避开拥堵路段绕道前行……“听着熟悉的声音,沈燕飞开着MINI越野缓慢行驶在车流中,思绪却早已经飘向了很多年的那些场景,但每一幅场景中,都必然有那个人的存在……他在缅国出事的消息传来时,自己悲痛欲绝,几乎数日滴米未进,好不容易调整了情绪后,便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后来有关他还活着的消息零零碎碎地传到了江宁,好几次她都是生生压下了奔赴京城去找他的冲动——买一张去京城的票很容易,但一张能前往那个人内心深处的票却是一票难求,更何况,他已经有了一个人员结构相当之复杂的家庭。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李云道真的能对自己敞开心扉,那么自己真的能与蔡桃夭、阮钰那些女子和睦相处吗?答案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嘀……”后方的车不耐烦地摁着喇叭催促她前行,沈燕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前方的车早已经相距甚远,连忙踩下油门,缓缓前行,而后又堵着不动了,于是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与他朝夕相处的那段岁月。收音机里传来一首她最喜欢的歌,“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她跟着哼唱起来,其间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遇到他时自己青春洋溢,如今繁忙的工作早已经让她的眼角爬上了不易察觉的鱼尾纹,她微微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前方的车流,眼神空洞而迷芒。
江北区的网红日料,包厢内刘小明和彭帅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明哥,头儿会不会怪我们把他卖了?”彭帅有些忐忑,“我看头儿这次来江宁,应该是来办事的,之前听他的口气,并没有打算惊忧沈书记啊!”
刘小明神秘一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跟头儿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是什么个性我还能不清楚?如果今儿我俩不告诉沈燕飞头儿来了江宁的事情,回头她知道了,一准儿要把你我揪过去……嘿嘿,我宁可被头儿幽怨地看上两眼,也不想一个人面对发飙状态的沈燕飞。她发火的样子有多恐怖,你又不是没有见过!”
彭帅连连点头,颇以为然道:“那何止是恐怖?简直就是灾难啊!上回我被抽调到区里执行任务,眼睁睁地看着她冲一群办事不得力的纪检发火,那场面……啧啧啧……九级大地震莫过于此。”
刘小明笑道:“沈书记这人其实面冷心热,当然她在分局跟头儿搭档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领教过了。不过,她这性格脾气,其实也是她跟头儿之间最大的障碍,若是换个姑娘,真要喜欢,不管不顾地也就扑上去了,这女追男嘛,永远就只隔层纱!”
彭帅听得直乐呵:“咱们头儿身边红颜知已真的不少,上次来的时候,那位齐大明星可是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直到现在,我那老丈人都怪我跟他说一声,眼下他那酒店的墙上,就差一张跟齐褒姒在酒店里的合影了。”
刘小明打趣道:“你老丈人那些照片,大部分都是PS的吧!”
彭帅耸肩道:“有一些吧,老头儿爱面子,再加上那些照片倒也的确能带来不少生意,就让他乐呵吧!”
刘小明笑道:“那些明星可都是有肖像权的,小心摊上官司。”
彭帅笑骂道:“别乌鸦嘴,我媳妇儿那玛莎拉蒂跑车,还指望着老头儿的赞助呢!”
两人正说笑着,却听有人敲门而入,看清了来人,两人连忙站了起来,异口同声:“沈书记!”
沈燕飞穿着一身正装,这几日降温,手里搭着一件轻薄的羽绒服,来之前显然精心化了妆,她本就底子颇好,细心打扮一番后,哪怕穿着一身干部式的正装,也别有一番风韵。看到刘小明和彭帅两人,她嫣然一笑道:“坐坐坐,他们还没来吧?今天下班早,我就直接过来了。”
刘小明眼疾手快,忙上前从沈燕飞手里接过羽绒服:“来来来,难得有机会为领导服务!”之前在江北公安分局,因为李云道的缘故,刘小明也算是沈燕飞这条线上的人,直到如今,分局里的几位领导见面都让刘小明三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眼前这位年轻女子。
沈燕飞大大方方地将羽绒服递过去,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小明一边将我羽绒服挂在衣架上,一边嘿嘿笑道:“没事儿献殷勤,这才是真心诚意,总比有了事情临死抱佛脚好啊!反正头儿和沈书记你们这条大腿我是抱定了,我也不怕旁人说什么,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兵!”
提到李云道,沈燕飞倒是表情没有太多变化,笑着问道:“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真是的,不说提前打个招呼,摆明了没把我当成自己人!”
刘小明和彭帅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刘小明连忙道:“头儿是知道您是大忙人,日理万机,所以才直接吩咐了我和彭帅这种闲得发慌的人去接站。这不,头儿也没把你忘了,这地儿,就是头儿吩咐订的。现在视频社交平台上最红的网红日料,彭帅怕没包间,下午三点不到就跑来占地儿了。”
沈燕飞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刘小明的慌话,事实上她自己很清楚,若是刘小明他们不告诉自己那个人回来了,若是我自己不打电话给他,他定然是不会来见自己的。
坏人!
但刚刚来的路上的复杂心绪此时早已经一扫而空,剩下的多数也是等待中的期许与喜悦。
“你们刚刚说他去了大院儿?”沈燕飞已经猜到李云道应该是去找乐天了。自从那位年轻乐部长来了江南后,被揪出来的蛀虫数量较前些年几乎翻了一番,年富力强的乐天很多事情亲力亲为,让纪检条线上的很多老兵都汗颜不止。乐天对自己很照顾,有一次下来视察,还特意点了沈燕飞陪同,惹得不少人都在猜测年轻未婚的乐部长是不是看了这位同样未婚的美貌女纪检干部。但是沈燕飞心中却很清楚,乐天之所以对自己青睐有加,绝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李云道,据乐天自己所说,在北清读研修生的时候,他跟李云道就差没好得穿同一条裤子了,再尽管如此,也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
“看样子头儿是来办事儿的,不过说是下午应该能把事儿办完了,咱们这帮兄弟姐妹,一年到头也难碰上一回,他难得回来一趟,可不得好好跟我们聚聚!”刘小明笑着帮沈燕飞斟茶。
话未落音,便听得有人推门而入:“那可不咋滴,是该好好聚聚!”
“头儿!”三人同时起身,异口同声。
沈燕飞站在原地,努力让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但刚刚来的路上在镜子里看到的眼角鱼尾纹,还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自卑。
“嘿嘿,我又来蹭饭了!”一个微胖的身影跟着挤了进来。
“乐部!”沈燕飞立马反应过来,既然约了饭,李云道又怎么会把乐部长给拉下!
“别拘谨,在李云道面前,咱们都不提职务,今儿就是朋友私下聚会!你们叫我天哥,或者像云道那样,叫我胖子也成,我反倒觉得亲切得很!”乐天虚按了按手掌,“反正我说了,我是来蹭饭的,这家伙难得来江宁看看我们,可不得狠狠宰他一顿?”
李云道翻了白眼,此时小师叔也走了进来,他逐一介绍了众人后,才笑道:“胖子,这儿你级别最高,再加上你是东道主,所以今晚你作东!”
乐天哀嚎道:“你就知道,你是来吃大户的!我的工资,九成都捐给希望工程了,哪里有钱请你吃饭!”
“别别别,今晚我请!”彭帅连忙跳出来道。
沈燕飞笑道:“还是我来吧,头儿难得回来一趟,上次回来后隔了几天,就给我们扔来一个噩耗炸弹,害得我哭了好几天!”
乐天笑道:“他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师叔得空将李云道拉到一旁,很八卦地小声嘀咕道:“你跟这姓沈的美女有一腿!”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反正比你和澹台学君之间纯洁!”
小师叔顿时脸涨得通红:“你……你知道了?”
李云道故意似笑非笑:“我知道什么?”
小师叔颤声道:“你一定偷看了……”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吃饱了撑着,跟你似的,成天蹲人家墙角?”
小师叔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我们……”
李云道好奇道:“你们怎么了?”
小师叔一张白嫩的脸上顿时一阵潮红,而后猛地挺成胸膛道:“是我主动的!”
李云道反问道:“那学君就没主动?”
“她也……你问这个干什么?不是说你的事情吗,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身上来了?”
第两千一百六十一章 去京城挂职
老友相见,格外温情,只有沈燕飞看向李云道的眼神里时不时会露出些许复杂情愫。不过在体制内这么多年的历练,也早让她练就了一身喜形不露于色的本事,很快这位如今在江宁政界颇受关注的年轻巾帼便恢复了常态,落座时,大大方方地坐在李云道的身边。
因为是工作日,桌上以茶代酒,但有李云道旁征博引,又有乐天插科打诨,一顿饭也一样吃得其乐融融。结束后,众人似乎都很“识趣”,刘小明借口队里还有任务,彭帅说要去老丈人家接孩子,乐天便立刻会意,拉上龙五说是要带小师叔去领略领略秦淮夜景,大家一起打了个招呼便一轰而散,只剩下坐在原地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李云道和沈燕飞两人。
到了两人独处时,沈燕飞反倒沉默了起来,给自己添了些茶水,便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生鱼片盘不说话。
刚刚大家都在时,包厢里欢声笑语,此时瞬间安静下来,李云道又岂会猜不到他们的用意,自嘲地笑了笑,问道:“吃饱了吗?”
沈燕飞轻“嗯”一声,此时她离他很近,却不知为何,她有些莫名其妙地心慌。这些年几乎每日都会想起他,可是当他真正坐在自己身边了,却又觉得好像之前想与他说的千言万语却不那么重要了,似乎只这样安静地坐着,也就心满意足了。
“出去走走!”李云道提议道,“离开江宁好些年了,白天坐在车里看外头,都觉得有些恍惚,这些年江宁的变化真大!”
夜幕笼罩着这座传承千年的六朝古都,零星的落叶平铺在雕纹青砖人行道上,踩在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两人并肩而行,沈燕飞双手插在羽绒服的衣兜里,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这次回来,你的话少了很多!怎么,有心事?”李云道笑着问道,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江宁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处棚户区,如今周边高楼大厦林立,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一个现代化都市的轮廓。
“没!”沈燕飞口是心非,走两步,终于努力凋整了心情,嘴角上扬,露出笑容道,“头儿,你还活着,真好!”
李云道下意识地一愣,随即又笑道:“消息传来的时候,是不是吓到大家了?”
“嗯!”沈燕飞点头,“吓坏了!”她并没有告诉李云道,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茶不思饭不想,差一点便患上厌食症。
“对不起,当时也是情况复杂,让你担心了!”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让沈燕飞的心中涌出一丝淡淡的欣喜,但又同时伴随着阵阵酸楚。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嫂子……们,最近怎么样?”
李云道露出一丝苦笑:“都挺好!”
她“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此时她的确心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再往下说了。
“你呢,工作生活啥的,都还不错吧?”李云道问道。
“工作还行,看在你的面子上,乐部长很照顾我。生活反正也就这样了,跟之前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她叹息一声,只是说完后,便觉得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着一丝幽怨和暗示,便觉得双颊有些微微发烫,好在路旁只有昏黄的路灯,没有人能察觉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乐天是个很有抱负也很有前途的家伙,跟他保持一致没有坏处!”李云道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倒也不是完全看我的面子,他是真觉得你有能力。京城那边要派一个人过去挂职,刚刚饭前他征求过我的意见,我的想法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你自己的想法,毕竟现在在区里你已经入常了,踏踏实实地往下走,也是一条路。不过去京城挂职,往后对你的整段职业生涯利是大于弊,人脉资源以及经验积累,都不是在地方上可以比拟的。”
沈燕飞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身边男子的侧脸,这么多年了,那熟悉的侧脸弧线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他还像当初自己见到的那般意气风发,他的微笑还亦如当年那般正义中又带着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唯一变化的是他身上多了几份上位者的沉稳气质。
李云道见她不说话,以为对挂职一事不感兴趣,便笑了笑道:“不去其实也不错,深耕地方,做好手头的每一件事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去!”沈燕飞突然俏皮地歪了歪脑袋,“我就当……是你邀请我去京城的!”
“嘿嘿!”李云道笑了笑道,“嗯,真要这么说,倒也是行的。不过既然决定去了,江宁这边的收尾工作就要抓紧了,你抽时间去乐天好好谈一谈。”
“嗯!”沈燕飞有些莫名其妙地兴奋,她也不知道这种兴奋是来自于挂职一事对职业生涯的裨益,还是因为到了京城便拉近了与身边男子之间的距离。
两人边走边聊,多数还是聊着之前的同事和青干班同学的事情,话匣子一打开,便似乎有交流不完的话题。
距离两人百米外,一辆打着双跳的小型面包车缓缓前行。
“看清了吗,是那姓沈的娘们吗?”说话的是坐在副驾上的男子,一脸横肉的脸上露着凶光,此时看向前方百米外的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咬牙切齿,“没错,就是姓沈的臭娘们儿,就是她把我弟弟送进监狱的!”
“根哥,怎么弄她?”车上连司机总共七人,都是这个叫根哥的手下,此时听根哥说完,纷纷同仇敌忾。
一个手上露出纹身的汉子道:“良哥当派出所所长的时候,咱兄弟只要有事儿都是良哥出的面,现在良哥被臭娘们儿扳倒了,害得兄弟们财路断了大半。根哥,必须弄她,她旁边不是还有个男的吗?抓起来拍不穿衣服的照片儿,明儿给她贴满区委大院儿,看她还有脸回去上班!”“哥儿几个,那男的什么来头?可别碰上硬钉子,刚刚不是说刘小明也在吗?好像刚刚跟刘小明一块儿离开的那个小伙子,也是个警察。”后排一个胆小的提醒众人道。
“怕什么?怂你就先回去!”身边的人不屑地怼道,“咱们都是拜把子的兄弟,你个怂包怕了?我看那家伙文文弱弱的,应该是坐办公室的,没啥威胁!”
坐在前排的根哥咬了咬牙:“那兄弟们就这么说定了,黄毛把车子开过去,就刹在他们身边,我们一涌而下,直接都弄上车。福贵,给你表哥打个电话,今天就借他那黑旅社拍几张照片!”
一旁几人蠢蠢欲动,有人道:“姓沈的娘们儿长得还怪好看的,妈的,待会儿老子忍不住怎么办?”
一车人哄堂大笑,那司机黄毛嘴角上翘:“兄弟们坐稳了,待会儿排队看好戏!”
夜风轻拂,沈燕飞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愉悦过了,或者说她今天很高兴,高兴得几乎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身边男子的妙语连珠让她时不时笑弯了腰,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有这样一个自己心仪的人,有这样一个能时不时说些话让自己忘记烦恼的人,她看着他的侧脸,有时候会忍不住看痴了……
“有人在跟踪我们!”李云道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啊?”沈燕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后猛地一愣,她知道李云道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正欲回头,却又听得李云道轻声说道:“不要回头!他们上来了!”
果然,身后不远处传来猛如野兽的引擎声,一辆半旧的面包车飞速窜上来,在两人身边戛然而止,几乎是刹车的同时,车门便被人打开,车子一停稳,一群人便从车内蜂拥而出,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李云道顺势将沈燕飞护在自己身后,伸手去摸后腰的配枪,但却没有直接拔枪,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莽汉。从警那么些年,如今又掌握二部,这群人的高低强弱他还是能一眼便分辨出来的,若是来的只是几个长相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人,他便会比此时要警惕百倍,但看着那些一看便是社会盲流的汉子,李云道便知道,这些人怕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六、七名汉子涌下车便朝着这边扑了过来,此时路上还有不少行人,迎面而的人都纷纷掉头,生怕惹祸上身,但这些汉子谁也没有发现,那些普通行人中,竟有两名身着长款风衣的男子不管不顾地往这边走过来。
“动手!”根哥面露凶光,大手一挥。
众人正打算三四人一组,将眼前的“狗男女”拉上车,却陡然发现那更像大学老师一般的年轻男子目光却并非朝向他们这边,而是看向那两名穿着风衣走过来的两人。
“快……”根哥催促众人,只是还没等他的话落音,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