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八十七章 报应该来了
庄园外,库德里亚什面色平静地看着硝烟腾起的庄园,身旁除了两名出身东欧某国特种部队的保镖外,便也只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华夏男子。
看着库德里亚什的手下相继冲入庄园,朱瑾瑜的面色却依旧凝重,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放松,我亲爱的朋友,刚刚已经跟我安排在里面的人确认过了,里面最多十来个个,这还包括了车尔尼的那两名小情人,放心吧,战斗会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库德里亚什用余光扫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他看得出,这个年轻的华夏人也是见过血的,此时他这般紧张,大体上也还是因为此时身在庄园里的某个人吧,“放心,我库德里亚什绝对不会食言,到时候把你要的那个人交给你,你想如何处置都可以!”
朱瑾瑜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仿佛集中在前方的战事当中,库德里亚什也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欣赏着庄园里传来的枪炮声,眼见着那些硝烟笼罩着整座庄园,那张瘦长马脸上的笑意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这一刻我等了很多年了!”
仇恨总是很容易便能让人的血液沸腾起来。只看了片刻,库德里亚什和朱瑾瑜的双目便几乎同时变得赤红起来
在这世上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螳螂的时候,实际上却是蝉。
库德里亚什紧握着双拳,他很清楚这件事的利害关系,老谢尔盖在俄国地下世界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寻常人的想象,他在老谢尔盖麾下待过许久,所以对于此次行动的后果是心知肚明的,但对车尔尼的仇恨遮住了理智。
枪炮的巨烈轰鸣声让他内心在沸腾,他已经忍不住在想象,待会儿夙敌车尔尼跪在自己痛哭求饶的模样。
“亲爱的朱,如果待会儿能活捉你那位对手,你想过如何处置吗?”库德里亚什嘴角微微勾起,眯眼望向炮火纷飞的庄园。
“我不要活的,只要尸体。”朱瑾瑜几乎斩钉截铁地说道。
库德里亚什却丝毫不觉得诧异,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很怕他。”
朱瑾瑜反应很平淡:”很多人都很怕他。”
库德里亚什道:“我打听过,他有个很可怕的绰号。”
朱瑾瑜深吸了口气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他跟死神没有什么区别。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死很多人。”
库德里亚什点点头:“很遗憾,这样的人不是我们的朋友而是我们的敌人。”
朱瑾瑜淡淡一笑:“他这样的人,你觉得会有朋友吗?”
库德里亚什笑道:“不是没有,而是跟他作有朋友,需要相当的胆量和能力,就比如……谢尔盖……”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飘乎,似乎那些峥嵘岁月的画面就近在眼前。
庄园内,库德里亚什的人马将战线不断往内推进,车尔尼的人边打边退,但即便库德里亚什一方有强大的火力优势,也仍旧没有在他和朱瑾瑜的预想时间范围里结束战斗。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朱瑾瑜内心深处缓缓发酵,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京城他与李云道交手时的中后期,似乎自己的每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预料范围内,因而几乎处处受制于人。
库德里亚什听着里面的枪声,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也意识到事情似乎进展得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库德里亚什拿起无线通讯器询问道。
“先生,抵抗很顽固,车尔尼的人手里有重型武器,我们损失不少人手,但还是攻不进去!”通讯器里传来手下得力干将的声音。
库德里亚什的脸色瞬间便凝重了起来,眉头紧锁,寻思了片刻后道:“情况不太对!”
而后,他转身看向朱瑾瑜道:“你确定里面只有车尔尼和你的那个目标人物?”
朱瑾瑜摇了摇头:“双子城是你的地盘,谁在里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库德里亚什拿起电话往俄国那边打了个电话,而后变色大变,愣了许久后,才突然拿起通讯器:“撤退,全员撤退!”
闻言,朱瑾瑜大吃一惊:“现在撤退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库德里亚什阴沉着脸不说话,过了良久才道:“我们的协议,到此结束。”
朱瑾瑜皱眉道:“什么意思?”
库德里亚什冷冷道:“没什么意思,庄园里有你和我都惹不起的人。”
朱瑾瑜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也惊讶道:“你怀疑老谢尔盖也在里面?”
库德里亚什沉声道:“不是怀疑,是一定。”
朱瑾瑜便知道库德里亚什应该在老谢尔盖身边还安插了一些人手,此时得到消息,自然是信心大减。而后,他不怒反笑:“库德里亚什先生,你觉得现在撤了你的人手,以你那位老东家的脾气,就真的会放过你吗?”
库德里亚什对老谢尔盖的恐惧是写进骨髓里的,因为只有跟过老谢尔盖的人,才知道这个执掌俄国地下世界的黑道巨擘有多么恐怖。
他摇了摇头,几乎是用低吼着的咆哮声说道:“难不成,你觉得就凭你和我的这点人手,有把老谢尔盖干掉?”
朱瑾瑜心中也有一丝懊恼,但此时却也不得不怂恿身边的库德里亚什道:“可是,里面他们的人的确只有十来个,咱们的人手是他们的十倍还多,武器也不缺,难道你觉得这样还弄不死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是说,你在内心深处就害怕他?”
库德里亚什张了张嘴,但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人都是有惯性思维的,就如同库德里亚什对老谢尔盖的恐惧,此时被朱瑾瑜一语道破天机,库德里亚什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狼一般嗜血。
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害怕那个在俄国地下世界叱咤风云的老人,害怕那个他曾经亲眼看到一刀一刀割下人肉的黑道大佬,害怕那老人如同狮子一般的眼神。他是狼,但面对王者,哪怕那是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他也不得不收起在别人面前的猖狂夹着尾巴做人。但是他也知道,朱瑾瑜说是很对——眼下这是一个干掉老谢尔盖的最好的机会。
他的拳头紧握着,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心中也不自知,甚至唇角都微微有些颤抖。
朱瑾瑜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微笑在在他身边站立着,压下心中的不安,微笑打量着庄园里仍旧在不断腾起的硝烟。
终于,过了一会儿,只听库德里亚什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给我打,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得死!”他终于作了这个决定,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点——平稳许久的俄国地下世界,也许的确需要来一场崭新的自我革命。只要老谢尔盖一死,江对岸至少有三个州能落入自己的手里,这其中的利益并不是蛰伏在双子城这里做些小打小闹的小生意便可以比拟的。
疯狂的人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受了朱瑾瑜蛊惑,加上利益的诱惑,库德里亚什终于做出一个足以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庄园的别墅内,老谢尔盖不动声色地给李云道又倒了一杯伏特加:“李主任,有没有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的伏特加才更有味道!”
听着外面密集的枪炮声,李云道面色如常,笑着跟老谢尔盖碰了杯才道:“的确,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枪炮声虽不如贵国的名曲,但也也别有一番滋味!配上这伏特加,的确是很有些铁血的味道。”
李云道也没有避讳身边的老谢尔盖,拿出隐形的通讯器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战斗一开始便已经退到一旁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周树人伏在草地上,手里拿着望远镜道:“抵抗得很辛苦,毕竟对方十倍于庄园里的战斗力量。不过外面只有几个保镖,对了,还有一张熟面孔。”
“哦?”李云道来了兴致,“不会是朱家的那位年轻人吧?”
周树人道:“看来那个俄国人是被朱瑾瑜策动的,他是冲着你来的。”
李云道笑了笑道:“那看来,今天是时候把他留在这儿了。京城那边来消息了吗?”
周树人道:“两分钟前刚刚传来消息,刑侦那边已经通过监控确认,凶手就是朱瑾瑜,但因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还没有公开。”
李云道微微一笑:“只要证据确凿,那便问题不大了。”
周树人憨笑道:“现在就动手吗?”
李云道叹息一声道:“报应来得还是有些晚了。”顿了顿,他才又接着道,“告诉澹台学君,可以动手了。”
周树人愣了一下:“澹台学君在附近?”
话刚落音,便听得身边一个声音传来:“你找我吗?”
周树人诧异回头,只见澹台学君一身戎装站在龙五身旁,身后数十名二部高手摩拳擦掌。
“你们早就知道了?”周树人不解地问道。
第两千零八十八章 仇人相见
羽少这段时间人在美国,更新会有些延迟,各位见谅!
战事本就胶着,澹台学君带来的二部精英一投入战场,很快便对库德里什的人马形成了内外夹击之势。
庄园外的库德里亚什听到枪声更加密集了,眉头微皱,心中疑窦顿生:“车尔尼庄园里还有其余的战斗力?”庄园里的部分消息是朱瑾瑜提供的,本就对身边这个主动找上门的年轻人充满了不信任,此时便更加怀疑他的动机了。能投入这场战斗的有生力量多数是他的亲信,要是这些人都死在了这里,在这座在他看来充满铜臭味的城市里,他便再也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里面什么情况?”他拿起通讯器恶狠狠地吼着,但通讯器里只传来沙沙的电噪声。
一般的朱瑾瑜脸色微变:“有人在干扰我们的通信……”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一无所获后又爬上了身后的车顶,虽然只能看到战事的一角,却差点儿脚下打滑从车顶上摔下来。
“什么情况?”库德里亚什自然也不是傻子,也跃上车顶,看清情况后,一把揪住了身边朱瑾瑜的衣领,“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
朱瑾瑜心中一声叹息,而后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参与夹击的不是车尔尼的人……如果作战方式和装备来看,那些应该是二部的人。”其实他很容易便能猜到这场战事自己和库德里亚什扮演了螳螂的角色,而此时身在险境的李云道却是那只默不吭声却一招要人命的黄雀。
“混蛋!”库德里亚什下意识地抄起通讯器,吼道,“撤退!快撤退!”
回答他的是边境小城的阵阵秋风和莫名的电噪音,朱瑾瑜轻叹一声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李云道向来诡计多端,他能安排好这么多人,也不差那几个能对付我们的……”
库德里亚什额头青筋暴跳,双目通红,他毕竟也是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自然分得清眼下情形的轻重缓急,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走!”
只是他的声音还没落地,不远处便响起起了一个令朱瑾瑜毛骨悚然的声音:“啧啧啧,来都来了,这么着急去哪儿?”
库德里亚什闻言,便意识到形势不对,刚刚想掏枪反抗,却陡然看到了那年轻人中国人身边的苍老面孔,而后便浑身颤抖起来:“谢……谢尔盖先生……”
朱瑾瑜一愣,而后几乎是在库德里亚什开口的同时,他已经掏出手枪。
擒贼先擒王!
眼下这种时候,他任何镇定地选择了李云道作为自己偷袭的目标。
只是,他拿着枪的手还未曾能抬起来,便听得砰地一声,几乎同时他的右手手腕一阵剧痛,手枪应声落地。
李云道依旧一脸淡淡的微笑:“其实你们老朱家能拿得出手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你又何必来蹚这种浑水?”
朱瑾瑜握着血流不止的手腕,面色越发狰狞:“血债血偿!”
李云道轻笑摇头:“那照你这种逻辑,被朱梓校、朱奴姣还有朱其风害死的那些人也该排着队来找他们算账喽?哦,对了,还有那些被你一刀捅死的老弱妇孺,是不是也该来找你?”
朱瑾瑜狞笑道:“就凭他们?一个个升斗小民,凭什么?”
李云道笑了笑:“就因为他们没有社会地位,亲人也没有能力为他们报仇,所以你就觉得他们活该死在你们手里?”
朱瑾瑜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云道平静道:“那么,桑格村的那些老弱也其列?”
朱瑾瑜愣了一下,而后看向周边,确认没发现朱阿大等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那是误伤。”
李云道的声音越来越冷:“你作为天狼突击队的队长,屠村的命令是你下的吧?”
朱瑾瑜眼中越出一丝残忍:“是又如何?”
一般的库德里亚什神情却比他要不堪得多,见到谢尔盖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此时连正眼打量那位黑道巨擘的勇气都没有。
庄园里的枪声在一阵密集后便变得零散起来,库德里亚什心中却微微一松,他的那些手下应该有一大部分选择了投隆,这样却也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了。
“谢尔盖先生,我真不知道您里面……要是知道……”库德里亚什想解释,但这个时候,胳膊上中了一枪的车尔尼怎么可能容许他这样解释,三两步走上前,一脚踹在库德里亚什的小腹上,生生将瘦高的斯拉夫汉子踹飞了出去。
“混蛋!”车尔尼吼着,从一旁的手下手里接过手枪,上了膛便想一枪结果了库德里亚什,却被身后的谢尔盖喊住。
老谢尔盖看了李云道一眼,微笑道:“这是在你们华夏的地盘上,这个人我交给你处置。”
李云道苦笑道:“你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
老谢尔盖却笑道:“也是一份大功劳,你们华夏官方不是一直在通辑他吗?”
李云道点点头道:“就算是给双子城的百姓做点事情吧!”
老谢尔盖却凑到李云道耳边道:“解决了库德里亚什,接下来,你可以把你的人派来接替他,我会举双手赞同,但前提是不干涉我的那些生意,你也应该知道,那些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
李云道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我需要时间做一些部署。”
老谢尔盖笑道:“放心吧,你们今天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让我很吃惊,我想车尔尼就算打双子城这块肥肉的主意,他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对不对?”
一旁的车尔尼听得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那李主任要抓紧时间了,毕竟这里是边境,嗅到钱的味道,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会蜂涌而至的。”
听着他们已经在瓜分自己的地盘,刚刚被车尔尼一脚踹飞出去的库德里亚什恶从胆边生,偷偷掏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了老谢尔盖,只听得砰地一声枪响,老谢尔盖和李云道同时转头看过去,便见库德里亚什眉心中枪,一脸恋恋不舍地跌躺下去。
开枪的是一个从远处走来的中年男子,看到此人,李云道摇头笑了笑,而他身边的老谢尔盖却皱起了眉头。
“维克多……”老谢尔盖从嗓子里缓缓挤出这几个俄语的发音。
一旁的车尔尼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把。
“不要紧张!”李云道拍了拍车尔尼的肩膀道,“让他们单独聊一聊吧!”而后,他将目光转向正在寻找各种机会逃走的朱瑾瑜。
朱瑾瑜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却见李云道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朱瑾瑜诧异地张了张嘴,而后又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有朱家这层身份的加持,李云道根本不敢碰自己。
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面朝着李云道这边,一步一步地退出他们的包围圈。等真的离开了远离了包围圈,他才心中一阵窃喜。
只是这种喜悦还没能维持超过半分钟,他便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喀嚓声。
就这一声很轻微的声响,吓得他如同被人点穴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所接受过的军事训练告诉他,脚下的东西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地雷。
地雷有各式各样的,最敏感的那一类只要踩在上面的重量稍有变化,便会被立刻引爆。
他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桦林里,秋风吹过白桦林,枯叶在阳光下的翻飞,世界在这一刻是如此地静谧,安静得就仿佛死神站在自己的面前。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不断用极微小的动作来调整自己的站姿,好在到他蹲下来为止,地雷也没有爆炸。
他从腰间拔出小刀,想拔开脚边的枯叶,却陡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别看了,这种地雷是无法排除的,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身边是一个地雷阵,少说也有上百颗地雷。”
朱瑾瑜抬头微眼看向前方,看到几名男子每人骑一辆摩托,说话的是为首的一名中等身材却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
“朱阿大?”朱瑾瑜突然反应了过来。
朱阿大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不错。”
朱瑾瑜终于知道李云道为什么要放自己离开了,原来正主在这儿。不过,他突然笑了起来:“你们桑格人的传统,不是要亲手杀了我才算是为亲人报了仇吗?”
朱阿大点点头:“神灵和祖先都告诉我们要亲手杀死仇人,才算是一雪前耻,但你不一样,你对桑格人来说就是从阴间里走出来的恶魔,对待恶魔,我们只要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
身边几辆摩托车上留着少数民族特有发型的年轻男子同时点头。
看到朱瑾瑜突变的脸色,朱阿大突然又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也很怕死啊!”
朱瑾瑜居然也突然大笑起来,而后笑声戛然而止,恶狠狠道:”你们就不怕被我朱家追杀到天涯海角?“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响。
朱阿大等人同时面色一变。
第两千零八十九章 逃生
轰隆隆的引擎声快速地由远及近,朱阿大等人正欲作出反应,对方便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
“阿大,是当地驻军!”阿明看着那些缓缓靠近的军人,凑到朱阿大耳边小声道,“我们是不是中计了?”
朱阿大微微眯眼,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们还是忽视了他们在军方的影响力……”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手中的武器却始终没有放下,被十倍于己方力量的荷枪实弹的军人包围着,常年在边境刀口舔血的汉子们依旧面不改色。
有人从合围的士兵群里走了出来,是一个看模样四十开外的少校,看到朱阿大等人手中的武器,微微皱了皱眉,指着他们几人道:“立刻放下武器,否则后果自负!”
朱阿大看着那少校,唇角微微勾起,朗声道:“前方是地雷阵,让你的士兵后退!”
那少校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后面色微愠:“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朱阿大看了朱瑾瑜一眼道:“看来是来救你的,不想看着他们被炸死的话,告诉他们你脚下踩着什么!”
那少校闻言,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朱瑾瑜:“他说的是真的?”
豆大的汗珠从朱瑾瑜脑门上不断地滑落下来,踩在地雷上的脚已经微微有些发麻了,常识告诉他若是再不来排雷,自己很可能今天就要交待在这儿了。于是他抬头冲那少校勉强笑了笑道:“麻烦安排个排雷工兵来配合我一下,你们的人也尽量往后退!”
那少校面色终于大面,回到指挥车里打了个电话,而后便看到呈合围之势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朱瑾瑜得意地看向朱阿大:“你以为有了李云道在背后运筹帷幄,真的就能天下无敌了?”
朱阿大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这个下令屠杀了桑格全村老弱的仇人:“李云道说得不错,你真的很可悲。”
朱瑾瑜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我可悲?他有什么资格说我可悲?”
朱阿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畜牲才干得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等我知道凶手是谁的时候,我其实也仍然没能想明白。后来李云道让人向我转述了一则故事,我才明白,凶手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干出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的。”
朱瑾瑜的眼里终于再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狰狞:“他也杀人,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比我少,他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朱阿大笑了起来:“据我所知,死在他手里的,似乎没有一个不是恶贯满盈的恶徒吧?当然,也包括几个姓朱的。”
朱瑾瑜低吼一声:“住口,你们这些只配生活在最低层的猪猡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们朱家的人?这座江山不知道有多少地方是应该姓朱的,你们这些无知之徒知道什么!”
朱阿大笑声更盛:“朱瑾瑜,你以为是老头子一个人打下的江山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回去问问你们家老头子,他功成名就的荣耀背后有多少抛头颅洒热血的普通士兵?累累白骨跟那些被你杀死的老弱妇孺同气连枝,都是我华夏儿女!你还好意思拿自己跟李云道相提并论,人家在做什么,那是在坚守国门,那是在守护国民,死在他手里的,都是跟你一样的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你居然还敢拿自己跟他比?他是坏人眼里的阎王,是好人眼里的守护神,你呢,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和杀人犯。朱瑾瑜,听说你还结婚了,娶了一个挺不错的姑娘,你他妈的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去祸害人家好姑娘?我真的很想看看,若是她知道你做过的这些事情,她还会不会愿意跟着你这个恶魔过日子!”
这番话原本对朱瑾瑜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一提到胡晴飔,就如同戳中了他的软肋,整个瞬间战栗起来,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在嗓子间翻腾着:“朱阿大,我奉劝你不要碰我的逆鳞,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朱阿大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畜牲!”
两人唇枪舌剑期间,那少校又重新回到了队伍前,因为地雷的威胁,他似乎不太敢靠得太近,只是用双手靠在嘴边呈喇叭状,喊道:“已经联络了工兵,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很明显,他是在对着朱瑾瑜喊话,朱瑾瑜闻言,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对不远处的朱阿大道:“我若是死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当然,你们现在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突围冲出去,哼,外面起码上百枝枪,你们自己也在边境上打过仗,应该知道子弹这玩意儿跟电影里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就你们这几个人,不够人家一轮齐射!”
朱阿大不置可否,环视四周,他也的确发现了眼下的情形实际上是对己方极为不利的。无论朱瑾瑜脚下的地雷爆不爆,自己都很难突围出去,因为就算这些士兵不开枪,也绝对不会轻易地让他们离开,唯今之计,便也只能束手就擒,再等着李云道来救自己了。
“待会儿听我的口令!”他小声地对周边几个族兄弟道,“不能硬拼,他们人太多了!”
一旁阿明瞪眼道:“阿大,就……就这样放过这个恶魔吗?”
朱阿大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带你出来的时候,你忘了你发过什么誓言?”
阿明吞吞吐吐:“什么事……都……都听你的……绝对……绝对服从……”
朱阿大道:“对天神发过的誓言你也敢不遵从?”
阿明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了这个机会,就这么放过他,实在是太可惜了。”
朱阿大道:“他们汉人有说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这个状况,我们能安然离开就不错了!桑格男儿不怕死,但死也要死得其所!不报仇就死了,你不怕到了阴间,你阿妈阿爹扇你的耳光吗?”
阿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还是有些不解恨地看了朱瑾瑜一眼:“要是有与他同归于尽也好!”
朱阿大却摇头道:“恶魔总有办法对付的,不在这一朝一夕。”说着这句话时我,他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握得很紧,若论报仇,这里没有人比他更心切,但他身为桑格人的头领,不能眼睁睁带着兄弟们跳火坑。
想通这个环节,他看向那少校道:“放我们走!”
那少校愣了一下,而后耸肩道:“我的任务是护送朱少爷离开双子城,不是逮捕你们,不过你们非法持有武器的事情,我会向当地公安机关举报!”
这句话让朱阿大和朱瑾瑜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前者微微松了口气,后者却几乎气得脸都要变了形。
“少校,我以我祖父的名义命令你,把这些杀人犯抓起来!”朱瑾瑜想了想,终于还是抬出了自家老爷子的名头。
那少校挖了挖耳朵道:“朱少,不好意思,我接到的命令只是将你安全地送离双子城,其余的事情,请恕我军命在身无法配合!”
朱瑾瑜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过是个少校,信不信我回去就让人撸了你的帽子?一撸到底,你信不信?”
那少校不为所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朱少,工兵在路上,请稍安勿躁!”
朱瑾瑜这才想起自己脚下还踩着地雷,不过看来这地雷灵敏度并不强,但既然已经有工兵赶来,他便也没有必要自己冒险排雷。心里问候了那少校的祖宗十八代,但脸上还是挤出一丝笑意:“那劳烦请通知当地警方,这几个人都是边境上杀了不少人逃过来的跨省悍匪。”
那少校突然笑了起来,朱阿大等人也不禁笑了起来。
众人的笑意让朱瑾瑜微微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正欲问那少校,却听那跟朱阿大长得有几份相似的朱阿明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警方的通缉犯吗?叫警察好啊,我看警察先抓谁!”
朱瑾瑜脸色瞬间大变:“你说什么?”
朱阿明冷笑道:“你自己在京城干的那些坑脏事情,你自己难道心里没一点笔数?”
一股寒意从朱瑾瑜后背直冲脑门。
东窗事发!
他几乎没有思考太多时间,抬腿便走。
“卧倒!”朱阿大下意识地吼出一声,便将身边的阿明扑倒在地。
地雷并没有爆炸,竟是一颗哑雷。
朱瑾瑜已经来不及去想那地雷的事情,他原本也是打算死便死了,也好过落进警察的手里,此时径直冲着那少校奔去。
见地雷没爆,朱阿明下意识地就想拔枪,却被朱阿大伸手摁住:“阿明,现在不行!”
朱阿明悻悻地看着朱瑾瑜冲进士兵群的背影,血红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朱阿大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别急,他的报应已经来了!”
第两千零九十章 试探
朱阿大在众兄弟中向来威信极高,此时他不让开枪,包括阿明在内的手下人便统统放下武器,那少校回头看到了一眼已经坐上军车的朱瑾瑜,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朱阿大等人一眼,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而后转身大手一挥,引擎声几乎同时响起,浩浩荡荡地向着远方而去。
“阿大,现在怎么办?”阿明爬上一棵双人合围的松树,远远眺望了一眼,又敏捷地从树上滑了下来,问道,“他们已经走远了,要不要跟上去?”
朱阿大微微摇头道:“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阿明想了想,一脸茫然道:“他已经上了官方的正式通缉名单,京城应该是回不去了。”
朱阿大却笑了笑,说道:“我反倒觉得,他这个时候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京城,因为只有回京城,他才有翻身的可能性。若是这个时候逃出国去,这辈子也就只能在海外流亡了,这会比杀了他还要更让他难受。”
阿明迟疑了一下才道:“可是现在他已经被通缉了……”
朱阿大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在军方的特种部队服役过,伪装侦察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我现在好奇的是,李云道会不会放他回去!”
阿明奇道:“不是说好了把他交给我们处置吗?”
朱阿大轻轻在阿明肩膀上拍了拍道:“这就是李云道这类聪明人的恐怖之处,明明他已经把人交给我处置了,但现在人从我手里逃走了,我仍旧觉得他应该还有后招!”
阿明道:“人在军方的人手里,李云道就算是二部的话事人,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地方驻军这里啊!”
朱阿大抬手狠狠搓了搓脸:“别想那么多了,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估计当地驻军待会儿应该还会派人过来,地雷没炸迟早是个阴患,工兵应该就在路上。走吧,去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来,我倒真的想看看,李云道用什么法子把这只被驻军保护在笼子的公孔雀掐死。”
阿明点点头,深以为然道:“要是这样都能把朱瑾瑜那头恶魔弄死,我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都乐意。”
朱阿大看着落在林间的斑驳阳光,微微一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李云道是一个很擅长创造奇迹的人。”
阿明哼了哼:“没看出来……”
双子城,李云道与薄家兄弟以及欧阳靖相对而坐,彭仕超陪着笑坐在一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薄家兄弟与李云道本就相熟,自然对他亲自来营救是感激涕零的,更何况,他们并不清楚李云道跟老谢尔盖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才如此轻松地将他们救出来,照以往的惯例,这样的营救,二部往往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
只有欧阳靖一个人阴沉着脸,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用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几下,瞪着李云道说道:“主任,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冒险了点吗?”
薄家兄弟和彭仕超同时一愣,而后那兄弟二人面露苦笑之色,彭仕超却是不等李云道开口,便抢先一拍桌子道:“欧阳你几个意思?合着主任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出来,你还恩将仇报了?”
彭仕超和欧阳靖都是二部外勤司的老特工,两人行事风格颇为不同,之前又分管不同的条线,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冲突,但欧阳靖看不惯彭仕超溜须拍马的作派,彭仕超也看不惯欧阳靖放浪不羁的行事方式,没想到今天在这间会议室里起了正面冲突。
欧阳靖冲彭仕超翻了个白眼:“彭胖子,想拍领导马屁待会儿有的是时间,我在这儿说正事儿,你别他娘的在这儿瞎献殷勤。对了,领导的马桶也许还没刷,抓紧去吧!”
二部的人行事风格多数都是不拘一格的,欧阳靖个怀更甚,一句话便将彭仕超气得胖脸涨成猪肝色,只听得彭胖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欧阳靖道:“姓欧阳的,你别欺人太甚,不就是立过几次功嘛,在二部混的,谁没立过功?别以为你以前用潜水艇运武器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把别人当傻子吗?”
欧阳靖原本倒是一脸不在乎,听彭胖子提到“潜水艇运武器”这件事,此时脸色大变,眼中凶光逼人。
薄家兄弟在二部里的身份很特殊,因为之前的涉黑背景,所以在二部行事时万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便有人将从前的旧账翻出来说事儿,只是到了这个程度,不出来劝一劝似乎不太好,只是他们正欲开口,却见对面的李云道冲他们使了个眼神,兄弟俩立刻会意,继续看向几乎要动手的欧阳靖和彭仕超。
“彭胖子,用潜水艇运武器,那是得了秦老首肯的,那是绝密信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欧阳靖冷笑着看向彭仕超。
“绝密?我呸,整个辽东都知道是你运的货,还绝密,好意思说!”彭胖子不屑地挥了挥满是肥肉的右手,“你信不信,我要是想知道你那次运出去的都有些啥,不出一天,我就能搞到明细!”
听他这么说,欧阳靖似乎松了口气,嘴角轻扬起来:“信,谁不知道你彭处长在辽东黑白通吃?跟俄国人、韩国人都眉来眼去的,谁知道有没有把我们的情报卖给过敌人……”
这下彭仕超急眼了,一拍桌子,指头颤抖着指向欧阳靖:“混账,你血口喷人!”
欧阳靖明显情绪控制上更胜一筹,轻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彭仕超怒道:“你有什么证据?”
欧阳靖道:“我没有,你扪心自问吧!”
“你……”彭胖子气得浑身肥肉乱颤,鼻孔微微地一张一翕,如同一头随时都会冲上去掀翻对手的野猪。
就在这时,李云道终于开口:“好了,都少说两句!”
他的声音不高,却极为威严,如同斗鸡的两人这才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互视彼此。
薄大车见状,主动道:“主任,跟谢尔盖的人之前动手时,我的手腕受了些伤,要不我先去处理一下,回头你空了,我再单独跟你汇报工作。”
李云道点点头:“小车,你去帮忙。”
等薄家兄弟离开了会议室,李云道徒然声音提高:“都想不想在二部干了?不想的话,就趁早滚蛋!若是觉得在我手下干不下去,也趁早走,二部的庙小,供不起你们两尊大菩萨!”
两人见顶头上司都会发了火,便也不好再跟对方纠缠,纷纷道歉。
“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
“主任,您误会了!”
李云道轻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嘛,这一唱一和的,在我面前演戏呢?欧阳靖,彭胖子救过你的命,你怎么不说?彭处长,欧阳靖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把你儿子从敌人手里弄出来,你不会忘了吧?”
这话一说,欧阳靖和彭仕超同时尴尬地笑了起来,对视一眼,心中对这位年轻二部掌舵人的佩服又深了几份。
“主任,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都是这么大的领导了,还亲自以身涉险,这样不合适!”欧阳靖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主任,我也不是要真的跟欧阳较劲,我们平时就这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最后还是兄弟!”他倒是有些忐忑地看着李云道,这些日子他跟年轻上司相处的时间比较多,越是接触便越觉得心惊,今天的这番试探,更是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此时便有些后悔答应欧阳那小子演这场苦肉计。
李云道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太年轻,无论是资历上还是经验上,也许都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二部掌舵人……”
欧阳和彭胖子两人连忙摇头,异口同声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解释也没用了,反正我是认定你们是这个意思了……”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微变的两人,接着道,“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二部毕竟身负重任,这个国门可不像足球队的守门员那么轻松就能应付的,弄不好便事关无数人的性命,所以你们谨慎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欧阳靖和彭仕超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却徒然又听李云道说道:“但眼下我是二部的掌舵人,这条船在我手里,为了确保船的航向和船上的绝大多数人,有异心的,我会统统踢下船。”
听到这话,两人又何尝不知这是一种深层次的警告?
最后,李云道嘴角微微勾起,看向两人道:“二部现在出了些蛀虫,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来捉虫子?”
两人如同坐在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上,时起时伏,再看眼前的年轻话事人更是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处理,那个叫朱瑾瑜的连环杀手正在被警方通缉,此人之前潜入双子城意图不轨,现在应该正在回京的途中,两位……”
“主任,我去!”
两人主动请缨。
第两千零九十一章 厄运
这样的事情李云道自然不会让二部的人出面,见彭仕超和欧阳靖主动请缨,他只微微一笑:“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办,就当将功赎罪吧!”
刚刚被年轻二部掌舵人戳破小心思的两人自然无不答应,得了吩咐便分头行动去了。
两人刚走不久,何大海便推门而入。
见他一脸喜色,与刚刚到双子城时的忐忑不安截然不同,李云道笑着打趣道:“看来你跟老谢尔盖把事情说通了?”
何大海耸耸肩膀道:“娃儿都生了一窝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他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样对阿芙罗拉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不过老狐狸还是开出了条件!”
“哦?我就说,跟老谢尔盖谈判,手中没点筹码可不行!”
“让我和阿芙罗拉至少生一个孩子,要跟他们家族的姓氏。”
“倒也不算过份。”
“我没答应。”
“啊?”
“我不想自己的孩子跟这些事情沾边,就连二部这些事情,我也不想让他们碰。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一辈子,我觉得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何大海坐在一张转椅上,双后叠在脑后,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道,“守护国门、守卫国家安全这样的大事对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包括我自己,现在有时候想起当年的日子,都觉得好像很不现实。”
李云道笑了笑说道:“人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螺丝钉也没有什么不好,无论在哪个岗位都可以为国家作贡献!”
一身紧身短袖的何大海撇嘴道:“别想着忽悠我们家娃儿给你家凤驹青龙作牛作马!不行,还是得搬得离你们远远的,不认得也罢,要是认得,凭我何大海教出来的孩子,指不定又要上赶着操心!”他忽然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将军老矣,脾肉渐生,舞不过大刀了,就该回归田园。兄弟,你现在也是二部的掌舵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凡事自己往前冲,这趟双子城,我知道你是想着一箭数雕,但终究还是太冒险了些,放在秦爷在的时候,他不骂你,也一定要指着你一众下属的鼻子一顿臭骂的。”
提及秦老,李云道微微叹息一声:“白驹过隙,老爷子已经走了有段日子了。从前有他在身边耳提面命,很多事情最终也都是他拍板了,我也才去执行的,如今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决策,我才知道这把椅子坐上去有多么地如坐针毡,怪不得真武叔说能力越大权力越大相应的责任也就越大,老爷子健在的时候,夙兴夜寐,那时候还经常劝他要注意休息,如今自己还没到那样的位置,便也已经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拿来处理那些棘手的事务。说到底,还是那时候站着说话不腰疼,体会不到老爷子的难处。”
何大海认真道:“云道,我相信老爷子看人的眼光,你也不用压力这么大,你不是常常说,凡事欲速则不达嘛。二部所承担的事务是很重要,但也不是没有回旋处理之道,我相信假以时日,这些如今看起来繁重的事务,对于你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只要初心不变,就算未来你坐上了秦老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我相信你会一样的得心应手!”
李云道苦笑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兄弟,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能把这国门为华夏十四亿百姓守好,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何大海笑了起来:“再套用你曾经说的一句话,屁股决定脑袋,坐什么样的位置便考虑什么样的问题,等你到了那个位置,自然也一样能解决那个位面的问题。你这颗被噶玛拔希用万卷经典熏陶出来的脑袋,处理这些事情不过是手到擒来!就跟用超级计算机玩最基础的扫雷游戏一下,好马拉小车,大材小用!”
李云道笑骂道:“你就光会给我載高帽子,要不把这位置让给你坐坐看?”
何大海连连摆手道:“我可不干!我这急脾气,跟那些耍心眼的家伙成天勾心斗角的,真指不定哪天不乐意了,一枪崩了他们都有可能。我要还是守着老婆孩子做我的富家翁吧!”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在太平洋里弄了座岛,没事可以去度个假啥的!”
李云道看了他一眼,随即苦笑道:“刚刚还在忽悠我坚守国门,现在又在帮我找退路了?”
何大海冲他挤挤眼睛道:“这种事情,总要有个准备的,万一呢?”
李云道摇了摇头道:“答应老爷子接下二部的那天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与共和国同荣辱、共存亡,若是真要到那一步了……”他顿了顿道,“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何大海瞪圆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从李云道嘴里说出的话,而后似乎又有些能体会他的心境:“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没事带老婆孩子来看看我这个大伯,总还是可以的吧?”
李云道笑了笑:“你不是担心凤驹和青龙把你儿子闺女拐走吗?”
何大海摆摆手道:“也就那么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走什么路,还是要各凭本事的。哦,对了,老朱家的那个小神经病听说被人弄进了军分区,是要弄出国去?”
说到这件事情,李云道嘴角扯了扯道:“朱瑾瑜跟他们家老爷子一样,都是不地棺材不掉泪的性格,所以我笃定他不会同意就这样跑出去流亡海外,他一定会趁这个最后的机会回京城找老头子哭诉,说是我们嫁祸,这应该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何大海奇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放他回京?”
李云道微笑摇头道:“你猜?”
此时某军分区长官的办公室内,朱瑾瑜一脸铁青地看着中年少校:“我说了,用最快的方式送我回京城!”
中年少校一脸为难道:“朱少,我接到的命令是送你出境,你就别为难我了,而且……你也知道了,公安那边现在是全国联网,通缉令已经发出来了,所有的交通工具你都无法使用。别说回京城了,就双子城,你都出不去!”
朱瑾瑜突然讥笑道:“出不了双子城,那出境就可以了?”
中年少校涨红了脸道:“这是上面安排好的,走的是私密通道……”
砰!
朱瑾瑜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盖子被震得跳了起来,中年少校也被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中年少校知道朱瑾瑜原先在北部军区的恶名,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的手枪。
“哼!”朱瑾瑜见状,冷笑一声道,“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用你们的运输机,送我到辽京,我自己再想办法回京城,如果这你也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少校,你应该清楚,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中年少校的国字脸几乎涨在了猪肝色,而后丢下一句“等等”,便转身出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折了回来,此时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有架运输机要回辽京基地,飞行员身体突然不太舒服,估计出发要明天了!”
“明天?”朱瑾瑜猛地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坐了下去,平静道,“明天就明天吧!”
中年少校微微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位二世祖提出马上就要走的要求,眼下全国警方都在通缉他,他只要走出这个军营,就有可能被公安逮走,不过他还是打心眼里希望这家伙能被绳之以法,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冤灵?
他让人带着这位朱家二世祖去了招待所,这才在刚刚被二世祖占了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心情有些沉重。
随着纷繁心绪,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正梦见那二世祖提着刀子扑向自己的时候,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士兵惊醒了。
“少校,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闯进来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
少校本就心情不佳,此时眉头深皱:“说了多少回了,做事要稳重!怎么了,说!”
士兵喘息道:“少……少校,那个人……那个人偷了辽京来的那架运输机,自己开着我们的运输机飞走了……”
“什么?”少校猛地站了起来,眦目欲裂,“你说什么?”
士兵又重复了一遍,少校二话不说,夺门而出,只是他刚刚奔上阳台,便看到一架运输机轰鸣着腾入阴霾的天空,直至云霄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少校狂怒,回头大喝道。
“我们也不知道……他就突然去了停机坪,穿着航空大队的制服,我们也没太在意……直到拉肚子的飞行员跑过来说有人开着他的飞机跑了,我们才反应过来……”
“混蛋!”少校喝骂了一声,奔回自己的办公室内,拔通了某个电话,得到了上面的应允,这才将那士兵喊了过来,“告诉机库的人,这是我们在配合军区的演习,让大家一切照旧,那个飞行员,你把他叫过来,我跟他谈谈!”
那士兵点点头,正欲出门,却又折了回来,欲言又止:“少……少校……”
“有话说,有屁放!”少校不耐烦道。
“是!报告少校,那个人开走的飞机,我们只加了不到半程的油!”
“什么?”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少校又如同惊闻天雷。
第两千零九十二章 恶魔的结局
“上帝要让一个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李云道给坐在自己对面的澹台学君湛茶后,淡淡笑着说道,“穷途未路之下,以他的偏激性格,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并不会让人产生怀疑。”
澹台学君点头道:“我只是觉得,为了他这种人渣动用暗棋,委实是有些可惜,这些暗子网络的形成,秦老当年是花了大功夫的,用在他身上实在是……”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道,“想说杀鸡用牛,但他实则连鸡都不上。”
李云道摇头道:“他的危害性已经远远大于一般的跨省悍匪了,动用一些资源送他最后一程,也是我们必然的选择,尤其是我们如今还不想跟朱老头正面开战的前提下,以这样一种方式结局,应该是双方都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澹台学君道:“朱老头生性多疑,而且据历史情报分析,他跟赵、蒋两家的那两位的性情有很大的不同,这样的结局他果真能接受?”
李云道笑道:“接不接受也已经由不得他了,在他动用关系保朱瑾瑜的时候,他差不多就应该能想到这种可能性。”随后,他又正色说道,“不过以老头子的狡猾,应该不难猜出二部布下了一张很大的网,不过也无妨,毕竟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党指挥枪嘛,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就是这个道理。”
澹台学君点点头,话锋一转:“那个俄国小公主,是怎么回事?”
李云道笑得异常狭促,挤挤眼睛道:“你担心小师叔移情别恋?”
澹台家的聪明姑娘轻哼一声:“他敢!”
李云道耸耸肩膀道:“小师叔的德性你也知道的,武功虽还不是天下第一,但好心肠却是出了名的,他那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一身素衣的澹台学君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而后抬头看了李云道一眼:“他跟你走得太近了,我不放心!”
刚刚喝进去一口茶水的李云道差点没喷出来,诧异地看向澹台学君问道:“什么叫跟我走得太近了你不放心?”
于是,澹台家聪明姑娘开始掰手指头:“蔡桃夭,阮钰,齐褒姒,古可人,薛红荷,薛绿荷……”平静的眸子看向李云道,仿佛能一眼看穿这世间所有男人的内心一般。
李云道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泥做的,投胎到浑浊的世间,感情这方面自然是清澈不起来的。”顿了顿,他又认真道,“但小师叔不一样,他还是一块玉璞,可雕塑性很强!”
澹台学君笑道:“所以我才觉得他会近墨者黑。”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这才又扯回正题,澹台学君道:“情报学院的招生工作进行还是很顺利的,留住了不少原本要出国留国的好苗子,都是理工科背景的出类拔萃的尖子生。预计下个月,第一期学生就可以入学了!但按魔都那位设计师的设计,学校的一期工程要到明年年底才能竣工,所以一期学员在哪里上课,还个问题。”
“哦,总共多少人?”情报学院的事情在定好方向规划和协调好资源后,李云道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压给了澹台学君,前阵子澹台姑娘忙得脚不离地,要不是这次遇上双子城的事情,她也许还在京城为了学院的事情奔波。事实证明,以教书育人传家的澹台家族的确很擅长这方面的事务,短短数个月的时间,从工程开工到学院招生,几乎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第一期的苗子是从全国排名前五的高校里招募的品学兼优能力出众的苗子,总计九十八人,学制两期,通过文武各项考核后才可以进入二部的各个部门见习。”谈起自己擅长的事情,澹台学君侃侃而谈,既将眼下的状态做了汇报,又表达了自己为这座情报学院规划的未来远景,“计划每年递增百人的招生名额,如果每年都能保证有优质生源的话,不出十年,我们将有数千名可用的精英人才!”
李云道郑重点头,举杯敬道:“学君,这件事情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以茶代酒,我代表华夏十四亿百姓敬你一杯!”而后仰头豪迈地一饮而尽,“说实话,我很期待华夏民族真正复兴的那一刻,也许在我这辈子可能还无法看得到,但给子孙们打好基础,让他们照着路子走下去,就一定不会有错!”
澹台学君微笑举杯:“为了民族的复兴!”
此时,一架伊尔-76正划过两人所在的茶室头顶,一路南飞。
驾驶舱内,朱瑾瑜狞笑着自言自语:“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不会输的,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似在呐喊,又似在说服自己。他的脑中又在不停地回闪着整件事情的历程,他明明记得局势是对己方利好的,那时候李云道也根本不知道是他在背后使绊子,他暗暗地积蓄着力量,只等着趁其不备的机会。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处在下风位置了?明明一开始是自己牵着对方的鼻子在走,为什么此时却是自己要狼狈逃窜?
李云道!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他拼命地呐喊着,但是声音却淹没在运输机的轰隆隆的轰鸣声中。这种伊尔-76的机型如今在远东主要用于民航,但因为其极耐寒的优点,华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也进口过数十架,主要用于北部极端天气下的军事运输任务。朱瑾瑜当年是在辽沈军区当的兵,对这种运输机并不陌生,作为突击队队员,掌握多种机型的驾驶技术也是在敌后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只是,当初学习如何驾驶飞机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偷出一架伊尔-76用于逃亡。
这一切,都拜李云道所赐!
突然,飞机上的警报声和仪表盘上闪动的红色光点打断了他的疯言疯语,他抬头看向仪表盘,那俄文字母看得他几乎瞬间无力——飞机燃油告急!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在军用基地里,因为偷飞机时过于紧张,居然忘记了最基本的安全检查,此时的油量却也连返航都不够了。
此时飞机才开到原始森林上空,脚下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他立刻决定:跳伞!
而后,他搜遍了整架飞机,正以为机上一只降落伞包都没有的时候,终于在逃生门附近找到了一只备用降落伞包,而后欣喜若狂地背上。
就在燃油警报开始疯狂鸣叫时,他打开了舱尾的舱门,高空的寒风吹得他浑身冰冷,他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奔跑着跳入机尾的云海,身体陡然下速下坠的时候,怨毒的诅咒在飘渺的云层和急速的风声里消逝:李云道,我要活剐了你!”
距离跳伞地不足百里的军事基地里,中年少校赤红着双目看着前来报信的士兵:“你说什么,坠机?”
士兵道:“不过雷达监测到在坠机前有人跳伞了,应该是他!”
中年少校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而后猛地一拍桌子:“妈的个巴子的,王八蛋二世祖,这种事情自己都让老子给摊上了?”
士兵唯喏了半天,才道:“少……少校,你看我们要不要组织营救?他跳伞的那个地方,是国家级野生动物保护区,里面啥玩意儿都有,现在是深秋,熊瞎子啥的都没有冬眠……”
少校愣了一下,而后马上道:“怎么才说?快,马上组织营救!”
士兵立正敬礼:“是!”
士兵还没跑出去,又听少校将他叫住:“等等!”
少校想了想道:“稍微低调些,就说是去拉练,到了地方再宣布任务!算了,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他妈的,王八蛋,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茶香沁人的屋子里,欧阳靖猛地拉开门,兴冲冲道:“主任,飞机掉下来了!”
李云道看了看手表,点头笑道:“是啊,也该差不多了!”
欧阳靖却不解道:“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要给他降落伞?这种人渣,死十次都不算过份。”
不等李云道解释,澹台学君却微笑道:“欧阳处长,我考考你,这世上有两种降落伞,你知不知道?”
欧阳靖早年也是一线的优秀特勤,自然也没少接触过降落伞,马上笑道:“降落伞的种类可就多了去了……”说了一半,却见李云道微笑摇头,而后疑惑地看向那位年轻的女军师。
只见澹台学君淡淡一笑道:“这个笑话可能有点冷,但却很有意思!”她顿了顿,一本正经道,“降落伞分成打得开和打不开两种啊!”
欧阳靖瞠目结舌,而后捧腹大笑:“太好了太好了,活该摔死丫挺的杀人犯……”
与此同时,从数千米高空一跃而下的朱瑾瑜凭着经验正欲打开降落伞,却陡然再次发现这个让他全身颤抖不已的事实。
“我擦你祖宗啊……啊……”
惨叫声划过原始森林上空的蓝天,最后轰然落进一片密林。
第两千零九十三章 我也姓朱
目睹了床上的血腥一幕后,胡晴飔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跟学校请了长病假后,她便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起床后便到别墅一楼的健身房里跑步一个钟头,之后吃着早餐刷刷微博,没准儿一个上午便那样过去了。午餐后午睡半小时,起来就坐在闺房的梳妆台旁看着外面黄叶翻飞的秋色发呆,期间也许会翻出一本陈年的旧杂志或者一本泛黄的世界名著,漫无目的地翻一翻,坐到斜阳西照暮色初升时,才会下楼与家人一起用餐。
这天下午,天色有些昏暗,坐在窗边的姑娘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翻动着一本上世纪某年出版的《大众电影》,但目光却停留在窗外滚动的乌云上。男人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消息了,期间她试着给他发过微信,他回复说在东北出差办些事情,她便也没有继续打扰他。自从出了上次的那件事情后,她也开始隐隐意识到男人正在做的应该是很危险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对手是谁,但从小便学会察言观色的她从男人时常紧蹙的眉间也不难看出那位对手的强大。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并不代表她不懂这些事情,从小身在红门高墙内的孩子终归是耳濡目染了许多事情的。
窗外,一片黄叶伴着秋风飘入窗台,恰好落在她面前的杂志上,黄颜色的底纹上脉络清晰。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念那个受了伤也要赶来约会的男人。电话并没能打通,服务商语言提示“无法接通”,她便微微有些担心。东北地域广袤,手机信号的确不会处处都有,但心里还是担心他此时会不会又身在某处险境里,继而她又有些自责——毕竟自己是一点都帮不上他的忙的。
又不知道在窗边坐了多久,想了多少女孩儿的心思,直到天色渐暗,别墅一楼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她才回过神来。
平凡而无聊的一天又过去了。胡晴飔有些害羞地想着,似乎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般,甘于平凡,喜欢平凡,可是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那天晚上在极私密的空间里,他在她耳边摩挲着说,他从小就喜欢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见了第一面就喜欢。她知道他不是在撒谎,不过就算他是在撒谎,她也喜欢听这样的话。每个女人都喜欢将自己奉为公主的童话!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听着拖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她便知道是向姨来叫自己吃饭了。向姨是爷爷的远房亲戚,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来,向姨就生活在她的世界里,如同一个不可缺少的亲人,打点和操持着这个家里的一切杂务。
“飔飔,吃饭了!”向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在门外响起。
“哦,来了!”起身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待机屏上是她和男人的结婚照,曾几何时,因为政治联姻的缘故,她觉得这张照片很可笑,但她自己也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把照片存进了手机,又是什么时候将这张照片当做了屏保。看到照片上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的男人,她下意识地笑了出,眼睛眯成一个月芽儿,最后小声道,“我要去吃饭喽,你也要乖乖地按时吃饭哦!”
下了楼,走过客厅时却发现平日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坐在餐厅里的父母出乎意料地坐在沙发上。
“爸,妈,向姨喊吃饭了!”她唤了一声,便要往餐厅去。
“飔飔,你过来,你爸爸有事情跟你说。”母亲冲她招了招手,只是与她对视的眼神有些躲闪。
“爸,我已经请了长病假了,去外交工作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过了这阵子我们再商量……”她有些无奈地往客厅走着,等在沙发上坐下来,才发现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父亲面色铁青,知性大方的母亲也一反常态地长长叹了口气。
“飔飔……你爸爸想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不要太激动……我们放平心态,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总也有个解决的法子的。”母亲挪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母亲的手很凉,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忍。
客厅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静得只听得到彼此间的呼吸间。
“爸,你要说什么,向姨在等呢……”不知为何,她微微有些心慌,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的冲动。
一直垂目低头的父亲叹息一声,终于抬起头,目光却是落在母亲的脸上:“总是要告诉她的,晚痛不如早痛!”
母亲缓缓点头,眼圈微红。
胡晴飔这时才发现,父亲还没有换衣服,平时一回来就会放进书房的公文包还在手边。此时父亲打开公文包,抽一封文件,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胡晴飔愣了愣,最终还是接过那只有两页A4纸的红头文件,页眉上的公安局的字样显得特别刺眼。
不知为何,她突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地将文件调整好,平静地一行一行地读了,又平静地将文件递还给父亲,而后平静起身:“吃饭吧!”
这样的反应似乎出乎了父母的意料,母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父亲叹息一声道:“我已经跟公安那边验证过了,不会有错,通缉令已经下发公安内网,还没有上媒体,那是顾及了朱家的脸面……”
胡晴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道:“爸,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此刻也姓朱。”
父亲猛地一拍大腿,懊恼道:“早知会这样,就不该听老爷子的……”
胡晴飔摇头道:“爸,这跟爷爷没关系,跟你们都没关系。我相信瑾瑜,他是我丈夫,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栽赃嫁祸!”
父亲皱眉道:“飔飔,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胡晴飔冷笑道:“在政治的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这是爷爷教我的。”
母亲见父女俩要起争执了,连忙插道:“爷儿俩说得都有理,这件事情究竟是如何的,我看也要等那孩子出现后问个清楚。”
父亲怒道:“出现?怎么可能出现?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他,就算出现,也是被押解回来,要问也要去里面问。你们觉得以朱家那样的背景,公安敢无缘无故地签发这份通缉令?你以为这东西不经过朱老头的首肯,他们敢出来?”
胡晴飔依旧表现得相当平静:“爸,是非功过,有时候得历史来评判。虽然很多事情我没去过问,但我也知道,瑾瑜正在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他有理由也有能力做到这一步。舍车保帅的事情,朱家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你……”父亲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好道,“总之,这件事情,你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的,不管是事实,还是冤枉的,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这件事情你都不要去介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维也纳读书吗,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出去散个心,你二叔现在派驻在维也纳,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胡晴飔看着自己的父亲,以前所未有的勇气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等他回来。”
“你……”父亲气得站起身,伸手指着她,“你是不是样样事情都要跟我唱反调才舒服?这件事由不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胡晴飔沉默不语,但倔强的眼神却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坚决不会离开京城半步。
母亲连忙起身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去维也纳读书也不是今天这一天的想法,之前是想你跟着二叔去维也纳使馆学习一段日子的,之前跟朱家那边也是打了招呼的,本来想着你们都还年轻,生孩子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不过他们家要是着急,我们可以把瑾瑜也弄过去,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跟你爸爸也是不想你站在风头浪尖上……飔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说是万一,那些事情真是那孩子做的,你……你不害怕吗?”
胡晴飔斩钉截铁道:“我不信!没有万一!”她的的确确是不信的,她不信那个说他爬也要爬来跟自己约会的男人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她不信那个将自己拥在怀里如同哄孩子一般说着温心话的男人会那样冷血无情,她更不信那个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会忍心对那些无辜的妇孺下手。
谈话不欢而散,一桌子晚餐最后只剩下向姨和胡母两人各怀心思地吃了些许。
“嫂子,别担心了,我待会儿给飔飔送上去。”向姨安慰胡母道,“我待会儿也劝劝我哥,跟孩子较个什么劲啊!”向姨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还是父女俩为了工作的事情在较量。
“妹子,你也见过瑾瑜那孩子,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胡母叹息一声问道。
第两千零九十四章 最后的挣扎
“挺好的,知书达理,长得又帅,家世又好,是我们家飔飔的良配啊,我看小两口感情前阵子不是挺好嘛,怎么突然就搬回来住了?我问飔飔她又不肯说……”向姨道。
“是啊,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可是谁想得到居然是个连环杀人狂呢……”胡母自言自语道。
“啥?”向姨微微一怔,“啥杀人狂?”
向姨是胡父的远房表妹,没什么文化,但人很勤劳贤惠,老家发大水后就来了京城投奔胡家老爷子,之后便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很多年了,胡母也从来都没有把她当作外人,当公安发布全国通缉令的事情说了一遍,闻言向姨脸色大变。
“嫂子,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向姨回忆道,“你记不记得他们小两口刚刚结婚后,有一次回来吃饭,多喝了两杯,就留在家里睡下了。我半夜听到外面有动静,起来一看,是瑾瑜从外面回来,他穿着一身紧身衣,就是睡不着,出去跑步了,当时我也没多想,不过后面一个礼拜,我听说附近的一个别墅小区里,有一家三口被人杀了,案子一直没破……”
胡母听得头皮发麻:“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件事情现在还没有正式公开,也许真的像飔飔说的那样,还有转机……”
向姨点点头,下意识地看向楼上胡晴飔房间的方向,说道:“飔飔也都知道了?”
胡母点头:“知道了,但不肯相信。”
向姨叹息道:“是很难相信啊,那孩子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温和劲儿,谁会相信他是个连环杀人恶魔呢?更不用说天天跟他同床共枕的飔飔了。”
楼上,胡晴飔抱胸立于窗前,抬头看向灰暗的夜空。就在刚刚,每隔几分钟她便拔一次他的手机,但始终都是那句冰冷的“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应答。
对于朱瑾瑜是杀人凶手这件事,她始终是不信的,但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也许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就连朱瑾瑜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有时候窝在床上能睁着眼睛到天亮。很多个夜里,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却也没有多想,那时候只觉得他或许也和自己一样,为了某些事情烦恼失眠吧。
父亲带回来的那两张红头的通缉文件被揉皱了,此时又被抚平,平静地呈在她的梳妆台上,白纸黑字红章如同一封专程来嘲弄她的信件。
你在哪儿?如果知道我在担心,回个电话,哪怕回条微信也好啊!
一入夜,森林的深处便会传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兽吼声,考验着搜救小队成员的每一根神经。猫头鹰的怪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将年轻的士兵吓了一跳,亲赴现场的中年少校笑骂了一声“胆小鬼”,但脚下踩着咯吱作响枯叶,听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野兽“呼唤”,他也在心里不停无骂娘。
“长官,发现了一部分飞机残骸,搜救目标应该就在附近!”
“扩大搜救范围,另外让兄弟们注意安全,这一带是野生狼群保护区,据说还有熊瞎子出没,没事别去招惹那些东西。”少校用通讯器吩咐道。等下完了命令,他才停下来,士兵送了水壶上来,他接过喝了一口,问道:“几点了?”
士兵道:“报告少校,现在是夜间十点二十,距离坠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
少校点点头:“他娘的,这二世祖不会是跳完伞,自己走了吧?”
士兵道:“报告少校,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少校想了想道:“继续搜救,如果到明天天黑时还找不到人,就可以认定他自己离开了。大家带的单兵口粮够不够到明天晚上?”
士兵道:“应该足够了。”顿了顿,士兵才接着道,“少校,万一,我是说万一,那小子真死了,咱们会不会要背锅?”
少校轻哼一声道:“这锅怎么都甩不到我们头上来,飞机是他自己偷的,我们没追究他们的责任就不错了!不过关系是咱们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要仁至义尽了,也不怕会有什么后遗症。”
士兵道:“大伙儿都在猜测那小子的背景,说是一定关系通了天了,才会这么不留余力地去救他。”
少校笑骂道:“让他们好好搜救,没想这些有的没的,有关系有背景跟咱们这些大头兵有个屁的关系,我这辈子估计少校到头了,能到中校那也就是祖坟冒烟了,你们就更不用说了,那些大人物的关系,咱们也攀不上!少想些有的没的,抓紧!”
月色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在林间,落下斑驳光点,夜行的大型野兽们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在不远处的林间嘶吼着发出恐怖的声响。夜风抚过,林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将一抹陌生的血腥味传向更远的地方。
缜密的针叶林,偶尔有几只小兽从枝杈间跃过,看到悬挂在树枝间的陌生来客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上两眼,见那人没有动弹,便也就再次蹦跳着离开。这些单纯的动物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一只微闭着的眼睛正打量着它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龇着气。
他已经困在这里足足八个钟头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跳伞时因伞不打开而摔死的人比比皆是,当年在入选突击队前的选拔考核时,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从他身边惨叫着掉下去,他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死状,但在当时训练营里传闻,那个吃饭时喜欢吧唧嘴巴的年轻人摔成了一团肉泥。高空跳伞是作为敌后运作的突击队员的必备技能,所以他能清楚在没有打开伞的情况下,人的下坠速度会接近每秒五十米,若是这样都摔不死,这就说明老天爷还站在这自己这一边。
此时他的内心是欣喜的,尽管一根小臂粗细的树枝贯穿了他的整个肩膀,让他整个人挂在半空,但在经过短暂而剧烈的痛疼后,尤其是在他找到了处落脚的坚固枝杈时,境况就变得没那么糟糕了。
但他也还是不敢乱动,落时这片高大的针叶林时,他浑身上下都被树叶割出了无数血口,就连一只眼睛也似乎被戳瞎了,身上更是无数处骨折。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还活着,还能喘息,这就代表还有机会!
李云道,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还要一刀一刀地将你凌迟处死,不,在这之前,我要将你的那些女人,一个一个地杀死在你的面前!
这样的信念让他支撑了很久很久,于是他马上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身上的通讯设备在高空中就已经遗失了,若是没有人来营救自己的话,也许自己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自救!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小臂粗的枝杈不用说他根本没有工具处理,就算可以,他也不敢,这样的伤口若是拔出树枝,一定会造成大出血,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秋夜的气温越来越低,他也觉得越来越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摄入过任何食物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可能会因为低温的各种并发症而死在这里。
刚刚那些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的松鼠一下的小兽,怎么就离得那么远呢?
这样的懊恼并没有持续太久,细微的咝咝声从身边的一处枝杈上传来,他瞬间欣喜若狂,老天爷待自己还是不薄的,想什么来什么!
月光下,一只通体莹绿的毒蛇自朝着这边游绕过来。
朱瑾瑜眼疾手快,一把便擒住了那毒的七寸位置,这样的动作在平时算不上困难,但此时却是疼得他几乎窒息过去。
好不容易缓了一阵子,他才伸手熟练地掐出蛇胆放进嘴里,而后剥去蛇皮,对着那蛇身便是一口。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已经看着树下有狼、有像狗却又不是狗的野兽一一经过,每一个都抬头看了看他,最终因为那树太高而终于放弃了此次觅食。
他又不得不再次感激老天爷的慷慨,若是刚刚落地时低了一些,也许此刻早已经葬身野兽腹了。
此时又想到那个长得一对桃花眸的对手,恨得食其筋肉。
一阵阵的困意袭来,他却拼了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睡过去,否则很可能在睡梦中一命呜呼。
强忍着潮水般的困意,他开始想象未来某一日,自己大仇得报的画面——在李云道的面前,杀死他的女人们,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枯叶踏碎的声响惊醒过来,此时东方已经微微露白。
于是,他看到了那张此时他并不希望看到的面孔。
很美,却很陌生。
那女子站在树下,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他笑了起来,扯动了肩膀上被树枝贯穿的伤口,却也无所顾忌。
“终究,你还是不会忘了你自己姓朱!”朱瑾瑜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毕竟,我现在只是一条疯狗而已。”
第两千零九十五章 玩具
猫头鹰的凄厉叫声从森林深处传来,给原本的静谧又晕染上了一层诡异。乌云遮蔽了月光,落在林子里的斑驳光影也随着渐起的夜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瑾瑜的笑声从树梢间传来,这一刻,他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眷顾自己了。只是当他发现站在树下良久的女子迟迟没有任何行动时,狂喜后的一抹不安开始缓缓爬上心头。
那女子仰视着他,目光中却没有丝毫情感。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月亮被乌云遮住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声音,自己也是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那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而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笑了起来,笑声却比林间猫头鹰的声音还要苦凄几份。
“朱奴娇,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于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他的声音不大,但寒意逼人。
那面容早就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女子依旧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处与己全然无关的风景。
不喜不悲。
“朱奴娇,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那天晚上如果我把大人们叫来,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了?”他微笑说着,但更多地却好像是在嘲讽站在树下的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
等他再开口刚刚说完她从前的那个名字,她才陡然开口道:“时间到了。”
朱瑾瑜知道这女人的精神不太正常,闻言却仍旧皱了皱眉:“什么时间?”
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把你弄下来的时间。”
朱瑾瑜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想着“血终究是要浓于水的”这样的话,但却看到女人两手空空,不由得皱眉问道:“你准备怎么把我弄下来?”
朱奴娇看着他笑道:“你说呢?”
朱瑾瑜突然面色大变:“你……你个疯女人,离我远一点……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惨叫声掩盖了林间的兽吼和虫鸣,呼啸着的夜风将浓郁的血腥味送向远方,很快便有某些大型野兽循味而来,在那血液早已经凝固的树干下久久徘徊。
次日清晨,李云道晨练时身边多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五公里跑下来,如此体型的彭仕超居然也只是汗流浃背而已,倒是让李云道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这么多年彭处长的体能始终没拉下!”李云道一边做着拉伸一边看着擦汗的彭胖子说道。
“主任您过奖了,不过当年武装越野我也是能闯进前五的,只不过后来因为受了伤,靠激素才恢复过来,但这体型……医生也想了不少办法,但收效甚微。”彭仕超陪着笑,不停地擦汗。
闻言,李云道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打量着这位东欧行动处处长,笑道:“没人规定胖子不能干特工。”
彭仕超嘿嘿笑道:“要是有法子能瘦下来,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家当来换,虽然我全部家当也没多少。”
一边锻炼着一边开着玩笑,说了阵子闲话,两人这才说到正题上。
“主任,还没找到尸体,我怀疑他应该还活着。”彭仕超搓着手道。
双子城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李云道一连深呼吸了数次,才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活法。有的人,你让他活着,他却宁愿去死的。”
彭仕超没能弄明白年轻的顶头上司在说什么,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越来越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不凡之处。
李云道见他一脸茫然,却也没有多加解释,一边做着箭步深蹲一边道:“从大局来看,朱瑾瑜不过是个买一赚一的添料,他究竟如何,倒也不是眼下我最关心的问题了。我只想知道,京城里的那些跳梁小丑,闹腾得那么欢,就不怕我杀个回马枪?”
彭仕超垂手站在一旁,默不吭声,不知为何,他能感受得出来,年轻的顶头上司并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一句自言自语的反问。
过得片刻,等李云道一套拳打完,彭仕超这才凑上前问道:“主任,您看要不要安排立刻返京?”
李云道却笑道:“这么快回去干什么?这么早就回去,他们如何能不留余力地发挥呢?我要是回了京城,他们哪里还有胆子来找我的麻烦?”
话还没有落音,彭仕超就已经冲进了一旁的一处林子里,而后不久,便见他面色铁青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走到李云道身边轻声汇报道:“是个死士,服毒自尽了。”
李云道笑了笑道:“为了要我的命,他们还真是不惜血本啊……不过,他们当真以为在京城打算干的那些事情,能逃得出我的视线?”
彭仕超连连点头,他知道,秦老临终前将二部的所有暗线全部嘱托给了眼前的年轻人,这也是为何他如今就算没有太多战绩,却也一样能坐稳二部这把交椅的重要原因之一。
“主任,大典就在后天。”彭仕超适时地提醒道,“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情上。”
“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李云道笑道,“再让他们最后疯狂一把,得让他们使全力,不然会有很多后遗症。”
彭仕超抹了把宽大额头上汗珠,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也知道,李云道一定是早就做好了“请君入瓮”的局,只等那些图谋不轨的力量来自投罗网。不过,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真诚道:“主任,这几天盯着您的魑魅魍魉有些多,您尽量还是不要像今天早晨这样一个人出来晨练,我担心会出事。”
李云道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一个人呢?”
彭仕超张了张嘴,四下张望,却也还是没能找到那位据说武功盖世的年轻小师叔。
“老彭,这里的事情应该也差不多了,你倒是要早点回京城。”李云道笑着道。
“回京城?现在吗?”彭仕超有些摸不透李云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回去跟欧阳靖汇合,要做干什么,我已经都布置好了!”
“是!”
“对嘛,这才是痛快人!少几个心眼,多干些实事儿,这才是我们二部需要的中坚力量!”
目送仍然有些忐忑彭仕超离开,李云道这才独自一人走入车水马龙的街道,踏着刚刚被洒水车经过的小道,一路走过市里最热闹的地区,而后拐进一条小道。
就在他拐进小道后不久,又有一男一女迅速拐了进去,却愕然发现里面是条死胡同,眼前哪里还有那年轻二部主官的身影!
半个钟头后,双子城郊,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哈飞在一处民房前停了下来,司机从车上推门下来,看了看四周,这才微微一笑,正是刚刚在城中小道上消失不见的李云道。
他站在两层的民房前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那民房的铁门缓缓张开,一张美丽而冰冷的脸庞出现在门后:“进来吧!”
他的嗅觉一如既往地灵敏,刚刚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见那女子将一只手别在身后,这才皱了皱眉道:“干嘛弄得这么狼狈?”
那女子这才将别在身后的手展示了出来,那手上戴着医用的手套,手套上的确满是血渍。
“从飞机上掉下来的,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命还真的很硬啊!”李云道感慨道。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女子问道,“他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他那么容易就死掉。”李云道耸耸肩。
“你是在同情我?”女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嗜血的暴虐。
“你觉得我会吗?”李云道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女子突然平静了下来,移开目光,却认真地说道:“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
李云道微微一笑:“那要看对谁而言了。对朱瑾瑜来说,我这种人的存在的确是很可怕,因为我永远都会比他快一步;对那些企图对我们华夏百姓不利的异端势力来说,我也的确很可怕,因为我是他们达成目的最大障碍。但对我们华夏的百姓来说,我又何尝不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呢?”
女子低下头,轻捋耳边的碎发:“别人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恶魔。”顿了顿,她才继续道,“若不是你玩弄人心,朱瑾瑜何尝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云道却收起笑容道:“在他将魔爪伸向第一个无辜百姓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世上会有比他更可怕的存在。”他也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总要有我这样的人来守护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的,如果你说这样是恶魔,那我便是。”
女子抬头时,又再次笑意盎然:“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所以你也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恶魔。”
李云道这回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女子道:“我很善良的!他下半身不遂,我刚刚还给他缝了两百多针……”
李云道打了个哆嗦,忙道:“细节就不用跟我说了!”
女子笑得阴森恐怖:“谢谢你的玩具……”
李云道原本打算迈入那间民房的堂屋,突然他又改变了主意,转身走下台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疯子,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没有避讳那女子,疯子这样的话她也听得真真切切,却没有丝毫反驳,只是看着李云道来了却又马上离开的背影,笑得异常大声:“往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要忘了喊我,你的疯狗需要这样的玩具,越多越好,哦,对了,最好都姓朱……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民宅上空回荡着,李云道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因循环,报应不爽啊!
第两千零九十六章 不一样的杀手
秋阳娇媚,暖色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伴随着北国秋风,让人神清气爽。
李云道走在行人熙攘的双子城主街上,举目望向远处街道两侧的盔式穹顶建筑,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跨过一条黑龙江,便是另外一个国度——这里是华夏的最北。若是东南西北各有一处实体的国门,那么最北侧的国门便理所应当地建在这里。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将一切企图对华夏不利的魑魅魍魉都抵挡在国门之外,这是自己手掌二部这支国之利器的责任和义务。
也许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街上走着的人,脚步远比在京城和魔都的要慢得多,作为一个普通人,无忧无虑地在这样一个素来平静的边境小城里活上一辈子,也许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这样想着,突然有些怀念那座同样在边境的青藏高原上绵延千里的大雪山,怀念那座破旧古庙里的檀香味,怀念那经堂里传出来的晦涩经文,怀念那位双目永远古井不波的老人,还有那座也许永远游离在喧嚣世界边缘的流水村落。
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枯叶落在他的肩头,李云道微笑着捻起那片枯叶,抬关看向眼前每家店铺前自发支起的国旗,自言自语道:“转眼便是大典了!贾牧,京城那边也该差不多了吧?”
身后响起贾牧的笑声:“主任,您一离开,各方势力便都活跃了起来,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的人一直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脉络基本也都已经摸清楚了,就等收网了!”贾牧的声音里透着股鲜有的兴奋。他的确很高兴,他知道老板上任以来承受着各方的压力,尤其是来自于不同层面的质疑,以至于来双子城前,他都隐隐替老板捏把冷汗——坐在二部掌舵人这样的位置上,太需要用战绩来说话了。老板之前也算是战绩无数,但那是在公安口子上的成绩,来了二部便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在争议中坐上那把椅子的主子太需要一场大捷来让那些人统统闭上嘴巴。那么,这一次应该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怎么,紧张?”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难得连说话都有些嗓子发紧的贾秘书,“不像你啊,咱们一路走来,也算见过一些大风大浪了,以后也许还有更大的挑战啊!”
贾秘书笑了笑,见李云道掏出烟,他习惯性地掏出火机去帮忙点上,同时自嘲地笑着道:“主任,大风大浪你都在前面顶着,能到我们身上的其实连水花都算不上。紧张是真紧张,毕竟事关大典,要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这就算长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云道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让那种火辣辣的滋味在肺中停留片刻,才长长吁出,微笑道:“紧张说明在乎,在乎在能将事情干好。通知下去,随时准备收网,不过还要等一个契机,既然箭都已经射了出去,那自然是能多打几只便多几只!”
贾牧用力点头,看了看四周,隐隐还能看到戴着耳机的二部工作人员混迹在人群中,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从昨晚到刚刚,已经有不下五拔人马,都是冲着您来的。”
烟雾在秋风中迅速飘散时,李云道轻笑道:“很明显,鱼进网了。”
贾牧狠狠地嗯了一声,深吸了口气:“要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师叔叼着根牙签从一家店铺里晃悠出来,神情自乐,看到不远处的李云道,便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咦,好巧!”
对于小师叔的冷幽默,贾牧等人早已经习以为常,见小师叔过来,他便主动离得远了些,倒不是他不愿跟龙五打交道,而是这位辈份的确很高的年轻人有时候开起玩笑来会让他这个当秘书的都觉得有些蛋疼。
“是啊,好巧!”这世上愿意这样回应龙五的人怕是也只有李云道了。
龙五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几拔人里,只有一拔还算是有些实力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岛国忍者村的杀手。另外还有一拔人像是雇佣军,我不擅长盘问这种事情,都交给你手下的那位彭处长了。我之前还真有些小看了那个胖子,这方面他还真有一套,不过说实话,他也真够变态的……你说他在另外的方面是不是也这么变态……”
李云道打量着一脸八卦的小师叔,清了清嗓子道:“学君对小公主的事情似乎很介意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小师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把揪住李云道的胳膊道:“这你可给我作证啊,我跟那小丫头清清白白!”
李云道耸耸肩道:“有没有只有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而且据我观察,你跟她清清白白,可人家对你并不是这么想的!”
小师叔那张充满胶原蛋白的年轻面孔上顿时写满了惊疑:“你……你可不能坑我……澹台学君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哪里是她的对手?”
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师叔,小师叔被看得心里发虚,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接着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想她跟小丫头结下梁子,这样对谁都不好……”年轻的小师叔越解释越乱,越乱便越说不清楚,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苦着脸哀求道,“这事儿你真不能袖手旁观,大不了……大不了回京城,我再多教两手保命的绝招!”
“成交!”李云道欣然答应。龙五是青龙的嫡传弟子,又是下一代青龙,师徒二人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岁月里,青龙先生几乎是倾囊相授,所以估计就连这位年轻的小师叔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可贵的富矿。其实小公主的事情并不难解决,甚至在李云道看来,已经不需要去解决,因为经历过一次离家出走后,她能再次跑出来的概率就极低了,而澹台学君那般聪慧的姑娘,又岂会不明白这一点?
看着小师叔欣喜地离开,李云道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小得意,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远处的吵杂声将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似乎那边出了一起并不算严重的车祸。
贾牧的反应很快,跟散布在周围的保镖着做了个手势,数名服饰各异的二部工作人员便同时向李云道这边靠拢过来。
就在这时,人行道上,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学步男童正跌跌撞撞地朝着李云道那边走了过去。
“哒……哒哒……”学步的孩子嘴角流着口水,似乎正为摆脱了母亲的限制而欣喜万份,在秋日午间的温暖阳光下,蹒跚着往站在路旁的李云道冲去。
看到这学步的男孩,李云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凤驹和点点学步时,自己不能陪伴其左右,如今李青龙和古九州也快要到了学步的年龄了,而自己依然不能在身边见证了孩子们的成长,这对一个当父亲的人来说,不能不算是人生的缺憾。尤其是眼前的男童皮肤白皙,乍一看跟被殷重明带去昆仑的古九州有几份相似,更是看得他心中暖流四溢。
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微笑看着那正冲自己欢笑着扑过来的孩子,银制的铃铛挂在那孩子的手脚上,每走一步都能听得到“叮铃当”的清脆鸣响,宛如秋日里的一首轻快儿歌。
贾牧和周遭的二部工作人员见是一个学步孩童,便不约而同地同时放松了警惕,都微笑着看那小家伙跌撞着奔向顶头上司的怀抱。
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这原本是无比和谐和温暖的一幕。
蹲在路旁李云道看着冲自己扑过来的小家伙,一时间看得眼角微微湿润:“九州……”
他友善地冲孩子身后紧跟过来的年轻妇人笑了笑,而后对着小家伙张开怀抱:“来!”
就在小家伙快要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李云道陡然全身汗毛炸立,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一把闪着幽蓝光泽的尖锥刺破了他胸口的衣物,那原本憨逗的孩童此时哪里还有学步孩童的模样,凶戾的眼神和尖厉的嘶吼如同刚刚迈过地狱之门的魔神。
一击不中,那尖锥在那“孩童”手里微微一转,再次倒着勾向李云道的脖子。
李云道一把抓住那执着铁锥的手,奋力一甩,那手持利器的“孩童”被甩了出去,不过他的身子在空中抛过一道弧线,最后飘然落地,踩着虎头鞋的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此时原本跟在“孩童”身后的女子也到了李云道的面前,她手里原本拿着两件看似是孩子玩具枪的事物,此时两件事物拼接在一起,枪口陡然对准了李云道的太阳穴。
贾牧和四周的保镖这时才反应过来,但毕竟隔着一些距离,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着那女子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
贾牧心中猛地一沉:“主任!”
整条街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两千零九十七章 勇猛的贾秘书
巨大的枪响将街上所有人几乎同时吓了一跳,在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行人便已经开始尖叫着奔走。
“开枪了开枪了,有人手里有枪!”这样的呼声开始在人流汹涌起来的街道上出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贾牧目眦欲裂,可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秘书,此时他的确是离李云道最近的,其余的二部工作人员均在数十米外。
“主任!”贾牧大吼一声,几乎想都没想,便冲那手中持枪的少妇狂奔去,他想抢在那少妇开出第二枪时,夺下她手中的武器。
那少妇确实也没有机会再开第二枪,她甚至连第一枪都能扣动扳机,这是贾牧奔到她面前时才发现的事实,因为一个双眉之间被子弹打出一个巨大血洞的人是不可能再扣动扳机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云道那边,此时才发现年轻的顶头上司嘴角轻扬着吹了吹手中袖珍的枪管,冲贾牧点了点头,枪口对准了那手中依旧拿着剧毒钢锥的“孩童”。
不过,此时那人哪里还有半点刚刚孩童的模样,凶戾的双眼里透着嗜血的寒光,开口时声音嘶哑沉重:“你……你……你杀了冥娘……”
李云道皱了皱眉:“你是中国人?”
那面如孩童的侏儒脸上凶光毕露:“我……我要杀了你……为冥娘报仇……”说着,那侏儒握紧手中的钢锥便再次冲李云道扑了过来。
李云道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秋日的阳光下,看着这个如同疯狗一般向自己袭来的侏儒。
其实,到了此时,也自然不需要李云道自己再动手了。
“留他一命!”李云道淡淡吩咐了一句,下一刻,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子弹分别击中那侏儒的双腿,他原本在飞奔袭向这边,却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倒飞出去,倒地后滚了数圈,却依旧咬着牙往这边爬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嘶吼着,身后拖出一条惊心触目的血痕。
二部的工作人员配合得很默契,一部分往场中集合以保护顶头上司,另一部分人已经迅速地进行了清场,此时原本行人如织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带着江畔水腥气的秋风在两侧的两层楼间穿梭。
已经有人上来缴获了那人的剧毒武器,被几把手枪同时顶着脑袋,那侏儒杀手依旧固执地往李云道这边爬着。因为有李云道“留他一命”的吩咐,众人也只能防备着他,但见他双腿血流如柱凄惨地在街心间爬着,不由得有些动容。
“如果我问你是什么人,你一定不会说,对不对?”李云道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出手便是毒招的侏儒杀手。
那侏儒杀手咬牙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真话的!”
李云道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早已经仰面倒下的少妇,也就是侏儒杀手口中的冥娘,轻笑一声:“那如果我问她呢?”
那侏儒杀手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李云道的意思,冥娘已经死了,他还能问出什么?
李云道走到那尸体旁,粗粗地检查了一遍,笑道:“她是你媳妇儿吧?”
那侏儒杀手明显没料到会被敌人一语中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终究还是想起良人已逝,继而越发悲痛:“我要杀了你为冥娘报仇!就算我杀不掉你,我也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来要你的性命!你死定了!”那侏儒杀手大笑起来,身上的铃铛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铛铛的清脆声响。
李云道检查了一下那女杀手的双手,虎口和掌都覆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一看便是常年练枪和某种冷兵器的,刚刚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又随身带了一把袖珍枪防身,怕是这会儿倒在血泊里的就是自己了。
突然,他看到那女子喉咙上有凸起的明显喉结,不由得微微一愣,诧异地看向那侏儒杀手:“他是男人?”
那侏儒杀手嘶吼道:“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女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短时间内的快速失血让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说话的中气也越来越弱。
李云道示意一旁的二部工作人员退开,走向侏儒。
“主任!”贾牧心有余悸,想劝阻,但最后还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顺手将刚刚女杀手的那把组装枪拿在了自己手里,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回了京城,自己一定要去好好参加集训,否则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还会如同今天这般束手无策。
李云道知道这侏儒应该武力值不低,为防他暴起,在离他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蹲下身,看着这个皮肤和样貌与孩童无异的杀手,喃喃道:“我在一本古籍里读到过,有一种从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秘术,可以用秘方药物控制孩童的生长速度,造就人为的侏儒,这种侏儒长大后,可以用在各种场合,包括满足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贵族,当卧底密探,乃至于培养成杀手。没想到,这都要9012了,居然还有人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来控制别人……书上说,被弄得人为侏儒的,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剧烈的疼痛中,而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造就出最顶尖的杀手……”
那侏儒杀手微微张了张嘴:“你……你居然听说过我们……”
李云道想了想,突然正色地起身道:“我大概猜到你们是谁派来的了!”
那侏儒杀手一愣,正欲说“你不要乱猜”之类的话时,李云道已经举起手中的手枪,对准了那杀手的脑袋:“我知道你其实也很痛苦,所以还是让你解脱吧!”
侏儒杀手正欲摆手,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手中的不字还没有成形,便听得再次一声枪响。
秋风将血腥味带去也很远很远的地方,惊起了一群在江边栖息的鸟雀。
很快,尸体被装进了收尸袋送去了距离双子城最近的解剖地点,小街上的血渍也被二部的工作人员打扫得干干净净,网络上关于双子城小街的某些文字、图片和视频被夏初那支已经正式划归二部新成立的信息特战处的精悍队伍清理得一干二净。
闻讯而来的小师叔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围着李云道走了两圈,才道:“就我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事了?”
李云道笑了笑:“你不用自责。”
龙五挠头,转发贾牧道:“我听说你刚刚很勇猛啊!”
贾秘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这会儿想想两腿都发抖呢!”
龙五笑道:“要不,回去我教你两招?”
贾牧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婉拒道:“我资质有限,底子又差,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回头去情报学院跟着上些课,应该能有所改观!”
龙五瞪眼,转向李云道问道:“你上次是不是忽悠我去学院教学生来着?”
李云道冲贾牧耸耸肩,这种时候,秘书就只能用来“出卖”了。
“你要是肯来,贾牧在的那个班,就交给你来带了!”李云道笑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这就商量好了,丝毫没顾及在一旁苦着脸的贾秘书。
等小师叔离开,贾牧这才苦笑道:“主任,我这算不算是被殃及的池鱼?”
李云道却问道:“你不喜欢小师叔?”
贾牧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不喜欢,而是……而是他那样的人,原先总觉得离我的世界太远了……嗯,您知道每个男孩子都有一个武侠梦,我也曾经是金大侠和古龙的铁粉,原本只觉得那是写在里的人物和世界,等发现现实生活里真的存在像龙五先生这样的人时,我才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敬畏心。像龙五先生这样的人,应该是用来干大事的,我这种就算练了也是三脚猫功夫的,就不要浪费他们的时间了。”
李云道笑着指了指他道:“妄自菲薄啊!你和冉雨早就站在了跟他一样的战线上了,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发觉吗?”
贾牧又恍惚地想起刚刚自己发了疯一般的冲那女杀手奔去的场景,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这会儿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有一点却是一直很清晰的——眼前的年轻顶头上司于国于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能死,这是一个站在华夏的国门处便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士,哪怕他长得很斯文,更像是大学里的年轻教授,但他所拥有的力量和能为国为民做的事情,贾牧却是相当清楚的。
“贾秘书!”李云道开玩笑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儿的!”
贾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般一般……”
走出两步,年轻的顶头上司突然回头道:“嗯,这样算的话,我欠你一条命!”
他刚想说“主任言重了”,那年轻的二部掌舵人哈哈笑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走,贾牧,我们回去看看哪些跳梁小丑胆敢在我华夏的心脏上蹦跶!”
他在前面走着,贾牧在后面小跑地跟上去。
走了几步,贾牧又听到年轻的上司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一个一个嫩死他们!”
第两千零九十八章 梵天
秋风乍起,吹皱一池枯莲。
在所有人还踩着夏末的尾巴时,秋凉已经随着一场秋雨不经意地悄然袭至。
雨后,月朗星稀,山上的四合院里一片静谧,山间的虫鸣也随着透着寒意的秋风开始销声匿迹起来。
扎着小辫的姑娘站在为她特制的小桌前,稚嫩的小手里拿着一支毛笔,面前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些汉字,面前用来临写的贴子是父亲临行前特制的,内容是孔孟经典的节选,多数也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后的儒家精髓。
小妮子年轻不大,但很显然在书法上遗传了父亲李云道的基因,小小年纪,写出来的字棱角分明,力笔丰满间又多了一份姑娘特有的娟秀气息。
终于将最后一句“三军可以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写完,搁下笔后,那份握笔时的成熟与稳重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一把抱住身边蔡桃夭的纤细腰肢,撒娇道:“夭夭妈妈,写大字好累啊!”
蔡桃夭俯身亲了亲小妮子柔嫩的小脸蛋,笑道:“那好,妈妈带你去练功!”
一听练功,小妮子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往后缩:“那我还是留在屋子里写大字吧!”
恰好阮钰抱着小青龙推门进来,听到小妮子的话,顿时笑了起来:“我这女儿,怕是一辈子都练不成高手了!不过练还是要练的,你忘了爹地临走前说过什么,回来可是要检查你的课业的!凤驹哥哥在爷爷身边可是勤学苦练呢,你要是不好好学,凤驹哥哥回来就不带你玩了!”
点点一见阮钰,又躲到了蔡桃夭的身后,小丫头心里可是比谁都明白,最疼她的还是夭夭妈妈,自己的这位疯妞儿妈平日忙得不见人影,想起来时才会打个电话回来,此时躲在后面冲阮钰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哥才不会不带我玩呢,我哥最疼我了,虽然他在修闭口禅,从来不说话,但我知道,他顶顶疼点点呢!凤驹哥哥往后得疼青龙和九州了!”
听到“九州”,点点噘了噘嘴道:“妈妈,也不知道九州弟弟怎么样了,我有些想念他和可人妈妈了!”
小妮子乖巧地贴在蔡桃夭的身畔,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屋子里的大人。
闻言,阮钰也叹息一声,问道:“也不知道殷重明把孩子带去了哪儿!夭夭,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孩子出生的时候,医生们不都检查过了嘛,健康得很,怎么到了你师祖那里,就变成了短命鬼投胎似的?唉,这种事情你比我要懂得多,你说说看,这事儿可信度有几成,别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这事儿给弄得……现在可人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我们谁打电话她都不接,我也不怪她,我知道,她是怕一跟我们说话,就想起孩子。她也怪可怜的,从小就吃百家饭,没个依靠,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着,她费了老大劲攒下的盘古那点家业,也指着这孩子去继承呢,也好让古家的香火能传承下去,可最后弄成这个样子,唉……”阮钰抱着小青龙,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青龙似乎很喜欢这位小妈,一会儿便凑上来在小妈脸上啃一口,留下一摊口水印,好在这位疯妞儿小妈也不嫌弃他,回来这些天大多数时间都抱着小家伙出出进进,相反跟女儿点点相处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多。
蔡桃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那位师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此时也没有任何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位脾气虽然暴躁,但对小辈子实则格外关心的老太太不会有什么恶意,她更多的是觉得殷重明可能在小九州身上发现了什么秘密,比如说很适合继承她的衣钵之类的,毕竟她也听师父王援朝说过,老太太对于这些传人都并不是百分百的满意。
小青龙在阮钰怀里趴了一会儿,又挣扎向蔡桃夭张开双臂,小脸涨得通红:“妈……妈……”
阮钰闻言,惊异不已:“夭夭,小家伙会喊妈妈了!”
蔡桃夭也惊喜不已,接过小家伙抱在怀里,可惜得逞的小青龙怎么都不肯再开口,点点凑上来拉着弟弟的小手道:“青龙青龙,你也想小九州了,对不对?”
“依……啊……”小青龙依依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点点却仿佛听懂了一般,将小青龙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听到没有,青龙说他也想九州了”
孩子们的交流总是天真烂漫的,从欢声笑语里走出来时,蔡桃夭微微叹息一声。抬头看向秋夜的那抹月色,心情却没来由地有些沉重起来,家里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下京城局势的微妙,在这个节骨眼上云道离京北上,她知道这应该是云道的某种策略,或者说是一种阳谋。
他想引蛇出洞。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大典在即,不容有失。
她更没有告诉阮钰和齐褒姒,这几天夜间,家里已经先后来了好几拔不速之客,尽数被她斩于院外,那些曾经为了各自的利益集团立下赫赫战功的夜行人,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四合院外的小径上,他们甚至连四合院的正门都没能看得清楚。
站在满池枯荷的池畔仰望夜空时,身后响起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便也知道是谁了。
“夭夭姐!”齐褒姒与她并肩而立,“你要不要休息一会,这几天都没能睡好吧?”齐褒姒声音柔美,说话时也如果她的歌声一般,宛如天籁。
蔡桃夭笑着看向这位被华夏无数男人视作国民女神的姑娘:“失眠了?”
齐褒姒点了点头,她的确是失眠了。她很焦虑,前所未有地焦虑。蔡桃夭有了凤驹和青龙,阮钰有了点点,就连古可人都有了九州,可是自己的肚子却终始不见有起色,这让她如何不焦虑!
“放松些,他应该快回来了,等到他回来,你多陪陪他!”蔡家女人看向她的肚子,“这种事情,也看机缘的,放松些,就算暂时没有孩子,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夭夭姐!”齐褒姒有些感动,眼框微湿,“对不起!”
蔡桃夭自然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她微微笑了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齐褒姒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问道:“他这一次会不会又有危险?”
蔡桃夭举头望向那轮明月道:“干他这个工作的,危险是常态,只有很危险和一般危险的区别。我昨天刚刚跟他通过电话,快回来了!”
齐褒姒嗯了一声,说道:“每次想到他又要经历那些事情,我的心都要揪得一团了,但我又知道,这是他的工作,他必须要去面对,可是我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夭夭姐,我是最没出息的那个……也是最帮不上忙的那个……”
蔡桃夭拉住了齐褒姒的手,宽慰道:“都是一家人,又不是竞聘上岗,哪里分什么出息不出息,帮得上忙和帮不上忙,既然是一家人,那便要一起承担和面对。我白日里还跟疯妞儿在商量,几个孩子在音乐上的造诣,怕是就要靠你了!我和疯妞儿虽然也懂一些,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以你的水平,教点点他们,应该完全是大材小用的。”
“夭夭姐,你就是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地教孩子们的,其实几个孩子我都观察过,目前在音乐方面最有天赋的应该是凤驹,只可惜他跟李叔叔去了国外,否则我保证一定能把凤驹培养成国际知名的钢琴演奏家。”齐褒姒信心满满道,“其次应该就是点点了。她在美国已经打了一些小提琴的底子,只要肯勤学苦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在小提琴上有所造诣。”
蔡桃夭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秀眉微蹙,低声道:“你去那边房里找疯妞儿他们,让家里的人暂时不要出来。”
齐褒姒刚想问些什么,却骤然发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蔡桃夭转眼眼就已经到了数十米外的廊沿上,而后几个起落,便已经出了四合院。
四合院外的岔路口,一名立如长枪的男子站在那里,任凭夜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长袍,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却又似乎特别适合他的气质。他站在那里,远远地眺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四合院。
走出四合院时,看到了如枪般身材笔直的男子,蔡桃夭终于放慢脚步,缓缓走向岔路口。
那男子显然也看到了她,他平静地将目光从远处的四合院上缓缓移至她的身上,整个过程极慢,慢得仿佛要经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四目相对时,他微微一笑,而后扬了扬下巴。
“凤凰!”
蔡桃夭微微眯眼,打量了那一身古韵长袍的男子片刻,而后展颜微笑。
“哦,你是梵天!没想到,你一直躲在华夏。”
第两千零九十九章 祸不单行呐
月光如同潮水一般倾泄在静谧的山间。树影婆娑,山风轻啸,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上去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异域人才有的轮廓,深秋的夜里,他赤着足,脚上却一尘不染。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不喜不悲,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汪深色的湖水。
在那女子喊出“梵天”这个名字时,他才有了那微微一瞬间的恍惚。梵天啊,嗯,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过这样一个名字,时间又过去得太久了,久得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这个称呼。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年轻女子,月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光晕,他点了点头道:“你很强大!”他似乎是在表扬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应该是百年来你们华夏最厉害的一代凤凰了!若不是被一些俗事耽搁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来领略当代凤凰的风彩了!”说着话的时候,他不停地摇着头,似乎对来晚了这件事情的确感到很遗憾。
“我去了新德里,去了孟买,也去了大雪山,可惜你都不在。”蔡桃夭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诸多天竺人视为神一般存在的男人,“若是在,也许天竺人就该换个神去供奉了。”
被她称为“梵天”的男子倒也不生气,只是点点头道:“也许他们早就应该换了。”
蔡桃夭微微皱了皱眉,这句“早该换了”似乎与传说中那个自负无比的存在并不能完全重合起来。
梵天仰望夜空,叹息道:“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没有机会再回去看看。”
蔡桃夭问道:“为何一直潜伏在华夏,不回天竺?”
梵天道:“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回去了。当然,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想不明白。”
而后两人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最后还是这位不速之客主动往前踏出一步,气浪自他足下的那片地方如同涟漪一圈圈震荡开去,他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朗声道:“出手吧,凤凰!”
山风吹拂着她的鬓发,皎洁的月光将她那张美轮美奂的面庞照射得愈发如同仙宫朱蕊下凡一般。
她也往前踏出一步,这一瞬,山风止,草叶静。
“既然来了,那便不用走了!”她轻声道。
下一刻,梵天出拳如雷如电,只在眨眼间,便已经移形换影般地来到女子的面前,拳风呼啸着擦身而过,击在她身侧的树干上,测起漫天木屑。
蔡桃夭面色凝重,侧身避过这雷霆第一击后,并没有立刻反击——这世上真正的高手本就少之又少,像梵天这般几乎是天竺第一高手的存在更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到了她如今这个境界,自行修习提以提升的速度是极缓慢的,只有如这般与超境界的高手生死交战中,才有可能顿悟出让自己走向另一个台阶的路经。
只短短数息之间,梵天便已经击出九九八十一拳,拳拳袭向蔡桃夭的致命之处,却无一例外地被蔡桃夭招架或躲开。
他突然跳出战圈,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道:“为什么不反击?”
女子微笑道:“时候未到。”
梵天也不恼怒,只是单手做了一个“请”字,而后再度攻势如倾盆暴雨一般袭向面前的女子。
梵天果然是天竺第一高手,这次到第六招时,便逼蔡桃夭不得不出手反击。
要么死,要么打,这便是梵天给她的选择。
等到蔡桃夭柔中带刚的攻势袭来时,接下数十招的梵天也终于畅快大喝一声:“好,接着来!”这一次,他用的不是中文,而是家乡的孟加拉语。
轰!两声闷响几乎在同时响起。
梵天一拳击在蔡桃夭的肩上,与此同时蔡桃夭的掌劲也袭在梵天的另一侧肩上,两人几乎是同时被巨大的力道击得倒飞出去,又同时轰击在身后的大树上,轰的一声,两株参天巨树的树杆摇晃不已,空中落下漫天叶雨。
隔着漫天飞舞的树叶,两人几乎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梵天道:“你真的很强,或许我该收回刚刚那句话,你应该是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强的凤凰。”
蔡桃夭依旧面无表情道:“你难道是天竺有史以来最弱的梵天?”
梵天大笑:“再弱,也起码能跟你打成平手,若是运气再好一些,能取了你的性命,也不一定。”
蔡桃夭平静道:“你打不过我的。”见梵天不解地看着自己,她才接着道,“你应该受过很重的伤吧,否则凭你当年能跟全盛时期的青龙先生互战一天一夜的本事,应该不至于如此。”
月光从枝杈间落了下来,斑驳地落在她的身上,她还是如同平日时那般,对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仿佛这世上发生的一切在她面前都只是风轻云淡的小事。
梵天倒是也不避讳,点点头道:“我是受过伤,而且眼下这样的状态,要想打败你,除非以死相逼,但这种法子聪明人都不会用。我想,我有更好的办法。”
蔡桃夭微微皱眉,而后,便听得山道上传来脚步声。
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山道上疾驰而上。他身材瘦小得如同一只老鼠,长得也獐头鼠目,但速度极快,快得如同一阵风般,从山脚疾速便奔至这处山道的岔路口。
蔡桃夭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从那瘦小身影穿着打扮来看,她已经大致猜到那人的来历,只是不知道是那座村里的哪一位长老。
梵天似乎早就猜到她在想什么,轻笑道:“看来,村长也是来取你性命的。”
蔡桃夭看向那被梵天称为村长的瘦小男子,自嘲地笑了笑道:“居然连他们的村长都亲自登门了,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梵天却平静道:“你们中国人常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得不说一句,是你们自己造成的。”
那瘦小的男子与两人呈三角状而立,他双手抱胸,其中一只手上抱上一把比他身高还要长上不少的武士刀,开口道:“半藏前来领教!”他的声音极其难听,如同钢桶滚过水泥地一般刺耳,笑声尖厉,“没想到,梵天也在,好啊,太好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梵天大人是天竺之主,这个首位的顺序,半藏让给你了!”
梵天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轻哼一声道:“你们岛国人就知道勾心斗角!联手吧,否则你我与她单打独斗,最后都只有落败下场!”他说得半真半假,可以算是一种邀请,但也不能不算是一种激将法。
那自称半藏的岛国忍者却毫不上当,摇了摇头道:“二位请自便,就当半藏不存在。”说着,他便在一旁的草地上寻了一块避风处席地而坐,微闭双眼,仿佛真的不打算干涉眼前的战局一般。
梵天微微眯眼,轻哼一声,而后叹息笑道:“几十年前,你们是这样,几十年后,你们还是这样!”
那岛国忍者眼晴都没睁一下,只淡淡道:“这也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梵天似乎也被岛国人的无耻气笑了,转向蔡桃夭道:“既然如此,不如改日单独再战?”
蔡桃夭笑了笑,这里是自己的主场,她倒还真不担心败了会如何,就算同时面对梵天和半藏,以一敌二,她也一样无所畏惧。
只是,她没料到,还未曾出手,对方便已经内讧,此时也不禁心中感慨,华夏人的强大并非毫无缘由的,面对这些无耻的异族人,传承数千年的华夏文明在他们面前几乎可以取得碾压性的胜利。
这是大势所趋!
半藏听闻梵天要走,顿时皱眉,而后连忙道:“且慢!”
梵天心中一喜,但却依旧不动于色:“战场让给半藏村长和这只高傲的凤凰!”
半藏脸上露出一丝愠色:“还没打就要走?你是当年被那条青龙打怕了吗?”
这句话似乎瞬间揭开了这位天竺至高守护神内心深处的伤疤,他的眼神里闪过一道杀意,一字一顿地看着半藏道:“不如联手?”
半藏这次也不敢再打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起身走向战圈,与梵天以犄角之势面向蔡桃夭。
蔡家女人丝毫不惧,双手轻叠于身前,往前踏出一步:“你们要战,那便战吧!”
噌!
半藏抽出那把比身高还长的武士刀,梵天也终于从腰间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弯刀。
刀身反射着寒光,在这清冷的秋夜里,发出嗜血一般的吟声。
蔡桃夭微微一笑:“咦,还有人?”
半藏和梵天原本已经打算联手出击,但听到山道上又传来脚步声时,便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谁也不想做了别人的嫁衣。
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一身红袍,宛如这黑夜里盛开的血色罂粟。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这边走过来,脚步轻缓,她的脸笼罩在巨大帽斗阴影下,以至于谁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半藏和梵天却同时反应过来,幸灾乐祸地看向蔡桃夭。
“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第两千一百章 月色下的罪恶
月色下的京城,别具一番妩媚韵味。夜色下,有人即将以一敌三我,有人即将酣然入睡,有人在高声欢唱,也有人如同阴沟下水道中的阴暗生物一般,在这座庞大城市的旮旯里悉悉索索。
“已经去踩过两次点了,一切顺利。”
“东西提前安置过去了吗?”
“已经用菜篮子工程的厢式货车运进去了,都安置在了指定地点。”
顾先生揉了揉从昨天开始就跳得非常厉害的眼睛,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有哪儿不太对劲,也许是头一回跟小鬼子合作,所以很多事情自己心里都没数。
他叹了口气,吩咐下面的兄弟道:“让派过去的眼睛都擦点些,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我们马上撤。这次的事情办得太顺利了,京城里头卧虎藏龙,没道理事情会这么顺啊……”说到最后,他仿佛又在自言自语,拿起小茶几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将瓶子重重地磕在桌上,才接着道,“撤退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手下凑上前小声道:“车和船两条线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只要情形不对,我们第一时间就能出城。按老大你说的,我们兵办几路,这样目标比较分散,不容易被警察逮到!”
顾先生摇了摇头道:“只有两条撤退路线怕是不够了,咱们这次要面对的,恐怕已经不单单是警察了。那个杀星现在是军方情报机构的一把手,原来警察办案还要把证据坐实了,他们才会动手。如今手里拿着杀人执照,真要对上他,我们可能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对了,日本人介绍的那条线怎么说,杀星还在东北吗?”
手下点头道:“晚饭前还联络过一次,说是杀星很可能赶不回来参加大典了,双子城那边的事情好像很棘手。”
顾先生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俄国佬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不管了,既然他不在,我们一切就照计划进行,一定要把握好时间,一旦得手,马上按计划撤离。”
京城,一栋豪华的别墅内,A国特工头目汤姆森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的红瓶:“感谢你,我亲爱的朋友!”
坐在他对面同样举杯的中年男子费恩微微一笑,恭维道:“照这样下去的话,距离你回归兰利的时间应该已经很近了。”
汤姆森穿着一身量体剪裁的西服,看上去风度翩翩,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从兰利飞来的特派员费恩。两人大学校友,多年前在墨西哥执行任务时就已经相识,这些年来也一直保持着不错的互动。最近汤姆森在华夏京城的一系列动作得到了兰利和白宫的首肯,尤其是他搞到了一份不知道真假但却极有研究价值的华夏军费预算明细表,让他最近在跟兰利和白宫的几次视频电话里出尽了风头。来华夏的机会是费恩自己争取来的,作为特派员,他将会把最高长官的旨意传达给这位旧日老友,除此之外,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好友好好互动互动,谁都看得出来,兰利的那几位大人物退休后,像汤姆森这样有能力又得宠的新兴力量一定会得到重用。
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安排,总是没错的,费恩坚信这一点。
原先对此一直持反对态度的女特工梅森这段时间销声匿迹了,因为汤姆森的一系列成绩,让原本可能倒向梅森这边的不少人都选择了中间或直接倒向汤姆森这一边,势单力薄的梅森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闭嘴。
“汤姆森,你那份预算文件应该是这几年中情局在对华情报作战工作中,最了不起的成绩了!”费恩不无恭维地赞叹道,“只可惜只有预算,要是能拿到以往华夏军方经费的去向,这对我们来说,就更能在对华问题上有针对性地突破。”费恩轻抿了一小口红酒,口感有些酸涩,这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汤姆森起身走到费恩身边坐了下来,小声道,“我已经在努力想办法了。”
费恩微微一惊,刚刚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汤姆森据然还真在打这个主意,不由得问道:“这在华夏应该算是核心机密了,我们如何能把东西弄到手?”
汤姆森看着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妙招!”
费恩在汤姆森租住的别墅里一直待到凌晨才离开,回到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刚进房间,打开灯,一下子便愣住了。
“梅森!”费恩几乎是脱口而出。梅森在亚太分局是很有些名气的,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一身性感礼服的女人,“这么晚了,你这是……”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梅森饱满的胸口上,他不得不承认,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眼前金发碧眼的女特工的火辣身材。
但下一刻,所有的遐想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瞬间消失殆尽。
“这……”费恩吃惊地看着持枪对准自己的女特工,“梅森,你这是在干什么?”
女特工微微一笑:“看来,费恩先生今天晚上跟我们们的汤姆森长官聊得很开心!”因为汤姆森的功劳,费恩这次还带来了升迁的消息,看来下午宣布的时候虽然梅森不在场,但她也在第一时间获得了这个消息。
短暂的惊异后,费恩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放进衣柜,一边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梅森突然露出愤怒的表情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跟谁交手,华夏的军方情报组织几乎无孔不入,汤姆森这是在玩火,他会把我们在华夏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一切毁于一旦!”
费恩解着领带,微笑道:“亲爱的梅森,你要意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兰利说了算,兰利的一切都是白宫说了算。就算汤姆森现在说那份文件是假的,兰利和白宫也会置之不理。我们跟华夏人的博弈里,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美利坚的强大了!”
梅森陡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手中的枪口却依旧对准了费恩:“强大还需要证明吗?只有懦夫才需要证明自己的强大。这些该死的官僚,总有一天,曾经傲视全球的美利坚帝国会葬送在他们的手上!他们的傲慢与无知,会成为二十一世纪最大的笑柄!”
费恩在酒柜旧取了两个杯子,打开一瓶白兰地各倒了一些,而后将其中一杯放在茶几上:“坐下聊吧,我知道,你看不惯汤姆森唯上的作派,但亲爱的梅森,你还年轻,只知道做事,但这个世界上有比做事情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人情世故,再比如说政治!”
梅森缓缓放下手中的枪,有些沮丧地在费恩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那一小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费恩又帮她添了些酒,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兰利和白宫都需要汤姆森,而汤姆森也需要他们,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斯坦福修的应该是经济学,所以你应该知道,当需求和供给处于平衡状态时,才是最佳的状态!”
梅森抬头看着费恩道:“我现在说的是国家利益!”
费恩笑了起来:“什么是国家利益?”
梅森明显地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费恩接着道:“当大多数人都觉得,他的所作所为于国家有利,那就是维护了国家利益。当多数人都觉得你没有作出贡献时,那便是什么都没有做。”顿了顿,他又说道,“尽管这个世界的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梅森仰头再次喝完杯中的白兰地,将杯子重重地在茶几上:“历史会做出公正的判断的。”
费恩摇头道:“如果相信历史,你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不要忘了,历史永远是胜利者谱写的,你看看我们踩在的这片土地上,就曾经发生过多少离奇古怪的事情,最后都消散在了历史的尘埃里。相信我,梅森,不要再做那些无用的挣扎,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汤姆森做好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他在回兰利后,会念及你的帮助,对你网开一面。”
女特工低着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费恩在杯中倒下的酒液,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这份工作并不适合我。”
费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要这么执着,亲爱的梅森,其实你在华夏已经做了不少贡献了,你只要克制着暂时不跟汤姆森对着干,等这一切结束了,你还可以以你的方式去做事。在中情局服役了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性格,我见得太多了,像你这样的,也有不少,离开的,留下的都有,但是最后,无论他们去哪儿,都得明白这个道理。单单做事是不够的,还要学会做人!”
女特工梅森深吸了口气,而后起身看着费恩道:“我还是觉得,你们这么做太冒险了。既然我来了,那就一定要提醒你,在华夏行动,你一定要知道你的对手是谁!”
费恩笑道:“一群黄皮猴,你怕什么?”
女特工闻言,微微一笑:“亲爱的费恩先生,希望你的华夏之旅一切顺利。”
第两千一百零一章 华夏凤凰(一)
不知从何时起,乌云遮蔽了皎洁的月色,徐徐山风突然呼啸了起来,那远处浓墨一般的青山间扑向山道岔路口的几人。
借助着山风,那从山道上抬阶而上的红袍女子掀开帽斗,金黄色的长发随风飘扬,衬着她姣好白皙的面容,如同从圣殿传承千年的画卷中走出来的女神。
看到红袍女子的容貌,梵天与村长不约而同地瞳孔微缩,心中几乎同时升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人竟然还活着?
原本应该压力倍增的蔡家女子却面不改色,淡淡地望了一眼这不声不响地加入战圈的红袍女子:“哦,如果梵天和村长都认得你的话,看来也是圣教长老级的人物了?”
那红袍女子微微一笑,如此才看到她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如同菊花一般绽放:“当年跟殷重明一战,没能将她斩杀当场,甚是可惜啊,否则也就没有之后的王援朝和现在的蔡桃夭了。”
蔡桃夭微微皱眉,而后终于想起了很久之前师父曾提及,当年师祖殷重明曾与圣教当代圣女玛丽亚在日本有过一场生死较量,结果未尝可知,但从那之后,殷重明与圣女玛丽亚几乎同时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如果说起来,眼前的女子便该是曾经与师祖有过一战的前前代圣女玛丽亚。
梵天突然插道:“都说当年的圣皇该在你和那位之间诞生,最后那位坐上了铸铁宝座,而你从此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在争夺圣皇的斗争中彻底陨落,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你居然连容颜都未改!”
那自称圣玛丽亚的红袍女子微微一笑,淡淡地扫了梵天一眼:“你居然比当年还要弱了不少,看来这些年被他们华夏人碾压得不轻啊!”
梵天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出声。
那来自岛国忍者村的村长则露出一丝庆幸的笑意:“如果不是来叙旧的,又何必多费口舌?”
圣玛丽亚赞许地看了这个身高只到她胸口的猥琐男人一眼:“是啊,说这么多,最后还是得动手?既然凑到了一起,目的应该也是一致的吧?”
梵天此时也露出了笑意:“那是自然。”
三人同时将目光锁定在对面一身素衣的蔡桃夭身上,这一瞬间杀气凌冽。
她缓缓平伸出右掌,而后缓缓曲动五指:“来吧!”
当先出手的是那猥琐的岛国村长,他几乎想都没想,直接长刀出鞘,只听得噌地一声如同兽吟一般的声响,夜色下,那把传承自五藏的武士刀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他小碎步助跑后,他微微一曲膝,陡然发力,巨大的爆发力将他整个人送入半空,破开夜风,发出一声嘶吼,带着势如山倒的气势,当头一刀劈向那纹丝不动的女子。
就在那村长小碎步开始助跑时,梵天也动了,两只素白的手在胸口结出无数个令人眼光缭乱的手印,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而后左右手各掐一印,直取那素衣女子的命门。
最后动的是圣玛丽亚,谁也不知道她手中的那柄比成年男子手掌还要宽的古朴长剑刚刚藏在哪儿,此时双手握住那把重达百斤的玄铁宽剑,寒光在剑身上繁密的雕纹间流转,她伸手剑身上轻轻一弹,这把不知道从古到今饮过多鲜血的宽剑竟如同活了一般发出一声轻鸣,而后在她的力道驱动之下,将村长和梵天所留出的逃逸缺口彻底补齐。
那一身素衣的女子如同入定一般岿然不动,双眼古井不波地看向以洪涛不可挡之势袭来的三人。这三人都是当今世界大宗师级的高手,梵天就算是受了伤,也一样是印度第一高手,村长是暗杀界的绝对权威,而那位已经几十年未在人间出现的圣玛丽亚,更是当年能以一己之力与巅峰状态的殷重明独战三天三夜的超一流高手。
三大高手齐聚京城东山,便只为了取眼前这个代号“凤凰”的女子的性命。
三大高手攻势如雷,速度如电,若是普通高手,怕是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但就算那当先出手的村长已经到达了腾入半空的至高点,而后手中长刀攻势如山崩地裂般压来时,她也任何未曾有半点动作。
山风吹起她的白色衣裙,如同翩翩坠入人间的仙子。
山风吹着她的长发,轻柔得仿佛这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在那武士刀快要一根在山中飘起的发丝时,她终于动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迎向泰山压顶般的当头一刀。
手握长刀的村长在半空中发出一阵狞笑:她莫不是疯了?这世上还有人自大到敢用两根手指头来应对自己的长刀?他想到了那长刀切下那双指后又顺势切开那女子头颅再劈开那具身体的画面,想象中的鲜血四溅的场景让他不尤得瞬间心跳加速。
他嗜血,比手中的五藏刀还要嗜血。
他喜欢长刀劈开身体的声音和画面,那种鲜血崩溅在脸上时的刺激,比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能让他的神经瞬间达到兴奋的巅峰。
他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兴奋的狂吼!杀掉华夏的凤凰,这将是他毕生战绩中的一记里程碑。
刀刃离那双指还有半寸!
突然,他听到梵天一声惊呼:“小心!”
只可惜情急之下,梵天说的是故国的孟加拉语,村长也只觉得这位印度护神至高神该是跟自己一样兴奋不已吧!
刀刃砍在那双指上,村长只觉得双手虎口一麻,手中长刀几乎脱口,刀刃砍在跟那女子的手指上,指未断,却溅起无数火星,反震力竟也将那长刀震得弹跳起来,将后知后觉的村长吓了一跳,只是还未曾等他反应过来,蔡桃夭原本垂落的左手已经伸出一指,径直印在他胸口。
在别人眼里只是一指,村长却觉得胸口仿佛被从山顶滚落的巨石一般轰中,整个人瞬间被巨大力道砸得倒飞出去。
就在村长被蔡家女子印中胸口时,梵天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也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那手印,她微微一笑,而后缩手至胸前,在梵天的眼前瞬间便结出了近百道手印,而后一手结一印,直接迎向梵天左右双手各结出的一印。
“你……”梵天此时想伸手却已经全然来不及了,四印相触,巨大的力道将两人同时迅速轰向后方。
此时那浑身雕纹的古朴宽剑已至,却只砍劈下了那素衣的一角,而后那长剑轰然落在地面山石上,一时间土崩石裂。
在手印相对的巨大力道下,蔡家女子飘然落地。
梵天在空中消解了大部分力道,但在落地后还是退出了三四步才止住身形,转头再看那村长,却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梵天知道,那人最擅长的是暗杀,一看面对面搏杀不能力敌,便瞬间采取了最好的作战方式,只是不知道那村长刚刚被蔡桃夭一指印中胸口,究竟还有几成战力。刚刚蔡桃夭结出上百道秘印,有几道居然是他也从来闻所未闻的,此时眯眼看向蔡家女子,问道:“你居然也习得了我天竺手印?”
那立在一块山石上的素衣女子轻哼一声:“藏传手印可谓青出蓝而胜于蓝!”
梵天倒吸一口凉气,他在华夏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解开心中很多疑惑,当年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东西是源自自己的国度,却在这里被发扬光大,甚至还要远远超过他们这些发明者。
他还想再问,却不料那圣玛丽亚根本不肯再多等半刻,从石缝间提起宽厚重剑,双手舞动,直奔那山石上的女子,出手时,向不忘向这边大呼声:“不快动手,更待何时?”
梵天深吸了口气,这一次干脆放弃了结印,跟上圣玛丽亚的步伐,欺近那山石上依旧静若处子的女子。
蔡桃夭这次依旧没动,对方两人已然出手,那如闪电般的攻速在她眼中却不算得什么太致命的威胁,但是此时那忍者村的暗杀高手以五行之力遁入黑暗,自己若是判断不出他的意图和攻势,就算避开了圣玛丽亚的重剑和梵天的贴身短打,一样会面临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重剑已至,她侧身避开,却不料那剑势陡然由下转上,挑向她的下颚,她微微后仰时,却看到梵天的七七四十九拳袭至身前。
就在两人都以为剑或拳要得手时,女子屈指弹开那重剑,顺势身体一横扫向梵天的拳锋。
指触剑身,一声沉吟,凶蛮攻势瞬间斜劈向一旁的大树。
脚触拳锋,梵天四十九拳之势作化无形。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大树被砍中,重剑几乎嵌入半根树干。
圣玛丽亚一声怒吼,想抽出巨剑,却不料巨剑入木数分,一时间竟然抽不出来。她伸手在那机簧上轻轻一按,一声脆响后,她在剑尾一拉,一把西洋花剑出现在她手中。
竟是一手剑中剑!
蔡桃夭微微皱眉,果然,圣玛丽亚攻势陡然一变,先前刚猛的招式瞬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灵活得如同一条剧毒眼镜头,剑尖招招直刺蔡桃夭面门。
梵天见己方微有优势,又转而结出自己最擅长的天竺手印,终于,在蔡桃夭避开圣玛丽亚的一记挑剑后,手印印中了蔡家女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