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二十七章 这样很有些意思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折来了一根柳枝,下手比那青龙老头儿还要“凶残”,一场晨锻下来,整整挨了七八十下,老太太却还是摇头撇嘴不满道:“你师父教你的那些本事看来这些年你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就记得这不入流的打不过就跑的步法和身法。我老早就跟老头子说过,这种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功夫,不练也罢!从今天开始,你忘了这身法和步法,从头开始练吧!”
李云道闻言便一个头两个大,但哪里还敢反驳,刚刚那顿柳枝可比鞭子还要厉害,抽在身上虽然不至于有内伤,但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关键是人家抽得你龇牙咧嘴,回头你还得一脸陪笑地作感恩戴德状。扶着老太太下山的时候,老人家刚刚挺直的腰板子瞬间佝偻了下来,连走路也开始蹒跚,没办法,李云道只好将老太太驼着下了山。
还没到四合院的山道岔路口,李云道便看到一脸焦急的小姑王援朝站在路边。
“小姑!”李云道气喘吁吁地招呼一声。
小姑快步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是李云道从来没见过的激动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总之表情复杂的小姑迎上来,还不等李云道开口,倒头便拜:“援朝拜见师父!”
李云道诧异地张了张嘴,而后想起小姑从前说的某些话和某些事情,此时此刻很多事情便瞬间明了了。
趴在李云道背上的老太太砸吧了两下干瘪的嘴巴,发出两声“嘿嘿”的笑声,道:“起来,我殷重明的弟子不兴磕头这套!”
小姑连忙起身,围在老太太身边嘘寒问暖,累得一头臭汗的侄儿全当没看到一般。
进了门,老太太说是要回房休息,将她送了回去,出门就被小姑拎着耳朵来了前院。
“小兔崽子,快说,究竟咋回事?你咋我把师父骗回来的?”小姑笑骂着追问细节。
李云道揉着耳朵苦笑不已,将之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得小姑眉头直皱。
“你的意思是,陈真武早就知道我师父一个人在那什么破培训中心里头待着?”小姑似乎有些生气,“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寻找师父?他早就知道,居然也不知会一声!”
李云道连忙帮陈家小叔解释道:“别介,小姑,人家真武叔也是被你师父逼着发了毒誓,不跟外面人透露你的存在,我也是跑去问了我二嫂,才知道是她老人家盘踞在培训中心里。”
小姑恍然地拍了拍额头道:“唉,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儿呢?小时候师父带我去过那儿,还说那是她们殷家曾经的地。师父一定是想落叶归根了,才跑去你们那个培训中心。不行,这事儿云道你得上上心,无论是花钱还是别的啥,一定得帮我师父把那块地方弄下来还给她老人家。当年抄家抄得就毫无道理,也该还给人家!”
李云道顿时头大,心虚笑道:“我还打算把那儿作情报学院来着……”
小姑瞪眼道:“我不管,情报学院在哪儿都成,哪怕你去旁边划块地建楼造学院,我师父家的地,就得想办法还给她老人家。”
这事儿看来是没回旋余地了,小姑向来性格强势,否则也不会将小姑父顾炎然收拾得那般听话,看今儿小姑纳头就拜的架势,怕是没得商量了。
等李云道答应想办法,小姑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云道,你别怪小姑为难你们这些小辈,当年家里那种情况下,你爷爷被关进牛棚,你大姑作为知青下了乡,我和你父亲都还小,好在有我师父和你师祖收了我和你爸爸为徒,否则能不能活到那场动乱结束还是个未知数。你师祖跟抗美的情同父子,我与我师父其实也情同母女,希望你能理解,在小姑心里,师父就跟母亲没有什么两样。”
李云道点头,对于那个时代结下的深厚师徒情份,这一代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但被老喇嘛噶玛拔希抚养成人的李云道却不可能不了解这种感情的存在。
“小姑,你放心,就是因为我知道师祖母跟咱家关系不一般,我才连哄带骗地把她老人家请回来了。对了,老太太好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所以近年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忘记了,反倒是记得年轻时的一些事情。她把我当成了我爸,早上在山顶晨锻的时候,拿着柳枝给我一顿抽,说我忘了什么青龙境……唉,小姑,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王援朝听得有些感伤:“师父年轻时在京城可是一等一的大才女,晚年居然会得老年痴呆症……这样吧,我今天就搬回来住,正好桃夭带着孩子们马上也回来了,大的小的,我一块儿照顾着。”
李云道自然阻止王援朝尽孝心,如果她和师祖母都在这四合院里,家里的安全李云道就安全不用担心了,若是谁能在她们手里伤得了王家人,怕是就算派一支部队来也没用。
“小北那边怎么样?”李云道很关心再次回到职场的王小北近况如何。
小姑摇头道:“我打视频过去都是问孩子的,哪里管得了他?”
李云道苦笑一声,都是隔代亲,不过王小北身边有孔黄裳这个情智双商颇高的贤内助,相信就算有困难也会迎刃而解的。
想起了什么,小姑又揪住了李云道的耳朵:“凤驹呢,我家凤驹最近怎么样了?”
李云道头疼不已,苦笑道:“这您得问您弟弟啊!”
小姑怒道:“十个电话打过去有九个是打不通的,你们这对父子,还能不能靠点谱!”看来小姑是吃了几次憋,这才回来拿李云道是问的,“我说你跟桃夭还真心大,就这么把孩子交给抗美,凤驹还那么小,万一想家了怎么办?”
李云道看着天上飘过的一丝白云,忍不住喃喃道:“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他爷爷带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差子的!”
小姑也叹息一声,有些幽怨道:“你跟桃夭对儿子还真是狠得下心!”凤驹从小跟王援朝这个小姑奶奶就很亲,又是家里的老大,小姑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复杂的感情,如今陡然被带出国了,说不想那自然是假的。
李云道叹息一声道:“老头儿跟我说,‘欲戴皇冠必受其重’,凤驹总是要长大承担一些事情的,就好像我现在在做着当年他应该承担的事情,将来凤驹要做的,也是我如今应该承担的一些事情。”
小姑听得眼圈有些泛红:“才多大的孩子,你们就让他受那些罪!”
李云道笑着搂住小姑的肩膀,安慰道:“小姑,凤驹还修着大师傅赐的闭口禅呢,跟在老头儿后面,总要好过在这大院里长得一介纨绔子弟,将来咱家,除了像点点这样的女孩子,咱富养着以外,是咱老王的男孩子的,都得早一点儿出去接受历练。”
小姑闻言,瞪眼看着李云道,有些生气:“你还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再打我们家李青龙的主意,不然小姑跟你没完!”
嘴上说着没完,还实际上心里依旧宠溺着这个唯一的娘家侄子,来的时候就变着法子地带了早餐,此时硬是逼着李云道吃了早餐才放他去二部上班。
李云道前脚刚走,王援朝便捧着热好的早餐,小心翼翼地送到殷重明的房间门口。
“师父,我买了您最爱的天津狗不理,就着醋你先吃点,要是口味还算合适的话,我让人天天送过来。”王援朝看着老人脸上干瘪的皮肤和额上的老人斑,想起小时候相处的那些场景,便不由得鼻头微酸。
老人微笑点头:“你家抗美生了个好儿子啊!”
王援朝吃了一惊,连忙转到老人面前,诧异地看着老人:“师父,您……您……您清醒着?”
老太太微笑点头:“还没到老糊涂到老子和老子都分不清的岁数吧?我就想试试那小子的心性如何,早上被我用柳枝抽了一上午,疼一定是疼得厉害的,愣只是龇牙咧嘴没叫一声苦,跟当年的尧娃子很像啊!”
王援朝不解地看着老太太:“您既然清楚得很,这么多年了,怎么不来这边找我?您一个人在那边培训中心里住着,多不方便啊!”
老太太却笑了笑:“放心吧,早年解放前,那兵荒马乱的时候我也一个人游走江湖了,更何况活到这把年纪?不过,我在那儿收了个不记名的弟子,姓吴,他大概还不知道我已经走了,你今天辛苦帮我跑一趟,跟小吴说一声,我暂时不回那边了!”
王援朝欣然答应:“成,师父,那您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我给您养老!”
老太太笑着摇头道:“养老倒不至于,我就是觉得抗美这儿子挺有意思的,这些年噶玛拔希把他的根骨调养得不错,也是时候给他增加增加压力了,年轻人嘛,更何况现在做的是当年抗美做的事情,要是没点本事傍事我,撑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了!我与你家有缘,这个帮还是要帮到底的!你也别告诉那孩子我是清醒着的,就让他以为我是得了老年痴呆,这样很有些意思!”
第两千零二十八章 小屁孩
那辆生命力堪称顽强的北京吉普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灾难”后终于“寿终正寝”,但李云道却是一个极恋旧的人,差一点就被拉去废车场的北京吉普拉到了京城,斐宝宝和王小北都在忙自己的事业,修复车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便落在了薄小车的头上。
薄家兄弟由黑转白,以当年在中俄边境的影响力这些年在二部立下了诸多汗马功劳,当年的“天下阁”一宴酒酣耳熟之际就差没跪下当场结拜了,那个时候论身份、论地位、论实力远在一文不值的李云道之上的薄家兄弟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当年那个只身一人抱着个小童就敢入京大闹蒋家大少婚礼的年轻人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知道李云道入主二部的消息时,薄家兄弟狂喜之下,兄弟二人一人一箱二锅头,喝得酩酊大醉。修车的事情也是薄小车主动揽下的,毕竟同样是爱车之人,能体会李云道那种舍不得扔下昔日“老兄弟”情怀。
车子总共修掉了十二万,这还是看在薄家小哥面子上的超级友情价。李云道问修了多少钱时,送车上门的薄小车一毛钱都没少报,李云道很高兴地点点头,立马给蔡桃夭发了微信让转十二万修车款给薄小车。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眼下是旁人都看着的上下级关系,就冲这一点,李云道就能体会到薄家兄弟的情意。十二万对于这兄弟俩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若是不收钱,往后很多事情也许就会有些难办,若是收了钱,相反倒是让兄弟之间更坦荡。
这便叫君子之交坦荡荡!
薄小车是头一回进木楼,森严的守卫和不时按六十卦位挪动位置的暗桩看得他瞠目结舌。
“以往只是听我哥说陈真武这儿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来看了才知道我哥所言不虚!”薄小车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作为二部总部的木楼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倒也的确让他再次大开眼界。
李云道笑着亲自对薄小车泡茶,薄小车倒也没有推辞,只是心中对这位刚刚上任不久的二部话事人更多了一份敬佩。
“怎么样,我那车难弄吧?”李云道笑着道,“之前是斐宝宝的一帮狐朋狗友给改的,当时小兔崽子花了不少零花钱!”
“那会儿V12的发动机刚出来,他就给你用上了,纯手口的进口货,也就魔都那帮二世祖舍得花这个钱。这过那再贵也抗不过子弹,基本上报废了,本来修车那小子说是上涡轮增压,我怕你开不惯,硬逼着丫的弄了一幅一模一样的V12过来,十二万里头有大半都花在这东西上面了,剩下的都是小事儿!”薄小车看了一眼李云道办公室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再看看李云道抖擞的精神,佩服道,“那天我哥还在跟我说,你这活儿基本不是人干的,几乎连一分钟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会儿陈主任说是有时候就睡在这儿……”
李云道苦笑着给薄小车斟了茶:“人啊,有时候就是身不由已。就像朋友,以往干警察的时候,我身边朋友还是很多的,可是越往上走了,有时候就觉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小车,你今儿能过来,我特别高兴!”
薄小车嘿嘿笑道:“我哥说了,在工作上,你是我们的领导,但是说了离开了工作,还是一样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李云道也笑着点头:“帮我带句话给大车,我初来二部,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们兄弟多帮衬!”
薄小车更高兴,连连点头:“这您放一百个心,前几天大哥就去边境了,就是为了东欧处的事情去的,他这个副处长现在是越干越来劲了!”
“不过还是要大车注意安全!”李云道叮嘱道,“你们跟我二哥都是过命的好兄弟,跟我那自然也是一家人,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千万不要逞强,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薄小车低了低头,似乎欲言又止。
“没事儿,有什么话你就直接,咱们兄弟之间不兴这套欲言又止!”
“徽猷有消息了吗?”薄小车跟李徽猷交情很深,此时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但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二哥的脾气你们应该也是了解的,他那人到了任何地方,都能有他生存的土壤,而且会活得越来越好。他若是不想我们跟他联系,那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若是他想找我们,自然也就会出现了!”
薄小车微微叹息一声:“说实话,我有时候也跟我大哥说,其实很怀念那个时候在长白山跟徽猷一起进山打猎的日子,无忧无虑,如今身份是洗白了,也能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但是日子越总好像越活越回去了。”
李云道笑着道:“你这是典型的欠媳妇儿管教!”
两人以茶代酒,哈哈大笑。一旁隔壁的办公室里,贾牧和冉雨听得好奇,他们也见过有些人来拜访李云道,但从来没见老板如此开心过。
“这人是谁啊?”贾牧问如今也有了一张办公桌的龙五,龙五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贾牧又转向刚刚出去接人的霍去病,高大壮实的青年嗡声嗡气道:“好像是先生的老朋友,帮先生修好了那辆北京吉普车。昨天先生就跟我说过,往后出入还是开那辆北京吉普,我刚刚下去试了一下,的确比现在那辆好开得多,而且也安全得多!”
贾牧恍然:“那人叫什么名字?”
霍去病记忆力很好,立刻报出名字:“薄小车。”
贾牧愣了一下,连忙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一份资料,问道:“他是不是还有个大哥叫薄大车?”
霍去病耸肩表示不知。
一旁的冉雨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贾牧有些兴奋地凑到冉雨身边,将那资料也带了过来,神秘兮兮道:“就是去年被俄国特工追踪,而后一口气在边境上干掉了一个加强排的那个薄家兄弟!”
冉雨张了张嘴,但着给李云道送文件的借口进去了一趟,而后出来便拼命冲贾牧点头:“对对对,就是他们兄弟里的那个弟弟!弟弟长得更清秀些,没哥哥那么粗犷,看老板跟他关系很好,都在亲自泡茶,我看上次来了视察的领导,老板也没亲自给人家泡过茶。”
贾牧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老板现在泡茶是要看心情的,这说明这会儿他心情非常好!”
“好了好了,别八卦了,工作吧!”一直埋头在看文件的澹台学君终于招起头来,众人这才停止了议论,又一头扎进了那些浩如烟海的文件。
趁着去茶水间倒水的功夫,澹台学君问龙五道:“你那位师娘怎么样了?”
龙五顿时更笑得前俯后仰的:“我跟你说个搞笑的啊,云道昨天不是装作是我师兄吗?哈哈,今儿一大早就被我师娘拉到天顶的平台上去练功了,我跟着去看了一眼,那顿胖揍啊,我看得都觉得触目惊心!”
“啊?”澹台学君皱了皱眉,“先生这些天为了学院的事情东奔西走,晚上还要处理文件到深夜,每天就只睡了不到三四个钟头,这般下去可别把身子给熬坏了!”
龙五酸溜溜地看着澹台学君:“哎哟,你怎么这么关心李云道?”
澹台学君皱眉瞪了他一眼:“这叫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而且,好歹先生也一直尊称你一声小师叔,你看看你哪儿有个小师叔的样子!吊儿郎当的!”
放荡不羁的男人如果想要真正得到成长,那就必须让他经历一个终身难以忘记的女人。
似乎澹台批评起了作用,龙五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也就是经常跟他开开玩笑,我其实也很佩服他的!”
澹台学君撇嘴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你师父把你放在他身边,除了让你保护他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让你向他学习!哼,就你这幅样子,就算青龙先生把位置传给了你,你也担不起那么大的则责任,小屁孩!”
少年人最烦的便是别人叫自己小屁孩,比这更烦的则是自己心目中的某个姑娘叫自己小屁孩。
果然,龙五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说谁小屁孩?”
澹台学君轻哼一声,也不理他,转身便往办公室走。
龙五快步跟上去,不依不饶地跟在屁股后头:“你……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小屁孩?”
澹台学君猛地止布,龙五也停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龙五!”
“啊?”
“你说你不是小屁孩,你倒是拿出个证据来,看看你哪点像大人了?”
“啊?哦……”龙五低头冥思苦想,可是老半天了,他也没能琢磨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临进办公室前,澹台学君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在那之前,你依然是个小屁孩!”
第两千零二十九章 兄弟的困境
与李云道相谈甚欢的薄小车从木楼出来,上了自己那辆玛莎拉蒂总裁,司机早些年跟着兄弟二人在东三省也闯出来名堂的中年男子,绰号“蛮熊”,长得人高马大,当年擅使一把开山刀,很是对得起含着“熊”字的绰号。
见薄小车还在远远打量那戒备森严的院子,蛮熊也不急着发动车子,比起薄大车的喜形不露于色,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坐在后排的薄小车。
“小车,我听说,现在里头扛把子的那位,是李二哥的弟弟?”蛮熊嗡声嗡声地说着,也低下身子,打量着那个也许他这一辈子都注定无缘进去一探究竟的院子。
“是啊,当年在天下阁,你应该也见过的,就是那回京城饭店门口把蒋青天踩得跟坨屎一样的那位。”薄小车想起刚刚的会面,又想起那年那月那日那个佝偻身子抱着小喇嘛便只然入京的年轻人,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一抹唏嘘而感慨的笑意,“幸亏当年我们是小北的铁磁,要是当年站错队,眼下这局面怕是就难受喽!”
蛮熊闻言,顿时一巴掌拍在那豪华座驾的方向盘上:“哟,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子事儿,当年天下阁那是见过的,我记得这位千杯不醉啊,据说晚上跟姑娘在房间里聊了一晚上的理想,当时姚四眼告诉我的时候,我他娘的还真不相信,面对着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居然没动心。果然大人物从很多年前开始,就跟咱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嘿嘿嘿,小车,要是换成我,早就翻身上马了……”
薄小车笑骂道:“你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想问题的二百五,开车,忙着呢!”
“诶!”蛮熊嘿嘿应着,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转过弯的时候,蛮熊这才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对了,大哥的事情,你跟那位提了吗?”
薄小车长长叹息一声:“眼下这个时机提的话,显得有些功利了,我早上来之前跟大哥通过电话,大哥的意思是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若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就是我们不开口,人家也会主动帮忙的。”
蛮熊闻言,有些着急:“这……大哥也真是的,这种关系现在不用,更待何时?人家都快要打上门了,咱们现在势弱,再这样下去,薄大车薄小车在东三省道上的名号就要彻底被废了!”
薄小车倒是不像蛮熊那般着急,笑了笑道:“其实废了正好,大哥不是一直想跟那些事情摆脱关系嘛,既然人家要拿走,那便拿走就是,咱们也不稀罕了。”
蛮熊长长叹息一声:“我们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有想过,那些只能在道上混的老兄弟们怎么办?总不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也还忍气吞声……”
薄小车看着车外的车水马龙,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道:“干脆让他们都来京城得了。”
蛮熊摇头道:“哪能那么容易啊,都上了年纪,拖家带口的,好不容易大哥给他们弄点正道生意做做,却还是被人盯上了,我看这老天爷,就不想让我们这帮人改邪归正!”
薄小车皱眉道:“别胡说,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咱们现在的局面来之不易,你让兄弟们暂且再忍忍,大哥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蛮熊也面色沉重:“也只好如此了。”
薄小车离开后,李云道便将澹台学君唤了进来:“查一查,看看薄家兄弟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澹台学君动作极快,两个钟头后便又再次走进李云道的办公室:“还真碰上麻烦了!”
李云道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澹台学君将一份文件放在李云道的桌上:“半年前,薄大车给上面打过一个申请,想将他原先留在东三省的那些人手都尽数编入二部外部成员序列,被否决了。”
李云道微微皱眉:“把所有人都编入外部成员序列?这……”李云道跟薄家两兄弟当中的薄小车相处颇多,跟薄大车之前倒是往来颇少,但以众人对薄大车的评价来看,他应该不至于突然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他留在东三省的那些兄弟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以薄大车的觉悟,不可能突然提出这些要求,“是不是他留在东三省的人碰上麻烦了?”
澹台学君点头,将手上的另外一份秘密文件呈给李云道:“当时陈主任派人去了解过情况,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薄大车的人被一个新崛起的民间涉黑组织‘东联’挤压了生存空间,原本薄大车帮他们找好的从南方运冰冻海鲜进去的生意被‘东联’的人盯上了,已经爆发过几次冲突,薄大车的人吃了不少亏,还进去了两个重要成员,但‘东联’除了让三个小混混顶了包以外,基本毫发无伤。估计是老兄弟们给薄大车施加压力了,他们兄弟俩原本在道上本就是以‘义’气起家,若是不闻不问,恐怕会伤了人心,还有名声。”
李云道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是干警察出身的,自然知道这世上不可能至清的水,也不可能将那些靠着不法手段营生的涉黑份子彻底铲除,但有一点他却是很清楚的,每一个呈组织的涉黑势力背后,一定有一群利益相关的庇护者。
“东联背后是谁?”李云道问道。
“这便是这件事情最有意思的地方,查不出他们跟任何人有关联,每次出事,也都有人跳出来顶包,警察好像也没有证据。当时陈主任派去的人给出的结论就是地方涉黑势力火拼,所以薄大车的提案被否决了。”澹台学君脸色有些怪异地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东联的大部分生意,都是跟俄国那边的跨境生意,照理说,薄大车留在东三省的那些生意,应该还没到让他们垂涎三尺的程度。那么……”
不等澹台学君说道,李云道便眯眼笑道:“就是在故意找茬!”
澹台学君点点头道:“对,而且很像是冲着薄大车留在东北的人去的。”
李云道想了想问道:“我们在东北构造的对外反间谍网络里,需不需要那些人?”
澹台学君摇了摇头:“我看过了,五成以上都进过局子,就算是上会,也不可能通过的,哪怕你强行压下去执行,最后也很可能只养了一群定时的炸弹。”
李云道起身,办公室内来回踱了两圈步子,而后突然停下步伐问道:“若是整合进红门呢?”
澹台学君微微一笑:“这对红门在国内力量的拓展的确会有不少好处,只是这样一来,红门就算是要正式浮出水面了,官方很可能就会注意到。”
李云道苦笑一声道:“你以为现在官方就不知道吗?白起他们什么时候见了什么人干了些什么说了什么话,我现在就能从电脑里给你把资料调出来。”
澹台学君倒似乎也没被吓到,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倒是件好事。”
“帮我约白起吧。”李云道平静地吩咐道。
“今晚?”
“嗯,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不过还是要先问问他们兄弟俩的意见。”
接到李云道电话的时候,薄小车很是诧异,等到李云道主动提出让红门收编他们留在东北的人手时,他几乎是吓了一大跳。
“真不想拿这些琐事来烦你!”站在京城某处高楼楼顶居高临下的薄小车心中生出无限感激,果然还没等到最危机的时候,李云道便伸出了援助之手。
“都是自己人,往后这种事情,见面时还是要直说的,不然这中间指不定又耽搁了。你问问你哥的意见,你们若是乐意,等你哥回来,我带你们和红门这边的话事人见一面。”
薄小车自然知道红门这个神秘而古老的组织,挂了电话便打给了自己的大哥薄大车,只是那边却始终未能接通,这让薄小车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担忧。大哥这一次是为了最新空防动态消息过去的,去年就有消息说兄弟俩被俄国国家情报局盯上了,这一次原本他是不同意大哥亲自以身涉险的,但是大哥执意要拿出一份功劳来,好在李云道这边为老兄弟们再做一些争取。
“蛮熊,这次跟大哥一块儿去的还有谁?”薄小车问身后的身高体壮的中年人。
“好像吴哥和二炮仗跟着一块儿去了,你打打吴哥电话看看。”蛮熊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道。
薄小车又拔了吴哥和二炮仗的电话,一个关机,一个同样无人接听,薄小车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警觉:“怎么会三个人的电话一个都打不通?”
蛮熊挠头:“可能在办事儿吧!你也知道的,有时候办事儿,会暂时失联。”
薄小车看着远处的飘来的一片乌云,皱着眉头道:“我这眼皮儿跳得厉害,可别真出什么事儿!蛮熊,这次大哥他们去,跟老兄弟们交待了吗?”
蛮熊摇头:“好像没,大哥不想叨扰兄弟们……”
第两千零三十章 等等看
夏末的双子城突然迎来了一场雨,带走了夏日午后的艳阳后,竟给这座东北边境上的小城带来了一丝久别的寒意。大雨过后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或是撑着伞或是披着雨衣的游客纷纷罩上了一层长衣长裤,景区内原本门可罗雀的服饰店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这里是华夏与俄国接壤的地方,跨过黑龙江,江对岸便是俄国阿穆尔州的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站在黑龙江的这一侧,便能清楚地看到在江中冒雨游泳的俄国人。江的两岸不泛经典的战盔式穹顶建筑,带着一丝寒意的细雨却始终还是抵挡不住游客的热情,各处景点的清冷很快便被喧嚣淹没。
一个踉踉跄跄的中年男子一脚踩在一处积水上,飞溅起的积水落在附近几个年轻姑娘的漂亮长裙上,惹来数双美眸的怒目相向,可那跌跌撞撞的中年男子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一般,又撞着几个行人的肩膀,往前方跑去。
“这人素质怎么这么差?”姑娘们皱着眉窃窃私语,“急什么……”
突然,前方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姑娘们往前一看,却见刚刚那中年人已经躺倒在了地上,单手捂住的小腹处正在往外渗血。
“出事了出事了,快报警!”围上来的人群里有人当先反应了过来,而后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受伤的中年男子围在中间。
那中年男子满头的水珠,也分不清究竟是汗珠还是雨珠,倒地后他便两眼翻白,不停地抽搐着。
所有人都看着这在细雨中抽搐的中年男子,但看着他腹间渗出来的鲜血,却没人敢上前帮忙,最后还是那几个被他溅脏了裙子的姑娘上来帮他撑了雨伞,而后焦急地问周边的人:“有医生吗,快帮帮他,这样下去人会死的……”
“姑娘,你别多管闲事了,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人群里有人说道。
“看他的样子,倒也挺正经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也有人这么说。
终于,有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我是外科医生,你们帮我搭把手!”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人的伤势后,女医生飞快道,“应该是失血过多引发的休克症状,快,叫救护车!”
人群中有人回应:“110和120都打了!”
眼看那人就要晕过去了,女医生帮着那中年男子摁住小腹上的伤口,直到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将已经失血过多而昏迷的男子送上了救护车,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这才纷纷散去。
半个钟头后,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近木楼,一名秃头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向荷枪实弹的哨兵,手里举着一张证件,看清了那证件,哨兵们一刻也不耽搁地放了行,秃头的中年男子一路通畅地进了木楼,有了年月的木质楼梯被他矮胖的身子踩得咯吱作响。
不过,到了楼上,他还是很讲规矩地先进了秘书室:“贾秘书,李主任这会儿空吗?”
贾牧抬头,看到那只油光锃亮的脑袋,立刻站了起来:“彭处长,你怎么突然来了?”贾牧早已经将二部各个块面的负责人都记得一清二楚,眼前的彭仕超是东欧行动处处长,别看到武大郎似的五短身材,在二部各大块面的负责人当中,彭仁超是唯一一个拿过荣誉勋章的人,在二部里头,一枚荣誉勋章的说服力比一个一等功还要更有说服力。
彭仕超面色焦急,一拍大腿道:“出大事了!”
贾牧想了想:“您稍等一下,我进去说一声,刚刚老板好像在跟人通电话。”
李云道的确是在打电话,而且是一通极重要的电话。
贾牧敲门,得了应允而入,见他还在打电话,也不犹豫,直接小声道:“东欧处的彭仕超处长来了,好像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李云道点点头,示意让鼓仕超进来等,贾牧出去喊了彭仕超进来,小声嘱咐:“老板还在打电话,你进去等吧,我给你倒杯水!”
彭仕超进了办公室后,看到年轻的顶头上司果然在通电话,便站在办公桌旁候着,李云道却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等会儿。
彭仕超也是二部的老将了,知道李云道是秦老的爱徒,又是王家那层关系,本身在公安系统也是一员悍将,倒也不拘束,坐下后眼观鼻鼻观心,但对面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情,还是一字不拉地进了他的耳朵。
不听不知道,一听他顿时便吓了一跳,他已经隐隐猜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军中又有几个能被眼前的年轻男子热情地喊着“千帆”这种称呼的人?
鹰派执牛耳者,吴千帆!
“那成,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这事儿的确有点儿棘手,我们还是晚上见面详细聊吧……还在上面那个园子?成,那我晚上过来……酒就算了,晚上估计还得回办公室看文件……行,那就八点见!”李云道挂了电话,长长吁了口气,而后笑着面向彭仁超,“不好意思,你应该也知道的,情报学院的事情,弄得我很头疼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彭仕超苦笑着安慰道:“这事儿的确是急不来的!”
“是不是东欧出什么事了?”李云道关切道,“上午薄小车过来过一趟,我也向他了解了一些情况,东欧的情报工作,这几年你们的成绩还是可圈可点的!”
彭仕超苦笑摇头:“领导,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请罪?这话从何说起?”李云道也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半个钟头前,双子城那边的兄弟传回来消息,薄大车那边可能出事了!”
李云道陡然皱眉,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一般。
彭仕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的脸色:“去了三个人,只回来一个人,回来的那个腹部被人刺了一刀,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在ICU里。”
“因为那份失窃的文件?”李云道问道。
“是,前天薄大车从线人那儿得到消息,说是近期会有人在阿穆尔州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就文件进行交易,他带了两名信得过的人连夜就赶过去了。从昨天傍晚六点开始,行动小组就失联了,一直到半个钟头前,他的其中一名手下出现在双子城的黑龙江畔,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着,所以目前还没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定位呢?”李云道知道,入了二部后,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微芯片植入体内,以防不时之需。
“事情怪就怪在这儿,从今天凌晨开始,芯片就断线了。薄处长植入的是第三人芯片,就算人死了,芯片也起码很保持一个月的在线时间,我怀疑,芯片很可能被人从薄处长体内取了出来。”
李云道微微微吟片刻:“这件事情,现在还有多少人知道?”
彭仕超想了想道:“就我,还有东欧处的另外两位副处长,哦,还有昨天帮我对芯片进行定位的一名技术人员,不过我已经下了封口令了。”
李云道问道:“大车临出发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有什么异样?”
彭仕超皱眉想了想,稍稍回顾一下,摇头道:“这倒还真不清楚,他是突然打电话给我汇报交易的事情的,我口头批准行动后,他们便立刻北上了。”他顿了顿,而后瞪眼道,“李主任,您不会是怀疑薄处长他……”
李云道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没有任何怀疑,在查明事情的真相前,我是不会怀疑任何一个把命交给我们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而浴血奋战的同仁的。”
彭仕超仿佛松了口气:“这个你放心,虽然部里很多人对薄家兄弟有这样那样的看法,我敢打包票,在大事大非面前,他们一定是不会犯错的。”
李云道点点头:“看来你很了解他们兄弟。”
彭仕超摸了把自己的光头,有些感慨:“跟您说实话,我很早就开始负责东欧那一片,跟薄家兄弟打交道也颇多,无论如何,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了一已私利而出卖国家和民族的。我跟他们合作过很多次,他们被招安前也好,他们被招安后也好,为了咱们的情报事业,他们已经牺牲了很多了。所以我恳请组织,能增派人手,协助我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找人。”
李云道点头:“这个消息,小车知道了吗?”
彭仕超道:“薄小车已经发现联系不上他大哥,给我打过电话,我说可能在执行任务给搪塞过去了。他做事比他哥冲动,我怕出事!”
李云道想了想:“等等看。”
彭仕超微微一愣:“啊?”
李云道平静道:“再等等。”
彭仕超有些不解,他是知道薄家兄弟跟李云道的交情的,原以为李云道会二话不说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却万万没想到只换来李云道的三个字“等等看”。
彭仕超离开的时候有些愤愤,似乎觉得这个年轻的顶头上司跟以往那些官僚作风的家伙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两千零三十一章 赴约
夜幕降临,半月悬挂在西南方的天空,月色明朗,将周围淡淡的云彩照得如同山脊。
李云道站在窗边,静静看着那轮连月海都无比清晰的半月,负手不语。
身后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冉雨敲了敲门,见李云道没有任何反应,便将之前放凉此刻又重新加热了的盒饭送进来放在茶几上,而后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进了秘书室,冉雨走到同样在加班的澹台学君身边,小声道:“老板心情不太好啊……”
澹台学君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点点头,叹息道:“兄弟落难而不能即刻发兵,这样的心情自然是备受煎熬的。不过放心吧,先生经历过的事情远比这要复杂得多,他会调整过来的。”
原先龙五和霍去病的办公室也在这里,但五个人一间办公室还是太拥挤了些,于是前两天便将他们两人搬到了楼下,反正在这守卫森严的总部里,也不至于会发生什么值得龙五和霍去病出手的事情。
贾牧听到两人在窃窃私语,轻手轻脚地将办公室的门掩上,而后转身加入两人的讨论:“老板跟薄小车的关系似乎很好,早上薄小车来送修好的北京吉普,在办公室里老板有说有笑,还亲自给泡了茶,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老板有泡茶的雅兴了,现在每天早上那大茶杯里的茶叶都是我给泡的。”
冉雨点点头:“老板是极讲义气的,之前跟老板去南京的时候,听他们的老部下说,老板在警队的时候,对手下的兄弟们都是关心备至,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的困难,老板都会为了他们两肋插刀。现在老兄弟在异国失踪,却不能即刻派人营救,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澹台学君叹息一声:“关键问题还不在这儿,你们没看到刚刚彭仕超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吗?彭处长一定是以为先生刚刚接班,所有事情都以保护位子为先,所以才会谨慎出兵。其实先生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唉,他们估计都不知道,若不是秦老临终嘱托,先生是无论如何,都会接下这一摊子事情的。”
冉雨小声问道:“老板为什么不立马增派人手去俄国?”
贾牧也饶有兴致看着澹台家的这位女军师,点点头,似乎也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澹台学君微微叹息一声道:“其实答案无外乎两个原因,首先,先生应该是觉得薄大车的失踪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若是他们为了任务主动失踪,现在贸然出兵,相反会将原本安全的两人至于险地。其次,往布拉戈维申斯克增派人手,这就意味着我们有很多暗桩会瞬间暴露,很多潜伏了许多年的人很可能会面临危险,一旦被俄国国情局盯上,他们的人生安全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贾牧和冉雨同时恍然,贾牧想了想道:“我们都能明白的事情,我不信彭仕超处长想不明白,他可是情报一线的老人了,增派人手会有诸多风险,他应该清楚得多!”
冉雨道:“也许是关心则乱吧!”
澹台学君若有所思:“但愿如此!”
站在窗前的李云道抱胸看着窗外的那轮半月,过了好一会儿,才通知霍去病和龙五那边,可以出发去郊区赴约了。
依然是那处出自名家之手的郊外庄园,只是今晚没了生日晚宴,显得有些静谧。
还是上次两人在生日宴上见面的会客厅,李云道敲门进去的时候,吴千帆正站在墙上一幅巨大的华夏地图前,凝视着几处让无数华夏人魂牵梦萦的岛屿,面色凝重。
“很多年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他继续盯着那幅巨幕地图,用手指在某处地方划了个圈,“若是哪一天,有人说只要吴千帆死,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我会怎么做?”
李云道看了这位军中的绝对鹰派,笑了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拔枪把自己干掉!”
那胸膛如同标枪一样笔挺的男子哈哈大笑:“果然知我者,云道也!吃饭没?”
李云道苦笑一声:“部里有些事情,一直在琢磨,所以还真没吃。”
吴千帆似乎很喜欢李云道这样直来直去的脾气,笑着对外面喊了声:“炒两份饭,再弄点辣子酱过来拌饭就成!”
外面立刻有人应答:“马上。”
李云道笑着打趣道:“我还真是来蹭饭的。”
吴千帆却笑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但若是对了我的脾气,你就是搬到这儿来住,我也不介意!”
李云道苦笑道:“我要是真搬过来,家里的那几位就要跟我闹了。”
吴千帆点点头,笑道:“你倒是红颜知己颇多,但有时候多了,反倒是种累赘。”他笑得很真诚,看到李云道看向他的眼神,他又笑着补了一句,“这是我的个人看法爱的而已,你可以不接受的。”
李云道笑道:“忠言逆耳嘛,不过马上孩子们回来了,我倒是真的想多抽点时间陪陪孩子们,否则就像我们家最大的凤驹,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是大孩子,总觉得错过了孩子们很多长大的重要过程,很是愧疚啊!”
吴千帆给李云道斟着茶,听到这句话,便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真的,我都没怎么注意,只记得孔雀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一转眼,就已经是要带着认识各家长辈的大姑娘了。我现在只要想起哪个王八蛋将来会取我女儿,我就有种想拔枪的冲动!”
李云道笑着开玩笑道:“我之前还想着让孔雀看看能不能跟我家凤驹擦出点火花来,你这一说,我可不敢让他们再见面了!”
吴千帆笑了起来:“我就开个玩笑嘛,你家凤驹还是可以的。对了,大喇嘛留下的闭口禅,他还没参出来?”
李云道苦笑摇头:“要是能这么容易就猜出来,那还能是噶玛拔希吗?”
吴千帆这回倒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啊,大喇嘛神通广大,他留下的一定是好东西!说到你师父,你白日里说你准备用来给情报学院当校园用的地方出什么问题了?”
李云道叹息一声,将这几日的情况跟吴千帆讲述了一遍,吴千帆倒也听得啧啧称奇。
“也就是说,那地儿现在是无论如何都用不上了?”吴千帆揉了揉眉心,“既然你小姑都说了,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你小姑盯上。”
李云道诧异地看着吴千帆:“我小姑……你也知道?”
吴千帆微微一笑:“不然你认为桃夭和黄裳小时候为什么总待在你们老王家?真以为是你们老王家的米更香些?”
李云道被他一句话震得无以复加:“黄裳也是?”
吴千帆瞪眼道:“你不知道?”
李云道苦笑摇头:“从前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我媳妇儿不简单,后来她去了西南边境,跑了几趟印度和大雪山,我那会儿才知道原来同床共枕的是位绝世高手。但黄裳……那小王岂不是……”
吴千帆笑着安慰道:“这当中有很多当年的渊源,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你小姑是桃夭和黄裳的授业恩师。”
李云道顿时想起总喜欢拎自己耳朵的小老太太,又想起那个总是心疼自己恨不得把这全天下都给自己的小姑,再想想那传说中可不一世的绝世高手,这三个形象前两者还好,但后面的,似乎总无法完全重合在一起。
“总之那培训中心怕是要还给殷老太太的,就算人家如今神智不太清楚,但我们也总不能欺负一个老人家吧?”李云道苦笑着说道。
“你确定那殷重明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吴千帆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
“没有找医生确诊过,但依我的观察,应该大差不差。”李云道点点头,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
“唉,这重明先生也是一代奇人,没想到晚年竟是会得了这样的病,倒还真是可惜了!”吴千帆也叹息一声,而后道,“学院选址的事情你也不用再发愁了,我帮你问过了,东郊正好今年有一处军营搬空了,可以先给我们用。”
他用的是“我们”这样的表述,这让李云道很高兴,至少眼前这位已经将学院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来办。
“那太好了,我们抽空去看看?”李云道一拍大腿,这些年压在他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整个人也不由得神清气爽起来。
“我对那里很熟悉,你抽空直接去,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吴千帆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北边那边防空部署文件失窃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来之前还要为这件事情头疼,东欧处那边有一个副处长去布拉戈维申斯克调查这件事情,但一人重伤,两人失踪,我估计这几天我会着力来处理这件事情!”
吴千帆点点头:“这是你上任后碰到的第一件大事,你需要一份漂亮的答卷来堵上某些人的嘴巴,要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跟我开口!”
第两千零三十二章 擂台
吴千帆说得不错,李云道急需要一场大捷堵上某些人的嘴巴,眼下便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北方那边防空部署文件失窃各方都很关注,若是能东西拿回来并揪出幕后黑手,这对于刚刚入主二部的李云道来说,是能力的最佳佐证。
两人又商量了关于情报学院的一些事情,李云道离开庄园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手机之前已经震动了很多次,李云道知道是薄小车打的,此时回了电话回去,接通后便道:“刚刚在吴千帆这边,你现在在哪儿?……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上了车,李云道报出了刚刚薄小车给的地址,黑色的轿车在黑夜中疾速穿梭,他靠着车窗看外面五彩斑斓的霓虹世界,乌云遮蔽了明月,心沉如水。
薄小车给的地方是一处拳馆,应该是兄弟俩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地方,蛮熊在门口候着,看到李云道走过来,老远便小跑着迎上来:“李主任,这边!”
“还没联系得上薄大哥?”李云道沉声问道。
蛮熊点点头,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俄国人盯上了,还是被狗日的东联社的人给下了套了……”
李云道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薄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蛮熊轻叹了口气,两人走到那拳馆门口,指着在远处在拳台上浑汗如血的薄小车:“已经这样一个晚上了,您劝劝他……”
李云道点头,缓缓走向那边灯光下的拳台。
薄小车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露出一身匀称而精壮的肌肉,对面几个陪练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坐在角落里喘气,他便独自一人呈进攻姿态,不断地朝着空气中的假想敌出拳。
得了李云道先离开的示意,陪练们如释重负,忙不迭地逃离拳台,李云道伸手在拳台边上微微一撑,整个人便轻松地跃上了拳台。
“一个人打多没意思,我来陪你走两招!”李云道缓缓解开衬衣,脱掉鞋袜,捡起陪练留下的一副拳套戴上,双拳轰击了两下,发出轰轰的声响。
薄小车一开始有些诧异,再来后目光落在李云道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上,而后嘴角微微上扬:“来啊!”
李云道缓缓走向场中,四拳微微相触后,还没等两人分开,薄小车左手勾拳便狠狠砸向李云道的下巴。
李云道微微后撤半步,往后仰了仰上身,一记勾拳落空。
薄小车转了个身,张了张嘴,双拳相击,嘴角扬起一抹痛快的笑意:“再来!”
而后便是一记组合拳以凌厉之势向着李云道袭来,拳点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却丝毫未能落在李云道身上分毫,所有的攻势,都在那清晨里还被殷重明鄙视的步法和身法中化解殆尽。
薄小车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打法似乎过于蛮横了,但是这样却很解压,和刚刚跟那些陪练拳拳到肉相比,这样的打法似乎更能让他发泄心中的情绪。
李云道只是间或出手,其余时间都是在防守,终于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丝缝隙,一记勾拳击在薄小车的左下巴,力道不大,却愈发激起了对手的凶性。
而后又是一阵纠缠,终于两人的拳头同时落在对方脸上后,同时倒地。
两人躺成了一个人字形,任凭如雨一般的汗滴往下流流淌着,喘息声在拳馆的上空徘徊。
听到两人倒地喘息的声音,在门口那边偷偷打量的蛮熊终于松了口气,一旁同样观战的龙五却“切”了一声,无聊地蹲回一开始的位置,继续玩他的贪吃蛇游戏。
蛮熊小声问一旁的龙五:“没想到,你们李主任还挺强的。”
龙五撇撇嘴,头也不抬道:“强啥啊,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没劲。”
蛮熊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皱眉看着龙五道:“年轻人,别毛没长齐就瞎摆霍,我们薄小哥的身手,放在我们东北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们李主任能跟我们薄小哥打成平手,那应该也是身手相当不错的。”
龙五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相当不错?嘿,你敢说问问他敢承认不?就这样还能叫不错,那高手岂不是要上天了?”
蛮熊轻哼一声,伸手就想去抓龙五的衣领,龙五却头也没抬,伸出单手一指弹在蛮熊的手腕上。
蛮熊只觉得一股巨力击在自己的手腕处,而后半个身子便好像都瘫痪了一般,一时间惊得不以复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龙五想了想,耸耸肩膀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个在李云道家蹭饭的。”
蛮熊听得目瞪口呆:“蹭饭的?”感受着半个身子的麻痹,原先在东北道上也能被称为高手的蛮熊头一回觉得眼前这年轻人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他也是在道上混过的,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立刻嘿嘿笑着凑上来:“不开玩笑,你现在跟着李主任混?保镖?”
龙五点点头:“算是吧!”
蛮熊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那些什么警卫团里出来的,身手就是不一样!”
龙五一脸茫然道:“警卫团是什么?没听说过。”
蛮熊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是特种兵?”
龙五摇头:“我没当过兵,现在为止也是李云道的私人保镖而已。”
蛮熊看了一眼拳馆,听到拳台上的两人开始聊天,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心里又有些痒痒的,毕竟已经许久不曾与人动手,刚刚看薄小车打得那般淋漓痛快,心中羡慕不已,看了一眼身边的龙五,凑上前道:“高手,要不咱俩过过招?”
龙五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蛮熊一眼:“你确定,要跟我打?”
蛮熊连连点头,对着龙五作了个请的手势。
拳台上,薄小车的喘息声慢慢平息下来,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给彭仕超派人,主要是怕会耽误了我哥的事情!”
李云道长长吁出一口气:“你知道就好,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薄小车摇了摇头:“可他是我哥,亲哥,我俩从小相依为命,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是一块儿经历的,这次他在俄国,我在京城,我想帮鞭长莫及。这种感觉很不好啊,真的,云道,这种感觉就好像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步一步走向鬼门关,自己却无能为力一般。”
李云道喃喃道:“我知道,弓角、徽猷他们在外面时,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但大车这件事情,我总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现在唯一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还在ICU病房里,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薄小车叹息一声:“是很奇怪啊,倒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说实话,我现在恨不得在布市的是我,而在这儿干着急的是大车。”
李云道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手将躺在地上的薄小车也拉了起来:“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双子城一趟,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去双子城的事情,包括彭仕超在内!”
薄小车点头:“我现在就出发。”
李云道拍拍他的肩膀:“让外面的蛮熊帮着打掩护,就说你急得发病了,这几天不见客。到东北那边再调用合适的人手,京城的人一个都不要带!”
薄小车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李云道:“你觉得问题出在京城?”
李云道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能下这个判断,但谨慎点总不会错的。这样吧,我让小师叔陪你一起去!”
薄小车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你这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据说上次在山城就差点出事,可不能因小失大!”
李云道一边解下拳套一边道:“涉及到兄弟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就这么定了,小师叔就在外面,我去跟他说一声。”
两人出了拳馆,却发现龙五仍旧蹲在那儿玩贪吃蛇,蛮熊却苦着脸站在一旁给他锤肩,只是看蛮熊的表情,却是仿佛有苦说不出。
“怎么了?”李云道看了龙五一眼,又看看明显脸上多了几块青紫的蛮熊,随即便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了,“打输了?”
这话明显是问蛮熊的,龙五撇撇嘴不说话,蛮熊挠挠脑袋,却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一脸佩服道:“小车,这位龙小哥是绝顶高手!”
薄小车早就知道龙五的来历,下一代青龙这样的人物,蛮熊居然也敢动手,不知道知道了真相后,自己这位傻兄弟会作何感想。
李云道将龙五拉到一旁说了两句什么,龙五立刻瞪眼道:“不行,我上次答应了的,绝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李云道笑道:“我在京城安全得很,现在有霍去病在,就算有什么事情,他应该可以搭把手,但双子城那边的事情很重要,弄不好,我的位置可能都不保!”
龙五有些狐疑地看着李云道:“真的?”
李云道点点头:“你跟着薄家小哥,一方面注意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随时要小心埋伏在暗地里的那些人,我怀疑他们兄弟俩都已经被人盯上了。当然,你也要注意安全……”
龙五“切”了一声:“别跟我套近乎,这世上能伤得了我的人,两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
第两千零三十三章 淡如水的好
李云道回到山上四合院时已经过了凌晨。原本若只有齐褒姒一人等着他回去倒也有些寂寞无聊,也不知从哪天开始,澹台家的姑娘也加入了等候的行列,只是她等的不是李云道而已。
听到脚步声,齐褒姒如同兴奋的孩子一刻小碎步地出门相迎,等冲到影壁前,便也见到李云道微笑着走过来。而后说些两人之间的贴心话,之后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疑惑问道:“小师叔呢?”
李云道只说请小师叔出了趟远门办点事情,齐褒姒哦了哦,而后笑着搂住李云道的胳膊:“他不回来,有人怕是要失望了!”
两人走到厅内,便见澹台学君迎了上来,同样是疑惑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
“小师叔要出趟远门,过几日就回来!”不等她开口,李云道主动解释道。
澹台家的姑娘脸上泛起两朵红晕,而后大大方方地抬起头问道:“会不会有危险?”
李云道点点头:“有,不过你放心,小师叔的能力足以应付。”
澹台学君点点头,笑着对齐褒姒道:“媛媛姐,那你们早点休息!”
待姑娘的身体消失在那荷池旁的廊道后,齐褒姒才笑着道:“傻姑娘在这儿陪我聊了一晚上,好像就等着龙五的,这人没等着,自然是万分失望的。”
李云道看着那荷池畔房间的方向,将齐褒姒搂住怀中,笑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相互爱慕那也是正常的,更何况小师叔与她都算得上是人间龙凤,他们若是真的能在一起,倒也是一桩人间美事!澹台以治学平天下而闻名,历代青龙以佑护华夏而得以传承,我很好奇,若是他们能结合在一起,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精灵古怪的小家伙!”
齐褒姒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息一声,却不料被身边的男人拦腰抱起:“我同样也好奇,我跟大明星生出来的宝宝会是多么地优秀!”
虽然屋子里没有旁人,但齐大祸水但是羞得将脑袋恨不得埋进男人的胸膛,而后便是那不足为外人道的迤逦夜色。
次日清晨,李云道起床晨锻,刚到山巅,便见那在王援朝伺候下换了干净衣裳的老太太早就不知何时到了山顶,此时正立在悬崖畔,负手看着东方天空的一抹橙红。
“过来!”听到脚步声,似乎不用回头,她便知道来的是李云道。
李云道走上前,稍稍落后殷重明半步,同样看向那即将跳出一轮旭日的东方天空,吐纳均匀。
殷重明感受到他的气息,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孺子可教,看来还没有把你师父教你的本事都忘得精光!今天,我就再代你师父授你青龙境入门……”
上山容易下山难,五点多跑上山的李云道在七点半的时候,当真是四肢并用地爬下山去的。路过那片瓜地的时候,老陈坐在瓜地里挥动着那根旱烟枪冲他幸灾乐祸地笑,等冷不丁地看到李云道身后的老太太时,那脸上
的表情几乎比染缸还要精彩。
幸好老太太也没往这边看,大气都不敢出的老陈直到老太太的脚步彻底消失了,才长长吁了口气,对身边的老警卫员道:“她这是打算住在老王家不走了?”
老警卫员也苦着脸道:“首长,这可不好打听啊,万一……万一再像上次那样,可就难看了……”
老陈连连点头:“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给北载河那边知会一声,就说老头子在山上被热晕了,要去避避暑!”
老警卫员如释重负,连忙小跑向那边的别墅,别跑还边自言自语:“我现在就打电话,争到上午就出发!”
临进门前,李云道龇牙咧嘴地站直了身子,他可不想小姑和齐褒姒看到自己是手脚并用着“爬”进家门的,丢人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怕她们会担心。
李云道去冲澡换衣吃早餐的时候,王援朝端着食盘盛着丰盛的早餐敲门走进殷重明住的屋子。
“师父,今天做了您最爱吃的煎饼果子,还有豆汁儿,就是那家卤煮大早上还没出摊儿,回头晚上给您买了带回来!”王援朝看着师父殷重明站在窗边的身影,放下早餐,想转身出门时,又折了回来。
“师父,这样操练,会不会过快了?云道毕竟一点底子都没有,况且,之前你和先生都说过,这青龙境是要有大机缘的人才能修习的,云道这身子从小就弱,强行修习青龙境,我怕……”
殷重明转身,看着王援朝皱眉道:“你这是关心则乱!”
王援朝其实也自己问这个问题很可能是多此一举,按师父的脾气,若是不能教也自然不会开始,只是自己今天偷偷在山道上打量几乎是“爬”下来的侄儿,不由得心中有些心疼。“师父,主要是云道这孩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我就是看不得他再受苦受累……”王援朝叹息一声道。
殷重明轻笑一声,干涸的脸似乎笑起了一朵秋菊:“你觉得他从小跟着噶玛拔希是一种苦累?”
王援朝微微思索片刻,才道:“我知道大喇嘛是给了他大机缘的,但是看到他那般辛苦,我这个当小姑的总是于心不忍……”
殷重明笑着问道:“那当年老头子操练抗美时,也没见你像这样心疼啊!”
王援朝笑道:“尧娃子从小就钢筋铁骨的,就算不跟着先生练武,他自己也一准儿会被大院里头的孩子们打架受架,那时候年纪小,也总觉得,他跟先生练了一天,精疲力竭了,也就没时间来烦我和大姐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抗美那时候也是吃了许多苦的。”
殷重明微笑道:“咱们华夏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然培养孩子们的初衷不是为了争做人上人,但事实上,当那些苦头吃了下去后,他们在不断地成长过程中,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英雄。援朝,你最大的优点便是心软,最大的缺点同样也是心软。”
王援朝微微低头,她知道师父说的自然是
对的,但是心软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加上她又是女子,自然不会像抗美那样大杀四方。
“罢了,你如今也是当祖母的人了,我自当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训斥于你,但这些话你还是要好生琢磨的,这于你,于王家,于华夏,也都是有利的。”殷重明笑着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根麻花,咬了一口,在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纪的老人还能这般好的牙口。
其实殷重明把握的度很巧妙,从山下爬回家的李云道只冲了个热水澡,吃了早餐后又服了一剂小姑熬的中药,出门的时候便神清气爽,很难相信刚刚那个在山道上手脚并用、步履蹒跚的人跟此时的李云道是同一个人。
“先去个地方!”一早李云道没有直接去二部,而是直奔跟白起约定好的地方,白起有早起喝茶、傍晚泡澡的习惯,此时约在京城三环处的一处茶楼。
早晨茶楼倒也颇是热闹,多数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退休老爷子,夹着水烟在楼里一坐便是一个上午,碰上三两好友还能就时下的热点慷慨激昂地讨论上一番。
李云道被小二引着进门,问清了包厢的方向,便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一入二楼廊道,一楼的喧嚣仿佛瞬间消失,直到推开最里面包厢的门,那股子喧嚣又再次扑面而来。
那叫白起的男子大马金刀地坐依栏而坐,包厢的一侧窗户就正对着楼下的大厅,此时窗户开着,他在那喧嚣中自得其乐地饮着茶,看到李云道进来,热闹招手:“大红袍和铁观音,喝哪个?”
李云道笑着问:“有没有西湖龙井!”
白起眼前一亮:“那自然是有的。”
唤了小二进来,他吩咐小二拿今年的好龙井,小二似乎也知道是常客,不敢怠慢,连声说好。
李云道坐定,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楼下:“既然喜欢这种感觉,为何还要在包厢里待着,不如下去跟他们聊上了聊!”
白起摇头,给李云道斟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轻抿一口:“还是不要留下什么交情的好,人这辈子不能有太多牵挂,多了,也就成了累赘。况且,我是七杀命,靠近我的人都不太会有好下场。那几年离先生太近了,也害得先生差一些着了圣狗的道。所以我还是独来独往地比较好,这要没有负担!”
很难想象,“没有负担”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的。
李云道笑了笑道:“那我岂不是自作多情了?我以为我现在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白起摇头:“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有主子跟奴才当朋友的!”
李云道哭笑不得,但却也不好对如此笃定的白起说些什么大而广之的道理,像到了白起这样的程度,世界观价值观早就已经自成一脉,自己就算是成功改造了他的某些想法,却也终始不可能触及对方的灵魂。
所以,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好。
第两千零三十四章 不谋而合
一楼的戏台上,有人在拨弄着四弦,叮咚如流水,而后响起熟悉的苏式评弹,靠在窗边仔细听着的李云道一时间听得几乎入迷。
白起也不打扰他,只是斟茶喝茶,直到李云道自己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许久不曾听到这评弹,突然听到,便想起了过往许多事情。”初下山时,李云道在姑苏古城便时常能听到带着粘糯江南口音的苏式唱腔,刚刚往昔诸多画面随着那乐声涌上心头,一时间便也有些感慨。
白起摆摆手笑道:“性情中人多半是如此,我小时候时常跟着先生,他喜欢听京剧,所以如今听到那些熟悉的唱腔,反应大体上也是会如你这般。”
李云道笑了笑,而后便切入主题,将东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白起说了一遍。
白起点点头:“少主,将他们纳入新红门,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先生定了严苛门规,他们原先都是在道上混着的,难免会有些江湖习气,这些恐怕还要花一些时间调教。不过,他们若是进了红门,倒也有一些好处,这些年我们的人都分散在全国各地,主要是为先生反圣教打探各种消息,同时经营着一些生意。之前东三省的生意很难做,主要还是因为地方上的势力过于根深蒂固,我们这些外来的,很难插手,若是他们进来了,东三省的生意倒是应该有些起色。”
白起很开诚布公,并没有因为李云道的身份而直接大包大揽,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也把这些人进入新红门后的好处分析出来,决策最终还是要如今作为少门主的李云道自己来定。
李云道笑了笑:“薄大车那些兄弟,抢地盘应该是一把好手,但要论做生意,怕是只能做些保驾护航的事情了。不过这世上三百六十行,干好了总能出状元的。约束他们的事情,我会跟薄家兄弟那边商量好,就是你这边一开始可能会头疼些,毕竟现在他们被另外一拔势力盯得很牢。”
白起笑道:“这一点云道你无需担心,到时候我会看着处理的。要论动手,咱们还真不怕了谁。新红门如今在国内人数虽不多,但纪律严明,拉出来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况且,我估计薄大车的那些兄弟应该还是在地方上着了那些人的道,吃是的脑力上的亏,若真论面对面开干,我估计他们也不会畏惧了谁!”
白起的分析很准确,跟李云道得出的结论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那些当年跟着薄大车打天下的兄弟在动手这一方面自然是不会落后于人的,但是却时时都处于逆势,这里应该还是智商和运筹上的差距。
李云道举杯以茶代酒:“白起兄,那东三省那边的事情,就拜托了!”
白起摆摆手笑道:“都是自己人,自然是不用这般客气的,不过我有言在先,他们若是触犯门规,那就不要怪我白某人手下无情了!”说到这里,白起严肃了起来,“门规也是先生接手后,一点一点立起来的框架,若是我们带头破了规矩,先生那边一碗水就很难端平了!”
李云道重重点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要入新红门,那便是要遵守规则的,这一点,我会跟薄家兄弟谈好。只是,往后那些涉黑的脏事儿,怕是……”
白起微微一笑:“少主,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情是脏事儿?杀人?放火?若是杀的是间谍,烧的是匪寇之窝,又当如何?”
李云道微微一笑:“不要忘了我如今是做什么的。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但是在动手之前,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知会我一声。”
白起看着李云道,良久没有说话,而后点了点头,注视着李云道的双眼:“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少主赐教。”
李云道微笑点头。
“若是哪一日,二部的事情与新红门产生了冲突,少主当如何自处?”白起收敛了笑意,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李云道站起身,走到那包厢另一侧的墙边,抬头看着那墙上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一副字前,轻声念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后而乐。白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秦老接下二部的这些事情?”
白起端着茶杯,靠在唇边,微笑不语,片刻后才道:“因为这是当年先生本该继承的事情,如今也算是父债子偿?”
李云道却摇了摇头:“这只能算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理由。就像这句话写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爷爷去世前,他一直在实践着这句话,秦老去世前,卧床不起也要人日日让部中文件读给他听,再做出相应的批示。其实对于权力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早就已经如同过眼云烟了。可是,为什么爷爷要硬生生地续命半命,秦老病入膏肓也还勤耕不缀?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大体上还是不太明白,直到自己一路从江宁到西湖再到江北而后到鹿城,我才明白他们是放不下身后的华夏百姓。白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民族的归属感和国家的归属感,这种感情如今之于我,是相当强烈的,我热爱这个古老的国家,热爱这个民族,热爱这片曾经千疮百孔的土地上生活着的百姓,我答应接下二部的这摊子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种热爱。我不要做范文正那样千史留名的名人,我只想默默地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点什么,就像我家老头,他默默地在跟圣教做着斗争,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抱歉,我暂时还没有老头那样的觉悟,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骗你,若是二部和新红门发生了利益冲突,我既不会偏袒二部,也不会向着新红门,我判断问题的基准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我身后十四亿百姓和华夏民族的利益,谁对这个国家和民族长远有利,那么我李云道就会坚定地站在哪一方!或许旁人听了,会觉得我是在唱高调,但是白起你应该知道,我李云道向来只是一个做事情的人,有些事情做了,但也不愿意去多说。今天你问了这个问题,我才会如此长篇大论地说上一番。”
白起微微叹息,而后却一抹微笑浮现在脸上:“很多年前,先生接下新红门开始改造时,当时门时的一位长老就曾问过先生同样的问题,你知道先生答案是怎样的吗?”
李云道想了想,脑中浮现那在山城一面之缘的青衣中年男子的形象,而后微微摇头道:“猜不出。”
白起笑道:“当时我就伺候在先生身边,先生的回答是这样的:我自立门户的初衷是为了反圣教,但我反圣教的起因是因为它在侵蚀和祸害着我们的国家和百姓,所以你若问我在这两者间如何处之,就好像在问一个中国人家庭与国家之间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接下来我会定下一条门规,若是哪日与民族或国家利益发生冲突,我新红门自当民族利益和国家利益当先!我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生说能接下新红门这些事情的,唯独只有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与先生的想法,几乎是不谋而合。”
李云道有些诧异,老头居然也会这么想?但想清楚老头当年的成长轨迹后,便也就释然了,一个根正苗红的中国人那自然都会将民族和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
白起看出了李云道的诧异和释然,笑了笑,继续道:“其实这些年,先生是很想家的,好多好多次,我看到先生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有几次,先生还问我说,国外的月亮为什么怎么都不如国内的那般圆呢?”
李云道失笑,这个问题要是被俄国人听到,怕是那些被他杀得屁滚尿流的红毛子要诧异得眼珠子掉一地了。
顿了顿,白起又道:“其实先生这些,最放不下的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家中的父亲。此外,他还会经常跟我们讲起你的母亲,唉,在我们印象中,夫人永远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听到“母亲”两个字,李云道的神色有些黯然,而后强打起精神,堆起笑意道:“总算他没忘了。”
白起摇头道:“深仇大恨,如何能忘?”
李云道皱眉:“你知道当年母亲去世的详情?”
白起摇头:“这个你还是亲自问先生吧!我们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详细的前因后果,得让先生给你讲,但圣教跟此事绝对有莫大的关系,否则,先生也不会每次提起夫人便会提到圣教,而后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还是找个机会吧,先生每次提到这些,都会心情糟糕好一阵子。你是不知道心情糟糕的先生有多可怕,唉,往后你就知道了!东三省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交给我吧,还是那句话,入了红门,就要守红门的规矩,这一点是底线!”
第两千零三十五章 条件
聊完正事,包间里气氛随即便轻松了下来。楼下的评弹依旧咿咿呀呀,李云道靠在窗边整整听完了一段《啼笑姻缘》才遗憾起身:“若不是部里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处理,真想靠在这儿好好地听上一个早晨!”
白起却笑道:“心境是自己给自己的,若是愿意,狂风暴雨下,也有晴天。”
闻言,李云道对这位长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能算是一介武夫的仁兄肃然起敬。
“白起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最近忙于事务,但是当真忘了调整调整自己的心境和状态。”李云道做出江湖作派与白起抱拳道。
“哈哈哈!”白起爽朗大笑,“噶玛拔希最得意的门生哪里还需要我来点醒?若是喜欢,可以抽时间多来喝茶听曲,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
李云道点头,正欲离去,却又被白起喊住:“云道可知你最近身后多了个尾巴?可觉得烦人?若是你自己不便出手,我替你割了去!”
李云道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尾巴,笑了笑道:“你知道华夏有个古老的门派叫墨派吗?”
白起陡然皱眉:“专出刺客那个?他们狗胆包天,我红门少主的主意也是他们敢打的!”
李云道连忙安抚道:“别别别,他们这一派传到如今,已经早已经大势不如从前,我跟他们达成了一项合作协议,在这件事情完成之前,我应该是很安全的。尾巴是他们派出来打着保护我的名义来监视我的,这样也好,他们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们,这样以后动起手来,也不用讲什么情份。当然,最好是不要一拍两散,我一直有个观点,只要是对国家和民族有利的,我们都可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过去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们今后做的事情是符合国家和民族大义的就成!”
白起指着李云道点了点,无奈摇头:“秦老把位置传给你是对的,这个位置上的确需要像你这般胸襟的人坐镇。”
李云道挥挥手:“走了朋友,回见!”
白起也未起身,也只是笑着挥挥手:“回见!”
朋友两个字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朋友这种词用在自己身上,好像有些过于奢侈了。但他却很喜欢刚刚那家伙离开时的态度,很自然,很洒脱地说出那两个字。
朋友!他心中默念着,而后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盅一饮而尽。
李云道走出茶楼时,有人正走进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此时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他将衣柜打开,取出隔板,里面是另一个保险柜,他拿出那绒布中装着的黑曜石质地的事物,放在手中仔细把玩着,喃喃自语:“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啊,那些墨派中人为什么对它这么上心?”
上次被他击伤的“小偷”逃走了,对方的身手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不是他在军中练过那些一击致命的招术,加上还是有些天赋的,恐怕那天就着了对方的道了。所以当夜他便将东西放进了这个更隐秘的保险柜里。
此时仔细端详着那反射着灯光的石制古董,却仍旧觉得这只是一根与棒槌没有太大区别的东西,至于什么玄机,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想了想,将那绒布袋套好,从衣柜的上方取出一只迷彩背包,将那东西放了进去,而后便出了门。
他没有自己开车,出了金地小区,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地址却是京城一家闻名遐迩的五星级酒店。
王府井希尔顿,行政楼层。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走出电梯的时候,朱瑾瑜停下脚步。
他并非是在分辨该往哪里走,而是低头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昂首挺首,选定了某个方向拐了进去,步伐坚定。
抬手摁了某个房间的门铃,片刻后,那门打开,朱瑾瑜看了门内站着的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一个可以在朱瑾瑜见过的女子中容貌气质排得上前五的女子,个头不高,但比例极好,微微偏纤瘦,但却仍旧凹凸有致,此时也许因为知道他要来,所以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职业装,纤美的脚上是一双细高跟的白色鱼眼鞋。
“请进!”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微笑起来也令人如沐春风。
但朱瑾瑜在短暂地表达出欣赏之意后,便很谨慎地走进房间。
“坐!”女子笑着指向套房客厅的沙发,“英式红茶还是中国的绿茶?”
朱瑾瑜笑了笑:“我喝白开水!”
女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纯净水递了过去,而后取了杯盏,那里面沏着英式红茶。她往茶里加了些蜂蜜,坐在朱瑾瑜对面,用小汤匙轻轻地搅动着那红茶,汤匙和杯壁碰撞,发出轻轻的叮咚声响。
朱瑾瑜拧开瓶盖,轻抿了口水,看着对面的女子道:“乔小姐,东西我带来了!”
那名叫乔仙姿的女子微微一笑:“不急,我知道朱先生你不会食言的。我安排在东三省的人这段时间应该有些动作了,这一次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也已经动了手,我们的诚意和实力相信朱先生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朱瑾瑜点点头,这些天陆陆续续有消息从外面传回来。朱家能在华夏屹立不倒,自然是有原因的,耳目这些也自然是不会缺少的。薄大车和薄小车留在东三省的人几乎快要被逼得走投无路,而就在前两天,薄大车在毗邻双子城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失联,他原先还觉得是不是二部内部出了问题,但现在看来,无疑是眼前这个叫乔仙姿的女子在背后运筹帷幄。
“薄大车……死了吗?”沉默了片刻,朱瑾瑜开口却是这样一个让乔仙姿也觉得有意思的问题。
乔仙姿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是希望他死还是希望他活着?”
朱瑾瑜叹息一声:“一代枭雄,若是这般死了,倒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乔仙姿对他口中的“枭雄”和“奇怪”二字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我一直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朱瑾瑜点点头,从身边的迷彩背包里取出那只用绒布包着的黑曜石古董,放在茶几上:“我有个条件!”
乔仙姿的目光落在那古董上,却未曾伸手去拿,只是笑了笑道:“你说!”
朱瑾瑜注视着乔仙姿的双目,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了结他。”
乔仙姿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得片刻,朱瑾瑜又补了一句:“还有他的女人。”
乔仙姿笑了起来:“华夏有句古话,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跟他有关系的那些人,都归你了,当然,前提是你不怕惹来麻烦。我可是听说,他的那些女人多数都是有背景的,就连那个大明星齐褒姒跟山东的齐南山好像也有些血缘关系。”
朱瑾瑜却笑了起来:“这好办,都杀了便是。”
乔仙姿这时终于将目光落在那绒布包着的事物上:“这就是特雷莎给你的矩子令?”
朱瑾瑜点点头,喝了口水,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
乔仙姿笑着点头:“既然我们是开诚布公地精诚合作,朱先生但说无妨。”
朱瑾瑜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得片刻才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不直接跟圣教合作?”
乔仙姿笑起来,说道:“这世上,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话,并非处处适用。圣教于我们,那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当然,你与我们的合作,并不妨碍你与特雷莎的合作。但我们是绝对不会与圣教联手的!”
朱瑾瑜想了想,又问道:“你说的‘我们’,是指……”
乔仙姿神秘一笑:“往后也许有机会的时候,你会见到我的主子,虽然他还不知道我如今在做的这些事情……”
朱瑾瑜微微皱眉:“你这是……”
乔仙姿叹息一声:“这世上太多的后来居上,太多的因为血缘亲属关系而受益的无能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的将来,这个世界,能带着我们走向辉煌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一定不是李云道。”
朱瑾瑜笑了起来:“我现在就很想看到他临死前的表情,想想我都会觉得很兴奋!”
乔仙姿笑了笑,起身走向房间,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布囊,解开布囊,却是一把短刀匕首。
乔仙姿将那匕首连同布囊推到了朱瑾瑜的面前:“这是日本一代制刀大师宫本先生的集大成的作品,本是主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现在我将它转赠于你,居说这是一把有灵气的刀,刀下亡魂越多,这刀便会越发锋利,我想这把刀,应该很适合朱先生你!”
朱瑾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乔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仙姿微微一笑:“放心朱先生,我们是合作伙伴,无论是主人还是我乔仙姿,都没有出卖自己人的习惯!”
第两千零三十六章 好物斋
这一次朱瑾瑜却没笑,只是直直地看着乔仙姿问道:“难道李云道不是你们的自己人?据我所知,他可是你们的少门主!”
乔仙姿似乎对“少门主”这三个字相当敏感,闻言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也配?”
这个答案朱瑾瑜很喜欢,小时候,老爷子很早就给家里的孩子们讲过,革命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那么李云道和这些所谓的红门中人也一样,很显然,乔仙姿所代表的应该是红门中的一支有生力量,只是朱瑾瑜如今并不清楚这支力量究竟有多大,但从之前乔仙姿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这支力量不容小觑。
离开的时候,朱瑾瑜的心情相当好,步伐也没有刚刚那般沉重,乔仙姿将他送到门口,定好双方之间的联络方式后,朱瑾瑜这才宽心离开。
那绒布袋他留在了茶几上,他知道这东西留在自己手里反倒是个祸害,还不如将他交给这些红门中人,至少如此一来,那些号称来自墨派那个古老组织的刺客,也不会再粘着自己了。他甚至连那只迷彩色的背包都没有拿,而是空手离开的,因为他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跟着自己。以他在特种部队经受过的专业训练来看,这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甚至有时候他也找不到那些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为了那个所谓的“矩子令”,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出酒店时,他故作一脸轻松,上了一辆出租车后,报出一处地址,便耐心观察着身后的“尾巴”。
就在出租车离开酒店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跟了上去,车内开车的男子拿着手机:“我跟上去了。不过朱瑾瑜上出租车的时候没有带他的背包,应该是把背包留在了酒店里,不过他手上倒是拿了个布袋,只是看长度,应该不是矩子令,你查到他进了哪间房了吗?”
电话的那头,一身酒店制服的女子正坐在监控室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一旁酒店的两名安保则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你盯紧了朱瑾瑜,我这边你不用操心!”对于打电话来的男子,女子显然是有些不太耐烦的。
开车的男子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这种态度:“宁黛,这回我要是立大功,嘿嘿,我可就要跟墨叔叔说那件事了……”
还没等他说完,宁黛便不耐烦地掐断了电话,而后嘀咕道:“白痴!”而后,突然眼前一亮,屏幕上她终于从刚刚的资料库里调出了朱瑾瑜的镜头。
见他上了16楼的行政楼层,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背着包进了某一个房间,而半个钟头后,又见他拿着一只布袋离开房间,那布袋不大,并不足以装下矩子令。
宁黛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他难道不知道那是矩子令?这么轻易就送人了?让我来试试你!”
她走到一旁的墙边,将那警铃拉响,而后紧紧盯着那房间。
果然,监控中,那房间里走出一名女子,手中别的什么都没有拿,就只拿着一个长长的黑色绒布包。
宁黛大喜过望,朝着半空打个响指:“这就对了!”她拿起手机,拔了个电话,“回来了吧,你估计得不错,朱瑾瑜把东西给别人了!我现在拉了警报,估计她会有所警觉,你回来后,我们立刻动手!”
警报很快就解除了,酒店工作人员向所有受惊的住客解释说是一场误会,但手里拿着绒布袋的乔仙姿却立马便警觉了起来。房间也没有回,便直接走出酒店,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宁黛大惊,一边往外赶一边用手机跟同伴联系着:“目标打车出门了,朝你那个方向过去了,车牌号是……”
电话那头男子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快到酒店这边了……等等,我好像看到那辆车了,我掉个头,你马上赶过来,我开位置共享给你……”
开车的男子刚打开位置共享,手机便跳出了低电警告,他看一眼,暗骂道:“破苹果,用不了半天就没电了,回头还是要换个国产的……”
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一边用微们分享着实时位置,一边远远地缀在那出租车的身后。
出租车从王府井开出来,从内环到三环,兜了一大圈,那出租车司机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姑娘,你这究竟要去哪儿啊?我这都兜了一大圈了!”
乔仙姿用手机扫了司机的二唯码,直接转了两千块钱过去:“两千,够包你这车半天吗?”
师父一愣,刚刚还拉下的脸立刻便灿烂了起来:“够够够,足够了!行,那姑娘,您乐意上哪儿就上哪儿,您就是想去五环上兜一圈,我今儿也奉陪!”
乔仙姿并没有心思跟司机开玩笑,此时看了看身后,也不确定有没有“尾巴”,但车内总算是安全的。坐在后座上,打开那绒布袋,那黑曜石质地的古董便露出一截出来,如同朱瑾瑜那般,她也仔仔细细地打量和端详了那东西一番,却也同样一无所获。
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动作,笑着“哎哟”一声,道:“姑娘,你这手上的可是好东西啊,应该是家里的古董吧?我跟你说,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能留着就留着,千万别一时为了钱,就变卖了,这些老物件可都是好东西啊!我看你手上这东西的质地,是黑曜石吧?”
乔仙姿一愣:“师傅你懂老物件?”
司机笑着打了个哈哈:“早几年也在潘家园那边摆过摊子,现在那边都正规了,人也不好忽悠了,就跑出来开出租了。还是这开出租的钱挣得踏实,以前就算一天挣个万儿八千的,这晚上觉都睡不好。古董我也就是个半吊子,你要真想找你帮你长长眼,我可以带你去潘家园的一个老朋友那儿,他在这方面很有些研究,什么朝代的,值多少钱,他一上手,那价钱大差不差!”
乔仙姿笑道:“您刚刚不是还跟我说不让我卖嘛!”
司机笑道:“也就那么一说,我看您刚刚住希尔顿吧?应该也是不缺钱的主,这东西估措着是您刚收的吧?嘿,看外面,应该是好东西,不过是不是老物件,我还真不敢肯定!”趁下高架过红灯的时候,师傅又回头看了一眼,道,“样子看着是不错的!”
乔仙姿想了想道:“您说的那潘家园,在什么地方?”
司机看了看四周:“巧了,我就在这东三环,掉个头,再走一会儿,就是了!”
乔仙姿其实对这矩子令最不是很感兴趣,但之前听人说过,这东西当中应该是藏着什么秘密,可是她现在也不太确定特雷莎给朱瑾瑜的就一定是真品,所以最好有个懂这一行的人帮着看一看,若是真能确定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那就基本可以肯定是矩子令了。
“师傅,那麻烦你跟你朋友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什么年代的,我好自己心里有个数,当然,你朋友那边,也不会让他白忙活,若真是好东西,那定然是有酬谢的。”
那出租车司机笑了笑,拿起手机,拔了个电话,过了良久,那电话才通了:“在哪儿呢……店里啊,成,我过来一趟……干嘛……好事儿……有个客人手里有个物件,想让你帮着长长眼……你磨叽,人家说了,帮忙有酬谢……行吧,等着吧,已经在东三环了,过会儿就到,耽误不了你回家吃饭!”
司机在潘家园附近找了处地方停了车,而后带着乔仙姿一起往那古玩旧货市场走去。
说是在潘家园,其实那店面是在附近的一条小街上,小街因为靠着潘家园,也零零散散开着些古玩店,专做来往老外的生意,价格一般比市场上的要稍微便宜一些。
店名叫“好物斋”,出租车司机很是熟门熟路,进门就呼着:“老墨,老墨,人呢?”
一身汉服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那屏风后转了出来:“老凡,今儿又有什么好东西?”
出租车司机摆摆手,让出身位来:“不是我,是这位小姐,她有件东西,想请你长长眼,看看是哪个年代的。”
老墨朝着乔仙姿笑了笑:“别听他的,我也就是半桶水,不过姑娘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倒是不妨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乔仙姿在红门内也算是见识过诸多场面的,当下也不怕别人坑了自己,笑着将那绒布袋拿出来:“刚收的这件东西,还请先生帮忙看看,若真是好东西,定当重金酬谢!”
老墨伸手想接,乔仙姿却没有递过来。
老黑一拍脑袋:“瞧我这记忆!”说着,他走出柜台,走到店面门口,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店门,又将两人迎到屏风后,打开灯,展开一条白丝绢,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两千零三十七章 小女子
东西一上手,那好物斋的墨老板便不由得感叹一声:“好物件!”
应着声,出租车司机也忍不住猛咽了一口口水——刚刚在汽车反光镜里看得不那么真切,此时在灯光下,底下又有白丝帛衬托着,黑曜石在灯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饶是凡师傅在这潘家园里也算也过不少好东西,都不由得隐隐觉得有些心动。
“老墨,这东西什么年代的?”司机老凡不由自主地问道。
老墨拿着放大镜端详了好一阵子才道:“上面刻着的花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春秋时期的金文,不过那金文原本是在青铜器上雕刻着的铭文,也叫钟鼎文,那时候的技术发展,应该还做不到在这黑曜石上刻下文字,却不知道当时是用了什么奇妙的法子将这金文缩得如此之小还刻在了黑曜石上。我说姑娘,你这东西从哪儿来的,这东西拿出去,可是不得了的价格,不知道姑娘有没有转让的想法?”
确定了这东西的确是春秋时期的古董,乔仙姿反倒定下心来,顺手接过那短杵状的黑曜石,装进手中的绒布袋,笑道:“谢谢,这东西刚刚入手,但其实也不属于我,我家主人对这东西心仪已久,就不打扰了!对了,这长眼的费用,我开张支票给你!”
老墨和老凡似乎面面相觑,乔仙姿出手也很大方,五万的长眼费放在这潘家园里头都不算低的。
“凡师傅,还麻烦您送我去一趟机场!”乔仙姿决定立刻离开华夏,否则夜长梦多。
“好咧!”虽然眼红墨老板不费吹灰之力便赚了五万,但出租车司机凡师傅自己也知道,这是凭本事赚的钱,也不是人人都有老墨那般好的眼力。
客客气气地将乔仙姿和凡师傅送出好物斋,一身汉服的墨老板脸上的笑容陡然消逝。关上店门,他匆匆到屏风后取了手机,打了电话出去,接通后便道:“宁黛,马上赶去机场,矩子令在一个姓乔的女人手里!”
宁黛刚刚跟丢了人,正在朝同伴发火,接了师父的电话后喜出望外:“好的,我们马上赶过去。”
放下电话,墨伯温淡淡一笑:“果然是踏破铁脚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不过,就算等矩子令到了手里,那个被埋藏千年的秘密能不能解开还是一说……!”说着,拿起一把羽扇,缓缓打开,轻轻扇动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拿了电话,又拔给了李云道,此时的表情却又变得恭谦起来,“李主任,我已经知道东西在哪儿了,不过现在东西很可能马上要离开京城了,我的人正往机场赶,不知道您那边能不能施以援手?”
接到电话的时候,李云道正在吴千帆所说的地方考察未来的情报学院,挂了电话后微微皱眉,身边的澹台学君看到他的这般表情,笑了笑道:“是不是那个墨派又来了事儿了?”在京城待得不久,但澹台家姑娘的口音已经微微有些了京城腔。
李云道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点头道:“说是矩子令出现了!”
澹台学君想了想道:“以他们的立场,还倒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李云道点头:“只是这类事情,二部总是不方便出手的,小师叔跟小车去了东北,眼下能去帮忙的也就只有白起的人了。”他低头苦笑一声,“早上刚刚欠了他一个人情,现在又要欠下一个了!”
澹台学君却笑道:“礼尚往来才是正道,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到底,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嘛,若是相互之间没了这些价值,便也就没了交往的基础。”
李云道笑着望向澹台学君:“这话倒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澹台学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只是说得从残酷了一些而已,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在这世上是不存在的。”
李云道却摇头:“那其实是存在的。”
拿起手机,给白起打了个电话,那边依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李云道忍俊不禁道:“你还在那茶楼听戏?”
电话那头的白起似乎心情很不错:“戏好曲好茶好,有什么走的理由?”
李云道羡慕道:“哪一天我要是能像你这般悠闲就好了!不过要请你帮个忙了……”
白起倒是很坦荡:“说呢!”
听完李云道的话,白起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是要帮那墨派拿到矩子令,还是要把那矩子令拿到自己手里?”
李云道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白起嘿嘿笑了笑,只了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而后便挂了电话。
澹台学君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才道:“你很信任白起?”
李云道点点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是很奇怪的,建立很难,但要破坏却很容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家伙可信,可能是因为我找不到任何不信任他的理由吧!”
澹台学君看着眼前比前几个月明显瘦了一大圈的男子,也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该是你最大的优点,但也是你最致命的缺点吧!”
“怎么说?”李云道一边往这处搬空的军营里走着,一边笑着问身边的澹台学君,“你是觉得我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澹台家的姑娘却摇头道:“倒是跟上当受骗没有太大的关系。优点其实是你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古往今来,能成就大业的人多数都有你这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心胸,但是你对朋友、兄弟和女人的感情还是太过于投入了些,这一点上,你跟一个人很像。”
“谁?”
“在乌江自刎的楚霸王。”
“你的意思是,我终究是做不成大事的,对吗?”
“我的意思是,这个短板会成为被敌人利用的性格缺陷。”
“什么时候开始,优点也能变成性格缺陷了?”
“从你答应了秦孤鹤守护这座国门的时候开始!”
李云道的步伐微微一滞,转身看着澹台家这位过于聪慧而心直口快的姑娘:“你觉
得这样不好?”
澹台学君摇了摇头道:“作为你身边的幕僚和同伴,我自然是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但是从最冷血和客观的角度来看,有时候感情用事并非良策。”
李云道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不应该管薄大车的事情?”
澹台学君叹息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的,小时候爷爷跟我讲《战国策》和《左传》时就说过,成王败寇的事情,实际上是有很多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的,我们从唯物史观来看待这个过程时会得出一些结论,但换一个角度时,便能找到一些不是太共性的东西。所以,你就算随性一点,其实在我看来,也是无妨的。”
李云道笑了起来:“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说话,会让男人觉得你很可怕的!”
澹台家的姑娘握了握拳头,故作凶悍地往空中挥了挥:“不要你操心!”
李云道转身往前走着,走了两步才又说道:“可是龙五是我小师叔!”
澹台学君涨红了脸,快步跟上去:“关我什么事!”
李云道笑道:“对,不关你的事,是我的事!”
澹台学君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东北,有消息了吗?”
李云道摇了摇头:“没那么快尘埃落定的。我能隐隐感觉得到,有人在操控着那些事情,但是究竟是俄国人还是别的什么情报组织,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放心吧,现在那边是外松内紧,我虽然口头上跟彭仕超说等等看,但是那边我已经暗地里加派了些人手。小师叔和小车到了双子城,手中可用之人也算颇多,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澹台学君不满道:“放心个大头鬼,他跟个笨蛋似的,仗着自己武艺高,什么事情都要第一个往上冲!他这是没挨过子弹,等什么时候……”说到这里,姑娘似乎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吉利,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这才接着道,“反正,他的功夫可比他的脑子好用得多,就算碰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话,逃命总没有问题的。”
李云道微笑看着阳光下的那一排排宿舍楼,虽然有些老旧,但保养得还不错,此时心中欢喜,但却也没有多意那些话,指着那地方道:“这宿舍楼条件不错,就是原来的办公室都太小了,有些要打通才行……”
澹台学君似乎有不满:“找个专业人士来设计一下吧,这方面我也是半桶水……”
李云道笑着看向澹台学君:“我知道你担心小师叔的安全,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的另外一个身份,他若是连那些情况都应付不过来,如何去接老先生手中的那把青龙剑?又如何去持剑守护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百姓!”
澹台学君白他一眼:“那是你们男人要考虑的事情,我是小女子,我就只考虑小女子该考虑的事情!”
李云道苦笑:“那小女子同志,我家小师叔就交给你了!”
澹台家姑娘俏脸通红,良久后,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好啊!”
第两千零三十八章 老屠夫小屠夫
立秋了,但秋老虎余威不减,从夏初便尖鸣到现在的树蝉,依旧乐此不疲。树上也不见黄叶翻落,似乎夏天依旧顽固地眷念着这个世界,迟迟不肯让位。
踏过有些发当烫的青石地面,朱瑾瑜走进院子,看了一眼在院角阴凉处打盹的老狗。那在朱家被养了十多年的老狗似乎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困意顿消,警惕地抬头盯站在院中的朱瑾瑜,等看清了这人,老狗呜咽一声,连忙夹着尾巴往书房的方向跑。
朱瑾瑜嘴角微微勾起,轻哼一声道:“老狗还真记仇,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的内部构造是不是跟人一样,小气……”
狗通人性,但人的话,狗自然是不会完全听得明白的。不过匍匐在这老人脚边,将下巴耷拉在老人的脚面上,它也知道,这样对它来说,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狗是从书房门特意开的狗洞进去,朱瑾瑜总不能钻狗洞,所以他敲了门,听到里面传来老人声音“进来”时,他才轻轻推门而入。
书房是改造过的,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却用是最新的散热和新风科技实现的恒温恒温恒氧。技术是现成的,老人都不用开口,自然有人安排得妥当。
从三十七度的高温天里走进来,朱瑾瑜长长地吁了口气:“爷爷。”
书桌靠窗,坐在书桌旁戴着老花眼睛的老人转头从眼镜的上方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搬张椅子,过来坐!”
老人脚边的老狗又嗅到了那丝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老人也感觉到了老狗的战栗,低头看了一眼,抚了抚那老狗起来的的脑袋和下巴,开口道:“退伍有些日子了,怎的还一身褪不去的杀气?”
朱瑾瑜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您不是说军人要保持钢枪一样的锐气吗?”
老人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日日这般杀气腾腾,这样不好!收放自如,该如翩翩君子时候便作饱读诗书状,该如出鞘之剑时便作那三尺虹芒剑,如此这才是境界。”
朱瑾瑜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老人对这个回答似乎还是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们朱家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已经不多了,你要多上些心!我把你从部队召回来,就是不想你在那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那样顶多是个在一线拼命的武夫,对我朱家意义不大。”
朱瑾瑜坐在书桌旁,重重点头。
老人轻轻叹一口气:“还没有查到奴娇的下落?”
朱瑾瑜点头黯然道:“山城那件事情发生后,她就失踪了,之前我们一度怀疑她在李云道手里,但从李云道最近的表现来看,奴娇在他手里的概率不大。我们安插在二部里的人也回了信,从目前二部内部资料来看,奴娇应该没有被关押在某个秘密地点。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毕竟除了二部外,王抗美一手重组的那个‘新红门’我们的人暂进还没能进入权力中枢,不过这一次借着‘矩子令’,我倒是发现了一条值得经营的线。”他将那“矩子令”的事情前前后后向老人描述了一遍,而后接着道,“新红门内部如今也不是铁桶一片,跟我接触的那个乔仙姿至少就站在了李云道的对立面上。我怀疑在他们内部,像她这样的人应该还有不少,这是我目前可以借力的一些力量。”
闻言,老人微微思忖片刻,才道:“矩子令的事情你处理得非常不错,那个特蕾莎我已经安排人去盯着了,至于那些墨派中人,你不用太过担心,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场面而已,成不了大气候,倒是那个乔仙姿那边,你要多花些心思才好。从前的红门我也是知道的,只是解放后,他们多数都是在海外活动,一度也是我们统战的目标,不过这些年却愈发低调了,我之前还觉得奇怪,那么既然是尧娃子将他们重新整合了,那就不足为奇了。这件事你要重视起来,既然尧娃子是他们的主子,那么这新红门必然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能让他们内讧那是再好不过了!借力打力,以此来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是革命中总结出的优良经验啊!”
朱瑾瑜用力点头:“您放心,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轻敌的。只是……如今看二部那边,李云道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个情报学院上……”
老人微笑道:“那也是个懂得四两拔千斤的年轻人。情报学院这事情初听起来有些扯蛋,但老家伙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再加上他打着多留住些人才旗号,这就更令人无从反驳了。当然,最妙的一步棋就是吴千帆了,吴家这面旗帜在军中地位很特殊,而后他的身份也是极微妙的,我之所以说那个小家伙芯片得四两拨千斤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让院长的位置拱手相让给吴千帆,其实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学院不姓王也不姓李,姓国。”
朱瑾瑜听老人赞扬李云道,心中有些忿忿,脸上却也是表现出了一些不满:“爷爷,他哪有您说的那般厉害?我觉得,这都是因为他身边有很多人在帮他,就拿吴千帆这件事情来说,一定是哪位老爷子的主意。那家伙,手不提肩不能扛,说是脑子好用,但这些年也无甚建树,我就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老狐狸们一个个都把他当成了宝贝一样。”
老人看着朱瑾瑜道:“京城中这些年大放过异彩的年轻人还少吗?但你看到哪个能走得顺又走得高的?蒋青天是你们曾经都很崇拜的吧,跟那孩子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最后都落了下风。赵家的孩子,算得上都是出类拔萃的,赵槐、赵义在他手里,都没能讨得到便宜。瑾瑜,你今天这番话让爷爷很吃惊。爷爷知道因为梓校、奴娇和其风的事情,你对他恨之入骨,爷爷其实对他也甚为不满,但是有一点你是要清楚的,你再如何痛恨你的对手,你都永远不能轻视他,无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否则……”老人顿了顿,而后才接着道,“我不想你步梓校和其风的后尘,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对手啊……”
老人对家中孩子们一贯严厉,此时这番话说出来,朱瑾瑜也知道老人有些愠怒了,当下不敢多说,只能低头表示受教,但对自己步朱梓校和朱其风后尘的事情,在他心中,他依旧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看来,只要找到机会,杀死李云道比杀死爷爷脚下这条老狗应该要容易得多,想到将刀子插进他脖子后鲜血横流的场景,他便有些血脉贲张,这让他的心跳都忍不住有些加快了。
老人何尝不知年轻的孩子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当下又叮嘱了几句:“眼下正是他得意的时候,现在不要与他发生正面对抗,那些事情就让那个特蕾莎还有乔仙姿那些人去做,只要没有明显的证据到你的头上来,问题都不大!记住,有的东西是日积月累,再好的人也经不住有人天天说他不好,慌话说一千遍,往往也就成了真理。去吧,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你那两名战友,若是不好安排,去找你二叔吧!”
朱瑾瑜喜出望外:“谢谢爷爷,我替他们谢谢您和二叔!”
老人摆摆手道:“你如今也成家要立业了,是要有些自己的班底,但你手下不能总是这些动不动就要与人动手的莽夫,总还是要有些会运筹帷幄的人才,这方面你自己要注意物色。”
后面的话,朱瑾瑜低头表示虚心接受,但实际上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根奶奶抱着一杯凉茶送了过来:“来,喝杯根奶奶熬的凉茶,今年的秋老虎厉害得很!”
朱瑾瑜对根奶奶很有感情,笑着跟老人说着些京中最近发生的有趣事情,又待了约莫二十分钟,这才告辞要走。
“不留下来吃晚饭?”根奶奶抱着杯子,送到小院门口,看着他上了停在大槐树下的车。
“晴飔马上就要下班了,我去接她!”他笑着冲根奶奶挤了挤眼睛。
根奶奶笑得露出缺了牙的牙床:“好好好,知道疼媳妇儿,这是好事儿,去吧,得空了,带飔飔那孩子一起回来吃饭!”
车子驶离京西老宅,朱瑾瑜看着后视镜里仍旧站在大槐树下冲自已挥手的老人,又想起小时候跟孩子们在大槐树下嬉闹的场景,那时候,根奶奶好像也是这般老的。
树下,老人看着那汽车缓缓消失在街角,干瘪的嘴微微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屠夫老了,小屠夫终于长大了,这世间太脏了,总要有人去清理清理的,好孩子啊!”
第两千零三十九章 你倒是去啊
与京城的秋老虎相反,台风过境,这座位于安达曼海的著名度假岛终于迎来了一丝难得的凉意。
入了夜,狂风渐近,海边浪涛汹涌,数米高的巨浪下,那海如同一头深邃无比的巨兽,企图将这陆地上的一切都要吞没。
所有人都在忙着迎接这场大台风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在海滩附近的小路上停了下来,一行黑衣人从车上鱼贯而出,领头一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今晚的任务都清楚了吗?”
一众黑衣人同时道:“清楚。”声音淹没在了黑衣的风雨中。
这是一队代号“黑色鳗蛇”的雇佣兵,长期活跃在国际佣兵界,领头的雇佣兵队长“黑蛇”其实是个标准的美国白人,曾是北美著名特种部队“三角洲”的指挥官,在运输装备过程中夹带毒品被发现,逃到北非,并招募了一队前各国特种部队成员,成立这支臭名昭著的“黑色鳗蛇”雇佣军。
黑夜中,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头套,遮住了面目,身上披着雨衣,雨衣下是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军事装备。
因为出发前就已经做了推演,队长“黑蛇”只是做了几个手势,训练有素的部下便分成了三组,快速地融入了黑暗。
“黑蛇”是指挥官,目送部下按推演的节奏进入了海边建筑群,他又重新回到那黑色面包车上,打开军用笔记本电脑,意想中的画面并没有立刻跳出来,屏幕上本应显示单兵视频实时回传画面的地方却是一片黑暗。
“妈的!”他暗暗骂着“鬼天气……破装备”一类的话,而后打开通讯系统,但事先约定的频率里只传来一片电噪声。“黑蛇”微微皱了皱眉,他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通过车窗,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夜空和大海,用家乡德克萨斯的口音嘟囔了两句什么。就算没有他指挥,他相信以他们在北非战无不胜的作战经验来看,今晚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小崽子们就算是最年轻的,也有了五年的实战经验,这单生意做成了,赚了钱还能顺便在这座著名度假岛上度个假,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他将车窗微微摇下来了一些,海水的腥咸气息立刻钻了进来,他有些不太适应,毕竟他是在德克萨斯的马背上长大的。他又将车窗摇了下去,想换个舒服些的姿势,朝崽子们执行任务的方向看了看,而后嘴角轻扬:“又是一个有人哭泣也有人欢笑的夜晚啊!”
这些年下来,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夜晚,在北非帮着某个国家的反对武装打仗时,也是在一个夜晚,他们冲进了所谓的总统府,按反对武装的要求,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亲手开枪打死总统八岁小女儿时,那对大眼睛瞪着自己的场景。
生命啊,就是这样的脆弱,跟猪狗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的,这一点感受尤其是在杀过人以后,才会如此地清晰明了。
风声带着雨声送来枪声。
他笑了起来,这阵枪声过后,这次的任务就该完成了吧!
他在想,明天应该带崽子们好好去放纵一下,只是这岛上的亚洲女人长得都有些奇怪,不过对憋了许久的崽子们来说,这个时候就算是看到一头母猪,恐怕都是双眼皮吧!
想到这里,他又想了起来!
远方又传来枪声。
他愣了愣:一击没中?
他将刚刚放下的座椅抬了起来,皱眉看向车窗外的某个方向。此时枪声已经停歇了下来。
那是两把不同的枪,对于队中每个人的用枪习惯他都是很清楚的,刚刚那是两个不同小队的人开的枪,听枪声,他甚至都能说得出开枪的是谁。
两个小队都开枪了,这样应该得手了吧?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远处再次传来枪声。
他悚然一惊,第三队原本应该是负责策应和撤退的那组人,居然也开枪了?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打开笔记本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通讯器里的电噪声倒是没了,只是他喊了话过去,却也没有任何回答,应该是他们知道通讯器出问题了,所以干脆关了。
又等了片刻,那边不再有枪声传来,他这才微微宽心,只希望没有人受伤或者只是受些轻伤才好。
他又躺了下来,轻轻哼着在德州牛仔间口口相传的马背上的小曲,这样的曲子会让他的神经放松下来,这些年来,屡试不爽。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海风更劲了,雨也更大了,打在车身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而后陡然推开车门,从车上一个地滚翻,翻入了一方的椰林沙地内,下一个瞬间,他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金发青年肩上扛着一副RPG,站在五十米外,对着面包车,嗖地一声,那火箭射中车身,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将车身送入了半空,而后狠狠坠落在地上,在风雨中疯狂地燃烧着。
“黑蛇”下意识地掏枪,正对准了那金发的青年人时,只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便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再次一个翻滚。
只见一条腿从他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掠过,狠狠砸在一旁的椰树上,轰地一声,那椰树竟应声而断,发出吱嘎声响后,轰然倒向大海的方向。
“黑蛇”下意识地举枪便射,却不料偷袭自己的那人不退反进,高大的身材却有着比猿猴还要灵敏的动作,前几颗子弹都落了空,最后一颗打在那人的胸口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一般。
“黑蛇”看得有些发怔,此时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那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但身材相当高大威猛的欧洲人,从刚刚一腿便扫断椰树来看,他的力量已经到了极为恐怖的境界。
此时几乎有半个足球大的拳头到了他的面前,黑蛇哪里敢硬接,连格挡都不敢,连连后退几步,却不料那青年步伐比他还快,他退了三步,那青年已经进了五步,转眼身便仿佛要贴到他跟前一般。
迫于无奈,“黑蛇”必然要反击了,他对自己的拳头也还是有些信心的,当下挥拳往着那青年的胸口砸去,这里应该是刚刚他用子弹击中的地方,就算他穿了防弹衣,但如此近距离地开枪,就算子弹没打穿,身上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但那一拳砸中时,他便有些后悔了。
一拳过去,那青年连身子晃都没晃一样,而后憨笑着,挥动如同芭蕉叶一般的手掌,双掌齐出。
这是改良过的中国拳术里的“双风贯耳”。
那高大威猛的年轻人憨憨笑着,用不熟练的中文说一句:“傻叉。”
而后,便看着那代号“黑蛇”的佣兵队长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手中提着RPG的金发年轻人从那边走了过来,看到这情况,苦着脸道:“赫拉克勒斯,怎么又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怎么审?”
那长得高大无比的少年人挠头无奈道:“一时间没收住手……不过这记双风贯耳太厉害了……”
乔治翻了个白眼:“以你的力量,什么不厉害?”
少年人憨笑问道:“师父和拜克里德斯大人没事吧?”
乔治耸肩道:“师父要是有事,那还是师父吗?我还是觉得,师父说得对,得回中国去找到师伯,他跟你一样,走刚猛路数的,你应该很对他的胃口!”
少年人闻言,有些慌了:“师父不想教我了?”
乔治没好气道:“没没没,没不想教,就是觉得你学得太快了,师父那儿,可能很快就没东西可以教你了。别管了,拜克里德斯说会有人来收拾的!”
两人并肩往海边建筑群里的一处别墅走去,走得近了,看到一处墙边还有不少血迹,乔治便停了来,解开裤子,对着那地方散了泡尿。
身边的少年人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两人嘻嘻哈哈,一会儿用意大利语,一会儿用法语,倒也交流无畅。
别墅一楼,宽畅客厅内,那面容比女子还要娇媚的男人从洗手间里洗了手出来,嗅了嗅指尖,摇了摇头:“还有些血腥味……”
盘腿坐在地板上看新闻的拜克里德斯笑了笑道:“这是胜利的味道!”
李徽猷摇了摇头,看向外面的黑夜道:“这样看起来,最近都不会很太平啊!”
年轻的苦修士却笑道:“苦难是用来磨练人的意志的。”
李徽猷没好气道:“那下次你自己动手。”
年轻苦修士笑了笑:“那样……不好吧?”
李徽猷道:“那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别装神棍了,订机票吧,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年轻苦修士不解道:“不是说不回了吗?”
李徽猷摇头叹息道:“哪能真的说不回就不回?云道、弓角都在那儿,紫衣也在,家在,人,总是要回家的吧?”
年轻苦修士想了想道:“不如跟我们回西西里岛?”
李徽猷斩钉截铁道:“不去!”
“为什么?”
“你就不怕我会忍不住宰了你们圣座上的那个老家伙?”
年轻苦修士撇撇嘴:“你倒是去啊!”
第两千零四十章 当年的秘密
乔仙姿消失了。
出租车司机老凡拍着胸脯说自己的的确确将乔仙姿放在了首都国际机场,但人进了机场后,便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是墨派中人还是白起的人马,都没能找到乔仙姿的踪影。
潘家园旁,好物斋,大门紧闭。
一身汉服的墨伯温正在沏茶,手法娴熟,气定神闲,似乎矩子令的消失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宁黛低头站着,看着那茶香四溢的杯子,良久才道:“对不起师父,我要是能带快一点就好了!”
墨伯温却微笑摇头:“不怪你,老凡带着她来店里的时候,我不也一样没有出手嘛!”
这也是宁黛觉得很奇怪的地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墨伯温抿了口茶,笑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当时我不把矩子令留下?”
宁黛点点头,盯着对面温文尔雅的老师。
墨伯温微微一笑:“你当真觉得凭一个信物,就能让我们这个侯延残喘的门派恢复昔日的荣耀?”
宁黛想了想,便唇角上翘:“那自然是不行的,但手里有了矩子令,总更有说服力一些啊,师父我们绞尽脑汁地想把东西弄到手,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
墨伯温摇头笑道:“当然不是。”
宁黛诧异万份,盯着墨伯温一脸不解。
墨伯温笑道:“矩子令于我们而言,最大的好处的确是那可有可无的说服力,但是我们之所以想尽各种办法要把它弄到手,很大程度上是冲着矩子令里的秘密去的。”
宁黛惊讶张嘴,而后才问道:“师父,什么秘密?”
墨伯温苦笑摇头:“我若是知道,就不用这么千辛万苦地去想把它弄到手了。据我所知,矩子令中的秘密是历代矩子口口相传的。”
宁黛奇道:“师父,您不是说上一代矩子死于非命,甚至连遗言都没留下来一句?”
墨伯温点点头:“不错。”
宁黛急道:“那岂不是没有人能解开其中的秘密了?”
墨伯温摇头道:“不,这世上应该还有一个人可以解开这个秘密。”
宁黛问道:“谁?”
墨伯温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道:“你知道前任矩子是怎么死的吗?”
宁黛摇头,想了想,道:“刺杀任务失败?”
墨伯温笑了笑,而后叹息一声:“也许你永远都猜不到。其实从满清入关后开始,满人奉行攘外必先安内,对我们这些民间组织打压甚是严苛,所以我墨派的力量在这百来十年当中,衰落得相当迅速。到前代矩子时,很多祖宗们留下的规矩都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前代矩子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比我大几岁,当年师父将矩子之位传给他的时候,我虽然羡慕,但却也是正心服气的。”
宁黛点点头,脑中想象着当年年轻矩子意气风发的场景,就在这时,墨伯温转身从身后的置物架上拿了一本相册出来,翻开相册,里面尽是一些发了黄甚至掉了色的照片。
墨伯温翻到最后一页,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递给了对面的女徒弟:“左手起第二个就是我们的前代矩子,墨武。”
宁黛接过照片,而后微微有些吃惊,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有几名勾肩搭背的年轻人,左手第二的年轻人笑得异常开心,最右边还有两个明显年纪要小一点的少年。
宁黛看看照片,再看看自己的师父:“师父,右边第二个是您?”
墨伯温接过照片,轻抚着微微叹息:“是啊,是我。”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已经开始褪色的照片上,思绪似乎也随着那照片飞向那段黑白记忆的年代。
“师父!师父!”宁黛连唤了几声,才将墨伯温从回忆中唤醒,“师父,那照片上其它几个人是谁?你说的可能知道矩子令秘密的人,是不是就在这里面?”
宁黛走到墨伯温身后,又重新打量着这张充斥着岁月痕迹的旧照片。
墨伯温点了点头:“最左边的挨着上代矩子的是秦白虎,我挨着的这位叫阮可可,她在当年的京城,可以算得上是冠绝京华,我身边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你应该听说过,他是陈真武。”
宁黛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二部的那位?”
墨伯温点点头:“就是他。不过后来我离开京城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便断了联系,也许如今在大街上碰到,也不定能认得出彼此。”
宁黛想了想,点头道:“师父,我总觉得,咱们还是少跟二部的人来往,到时候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尤其是那个李云道,我可听说,之前他可有个‘阎王’的绰号,死在他手里的人可不少啊!”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那照片上,指着正中间一人问道,“那这个人是谁?咦,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
墨伯温深深地吸了口气,表情也郑重了起来,似乎在说这个人的名字时,若是不认真一些,仿佛都愧对了这个名字:“王抗美!”
“王抗美?”宁黛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不记得在哪儿听过,喃喃地在口中琢磨着这个名字,“王抗美、王抗美,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墨伯温微微一笑道:“你忘了红门如今的门主是谁了?”
宁黛陡然一拍脑门:“对对对,怎么是他?他……他不是李云道的父亲吗?怪不得我看得有些眼熟,怪不得怪怪不得,我说呢……可是,前代矩子怎么跟他关系很好?”
墨伯温点了点头:“墨武大哥文武双全,他与王抗美也是不打不相识。王抗美是护国神兽之首青龙先生的嫡传弟子,有一年津门出了一个大盗,一连劫杀了不少人,其中一人跟我墨派关系莫逆,墨武大哥那时候年轻好胜,闻风赶去津门,顺藤摸瓜寻找凶手时,碰到了恰好也在找凶手的王抗美,彼此都将对方当成了那名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大打出手,不过误会最后还是解开了,两人都佩服对方的身手,联手斩杀了那名江洋大盗后,便结下了兄弟情谊,回京城后,便时常走动。不过,对于墨武大哥的矩子身份,那时候王抗美应该是完全不知道的。”
“后来呢?”宁黛听得心潮澎湃,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在墨派众人熏陶下,从小就便有仗剑走涯的侠客情怀,此时听得王抗美与那墨武不打不相识而后结交给过命兄弟,便也觉得这故事精彩无比。
墨伯温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女徒弟在想些什么,当下苦笑一声,接着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年发生在王抗美身上的事情很离奇,他是王家唯一的嫡子,也是二部当年的天之骄子,不出意外,我们都觉得他应该会接二部的班,却不料后来在北非出了事。北非那次任务,墨武也是去了的,最后我们的人只找到了墨武大哥从小佩戴的一块玉佩,而且都被高温烧裂开了。官方认定王抗美牺牲在北非后,我们也就认定墨武大哥应该也牺牲了。但是前些年,我们得到消息,红门如今的门主就是当年的王抗美,所以我们一度认为墨武大哥是不是也还活着,不过,多方验证之下,我们如今还是觉得,他还活着的概率已经不高了。但历代矩子都有死前将秘密传承下去的责任和义务,以墨武大哥的脾气,如今发现自己活不成了,那一定是会把秘密告诉身边最信任的人的。”
宁黛听得终于恍然:“师父,您的意思是墨武师伯在临死前,将矩子令的秘密告诉了王抗美?”
墨伯温点点头:“我们也是多方分析着,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所以,我就算把矩子令留了下来,其实它能起到的作用,跟一根烧火棍没有太大的区别!”
宁黛突然想起了什么:“师父,那您跟李云道结盟其实也是冲着王抗美去的?”
墨伯温微微一笑:“不完全是,但的确是一部分考虑是这样的。我们如今在京城势单力薄,矩子令只要现世,一定会有人盯着。现在不就是吗?那个乔仙姿是什么身份,你们要抓紧时间查一查,她之前住的酒店,应该可以查得到的。”
了解了前因后果,宁黛深吸了口气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出来。不过……”她想了想,又道,“在机场时候,我发现除了我们,还有一些人在找人,我感觉很可能也是冲着姓乔的女人去的。”
墨伯温道:“应该是李云道的人。”
宁黛皱眉想了想,摇头道:“那些人身上江湖气息和杀气都很重,不太像是二部的人。”
墨伯温也微微皱了皱眉:“这么说起来,李云道手上应该有一支体制外的力量可以随时调用……嗯……我估计很可能是红门的人,这方面你们稍微注意一些,暂时不要跟红门的人发生冲突,低调行事!对了,上次的伤怎么样了?”
宁黛笑道:“放心吧师父,调养两天就好了!哦,对了师父,那个叫朱瑾瑜的人,我们还要盯吗?”
墨伯温想了想道:“暂时放一放吧,你们暗中查一查姓乔的女子的来历,找东西的事情,还是让李云道去操心吧!”
第两千零四十一章 又是谢尔盖
找人这种事情自然是二部最为擅长的,机场早就已经纳入了天眼体系,乔仙姿改头换面的技巧再如何高超,却也是逃不过二部专业人士的法眼。
“哦,扮作了男装?打车去了津门?”在一份紧急文件上签完字的李云道站了起来,在木窗与办公桌之间的不大的空间里活动着腿脚,“是南宫天府的人呐,倒也不好逼得太紧……”
“只是东西在她手里,墨派那边的人似乎也还在找她……”冉雨对那个神神秘秘的墨派印象并不太好,总觉得墨伯温那些人的存在太过于诡异,她若还在鹿城那大院里干着秘书的工作,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世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群人。
“无妨!其实东西在谁手里并不重要。”李云道一边拉伸着筋骨一边笑着道,“重要的是谁能解开这当中的秘密。墨伯温曾跟我说过,这秘密只有我弟弟十力嘉措能解开,但我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实话。当然,他也没有必要跟我说实话,毕竟东西还不在我手里,十力又回了大雪山,真真假假,我自然是无法去验证的。”
“老板,他难道就不怕您对他们动手?毕竟从官方法理角度来看,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冉雨终于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困惑一吐为快,不过还是观察着顶头上司的脸色。
“存在即合理。”李云道做了个难度极高的动作,看得冉雨目瞪口呆,重新直起身子后,他才道,“从存在这个角度来看,他们这个组织算得上是古董了。百家争鸣结束后,帝王独尊儒术,自儒家一家独大后,墨派便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但两千多年了,在那么多封建帝王的绞杀围堵下,他们居然还存在着,这说明历史是需要他们存在的。”他又做了几个类似印度瑜伽但运气方式却全然不同的动作,收势时,站在窗边吐出一口浊气道:“如今的二部看起来一团合气,但要真的碰上一些什么事情,有些人的立场就值得揣摩了。”
关于这些事情,冉雨和贾牧都是清楚的,在进入二部之前,李云道也已经跟他们很深处地谈了一次话。不过幸好两人都是在体制内经历过打磨的,棱角或许早没有了,但锐气总还是在的,那次谈话中,便涉及到用人的这个问题。作为“空降兵”的李云道一定是要面临一段时间“观望期”的,这个观望是下面对上面的观望,也是从陈真武时代过渡到李云道时代的一段适应期——哪怕两个目标完全一致的人,在领导和做事风格上,总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的,等这种细微的差别传导到具体的事务上时,也就会产生所谓的不适性、抗性以及猜忌等等情绪。
“总还没有到如臂使指的程度,所以在这之前,无论是白起那边还是墨伯温那边,能借用的力量总还是要借上一借的,二部的事情与我们以往做的那些事情还是不一样的。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也还有恐怖份子,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和方式总还是要有人去用的。”李云道笑了笑,“而且墨派既然对我有所企图,哪怕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相互利用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说到这里,李云道看了冉雨一眼,神色也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说到底,有些事情你和贾牧还是不太适应的,但还是要试着慢慢地去接受,也许一开始会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是你和贾牧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这个过程比普通人可能还要更长一些。但只要你们一旦消化了某些东西,接下来能发挥的作用和空间,总不会只限于隔壁的那间秘书室的。”
这已经近似于是耳提面命式的教导和指引了,冉雨又如何体会不出?当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咬咬下唇后,真诚道:“可能站的格局还是没有那么高,但我们已经在努力地赶上您的步伐了!”
李云道笑着摆摆手:“不用赶我的步伐,这样你们会很累,总要揣度着我的一些想法,如此反倒是会约束了你们的想象力和执行力。说到底,只要怀揣着一颗公心,就算一开始犯些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冉雨认真点头,又记下李云道对于接下来的一些安排,便回隔壁去做事了,李云道相信她一定会将这番话跟贾牧做一些分享的,自己对这两位秘书的期望值很高,相信他们应该能够体会得出自己的良苦用心。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些关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过才好,只有自己跃过去的,那才叫龙门。
至于乔仙姿的事情上,李云道并没有做过多的安排,只要掌握这个女人行踪就足够了,眼下南宫天府应该不会用太多的动作,新红门内部的事情自己也不甚了解,白眼狼也好,赤胆忠臣也罢,离得比较远,只要他们不是太过份,有些头疼的事情还是让老头自己去操心吧!
白起的动作很快,红门大中华区的精兵悍将在李云道与白起碰面后的当天下午就抵达了东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既然已经将事情托付给了白起,自己也就不用也不便于插手了。只是龙五随薄小车去了双子城后,传回来的消息却不甚理想——被收进重症监护室的那位还是在今晨因抢救无效而死,不过临死前倒是醒了一次,只给薄小车他们留下一个名字:谢尔盖。
李云道对这个名字自然是极熟悉的,俄国之行跟谢尔盖家族交手数轮,直到救出何大海时差些弄出核危机,临走时,何大海还拐走了老谢尔盖的宝贝女儿,令得那位在俄国黑道呼风唤雨的黑道巨擘提起何大海的化名维克多便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如今谢尔盖有没有认下何大海这位乘龙快婿。试拔了一下何大海的手机,手机是关机状态,这个早就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前二部特工如今也不知道带着情人在哪个海岛上逍遥地晒着太阳。李云道自然不会认为老“朋友”谢尔盖对薄大车下手是针对当年莫斯科那场爆炸的报复,令他有些想不太明白的是谢尔盖与薄大车曾是关系颇密切的商业合作伙伴,就算薄大车如今有了二部的秘官身份,但明面上,薄家兄弟还掌握着跟俄国那边的部分敏感地下商业往来。难道说谢尔盖的那些生意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以那头老狐狸的精明,应该不会为了些许的蝇头小利就放弃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商路。
李云道站在木窗旁,木楼低矮,从木窗看出去,视线并不算太好,甚至只能看得到外面的高墙和若隐若现的高压网线。前一天这座城市在经受着“秋老虎”肆虐的考验,此时此刻却已经出了伏天,夏天的尾巴还残留着,天空中隐隐透来一股秋日的气息。李云道隐隐感觉到这次薄大车出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尤其是谢尔盖浮出水面后,他便意识到这件事恐怕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谢尔盖的背后又是谁在操纵着呢?
身后的敲门声打断了李云道的思路,贾牧站在门前,见李云道回头,快步走上来,小声道:“彭处长又来了。”
李云道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不等贾牧去通传,彭仕超的硕大脑袋便已经出现在门口,探了头进来,似乎是恰好听到李云道说的请他进来的话,便自己嘿嘿笑着,摸着挺起的啤酒肚走了进来。
贾牧微微皱了皱眉,他原先对彭仕超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人很客气,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便觉得这位总是笑脸迎人的彭处长似乎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事实上,一个手掌东欧分处情报的处长又如何会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等贾牧离开,李云道指了指沙发:“坐!”
彭仕超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等看到李云道还似笑非笑地站在窗边时,他又站了起来:“主任,我今天是来感谢您的,这几天让您跟着我们受累了!”
李云道笑了笑,不置可否,在彭仕超对面坐了下来,掏出烟,递给彭仕超一根,说道:“累什么,我不过就是每天在这里看看文件签签字而已!嗯,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吧?”
彭仕超那张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好在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人,很快便将情绪调整了过来,打了个哈哈道:“哎,坐您这个位置,不就是要运筹帷幄嘛,难不成还要像小朋友们那样冲在第一线?那样不科学啊,也不符合咱们二部的管理制度!”
李云道将烟夹在嘴边,彭仕超连忙拿起茶几上的火柴,擦燃一根,吃力地弓着身子帮顶头上司点烟。
李云道眯着眼,透过升腾起的雾气看着彭仕超的双眼,等他点好了烟,松了口气刚坐了下去时,他才开口道:“其实……”
听到李云道开口,彭仕超又连忙将刚刚坐得塌陷下去的身体直起来,半个身子离开沙发,作出一副倾听领导训话的样子。
李云道笑了笑,继续道:“其实他们说得也不错的,我的确没有在二部的一线上做过太久,所谓的经验,也都是从前在公安上破些小打小闹的案子……”
彭仕超猛咽了口吐沫,肥胖的后背上早就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刚刚那两句话太熟悉了,前天晚上他被另外几个同级别的喊了去聚餐,酒桌上喝多了便有人有了这样类似的话,可是,那明明是个私人会所,为什么……想到这里,彭仕超觉得自己浑身都湿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