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刁民TXT下载大刁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刁民全文阅读

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血浓于水

    那足有上百斤的铁门便如同活了一般朝着吴广飞撞过来,幸好吴广反应快,迅速扑向一旁的沙发,那沉重的铁门呼啸着从他脑门子上方飞了过去,径直砸在距离大门足有十来米远的照片墙上,轰地一声,那门体竟生生嵌入了木制的墙壁,一时间那照片墙前一片狼藉。吴广看得心惊胆寒,那坚固的木墙都被生生砸出一个大窟窿,要是刚刚那门砸在自己的身上,怕是自己这会儿早就一命呜呼了。

    木屑与尘土飞扬,屋外的热浪瞬间便扑了进来,那一身素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淡淡微笑着站在进门的地方,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般:“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吴广哪里还敢说话,只是惊恐地看着这个身形被屋外光线勾勒了一圈光晕的宛如天神降世一般的中年男子,生怕下一刻那人便走进来径直拧断他的脖子——他这会儿就是用脚趾头想也应该能猜得出,这个一脚能踹开百斤重铁门的男子应该是冲着李云道或者楼上的那个老人来的。

    因为此时背光,吴广有些看不太清楚中年男子的面目,见对方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的身上,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道:“你是什么人?你这是擅闯民宅!”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侧不远处的房间:“那对不起了。”他嘴上说着对不起,却又一步一步地踏进别墅里,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吴广的心上一般,每踏出一步,吴广的心都会揪一下,仿佛自己又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

    终于,他想起自己的手里是拿着枪的。他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地举起来,嘴皮子有些哆嗦:“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中年男子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似乎那把凶器对他来说就如同玩具一般可笑:“怎么现在国内对枪管控得不严了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弄得到一把枪,想想我们那个时候,想要玩枪那可是要冒着被老头子吊起来抽的风险的。”

    吴广依旧惊恐不已地看着那男子:“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中年男子指了指里屋,而后展颜一笑道:“我都说了,我是来找我儿子的。”

    吴广这才发现眼前这中年男子看着的确是有些面熟,而后陡然一惊:“你……你是……王……王……”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名字的。

    曾几何时,王抗美三个字在京城的某个圈子里就是禁忌一般的存在,他也只是从各种当年的传闻和酒桌上的些许谈资里才了解到这个男人当年在京城是何等地意气风发。

    “哦,看来你听说过我。”王抗美淡淡一笑,那对同样呈单凤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那你应该知道,用枪对着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又缓缓朝着那枪口踏出一步,竟似是丝毫都不畏惧那枪中会射出的子弹一般。

    “别过来,再往前我就开枪了!”吴广心中惊恐得无以复加,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居然还活着。

    吴广只觉得手中一空,握在自己手里的手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到了王抗美的手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枪被直接拆成了零件。

    王抗美将弹匣拿在手里,将零件尽数抛给了呆若木鸡的吴广:“你和云道之间的恩怨,往后自有他来亲自找你。”说完,也不管吴广是留还是会逃走,他便径直走向狭窄阴暗的里屋。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那医生探出脑袋瞧在了眼里,见这大夏天穿着一身长袍却丝毫不见流汗的中年男子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惊恐万分,他刚刚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将这别墅的堂屋大铁门一下子掀飞出去,到会儿为止,那铁门还镶嵌在木墙上,他是学医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可远远没那木墙和铁门结实。

    那中年男子踏入那间拉着窗帘的房间,看到滴在地上的鲜血,他微微皱了皱眉。

    李云道早就被客厅巨大的动静给震醒了,原本以为是自己的人来了,但是听声音却很陌生,直到那中年男子踏入房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自己,他才恍然醒悟。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便微微闭上眼睛,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某种自己期盼已经久的幻像,也不确认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地存在着。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中年男子已经悄然走到床畔,低头察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是你帮他缝的针?”中年男子转向那医生问道。

    医生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吱唔着点头:“是……是我缝的。”

    中年男子点头,由衷赞道:“谢谢,手法很娴熟!”

    那医生受宠若惊,有些慌张地看向李云道,却发现面对绑匪也宁死不屈的李云道此时双目通红,盯着那中年男子目不转眼。

    而后,中年男子转身在床边蹲了下来,手指轻轻在那些伤口上隔空抚过:“疼吗?”

    李云道没有说话,依旧怔怔地看着这个从小便被他视作白眼狼但这些年却越来越能被自己理解的男人。

    如果说父爱如山,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所传达出来的父爱便如同那昆仑雪山一般深沉。

    “一定很疼啊!”他仿佛是在自问自答,目光中满是怜惜和疼爱,“我有后悔,当年若是不答应大喇嘛所提的不教你习武的要求,也许你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痛苦了!以噶玛拔希的本事,就算你没有那个傻小子和俊小子的天赋,但力求自保也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原本想着让你师祖好好教你一些保命的本事,只是没想到老爷子年纪大了却愈发有个性了。好在,还是教了你一些逃命的手段,总算不至于死在忒亚的刀下。”

    李云道颤抖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小声道:“费亚壬老爷子应该被他们关在楼上,千万要帮我保护好老人家!”

    王抗美失笑,而后伸手拽着衣袖,帮三十多年都未曾见过面的儿子轻轻擦去额头上的血污:“挺俊朗的孩子,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自己都不知会如何,还想着要去保护那个所谓的民族先驱?”

    李云道自嘲一笑,想动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皱眉。

    “你别动了,朱家的小丫头和那个姓史的小子还没有出门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去过楼上了。”他笑了笑,伸手想揉一揉儿子的脑袋,但又想起此时也许那黑发下遍布伤口,最后抬起的手落在那张在他看来更像那个叫李秋萝的女子的面庞上,“傻孩子,你跟你母亲长得真像!”

    听到母亲两个字时,滚烫的泪珠终于从李云道的眼中滑落下来,淌过脸上的血污,滑向雪白的枕头。

    王抗美便那样蹲在床畔,伸手帮着儿子擦去那些泪痕:“王抗美和李秋萝的儿子,只流汗流血不流眼泪!”

    李云道吸了吸鼻子,笑骂道:“老头,你这爹当得不合格!”

    王抗美微微愣了愣:“老头?”而后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对这样一个称呼觉得还算满意。

    “老子不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兔崽子你哪来太子爷可以当!”王抗美笑骂道。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没有一笑泯恩仇。

    血浓于水。

    更何况,这是一个将父爱藏得如同深山里的宝藏般的男人。

    “咦?”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疑惑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出去追朱奴娇的史铭回来了,“怎么回事儿?姓吴的,你人呢?”

    客厅里空荡荡的,人影都没有,只有一片狼藉和混乱。

    史铭快步奔向里屋,他只关心李云道还在不在,如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再让李云道跑掉,他估计自己的肠子都会悔青——刚刚就应该直接在那家伙身上来上几刀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只是,他刚刚走到门前,还没等他看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一股巨大的力道便击在他的腹部,他顿时疼得弓身如虾,顺着那巨大力道被直接一脚踹飞出去。

    轰地一声,他的身子狠狠地砸在了墙上,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

    他伸手就想去掏枪,可是掏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出门的时候把枪交给了吴广那个蠢货。

    他吃力地转过头,吐掉嘴里的灰尘和木屑,这才看清那里屋门前,站着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的中年男子。

    “就是你下了药,差点儿毒死古家丫头和我的孙子?”那中年男子冷冷一笑,对着外面的空气说了声,“把他给我扔到非洲去挖矿,永世不得出来死也要死在矿里!”

    史铭大惊,正想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一个长得如同巨形恐龙般的日耳曼壮汉狞笑着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脚踏在自己的背上,几乎要将他的骨头踩断。史铭哀嚎不已,却被那壮汉一把拎了起来,蒲扇大小的巴掌径直一巴掌扇了过去。

    哀嚎声戛然而止。这一巴掌,竟生生地将史铭扇得晕死过去。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父与子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从那中年男子破门而入,到那日耳曼壮汉将史铭一巴掌扇得晕死过去,从头到尾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那被称为“雷奥”的日耳曼汉子将史铭如同拖死狗一般地拖了出去,因为失血过多而全身乏力的李云道苦笑一声道:“非洲的矿真的很缺人?”

    王抗美颌首微笑:“死亡率很高,自然总是缺人的。”

    李云道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看到儿子的表情,王抗美笑了笑:“多数都想尽各种办法要致我们父子于死地的人,死不足惜。”

    李云道还是摇了摇头:“总还是残忍了些。”

    王抗美看着面色倔强的儿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在山林间阻止自己杀死俄国红毛鬼子的女子,良久,他的嘴角浮现一抹苦笑:“留他们一命也是当年你母亲的意思,否则按照我的脾气,总不会让他们还活在现在。”

    李云道缓缓闭上眼睛,想了想,不由得叹息一声,也许母亲当年是好意,这才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可是此时早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母亲哪里知道,因为她自己当年的仁慈,也许就这般造就了一个全新的人间炼狱。

    这不能怪她,当然也不能怪眼前这个过去这么多年却依旧恪守着某个诺言的男人,要怪只能怪那些人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无论是史铭还是吴广,杀与不杀问题都不大,真正对我们会产生威胁的是朱奴姣。”李云道轻声道,“不过她好像犯了病,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怕等她哪天回过神来,我又得头疼了!”

    王抗美笑了笑道:“朱家的那个疯丫头的确有些麻烦,不过算不上难处理。你要是想杀那便直接吩咐白起做事情,朱家在华夏虽然这些年走得还不错,但还远没到能让我们投鼠忌器的地步,况且,朱家不是也就早默认放弃这个疯丫头了嘛!”

    李云道沉默片刻后才道:“我原先倒也是想直接宰掉了事,可是知道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情后,我又觉得她很可怜啊!”李云道叹息一声,继续道,“当年从昆仑山下山的时候,大师傅就曾反复地叮咛,让我要少造杀孽,以往不觉,这些年杀的人多了,也就觉得大师傅当年说得有道理。”

    王抗美却微微一笑道:“你之所以觉得大喇嘛说得有道理,那是因为你杀的人还不够多!要是这世上的魑魅魍魉杀得多了,你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

    李云道看了他一眼后,皱着眉说道:“不给凤驹他们这一辈的孩子们积点福气?就算不积德,也起码不能当个坏榜样啊!”

    提及的孙子孙女们,王抗美仿佛立刻被戳中了死穴一般,陪笑道:“对对对,是该给孩子们积些福份。不杀倒也是可以,毕竟也是我华夏人,这世上多的是无人的小岛,我安排人把她找出来,放到一个足以能自力更生的无名小岛上去,如何?”

    李云道看了自己的这个能把杀人当饭吃的老爹一眼,苦笑一声:“还真是难为您了!”

    王抗美自然听得出话中的讽刺,也不以为意,微笑在床畔坐了下来:“我没想到,秦老会用你来将我的军啊!”

    李云道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皱眉不解道:“你的目标难道不是彻底铲除圣教这颗毒瘤吗?二部也有这样的打算,就算不能合而为一,但做到精诚合作应该也是问题不大的吧?”

    王抗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的这个独生子,眼神中满是怜爱和歉意,良久,才听他道:“我那把椅子迟早都是你的!只是如今的红门,早已经不是我初接手时的那个破落不堪的组织了。虽然还不能跟传承千百年的圣教相提并论,但在有些人的眼里,已然是一种威胁。你在昆仑山熟读典籍,应该清楚这个世上有一种罪叫作‘欲加之罪’,只要你手里拿着刀子,那人便会觉得你会把刀子捅进他的肚子,嗯,就是这样的道理!”

    李云道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才一脸为难道:“我答应了老爷子,会替他守好共和国的国门!”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老爷子说,这个责任,原本是你的。”

    王抗美笑着摇了摇头:“守华夏十四亿百姓守国门,傻儿子,你知道这是多么沉重的一份担子吗?你将来要面临多少流言蜚语,面临多少误解和斗争,面临多少背叛和杀戮,你现在连朱奴娇都不肯杀,你觉得这守国门的事情会干得很轻松?”

    李云道惨淡一笑:“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也清楚将来也许会要面对老爷子曾经面临过的一切,甚至是退隐或者唾骂,当年秦家老爷子和咱家那位不都被人骂成是反动的一派嘛!只是大丈夫一诺千金,在找到合适的接替人之前,我必须要实践我对老爷子的诺言。甚于杀不杀人这种事情,其实是要分情况的。其实我也很想把朱奴娇干掉,但是我操心这种暴戾会在我自己心底生根发芽,就当替大师傅留个念想吧!嗯,还有一个原因,她毕竟还是我们华夏人,若是换成其他国家的对手,那这刀子该剁还是要剁下去的。”

    王抗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仁慈会变成一种很不好的习惯,这会在某个时候成为你的对手攻击你的致命弱点。不过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伤尽快养好。”

    李云道有些不解看着自己这位三十多年未曾谋面的父亲,苦涩一笑,问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王抗美轻笑道:“人老了,离家久了,总想着要落叶归根。我那日在意大利的城堡里站着,却总觉得那地方陌生得很,就想着回京城的四合院看看,所以我便一个人回了趟京城。”

    李云道诧异道:“一个人?”

    王抗美点头:“刚开始的确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些年习惯了雷奥他们鞍前马后,不过走了几天,也就习惯了,当年不也是一个人咬着刀子进俄军兵营的嘛!如今只是回故土看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李云道苦笑道:“可可姑姑要担心坏了吧?”

    提及那个默默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女子,王抗美微微有些沉默。

    李云道见气氛有些尴尬,又接着道:“老头,我觉得,要是你感觉可可姑姑还不错……”

    不等李云道说完,王抗美便打断了儿子的话:“这个话题换个时间再说吧!”

    恰好此时又一名手下从楼上走了下来,用英语轻声汇报道:“先生,费先生好像血压有点问题……”

    他看了一眼躲在客厅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医生:“你去楼上看看费老爷子吧,可能受了惊吓,他现在可是国宝,千万不能出问题!”

    那医生哪里敢不从,刚刚那些绑匪就已经足够狠毒了,可是这些后来之人却一个比一个下手更狠,上楼的时候,他还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依旧镶嵌在木墙上的那扇门,对那里屋小房间里的中年男子敬若天神。

    父子间似乎一下子没了话题,简陋的小屋子里的氛围有些莫名地尴尬。

    “那个……”

    “那个……”

    父子俩同时开口。

    “你先说。”王抗美道。

    “还是你先说吧,你是当爹的。”李云道有些无奈。

    “我前些天顺路去姑苏看了看孩子们,等凤驹再大一些的时候,我想把他带在身边,如何?”王抗美的声音不大,也的确是难得地商议的口吻。

    “凤驹?”李云道有些诧异,“他在修大师傅留下来的闭口禅啊……”

    王抗美点头:“正是因为如此,我想加快些进度,你若是不想接班红门的事情,这诺大的红门,总要有个人能接得上。”

    李云道微微皱眉:“让夭夭带着不行?”

    王抗美摇头:“我征求过夭丫头的意见,她说听你的。”

    李云道闻言便笑了起来:“那好啊!”

    王抗美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自己这个如他母亲一般倔强的儿子,却不料事情居然会如此之顺利。

    李云道笑着道:“我相信我媳妇儿的判断力!”

    王抗美莞尔一笑:“你啊,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娶的媳妇儿个个儿本事通天!”

    李云道大言不惭道:“老头,这也是一种本事!”

    王抗美突然眼神变得愈发柔和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话的神态,很像你的母亲!”

    李云道苦涩地笑了笑:“我回长白山上过坟,不过最近几年太忙了,每年也都是请舅舅他们帮我磕起个头。给我讲讲呗,你当年是怎么碰到母亲的?”

    王抗美深吸了口气,这个面对千军万方都面不改色的硬汉笑得愈发温情:“当年啊,当年秋萝还很小啊,我碰到他的那一年,她才刚满十八岁,那年秋天,我奉命到对俄前线搜集情报,半路上碰到了俄国人的几个大队,一时性起,就一个人咬着一把匕首摸进了他们的大营……”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第四境

    从下山的那年起,李云道就觉得自己好像跟医院这种地方结下了不结之缘。山城最好的医院依山傍水,可是当一个人心绪不宁的时候,再美的如画山水也勾不起他赏景怡情的兴致。

    三十年未曾现身的父亲仿佛只在自己梦里走了一遭,匆匆一面便又再度杳无音讯,如果不是蔡家大菩萨发来一张凤驹临走前泪眼婆娑的照片,李云道甚至会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昏迷时的幻觉。立于窗边,回味着三日前与那人相处的种种场景,自己却不由得摇头苦笑。曾几何时,自己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白眼儿狼”,可是等到自己如今也即将走到肩负国门安全的位置时,才逐渐了解那人的无奈和伟大。到了现在,“白眼儿狼”那几个字是无论如何再也喊不出口了,只是真要让自己喊“父亲”之类的称谓,似乎又觉得心里有些别扭,最后还是用了听起来总有不敬的“老头”这样的称谓。也不知道那个凭一已之力扭转乾坤的男人听了那不论不类的称呼,心中会作何感何。

    清晨的时候,山城刚刚下了一场雷雨,此时气温上来了,山水间水雾蒸腾宛若仙境。医院建在山间的一方平地上,中间有一方人工的荷池,此时粉莲绽放,一朵朵地摇曳在烟云缥缈的荷池上,宛若人间仙境。

    一袭素衣的女子穿过那仿佛云遮雾罩的山水,踏过池荷旁的鹅卵石,踩过那些规则的石阶,微微抬头仰视,而后嫣然一笑。

    远远地看着,李云道吓了一大跳,心中琢磨着怎么疯妞儿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蔡桃夭的风格路线了?直到走近了,这才愕然发现,女子俨然是要比自己那个彪悍老婆的年纪大上不少的,眉眼间有几份相似,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疯妞儿虽然久居高位,在商场杀伐果敢,但推下那层睥睨天下的骄傲外衣,骨子里还是个柔情似水的傻大妞。眼前的女子虽然远观轮廓有些相似,但更多的眉眼细节是有诸多不同的,而且这个看不出年纪几何的女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宝刀归鞘的质朴。

    她冲李云道点了点头,而后便踏上台阶,走进电梯,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李云道才这觉得,这个曾经冠绝京华的女子的确跟疯妞儿有很多相似的神态,难怪刚刚远远地自己会认错。

    “看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都可以下来走动了!”她微笑着走了进来,没有丝毫局促的尴尬,相反却像是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长辈。

    “姑姑!”这个称呼李云道酝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跟疯妞儿一样喊“姑姑”,至于以后要不要改口,那还要看老头自己的态度,这一次跟老头匆匆一面实在无法聊得更深入些,但从他提及眼前这位的态度来看,“姑姑”的称呼想要改成“后妈”之类的,还需要费一番不小的周折。老头是个很念旧的人,那日在鬼城郊外的乡间别墅里,言语间,三十多年前的回忆无比清楚,可见这些年可怜的老头一直都抱着回忆在过日子。

    那女子微笑点头,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环视了一圈病房继续道:“有些事情别太往心里去,想要坐稳那把椅子,就必须得有面临千军万马也能安然入眠的魄力!”

    李云道苦笑一声,转身想给女子倒水,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医生固定住了,根本无法自由活动,正要转身喊龙五进来帮忙,却听那阮姓女子笑着道:“别打扰小家伙的美梦!”

    李云道大吃一惊,转头看向外面,怪不得龙五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以龙五的身手和机警,总不至于有人进了病房他还不知道吧?

    果然,听到屋里的声音,被惊醒的龙五探头进来,愕然发现病房里站着陌生女子,顿时大惊:“你……你是怎么躲过我的知觉进到病房里来的?”

    阮家姑姑淡然一笑道:“是你睡得太沉了!”

    龙五一脸茫然,挠挠头,见李云道对他挥挥手,便知道这女人应该是没有威胁的,看看李云道,又看看阮家姑姑,讪讪一笑,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阮家姑姑笑道:“青龙师傅倒的确挑了个不错的传人,你父亲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远没有他这般造诣。”

    李云道奇道:“不是说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二部的一张王牌了吗?”

    阮家姑姑点点头:“是不是二部的王牌跟这方面的实力并没有很直接的关系,做情报工作,最重要的还是这里!”她指了指脑袋,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唏嘘起来,“而且,你父亲接受过军方最严酷的训练,那些都是前线夺命的技巧,再加上他总是活跃在当年的对俄一线,实践出真知嘛!”

    一句“实践出真知”听起来平淡无奇,但是李云道却很清楚,这背后隐藏多少次危机重重的死里逃生,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国也在中俄边境上用无数具尸体证明了那个男人的强大。

    李云道笑着开玩笑道:“那我把龙五扔进部队里也狠狠地锤炼一番,是不是也能生生造出第二个红狐?”

    阮家姑姑却面色陡然严肃起来:“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青龙师傅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从华夏这边传过来的情报分析,最近外面有不少高手正偷偷潜入华夏,如果照以往,这些人几乎刚挨上华夏的领土就会被请回,心怀歹意的也多数被解决了,但最近几年,包括你大师傅噶玛拔希在内的一些的高手相继离世,青龙师傅曾经说过,他的大限也许就在这两年,你父亲前阵子孑然回国其实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这件事。”

    提及大师傅,李云道眼前立刻浮现了那位自困昆仑抚养三兄弟二十余载的老喇嘛,曾几何时,李云道总觉得当年自己是受困于昆仑苦读书的受害者,到了这些年,某些真相慢慢地浮现水面了,也才真正清楚,那位功德无量的大喇嘛何尝不是被三兄弟困于昆仑二十五载?如今大喇嘛依传统天葬皈依佛祖,再想看一眼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却是发现连一张可以用来缅怀的照片都没有。

    看到李云道神色恍惚,阮家姑姑淡淡一笑:“只争朝夕说的便是一个让你往后尽量少后悔的道理。”

    李云道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外面道:“那姑姑,您觉得外面那臭小子可担得起那般大任?”

    阮家姑姑微笑道:“也许现在还稚嫩了些,不过既然青龙师傅把他放在你身边,一方面是想让他保护你,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存着想让你带着这小家伙尽快成熟的想法?”

    李云道朝门口唤了一声:“龙五!”

    那不过二十当啷的年轻面庞便又再次出现在病房内,李云道苦笑打量着那张原本在这个年轻应该享受青春烂漫的脸,摇了摇头:“你忙你的吧!”

    龙五挠头不解,正要出门,却听得李云道身边那气质非凡的女子不经意地问道:“青龙境,你到了第几境了?”

    龙五猛然回头,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过得片刻,才一脸恍然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指着面前的阮家姑姑:“你……你是……师娘的弟子……”

    阮可可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龙五:“我看你如今刚刚不过第二境吧?想要到第三境、第四境,怕是还需要不少的时间。你师兄到四十二岁才突破第三境,第四境如今更是连边缘都没能摸到。若是你能在五十岁前摸到第四境的门槛,这华夏的另外一道国门交给你来守护,倒也无可厚非了。”

    一向在李云道面前以高手姿态出现的龙五第一回跟着娇羞的娘们儿似的,吭哧了半天才说道:“第四境,那……那太遥远了!”

    李云道搞不懂习武之人对于所谓的境界的划分,至少对于他连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在面对圣女忒亚时都只有逃命和任人宰割的份,说到底能不能算个桶底水准都堪忧。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下一任青龙的重担必然是要落在龙五的肩膀上的,而再下一任,也就要看自己那个连大名都叫“青龙”的傻儿子的了,虽然如今那还是一个只知道在襁褓里喝奶的小家伙。

    为了缓解龙五的尴尬,李云道笑着打趣道:“又不是拍玄幻武侠电影,什么第三境第四境的,听得好像在练葵花宝典似的。”

    谁知道,话刚落音,却见面前两人均一脸同情地看向自己,顿时便知道自己的垫底武力值又再次被人鄙视了,不过他倒也不尴尬,微笑着又道:“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嘛?在山上看大师傅教弓角和徽猷时,我也有认真地在看在听,很可惜我没有这个天赋。不过,喇嘛寺里存了不少线装秘籍,我都看过了。”

    “什么?”阮家姑姑和龙五同时吃惊地看向李云道。

    李云道被吓了一跳:“看过怎么了,又不是说看了秘籍就能用,看过金先生的武侠嘛,我是王姑娘那种,过目不忘,但留在自个儿脑子里也没个卵用的。”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那年那月那人的心境

    书到用时方恨少,在昆仑山的破庙里李云道可谓是读书破万卷,破庙虽破,那间藏书阁却也算得上是汗牛充栋,除了《道藏》《杂阿含经》这些世间经典外,却也不乏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昆仑山麓破庙里的武学典籍,幼年眼见大师傅教授弓角徽猷武艺自己却只能躺在满是药汁木桶里暗暗羡慕,便拼了命地识字念书,直到能将庙中的所有书都读通时,这才自己大师傅是无论如何不愿教自己那些技击之术的,然后便自己想着另辟蹊径,没准儿能如同那些古籍里的游侠儿一般,自学练成绝代高手。

    高手的寂寞注定了是李云道体会不到的,哪怕到了二十五岁下昆仑的那年,他一样是那个脑子里装满了令世人惊羡秘籍的武学白痴,否则也不会自下山后到如今,前胸后背添了那么些的恐怖伤疤。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所传达的真理,李云道已经真真切切地体验过多次,这一次面对圣女忒亚,所幸的是有被青龙先生用桃枝柳枝打下的逃命基础,否则下场铁定比现在还要惨烈一些。

    只是此时阮家姑姑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自己,龙五更是用一种大姑娘被人调戏了的幽怨眼神看着自己,李云道被看得莫名其妙,不解地说道:“那些线装古籍还都算不错,只不过十力被大喇嘛们请回大雪山的时候,喇嘛们把书都带走了。十力倒是问过我,要不要留下一些,我琢磨着弓角和徽猷也其他的旁门左道也不感兴趣,便爽快答应了!怎么,有问题?”

    阮家姑姑苦笑摇头:“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有的人踏破铁鞋子无觅处,有的人却得来全不费功夫。”

    龙五咬牙恨恨道:“关键是他简直就是个练武的白痴!”

    李云道不满道:“诶,小师叔,你不是前阵子还夸我在练武有天赋来着,怎么这个时候自个打自个儿的脸了?”

    龙五怒道:“你有个毛线球的天赋!不行,我得出去透个气,不满我真想把你从这楼上扔下去!”说完,当真怒气冲冲地出了病房。

    李云道费解地看着龙五的背影,摇头纳闷道:“他这是怎么了?”

    阮家姑姑微微一笑,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三个字:“嫉妒吧。”

    李云道耸耸肩膀,却又牵动了某处较深的伤口,疼得微微皱眉。

    阮家姑姑看到他这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道:“往后可不敢再这么托大,连龙五这个保镖你都给派出去。真接了二部的一摊子事情,想要你性命的人会如同过江之鲫,要么你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要么就要利用别的力量保护好你自己,这是你作为二部掌舵人的责任和义务!”

    虽然是在被阮家姑姑责备,但是李云道却心中温暖,不知为何,心中的某处柔软开始跟眼前的阮家姑姑慢慢重合。

    “这点姑姑您放心吧,两方面我都会注意的,只不过我这身子骨,怕是这辈子都练不到老头那般境界了。”李云道叹息一声,有些遗憾地说道。

    “老头?”阮家姑姑似乎对这个称谓觉得很有意思,嘴角的弧线让她看上去愈发不占人间烟火。

    “哦哦,我还没习惯喊别的,就暂时用这个称呼吧!那天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对这个称呼也并不介意。”李云道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

    “诶,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抗美也是死穴的啊!”阮家姑姑似乎在自言自语,但语气间,却多了几份调皮的幸灾乐祸。

    “姑姑,老头儿把凤驹带走了!”想起蔡桃夭发来的凤驹临走前的视频,李云道就忍不住想叹气,面对自己的家人,总是心怀歉意的,尤其每当自己决定了要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们时,就会被很多事情打扰,最后又不得不相隔天涯。

    阮家姑姑点点头道:“其实这样我倒觉得更好!新红门非旧红门,你父亲加入旧红门前,这个古老的组织几乎分崩离析,离灭亡也不远了,新红门可以说是你父亲一手打下的江山,你若是不子承父业,那他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李云道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面带忧色道:“姑姑,我是担心小家伙的安全。年初这才有了一些关于我要接班的传闻,便来了前赴后继的人要想我的命,凤驹才多大的孩子,我怕……”

    阮家姑姑笑着道:“先不说噶玛拔希加持给你家凤驹的闭口禅,再说你父亲是青龙师傅的亲传弟子,青龙境第三境的高手,你觉得他会让旁人伤了自己的宝贝乖孙子?”

    关心则乱的李云道苦笑一声:“老头提出来的时候,我答应得很快,可真的看到凤驹被带走了,我又不忍心,才多大大的孩子啊!”

    阮家姑姑轻笑道:“乾隆帝八岁便登基,这才有了在位间的盛世,你凭什么就觉得你家凤驹不如一个古人?”

    李云道讪讪笑道:“姑姑,自古至今,幼年登基的皇帝要么夭折或死于非命,要么就是一代昏君,汉武帝十六岁继位,算得晚的,不也一样穷兵黩武嘛!乾隆帝有那般盛世,还不是他爷爷康熙和他老子雍正打下的基础!”

    阮家姑姑却似笑非笑道:“凤驹有王抗美那样的爷爷,有你李云道这样的父亲,你觉得不行?”

    于是李云道笑得有些尴尬,谦虚道:“老头儿还算是个人物,我就算了,下山这些年,也终究没干成什么事情。”

    阮家姑姑笑着看向李云道的双眼,略带着一丝善意的嘲讽:“事情的确是没干太多,倒是想要致你于死地的人越来越多。”

    李云道笑得异常尴尬:“这……姑姑,说真话伤人!”

    阮家姑姑轻笑摇头道:“你这个时候提凤驹,还不是想让我帮着照应?”

    李云道下意识地想搓手,牵动了伤口,疼得直皱眉,不过还是陪着笑:“姑姑,凤驹那孩子从小就很乖巧,生下来便不哭也不闹,从小到大,见他哭鼻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放在哪儿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老头儿事情多,忙得很,您要是得空,帮我多照拂照拂……”儿子落在别人的手里,虽然那个别人是自己三十多年才见过一面的爹,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阮家姑姑苦笑道:“你们父子俩一个德性,当年把你交给大喇嘛噶玛拔希的时候,你口中的老头跟你现在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

    李云道愣了愣,而后鼻子竟没来由地有些微酸,自己骂了老头那么多年的白眼狼,如今轮到自己当了爹,却也要把儿子送出去培养,此时的心境跟当年的王抗美该是多么相似!

    阮家姑姑又接着道:“其实当年他要比你多了更多的无奈和担忧!你若是能体会他当年的心情,也就该知道这些年下来,他是多么地不容易!尤其……”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尤其是看着你成为众矢之的,却不能出手相助,这对任何一个当父亲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很残酷的折磨!”

    这个当年陪着义无反顾地离开京城、陪着王抗美勾勒出一份宏伟蓝图的女人并没有在医院待太久,从她出现到离开,不过二十分钟,而后便又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般踩着某种玄奥步伐节奏踏过院中荷池般的那条鹅卵石小径。

    轻轻来,轻轻走。

    只在李云道的心里留下了一缕不断涌出的亲情温泉。

    “老头,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份,才修出我娘和阮家姑姑这样的红颜知己?”站在窗边目送那女子背影的李云道喃喃自语地说着。

    冷不丁地,一人伸了脖子,从他身边的缝隙里将头探出窗外,感慨道:“她很强大!”

    李云道奇道:“她比你还厉害?”

    小师叔点点头:“打架她应该打不过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要是跟她动手,我会死得很难看。”

    李云道没好气道:“你要跟她动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诶诶诶,还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精神?我是你小师叔!”龙五咂咂嘴巴,有些无奈,似乎又想起了刚刚为什么生气,目光便又变得幽怨起来,“你个暴殄天物的家伙!”

    李云道气得笑了起来:“那些线装秘籍我又怎么知道如此重要!”转念一想,又笃定一笑,说道,“小师叔,你若是对那些东西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试着回忆回忆……”

    龙五立刻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不要!”

    李云道顿时不解:“为何?博采众家之长,这不是武学的要义吗?”

    龙五道:“老头子说过,我这辈子只能练他教的东西。”

    李云道愈发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龙五有些不耐烦:“青龙境,练到第四境,你那些什么秘籍那比起来都是渣!”

    李云道问道:“什么是青龙境?”

    龙五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

    李云道气得想骂娘,却又拿小师叔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叹息一声道:“算了,我还是让澹台来一趟吧!”

    龙五顿时面色大变:“等等!”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真正的魔鬼

    少男少女间冤家般的关系,也只有将大把时间挥洒在青春烂漫里的同龄人才能体会,自从闯进澹台洗澡的淋浴间后,小师叔便从毫无破绽的神坛上“跌落”下来,如今那位智商碾压诸多同龄人的姑娘便为了他唯一的死穴。

    龙五幽怨地看着李云道,解释道:“青龙境其实并没有外面想象的那么玄奥,只不过是用来衡量修习这种国术的人所能达到的层次,如果第一境是练内劲,练完基本就已经算是高手了,第二境是外家术,达到第二境就已经一流高手了,如果到了第三境,嗯,就像大师兄如今那样内外兼修,基本可是以傲视群雄。第四境我只听说过,老头儿说自己练到第四境,但我没见他打过架,所以说不好到了第四境是不是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李云道点点头,说道:“第一境修内,第二境修外,第三境内外兼修,那第四境呢?修什么?”

    龙五挠头道:“我又没练过,刚刚阮家那位不是说嘛,大师兄已经摸到了第四境的门槛,下回你见了他,自个儿问呗!”

    李云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刚刚你说阮家姑姑是你师娘的弟子,此话怎讲?”

    龙五诧异地看着李云道:“你不知道师娘?”

    李云道不解道:“难道我应该知道?没听说青龙先生娶妻生子啊?诶,小师叔,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青龙老爷子晚年娶了娇妻生下的私生子?”

    龙五怒道:“别胡说八道!”不过,他的双眸里马上又浮现出一丝惊恐,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阮家女人瞪了他一眼,敢情很多人都不知道师娘的存在?

    李云道怂恿道:“讲讲呢!”

    龙五将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也不管李云道是不是真的会把澹台学君弄到医院里来,此刻想到师娘,他顿时便觉得澹台学君要温柔多了!

    逃一般地躲到了病房外面,任李云道如何诱惑他都不肯再吐露半个字。

    回到病床上躺着的李云道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瞎八卦,因为冉雨带着一封紧件出现在了病房里。

    “老板,京城密电!”冉雨一脸急色,她是气喘吁吁地奔进病房的,上来便将手中的加密件递了过来。

    李云道哭笑不得地看着年轻的助理,示意自己两只手都不得动弹。

    冉雨这才反应过来:“我来念?可是……这是绝密件,照规矩,我没有权限看里面的内容。”

    李云道想了想,点点头:“规矩是人定的,人是活的!念!”

    冉雨早就知道自家老板风格,见他雷厉风行,也不再犹豫,打开文件,随即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念!”李云道皱了皱眉。

    文件上只有短短的一行三字。

    “朱其风在山城!速归京!”

    一行字简简单单,冉雨念的时候便面色大变。

    速归京的意思就是不要待在山城了,可是眼下李云道受伤住院,要回京的话起码也要过上几天再说,不过这个时候朱其风来了山城,他这是要落井下石的意思?

    冉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云道的脸色,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没有迁怒于下属的坏习惯,但还是怕触动了老板的某条敏感神经:“老板,您看应该怎么回复?”

    出乎冉雨的意料,李云道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我的风格嘛!”

    冉雨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密电内容,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也没发现有其他的异样,这才道:“老板,密电会不会有假?”

    李云道摇了摇头:“老美都破译我们的密电,又怎么可能有假呢?不说这个了,出事的时候,真武叔来过山城,事情尘埃落定时,他当晚就回了京城。这一次为了救我,他把多年没有联系的袍哥陈六驳的关系都用上了,老头临走前说,当年他和真武叔拉过陈六驳一把,所以陈六驳一直想还这个人情。你让贾牧亲自登门道谢,别凉了这位蜀中袍哥的心!虽然这一次他没帮上大忙,但据说为了找我,陈六驳在鬼城那边还伤了几个兄弟,你让战风雨去会会鬼城县那个所谓的扛把子,嗯,带上我师兄凡高明的人,也算是还袍哥一个人情。终于朱其风嘛,你让红门的兄弟帮忙留一意一下,我怀疑他到山城来,是冲着另外一个人来的。”

    冉雨点头应下,而后又小声道:“朱奴娇?可是那个女人又失踪了,我们的人查了附近所有的监控,但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李云道淡淡一笑道:“这世上向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作恶多端,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山城的下午骄阳似火,但朱奴娇却觉得很冷——任何人被关在零下二十度的冷冻库内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蜷缩在冰库的角落里,与那猪牛羊冻肉为伴,牙关节不停地上下打着颤,额前的留海上也结了一层冰霜,她能感觉到,清醒的意识正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流走。

    她不害怕,甚至有些隐隐地兴奋:就这样要死去了吗?如果真的就这样死了,她依旧觉得自己还是赚了。

    九岁那年,她就该死的!

    可是,朱其风那头猪狗不如的禽兽还没有死,自己怎么能现在就死呢?强撑着活到现在,除了要为梓校报仇外,她还要看着那头禽兽慢慢老去,而后在时光流逝中湮灭。

    他们都没死,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她强行将流失的意识拉回来,只是睫毛上也开始结霜,她觉得连睁开眼睛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告诉她,就这样吧,睡吧,就这样一睡不醒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有一本书告诉她,人的意志力是很强大的,强大到可以应对自然界中发生的一切。

    可是面对这零下二十度的低温,意志力正被残酷的科技一点一点地碾碎。

    两只眼睛终于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她听到有人从外面正在转动冰库的门锁。

    她下意识地想喊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就已经喊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刚刚还在打颤的牙关节也好像被这低温冻住了一般。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隐隐约约地听到说话的声音,可是,却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那个她最不想看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她开口问道。

    “亲爱的侄女,别人你不认识,难道连你最亲的叔叔你都不认得了吗?”那个人嘴角抽了抽,像是在笑,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我不认识你,你……你要做什么?”她故作惊慌,挣扎着,与钢床相连的手拷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从小就很聪明!不过奴娇啊,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以为你一刀杀死了整容医生一走了之,便没有人知道你全新的长相了,对不对?”那人冷冷地哼了哼,“可是你应该万万想不到,那整容医生的心脏长在右侧!”

    朱奴娇微微一愣,终于不再挣扎,脸上的惊恐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其风,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头人面兽心的恶魔?”朱奴娇平静下来,冷冷地看着站在床边一脸阴冷笑意的男人。

    “恶魔?嘿,侄女,你还真抬举叔叔了!这方面可不敢跟你比,你前前后后杀了多少人?两只手的手指头再加上两只脚估计都数不过来吧?”朱其风讽刺道。

    朱奴娇却冷笑道:“如果我是恶魔,那么你就是把这头恶魔放出来的罪魁祸首!你敢跟天下人承认,那年你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朱其风讪讪地笑了笔,挥了挥手:“你也知道的,我那天喝多了!”

    朱奴娇嘲讽道:“喝多了?那看来朱其风同志你现在经常喝多啊,你在那些黑夜里用行李箱推出来的尸体,也是这么解释的吗?你喝多了?”

    朱其风轻哼了一声,这里只有他和朱奴娇,周围都是他的手下,所以他并不担心会隔墙有耳。

    “你以为你假死就能逃过我的手掌心?”朱其风缓缓伸出手,伸向朱奴娇的面颊,用手指背轻抚着她脸上的肌肤。

    朱奴娇恨恨地将头转向一侧:“滚,离我远点!”

    朱其风不退反进,一把将朱奴娇的衬衣撕开,那风景让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两口口水,一只手,便顺着面颊由上而下,最后缓缓游向某处。

    朱奴娇朝着朱其风的脸狠狠地吐了口水:“拿开你的脏手!”

    朱其风笑了笑,将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么多年没碰你了,果然跟小时候一个味道!”

    朱奴娇双目通红,如同即将要发疯的母狮子一般,咬牙切齿:“朱其风,我发誓,我会把你剁成肉酱去喂狗!”

    朱其风笑道:“那你得先有伤得到我的本事才好啊……”

    他的笑声还没有落音,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令他浑身冰冷的声音。

    “诶,老天爷怎么允许你这样的人能在这世上活这么久?”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我是一条疯狗

    “都说这世上最丑陋的是人心,我原本不信,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你这侄女儿算得臭名昭著了,但你这个当叔叔的却是实实在在地恶贯满盈啊!”那依旧穿着病服的青年男子趿着一双写着山城医院字样的拖鞋,双臂仍然被医生用某种奇怪的方式固定着,他的脸上还有青紫和擦伤的痕迹,可是眼神中透出来的鄙夷却不加掩饰,“朱其风,你这种在很多电视剧里都应该活不过三集的人,居然还能跑到山城来耀武扬威,我是真心佩服你的生命力!”

    朱其风并不慌张,甚至有些隐隐地兴奋:“哦,你这是想要上演英雄救美?听说你的红颜知己满天下啊,蔡桃夭、阮钰,古可人,还有那个国际大明星齐褒姒,都是你的后宫禁脔啊,怎么,你对我这侄女也感兴趣?啧啧啧,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啊,我这侄女啊,除了精神不太正常外,其他样样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跟你那些后宫佳人比起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瞅瞅,这笔直的腿,这饱满的……”

    李云道失笑,似乎笑得跟朱其风一样开心,打断对方的话,说道:“说句心里话,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见过很多无耻卑鄙下流的罪犯,甚至那些最穷凶极恶的我都见过,但是你今天当真是刷新了这个底线。唉,有些事情,比如说杀人,我这几年是越来越不愿意干的,但是碰到你这种活该被扔进阿鼻地狱的畜生,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破例一次。杀人这种活计,果然是越干越顺手啊!”

    朱其风也哈哈大笑起来:“李云道,你真以为你有三头六臂?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跟猫一样有九条命?杀了我,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制裁?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更不要忘了我是谁!”

    李云道往前缓缓踏出一步:“我此刻别说三头六臂,就是一只臂膀都用不上啊!当然,我也没有九条命,只是这些年了,没被山上的畜生挠死,也没被山下的罪犯干掉,这说明老天觉得我还命不该绝。嗯,至于我的身份……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都没有啊,你别忘了,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你这侄女儿是个死人,我,也一样是个死人!”

    朱其风脸色微变,但很快便神色如常:“你觉得杀了我,你还能走出这个地方?”

    李云道低头笑了笑,而后看向他,平静道:“你觉得我是如何走进来的?”

    这回,朱其风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淡定了:“我的人……”

    李云道耸耸肩膀,没有说话。

    朱其风猛地窜上前一步,单手呈虎爪,指尖狠狠扣在了朱奴娇的喉咙上:“让我走,否则我杀了她!”

    李云道耸耸肩,带动了伤口,让他微微皱眉,但快便又笑出声来:“嗯,那就快点动手吧,说起来,我和你这侄女儿之间仇深似海,你杀了她,我再把你干掉,一了百了,没准儿我还能揣着这份功劳正式入主你梦寐以求的二部。”

    听到“二部”两个字的时候,朱其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而后冷笑怒道:“你以为在你面前一口气死

    了两个姓朱的,朱家会放过你?”

    李云道笑了起来:“局座大人,你是不是久居高位待得智商都下降了?是你杀了朱奴娇,我救她时不小心失手把你干掉的。”

    朱其风眯眼打量着李云道被医生固定的双臂,又看向他身后,许久不见援兵到来,心中微定:“我们商量一下,我把她交给你,任你处置,但前提条件是你要放我走!”

    李云道微笑不语,只是默默地打量着眼神中透着一丝慌张的朱其风,良久才道:“她是你侄女儿啊!”

    朱其风冷笑道:“就是因为是侄女儿,为了我这个叔叔牺牲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李云道失笑:“我发现你真的很无耻!”

    朱其风手上微微用力,双手双腿被缚的朱奴娇只能挣扎着发出垂死般的“咯咯”声响,依旧不改的是眼神中的怨毒。

    “让我走!”朱其风的声音陡然提高。

    “好!”李云道叹息一声,“你走吧!”

    “哈哈哈!”朱其风一脸讥讽,“果然跟传闻里的一样多情!”他缓缓松开扣住朱奴娇喉咙的那只手,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道,“做个顺水人情吧,把我的人都放了吧!”

    李云道却摇了摇头,面露难色:“这个……可能有些困难……”

    朱其风皱眉:“我知道你带了很多人来山城,我需要有人手保证我的安全!”

    李云道点头道:“不是我不放人,只是……刚刚我来晚了一步,你真的想要的话,可以把他们的尸体还给你。”

    朱其风怒极反笑:“如果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李阎王!”

    李云道却微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转过头,他对外面说了一声,“风雨,把我们的人都撤了,让局座大人走吧!”

    外面传来战风雨的轰然应诺,过得片刻,战风雨便出现在李云道身后,恭敬禀报:“按您的吩咐,人都撤了。”

    李云道点点头:“你也撤吧,否则咱们这位局座大人怕是走得不安心啊!”

    看着李云道麾下的得力战将也离开了,朱其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微笑打量着被他视为玩物一般的侄女朱奴娇:“奴娇,像李云道这么优秀的男人难得一见啊,你要不干脆也学那蔡桃夭和阮钰娥皇女英倒也算是有个着靠!你也别怪小叔,怪只能怪你那时候太可爱太迷人了……”

    朱奴娇咬牙地瞪着朱其风,几乎是嘶吼着:“滚!你这个人渣!”

    朱其风笑了起来,缓缓放开朱奴娇,朝着李云道走了过来:“听说你擅长使一把三刃短刀,我就很好奇了,你现在手臂伤成这个样子,没有刀,也没有外面的手下,你有什么办法阻止我杀你呢?”

    不知何时,朱其风的右手里多了一把精致的枪,他一脸轻松,将那把装了消音的枪端在腰间:“我在想,如果现在我把你干掉的话,是不是就铲除了我自己入主二部最大的障碍,在你死了的前提下,老头子们也许不得不

    接受我才是二部真命天子的事实!”

    形势转变得很快,被绑在床上的朱奴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李云道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李云道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朱其风手上的枪,最后依旧跟他四目对视:“很多人都曾经把枪对准了我的心脏,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活得很好,但他们大多数应该都还在地狱里忍受煎熬。所以,局座大人,你确定要用这把枪对着我?”

    朱其风大笑:“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落音,一道寒光闪过,他便眼睁睁地看着持枪的那只手从手腕处齐齐断裂,这一瞬间,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仿佛那手还在自己腕上一般,他想开枪,但射出的不是子弹,却是喷涌而出的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翻滚着的手和枪,一阵剧痛袭来,朱其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李云道,我要杀了你!”

    双臂依旧固定着的李云道同情地看着如同失控的髭狗一般冲上来的朱其风,淡淡说了一句:“先不要杀他!”

    而后,刚刚一直用忍术潜伏的女忍者收起那把通体黑得泛红的妖刀,轻飘飘地推出一掌,红了眼的朱其风便如同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手腕处涌出的鲜血在空中竟形成一道血雾。

    李云道走到那张缚着朱奴娇家的床畔,面无表情地看着嘴角含着疯狂笑意的女人:“给你两个选择。”

    朱奴娇抬头看向这个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你不用在这里假扮好人,要杀你便杀吧!”

    李云道并不理会她的挑衅,继续道:“第一个选择,我会把你放逐到太平洋的无人岛上,生死听天由命。”

    朱奴娇冷笑:“那第二个呢?”

    李云道微微一笑:“我给你一个手刃朱其风的机会,但是,你的命往后就是我的了,我要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你需要用你的行动对你所做的一切赎罪,直到死为止!”

    朱奴娇哈哈大笑:“李云道,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狗吗?”

    李云道同情地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恨的疯女人:“不,不是当我的狗,是当我的疯狗!”

    朱奴娇再次哈哈大笑,而后笑声又转成了哭腔,继而又变成了笑声。

    李云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里含杂着朱子校的名字,最后看到那女人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你就不怕我这条疯狗会回过头来反咬你一口?”

    李云道点点头:“怕,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们赌一赌运气。你和朱子校的悲剧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他!”他指着在角落里按着手腕上的伤口处的朱其风,“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导火索,悲剧的根源在他那儿,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彻彻底底地把这颗毒瘤切掉。”

    朱奴娇看了墙角处的朱其风一眼,而后呼吸变得粗重、面色也突然变得潮红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是一条疯狗,小叔,你听到了吗?”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露露牙齿

    六月的姑苏古城,晚霞晕染了天边,仿佛那高处不胜寒的仙子们织出的绚烂锦布一般遍铺夕阳一侧的天空。

    没有古藤老树昏鸦,只有小桥流水畔那些随着夏日傍晚的轻风而飘扬着的柳枝。

    走过那些刻篆雕花的青石板桥,便是那处很多年前李云道和小喇嘛住着的江南小院,此时那小院里石榴树开了花结了一颗颗绿中间或带着些许粉的果子,牙牙学语孩子在母亲怀中指着那颗石榴树咿咿呀呀。

    “等凤驹哥哥回来,给青龙摘石榴吃,好不好?”一身素衫的女子轻轻掂着怀中的婴孩,看向那晚霞满天飞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屋檐的下方摆着一方小桌,桌旁一张小椅,椅子上坐着扎着小辫的小姑娘,人不在但手中的蝇头小楷却已经颇具风骨,此时见大妈妈抱着青龙站在石榴树下,搁了笔便小跑过来,拽着大妈妈的素衫一角,抬头小声问道:“大妈妈,哥什么时候回来?”

    蔡桃夭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擦了擦小家伙刚刚弄到脸颊上的墨汁,微笑道:“凤驹哥哥跟爷爷去学本事了,等学成了,也就回来了!”

    点点微微噘嘴,有些委屈地扑进大妈妈的怀抱,闻着青龙弟弟身上的奶香,小声嗫嚅着撒娇:“大妈妈,点点想哥哥了!”

    蔡桃夭轻抚着点点从疯妞儿那里遗传来的柔顺长发,柔声安慰道:“等过段时间,大妈妈带点点和青龙一起去看凤驹哥哥,好不好?”

    扑在大妈妈怀里嗅着弟弟身上的奶香和大妈妈天生的体香,小家伙乖巧地点了点头:“大妈妈,点点也想爸爸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改造得无比坚实的木门吱嘎一声响,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那门口。

    “爸爸!”点点兴奋地扑了上去,“爸爸,爸爸!”

    女儿跟父亲总是天然亲近的,小家伙如同流星一般蹦进父亲的怀里,使劲地将小脸蛋往爸爸的肩胛里塞:“爸爸、爸爸,点点可想哥哥和你了!”

    离家有了一阵子的李云道笑着用鼻子轻轻噌着闺女的小鼻梁:“想爸爸了?爸爸也想我们家点点!快告诉你爸爸,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大妈妈的话?”

    “嗯!”点点使劲点头,“点点可听话了,大妈妈说,过段时间,带我们一起去找凤驹哥哥!”

    蔡家女人微笑着迎了上来:“在山城又受伤了?”

    李云道将闺女放下,轻轻拍了拍小脑袋:“去玩吧!”而后,从媳妇儿手里接过刚刚换过尿布的小青龙,一边笑着逗弄懵懂的儿子,一边说着,“没事儿,都是一些皮外伤!轻得很,没事!”

    蔡桃夭苦笑摇头:“若是真是轻得很,闺女刚刚蹦进你怀里的时候,你皱什么眉?要真是轻伤,怎么单臂抱儿子?”说着,蔡家大菩萨牵着李云道微垂着的另一只胳膊,缓缓撩起衬衫的衣袖,那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依旧留着缝针的痕迹,虽然伤口都已经在愈合中,但最长的一条伤口足有二十公分宽,以她对兵刃的了解,当时李云道臂上说是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心疼地帮他将衣袖轻轻放了下来,叹息一声,小声叮嘱道:“这还没有正式进二部接班呢就能伤成这个样子,若真进了二部,你岂不是三天两头都要往医院跑?”

    李云道笑着安慰自家媳妇:“放心放心,我以后只指挥,不上前线!这样总行了吧?”

    蔡家大菩萨伸出修长的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头自家男人的额头:“你会长记忆才怪!真入了二部,那想要你性命的比上从前又不知道多了多少倍!以往你也只是跟那些毒贩、杀人犯一类的打打教导,往后可是分分钟都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这不用我多说,我相信你自然比我要清楚得多!”

    女人嫁了人就会变得啰嗦起来,好在蔡家大菩萨站得高看得远,只是稍稍叮嘱了两句,便将李云道和孩子们独自留在院子里。

    李云道看到了院角的一辆童趣三轮车,那应该是凤驹之前在家里经常骑的。想到被老头带走的大儿子,李云道心中便微微有些伤感——这些年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陪陪他们,就连凤驹被老头儿带走的时候,也只是留了一段视频告别。看向又直着身板有模有样地写着小楷的女儿,再看看自己怀中玉雕粉琢般的小家伙,便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段空落落的——那个还在修着闭口禅的孩子,不知道此时此刻又在哪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孩子们都睡了,夫妻俩难得清闲地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没有星星的天幕。

    “朱奴娇其实很可怜,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朱其风做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躺在并排放着的竹躺椅上,任由微风拂过,摇着把蒲扇,帮媳妇儿偶尔拍了拍路过的蚊虫。

    “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风不正,这是他们那家子的通病。所以,朱奴娇并不是真正的精神分裂,而是她故意装出精神有问题,好逃脱朱其风的魔爪?”蔡家女人颇为感慨地叹息一声,“朱其风呢?你没杀他吧?”

    李云道摇了摇头,脑中突然浮现了朱奴娇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满口鲜血的狰狞模样,叹息一声:“你说得恨到什么程度,才会像她那样将朱其风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地撕咬下来……”

    蔡桃夭微微皱了皱眉:“不是说没杀他吗?”

    李云道讪讪地笑了笑:“我的确没杀他,是朱奴校替她自己和朱梓校杀的。我那天才知道,朱梓校当年在泰国被做了变性手术,其实也是他那个小叔朱其风下的手。”

    蔡桃夭微微叹息:“可惜了,挺好的一家人……”不过,她马上又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她是了解身边这个男人的,既然他给了朱奴娇报仇的机会,那么两人自然是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你想把朱奴娇变成一把尖刀?”

    李云道点点头,望着城市中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圣教的强大,远远出乎我们的预料,用以往的手段,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圣教的分崩离析,别人家还没歇菜,咱们自个儿就不行了!万里长征,只争朝夕啊,所以,既然那个疯婆娘喜欢像疯狗一样咬人,那干脆就放到战场上去咬敌人,此消彼长,总不是坏事!”

    蔡桃夭苦笑道:“这就跟养蛊噬人一样,弄不好是要反噬的。”

    李云道无奈道:“这也是眼下最妥善的法子了,总不能真的像老头说的那样,把她放逐到一个无名荒岛上吧?说实话,媳妇儿,不把她放在我自己眼皮子底下,我还真不放心,要不就干脆直接一刀剁了,可是,你老公我下不去这个手啊!”

    蔡桃夭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杨梅,轻声道:“没关系,若是真的有了异心,我来解决。”

    两人的竹躺椅挨得很近,李云道将媳妇儿的手牵着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一脸满足地闭上眼睛,轻声道:“得妻如桃夭,夫复何求!”

    蔡家女人也笑着闭上眼睛,有些事情,是上辈子就已经注定了的。

    这样很好,幸福不就是如此吗?

    孩子的啼哭声打破了小两口难得的宁静相处时光,蔡桃夭欲起身,却被早已经起身的李云道摁回竹躺椅:“你休息,今天我来。”

    蔡家女人微微一笑:“好啊!”

    十分钟后,李云道无奈地抱着三公子走出房间,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就是不肯睡啊!”李云道很是无奈。

    “怕是知道你这个当爹的明天又要离开,这才黏糊着你吧!”蔡家女人开着玩笑道。

    李云道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粉嫩的小脸蛋:“小青龙,妈妈说得对不对?你是舍不得爸爸明天走?”

    小家伙咿咿呀呀说着些外星话,蔡桃夭笑着‘翻译’道:“青龙说是。”

    对不能每日陪伴的儿子女儿充满了歉意,对替自己守护着小家的女子也同样充满了抱歉,但终究还是走的。

    有些事情,也许充满艰难险阻,也许遍布荆棘曲折,但总要有人去做。

    次日,天刚微亮,李云道便已出门。

    蔡家女子踏着青石板路,将自家男人送过三座小桥,没有千叮万嘱,只在他上车前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给家里来个电话!”

    车子开出好远,女人依旧在路口站着挥手,晨雾轻荡,直到她的身形完全消失,李云道这才叹息一声,转过头。

    “老板,A国使馆提出照面,要求我们释放在山城华科集团逮捕的人。”坐在前排的贾牧汇报道。

    “释放?”李云道微微闭目,嘴角轻扬,“释放前提是人的确被我们逮捕了,可是他们纷纷拒捕啊!”

    坐在前排的贾牧心领神会:“好的老板,我这就吩咐下去。”

    “跳梁小丑哎,尽情来蹦跶啊,刀子雪亮呐,白的进红的出呐……”

    听着老板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坐在前排的贾牧却觉得昂首挺胸。

    睡了这么多年,总得要露露牙齿啊!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飞蛾扑火

    京城,依旧是那座地处近郊的山,沿山道而上,先是一处岔路口引着一条可容双车通过的小路通往王家四合院,过了叉路口再往上,便住着眼下新中国硕果仅存的几位老爷子之一的陈姓老人。入春前别墅门前又开出了一小块地,一入春老人便往地里种上了家乡特产的瓜秧,入夏后,紧挨着菜地的瓜地里,结满了绿油油的圆鼓隆咚的大西瓜。清晨,六月底的朝阳还未曾将一道接一道热浪推向地面时,一身布裳的驼背老人已经在瓜田里转悠了一圈,此时负手站在瓜田旁,看着那些硕大的西瓜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一旁服侍了老人大半辈子的老警卫员适时地递上来一个有了些年头的军用水壶:“首长,日头快起来了,这两天热得很,喝些水!”

    老人接过水壶,熟练地拧开瓶盖,轻抿了一小口清水,又将水壶递还给老警卫员:“那孩子回来有些几天了吧,有没有关注一下,他都在做些什么?老秦这一撒手,把诺大的摊子直接甩给了年轻人,也不怕把孩子们给压垮了!”

    老警卫员一边拎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水壶我,一边小声汇报道:“朱其风死在了山城,虽说下手的是他们朱家自己人,但那孩子毕竟也卷入其中,虽然朱老头按兵不动,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表态,那些跟风的现在也还在观望。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朱其风一直在打二部的主意,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人觉得那孩子下手忒狠了些。首长,据说朱家的那个疯丫头把朱其风的肉一块一块给咬了下来,现场惨不忍睹。那孩子倒是胆大,竟然把那个疯丫头收至麾下,这也是这一次他回京城后,各方都持观望态度的原因之一,有的说他做事还是太莽撞,有的说他没脑子……总之,各方观点不一,只不过因为是秦老临终前指定的接班人,秦老经营二部这么多年埋下诸多暗桩如今也只有他一人知晓,所以各方眼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可这个事实。”

    陈家老人听老警卫员说完,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意:“一群白学了这么多年辨证法的二百五,老祖宗早就叫我们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嘛,他们就知道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瞎起哄,要有大局观、全局观,多少场合说了多少次的话,他们一个都没有听进去!云道这孩子倒是难得聪慧的,也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小狐狸,说说看,回京城这些天,他在干什么?”

    老警卫员苦笑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入主二部,回来这么些天,他连门都没出!不过……”老警卫员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也怪,他虽然没怎么出门,但上门的人却不少!”

    陈家老人微微皱眉:“上门的人不少?最近山下的警卫很松懈?”

    老警卫员忙道:“首长,那孩子没住王老留下的那四合院,春天的时候,王老的大闺女抗日就提出来过,说是父亲已经走了,也是时候该把四合院还给国家了。”

    陈家老人微微一愣:“还给国家?”随即,老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这些孩子,这是在打某些人的脸啊!”

    老警卫员也笑道:“是啊,所以最后还是没还成嘛!不过,这两天商量下来,说是让王家人出钱把院子给买下来,嗯,还得用市场价。”

    老爷子苦笑摇头:“这怕不是抗日和援朝这俩孩子主意,她们虽然主意也正得很,但毕竟是女人,没那么绝情,出钱买院子的方案怕是抗美对定的基调。对当年的一些事情,抗美心里的结还是没能解开啊!”

    老警卫员也跟着苦笑:“谁说不是呢!那孩子当年为了国家和人民,可是吃尽了苦头,到头来还差一些死在北非,若不是他自己本事大运气好,这个时候怕早就是一捧白骨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京里总有人垢病,说老王家的后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陈家老爷子猛然皱眉:“这话谁说的?”

    老警卫员显然耳目众多,贴在老首长耳边耳语几语,陈家老爷子面色愈发阴沉:“哦,他也想搬进老王家的四合院?就凭他?”

    老警卫员见首长动怒,连忙劝道:“您别为这事儿生气上火,这不是没搬成嘛!这两天云道那孩子就在折腾这事儿,等手续都办妥了,那位看没了指望,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陈家老人依旧不解气,轻哼一声:“看来有些人好日子过得时间久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晓得了,他就不怕有人跟他翻旧账?裤子里头全是屎的家伙,居然还敢打老王家的主意!”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吓得老警卫连忙替他轻抚后背:“首长,为那种人动气不值当!我可是听说,云道那孩子一回京城,他家几个后辈都吓得不敢在京里多待了,好在这孩子倒也没有一般功勋世家后代的嚣张跋扈,否则传出来,又要被人诟病了!”

    陈家老爷子长长吸了口气,微微点头:“眼下倒的确是该低调一些,倒也是难为那孩子了。好在,他的个性本身就不张扬,这些年京城里头,也就出了他和桃夭、疯妞儿这几个好孩子,说来倒也有意思,好孩子,怎么都凑到他们老王家去了?”听起来像是嫉妒,但老爷子却是实打实地开心,这样的好孩子,若是多出几个,那才是新中国和老百姓的福气。”

    见老爷子消了火气,老警卫员这才松了口气,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皱纹笑得绽放的秋菊:“是啊是啊,华夏崛起的梦想就靠这些孩子们了!”

    陈家老爷子转过身,背着手往家走,老警卫员连忙快步跟上,走了几步,见老首长又停了下来,服侍了老爷子一辈子的老伙计立刻心领神会道:“西瓜摘了,到时候会给孩子们都送些过去的!”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却又再次停了下来:“真武,这两天在忙什么?”

    老警卫员嘿嘿笑道:“武少爷已经去首都国防学院报道了,还领了情报学这门课的教务工作。”

    老爷子微微叹息一声:“他能想开就好!”

    老警卫员也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道:“武少爷对院家那姑娘真是没得说的!”

    老爷子脚步微微一滞,不知为何,身板却佝偻得更厉害了:“真武虽然优秀,但跟抗美那孩子比起来,还是……唉,只是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优秀与不优秀就能说得通的,抗美和可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抗美在北非阵亡的事情传回国内,可可那孩子几乎崩溃,后来义无反顾地离开去寻找真相,好在皇天不负有人心,她总算得偿所愿……也不知道抗美心里的那道伤疤这些年有没有愈合,若是这两个孩子修成正果了,鹏震兄泉下有知,倒也能瞑目了。至于真武,这一点上,他跟抗美、可可又何尝不是一样痴情呢?老喽,这些事情管不动了!”

    老警卫员想了想,又道:“首长,红荷丫头这段日子跟王家那孩子互动得很紧密。”

    听闻这句话,老爷子刚刚沉重的心情倒似瞬间如同那东方爬起来的朝阳一般灿烂了起来:“哦,这倒是个好消息啊,红荷这孩子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小时候受了太多委屈,这才把自己一层一层地给包裹起来,俄国那本里怎么写的来着,嗯,叫‘装在套子里的人’,这孩子要是能打开心扉,这是好事!”

    老警卫员在陈家待了一辈子,也未曾娶妻生子,早就将陈家当成了自己家,对薛红苛这个在陈老膝下长大的养女也甚有感情,此时听闻老爷子的话,却还是有些担忧:“王家那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在感情上,实在是……太……太……”

    老爷子笑着打趣道:“你是想说太泛滥了,对不对?”

    老警卫员嘿嘿笑着道:“泛滥倒也不至于,只是他身边的姑娘也忒多了些,这再加上一个红荷的话,我有些担心……红荷那孩子性子又要强,别到时候做不成情人,倒是反目成仇了。”

    老爷子转身笑着拍了拍微微落后自己半步的老兄弟:“顺生,你这辈子,就是个操心的命!年轻的时候,总操心我的安全,老了还要担心我的健康,现在还要帮着愁孩子们的事情。听我的,儿孙自有儿孙福,真武的事情当年我都未曾多管,眼下红荷自己若是乐意飞蛾扑火,你我自然是都拦不住的。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想错了。”

    被称为顺生的老警卫员笑着道:“要不怎么您是首长,我是警卫员呢?”

    老陈瞪着眼睛道:“那会儿给你一个师长干,你不乐意,要留在家里,否则你现在肩膀上起码也两颗星吧!”

    陈顺生嘿嘿韩笑,亦如年轻时被陈霖收入麾下时那般笑容单纯:“两颗星?那哪里比起上在家里自在快活!”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最可畏是人心

    薛家大妖孽最近心情出奇地灿烂,就像此刻悬在天边的那轮下弦月洒下的皓白光辉一般明亮通透。人活在这个世上,只有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后,才会将某些问题想得愈发透彻。她和绿荷自幼便父母双亡,又分别被陈老和吴老收养,不同的成长环境塑就了双胞胎姐妹截然不同的个性。红荷似火一般个性分明嫉恶如仇,绿荷似水一般温和动人润物无声。站在薛红荷的立场上,原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眼前这个山间刁民产生什么好感的,但年初那则消息传来的时候,残酷的事实和崩溃的情绪则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依她的个性,喜欢便喜欢了,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是这会儿蔡桃夭和阮钰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一样能挺起胸膛告诉那两位冠绝京华女人,自己就是喜欢了,如何?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明儿就可以去办手续!”眼下王家四合院的事情,拜托给薛红荷来处理是最合适不过了,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薛家大妖孽倒也没有推辞,她亲自去办某些事情,总还是比李云道自己出面要方便得多。跑东跑西忙了一天,薛红荷坐下来就让吧台的帅哥侍应给她来杯加冰块的龙舌兰,一口气将一杯底的酒一饮而尽后,这才长长嘘了口气,“诶,真武已经去教书了,你不是应该去二部报到了嘛,怎么成天还拱个袖子在京里瞎晃悠?王小北现在在都比你忙,听说这家伙在下面发挥得不错,有你们老王家的几份风彩!”

    阮小六的这家会所只面向会员开放,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往常对这酒吧趋之若鹜的贵妇们倒是一个都不见踪影,诺大的酒吧里回荡着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爵士乐,昏暗的灯光下除了吧台里的侍应也就只剩下李云道和薛红荷二人。“形势比人强啊!”李云道喜欢口干暴烈的二锅头,这只针对VIP开放的会所里自然不会有十来块钱一瓶二锅头,但好年份好产地的伏特加入口同样会在味蕾处给人炸裂一般的爽快感受,他一口气也将杯中的伏特加喝了个干净,这才又将两人的杯子推给侍应,“给她也来点烈的,那龙舌兰太软!”

    薛红荷倒是没有拒绝,他入京来这几天,差不多每天晚上两人都会在这里碰头,顺便聊一聊买下四合院那件事情的进度。几天下来,薛红荷倒也习惯了每天晚上来报到,只是她也觉得今天的会所里静得可怕。“小陆子,今天人都去哪儿了?我刚走进来,差点儿没以为自个儿走错了!”昨天晚上,她才知道侍应生叫小陆,不过薛家大妖孽还是很霸道地将人家的名字记成“小陆子”,这会儿喊起来,倒也听得顺耳。

    那无论是皮囊还是学识修养都还算不错的年轻侍应小陆倒是答应得很溜:“薛小姐,您不知道,今儿京里有大事情!”说着,小陆又将目光转向李云道,作为应该代替陆小六在会所伺候众贵妇的得力助手,他自然是知道李云道的身份的,只是他有些想不太明白,那么重要的场合,为何李

    云道没去参加。

    李云道想了想,随即微微一笑:“你是说老朱家办喜事的事情吧?”

    侍应生小陆点了点头,一脸期冀地看着李云道等待这位大人物的回答。

    只是,不等李云道开口,薛红荷便一笑意地看着小陆子问道:“你知道朱家有个叫朱其风的死了吗?”

    小陆子点点头:“听说前阵子在山城出了事?好像是打猎的时候,被山里的野兽给咬死的。”

    薛红荷似笑非笑地看了李云道一眼,点点头道:“是啊,是‘野兽’咬死的,而且还是头母兽。”

    小陆子一脸唏嘘道:“所以,人与自然还是要和谐相处,否则终归是要遭报应的。”

    李云道笑了笑:“今天好像是朱家那个年轻人的婚礼,对象好像也是京里某位老爷子里的丛孙女。”

    薛红荷笑着问道:“怎么,你不会又想着去砸场子吧?”

    李云道摇头道:“第一,我没那么无聊,第二,我就算有那个兴致,也没那个时间,第三,其实只要他们不来挑衅我,短时间内我并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二部里一堆烂头绪等着我去整理呢!”

    薛红荷奇道:“为什么不把你二哥找回来帮你?”

    李云道摇了摇头:“二哥有他自己的生活,出了深城那些事情后,我就一直在想,当年就不该让二哥进二部,不过现在退出也不迟。反正我自个儿已经在这个火坑里了,要死要活也是我一个人,就不用拖累他们了。”

    薛红荷自然清楚李云道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歪着脑袋想了想,深有同感道:“如果是我,也自然是不能让绿荷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李云道笑着打量这个跟自己一笑泯恩仇的女人,问道:“眼下这时候,很多人看到我都避之不及,你怎么还敢天天跑来跟我喝酒?”

    薛红荷满不在乎道:“第一,我也是二部的人,嗯,说起来,你以后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第二,我在京城里认识的人虽多,但朋友却并不多,孔蓝翎要陪小孔雀写作业,吴清又去香港出差了,我能找得到陪我打发这漫漫长夜的人,也就只剩下你了!”

    李云道笑着问道:“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那是自然的!”薛家大妖孽笑着抿了一口伏特加,入口浓烈的爆炸感让她瞬间皱眉,而后还是硬着头皮将酒给咽了下去道,“你怎么喜欢喝这么冲的酒?太辣了……”

    李云道却不声不响地又将杯子推给了小陆,刚刚那小半杯已然入腹。

    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听着冰块叮叮当当的声响,李云道轻声道:“你不觉得人生其实跟酒是一个道理吗?”

    薛红荷不解地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她便很讨厌而后却越看越顺眼的家伙,问道:“你别跟我扯什么譬如朝露,对酒当歌的屁话!”

    李云道微笑摇头:“酒

    有很多种,有用你之前喝的龙舌兰为基酒调制的鸡尾酒,也有口感醇厚的波尔多红酒,还有我手里口感暴烈的伏特加,嗯,单像我们华夏的白酒、红酒、黄酒便有很多种,你不觉得这就像人生吗?每个人都像一瓶酒,有的人也许就是平平淡淡地渡过一生,有的人从前是红酒,之后会变得伏特加,有人的之前是茅台,到老便成了一坛清酒。每一瓶酒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就像我们每一个人,也许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但人与人之间,亦还是有诸多不同的。这便是人如酒、酒亦如人的道理!”

    薛红荷托腮,也不知是因为刚刚那杯伏特加还是眼前的男人让她醉眼朦胧:“那好人与坏人之分呢?”

    李云道轻抿了一口酒,笑着继续道:“好人便如同好酒,坏人便如同口感极差的那些酒,好人会变成坏人,好酒在某些条件下,也会变了味道!”

    薛红荷喃喃自语:“你是不是生来就很擅长这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云道笑着道:“随便说说的,打个比方而已,不用太往心里去。”

    薛红荷看了一眼走向洗手间方向的小陆子,再次看向李云道的时候,眼神便多了一份清醒:“朱其风死了,你却把凶手招到麾下,你知道朱奴娇那条疯狗前些年在京城得罪了多少人吗?你把她放在你的麾下,基本就是在给你自己拉仇恨的。”

    李云道战微微一笑,环视了会所一圈,问道:“你觉得这金碧辉煌的会所,藏污纳垢吗?”

    薛红荷皱了皱眉:“阮小六也是在执行命令吧?”

    李云道又问道:“谁能保证所有的命令都是对的?”

    薛红荷皱眉不语。

    李云道又接着道:“朱奴娇所做过的事情,足够枪毙上十几二十回了吧,可是打死她你觉得就管用?打死她,就能匡扶正义了?打死她,就能万天下太平了?死,不是唯一的手段,自然更不是目的。如果她是一只生命力旺盛的母狼,那就干脆把她放到敌人的大后方去去咬断敌人的喉咙。不用我说吧,此消彼长的道理我想你应该还是懂的。”

    薛红荷长长叹息一声:“错是不错,但京城里现在传的都是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才不忍心下手,还假借将她招募到了麾下替你冲锋陷阵,实际上就是暗地里养着这么一只金丝雀。”

    李云道捧腹大笑,最后笑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了:“金丝雀?那朱奴娇就算是一只鸟,那他娘的也是一只秃鹫,金丝雀,亏他们想得出来的!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说不说是他们的事情,我为人行事,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便好!”

    薛红荷脸上却依旧忧色不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种说法叫人言可畏!事实上,可畏的不只是人言,只怕慌话说一千遍,便成了真理了!”

    李云道微笑摇头:“这世上最可畏的不是人言,而是人心!”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瑾瑜和晴飔

    对于每日感受拥堵交通的京城普通百姓来说,这座城市作为华夏政治经济中心的魅力或许很难有具体而真切的感受,只是一入夜,城市穿上霓虹灯的外裳,所有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这座在穿插着历史斑驳痕迹的钢筋水泥间瞬间绽放。

    一场交织着权力和金钱的婚礼落幕后,宾客散尽,六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内的静谧与刚刚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新郎新娘褪却了刚刚呼朋招友的客道笑意,此时两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套房客厅的两端。新娘胡晴飔曼穿着一身贴体的婚纱,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进口女式烟,新郎朱瑾瑜拿着一杯威士忌坐在吧台旁看着头顶的顶带不知在想些什么。

    “立个规矩吧!”胡晴飔缓缓吐出一团烟雾,眯眼打量仰头饮酒的朱瑾瑜,“你我都清楚这场婚姻的起因和目的,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免得往后彼此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朱瑾瑜淡淡地看了一眼被美妆师打扮得如同仙女一般的“妻子”,点点头:“嗯,洗耳恭听!”他自己很清楚,这场婚姻来得突然,甚至可说是莫名其妙,但在朱家那样的红门高院内长大的孩子,对那些勾心角逐从小又如何能不耳濡目染?

    胡晴飔在烟灰缸上轻轻敲散烟头的积灰:“第一,对外我们是夫妻,可以以夫妻身份参加各类应酬活动,包括双方的家宴,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

    朱瑾瑜点点头:“如此甚好!”

    胡晴飔隐约地皱了皱眉,又接着道:“第二,虽然有夫妻之名,但绝不行夫妻之实,具体指什么,你也应该清楚!”

    朱瑾瑜继续点头:“嗯,金地那套平层面积很大,都是套房,你我各一间套房。”

    胡晴飔闻言,微微松了口气:“第三,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我知道,你有个二线小明星的女朋友,你可以继续跟她约会,但有一点,不能带到家里来。”

    朱瑾瑜笑了笑:“我跟陶思思已经分手了。”

    胡晴飔似乎有些吃惊:“为什么?”

    朱瑾瑜笑道:“分手还能因为什么,腻了呗!”

    胡晴飔再度微微皱眉,她很厌恶这种喜新厌旧的公子哥,但想想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往后两个人不过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如此便心中坦然,接着道:“暂时就想到这些了,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可以提!”

    朱瑾瑜微微一笑:“我想确认一下,往后我怎么称呼你?”

    胡晴飔很明显地一愣,不假思索道:“家人和朋友一般都叫我飔飔,你可以叫我晴飔!”

    朱瑾瑜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点点头:“好的,晴飔。”

    胡晴飔是深吸了口气,往套房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床头硕大的红色喜字在这样的环境下,总是会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涩。

    朱瑾瑜似乎看穿了她的难处,微微一笑道:“也累了一天了,晚上你睡卧室,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下。”

    被人看穿了心思,胡晴飔有些尴尬,小声道:“那……那就只能委屈你一晚了!”

    朱瑾瑜摇头道:“没关系,当兵的时候,条件可比这要艰苦多了。”

    胡晴飔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位朱家公子好像还当过兵,但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自己对这个男人还有足够多的了解,便匆匆忙忙地穿上了婚纱。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刚刚提的那些要求似乎有些过于薄凉了,又想到往后自己多数时间还是要跟这个人同一屋檐下,便想缓和一下关系:“你,当的是什么兵?”

    朱瑾瑜微微笑了笑:“我啊,我是特种兵啊!”

    胡晴飔顿时两只眼睛瞪得浑圆,身子也直了起来,诧异万份:“真的吗?你居然是特种兵?”

    朱瑾瑜顿时哈哈大笑:“假的,其实我当的是文化兵,就是专门帮部队领导写材料那种。”说完,他冲胡晴飔挤了挤眼睛,爽朗大笑。

    胡晴飔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嘀嘀咕咕:“我就说嘛,你一个世家公子怎么可能去吃那种苦头?”

    朱瑾瑜笑而不语,只是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灯带时,一抹伤感一闪即逝,而后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这才笑道:“说说你呢,他们只跟我说你在京外附中教英语。”

    胡晴飔无奈地叹气道:“大学毕业的时候,是想让我进外交部的,只是……我不太喜欢那种揣摩人心又要跟人勾心斗角的生活,当个老师多好,学生们再调皮也坏不到哪儿去!这几年家里倒是提过几次要调动我的工作,我都拒绝了。所以,你也就别指望我能成为你在那些圈子里的贤内助了,我能带给你的,无非也就是个‘胡’字爱的而已。”

    朱瑾瑜点点头,微笑道:“放心,我对你没有要求。”

    胡晴飔歪了歪脑袋,她虽然算不上是京城豪门大院里顶顶漂亮的姑娘,但也算是能打八十分的那一类,加上今天因婚礼而化的精致妆容,此时虽然脸上有一丝倦意,但也依旧算得上是明艳动人了。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胡晴飔想了想,最后说道,“京城里有很多人当初跟我们一样原因而成婚,最后能善终的很少,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毕竟……在外人眼里,眼下你才是我最亲密的人。”

    朱瑾瑜起身,缓缓走到胡晴飔的面前,很绅士地伸手:“你好,我叫朱瑾瑜!”

    胡晴飔捂嘴而笑,但还是伸出手,有些雀跃:“你好,我叫胡晴飔。”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又退回各自的领地。经过刚刚的谈话,总统套房内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胡晴飔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朱瑾瑜一眼,小声问道:“我问你个事情啊!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你就不用回答!”

    朱瑾瑜点点头:“嗯,你问!”

    胡晴飔似乎还特意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问道:“我听说,其风叔叔……好像……好像不是进山打猎的时候被野兽咬死的……”

    朱瑾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哦,不是被野兽咬死的话,那是怎么死的?”

    胡晴飔仔细观察着朱瑾瑜的脸色,见他似乎并不反感这个话题,这才接着小声道:“有人说,其风叔叔是被人害死的。”

    朱瑾瑜哦了一声:“被谁?”

    胡晴飔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外面传得很玄乎,还有说是你们朱家自己人下的手。”

    朱瑾瑜此时倒是放松下来,微微一笑道:“这怎么可能呢?血浓于水啊!”

    胡晴飔很赞同地点点头:“是啊,都说我们这种家庭最不讲人情,但再怎么着,但再怎么着,也不会对自家人下毒手的,对不对?”

    朱瑾瑜笑着点头:“你说得很对,除非她疯了。”

    胡晴飔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家朱奴娇怎么这几年都没有消息了,她在做什么?我们俩是一届的,当年她就在我隔壁班,她那会儿成绩特别好,我对她可是又羡慕又嫉妒呢!”

    朱瑾瑜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奴娇想法比较多,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自己打拼,加上她很独立,很少会跟家里联系。”

    胡晴飔点点头,有些羡慕地道:“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其实就想去法国定居,但家里不同意,说是想出国的话,就换去驻外使馆工作。只是,我实在对这些事情提不想兴致啊,也不喜欢跟老外们斗心眼儿!”

    朱瑾瑜笑道:“国外的生活其实也挺辛苦的,奴娇据说这几年就过得不怎么样,她不肯回来,又不肯家里帮忙,所以……”

    “诶,你说这个世界怎么就对女人这么不公平呢?”胡晴飔叹息一声,伏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说道,“跟你结婚是我对家里的最后一次妥协了……”

    朱瑾瑜笑而不语,脑中却在回想着自己在山城看到朱其风尸体的那一幕,如果不是朱奴娇自己打电话告诉老爷子这个事实,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人是如何将另一个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撕咬下来的。

    那是人啊,又不是畜生!

    所以,她是疯了的。想到这里,朱瑾瑜有些唏嘘,朱其风的死,说到底还是要算在那个人身上的,如果不是王家那个野种,朱梓校不会死,朱奴校不会疯,对自己有教导养育之恩的朱其风也不会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他握了握拳头,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果此时胡晴飔稍稍注意一下,很容易便会发现,这个号称自己在部队给领导写材料的家伙的拳锋居然是平的。

    这是长年打沙袋和千层纸的才能达到的状态。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是最后一次妥协。”

    “嗯,放心吧,我没有让女人冲锋陷阵的习惯。”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谁是高手

    旭日东升时,薛红荷才悠悠醒来,宿醉的后遗症让她胃中翻腾不已,睁眼后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处陌生的地方,陡然心惊,拉开被子看了一眼,却是合衣而眠。借着装修风格,她也依稀能看出这里应该是阮小六那处红妆会所内的客房,豪华程度不亚于市里的一线五星级酒店,只是昨夜自己是如何来到房间,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已经全然断篇。

    下楼时碰到昨晚的侍应生小陆,年轻的侍应似乎对喝醉酒便在红妆会所里住下的事情习以为常,只笑着指着一处桌子上的清粥小菜道:“昨晚李先生吩咐厨房早上务必给您熬一碗小米粥,养胃的!”

    被薛家大妖孽称为小陆子的年轻人虽然好奇李云道与这薛红荷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能在这红妆会所里待着,自然早就被阮小六教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眼下只好奇却不打听,也丝毫没有把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拿出去当谈资的准备。只是年轻人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几眼,很少有女人能像她这样,酒后不施粉黛却依然明艳得如同一朵玫瑰。

    薛红荷捧着温热的小米粥,喝了两口才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之后才看向正在坐在吧台旁认真擦拭高脚杯的年轻侍应:“昨晚喝了多少酒?”

    小陆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吧台:“您应该问,昨天晚上您和那位一共喝了多少种酒!”

    薛红荷微微有些咋舌,恍惚间记起昨晚的某些片断,其中便有她自己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酒瓶子跟某人打赌的画面,打的什么赌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更不用说最后谁输谁赢。突然,她心中暗呼一声“不好”,喝了那么些酒,自己早就没了意识,酒后自己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呢?

    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很担心地再度看向侍应生小陆:“昨晚,我和他就光喝酒了吧?”

    侍应生小陆摇头:“嗯,除了喝酒,您还做了很多事情!只可惜为了会员们的隐私,老板不让在红妆会所里装摄像头,否则您一定能够重温昨晚的精彩一幕!”

    薛红荷立刻放下筷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但宿醉后遗症让带来了一阵眩晕,只好又扶着额头重新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你说说,我都做了些什么!”

    十分钟后,薛红荷几乎是咬着牙从红妆会所里逃出来的——混蛋李云道,自己喝多了耍酒疯,也不说拦着点,自己要跳钢管舞,非但不拦着,还起哄叫好,混蛋,无耻……

    车是开不成了,只是坐上出租车后,便又想起小陆所说的李云道将自己横抱进房间的场景,却又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面颊。

    “薛红荷薛红荷啊,你究竟在想什么!”她捂着自己的脸拼了命地摇头,吓得前面开出租车的大叔差点儿以为她发了羊癫疯,还好她的手机适时响起,看了一眼是绿荷,拿着手机想摁接听键的时候,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最终电话还是接了,但总还是有些恍惚,直到绿荷柔柔弱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红荷啊,小师弟说你昨天喝多了,没事了吧?记得喝些蜂蜜水可以解酒!”

    薛红荷气得七窍生烟,他把自己灌醉了也就罢了,还满世界地跟人说,好在绿荷也不是外人,但绿荷心思细腻,总让她担心也不好啊!于是,她又在心里将那位刁民狠狠问候了十八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絮叨的绿荷挂了电话,她便打算找上门去兴师问罪。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又被她打消了,那家伙马上就是二部的话事人,自己虽然所在的不是二部的核心部门,但也是二部的旁系分枝,说到底,李云道马上就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自己这么贸然冲去兴师问罪,怕是会把自己那位早就秃头的顶头上司吓得魂不附体吧!

    哼,总有机会扳回一局的!薛红荷告诉自己,风水轮流转,总会有那个家伙不擅长的事情,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把昨晚的场子找回来!

    想到这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又想起侍应小陆所说的某些事情,顿时又觉得心中温暖,也还算他有良心,知道把自己抱进房间。

    可是……抱进房间就足够了吗?

    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到了薛红荷这个年纪,该懂事情也早就深喑其理,心中暗暗腹诽着某人时,也还是觉得那家伙的的确确是个从不乘人之危的翩翩君子。

    只是此时,她的这位翩翩君子却很放松地将腿翘在茶几上,喝了杂酒狠狠睡了一觉,吃了早饭又灌下半壶金骏眉的感觉几乎赛过神仙。

    “对了,朱其风真是你干掉的?”问话的是乐天,这家伙到京城来开会,又怎么会错过跟老友一聚的机会,第二天的会他提前两天就到了,大清早就提着两瓶地方酒来找李云道拼酒,被李云道灌了一肚子茶水。

    “你也知道了?”李云道不得不承认在眼下的华夏,只要没有标上绝密标签的事情就几乎是公开的。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家里在京城的人脉还是不错的,你跟我关系这么铁,关于你的消息,家里铁定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不过,我怎么听说朱其风是被你干掉的?就因为他之前跟你抢位置,兄弟,你这下手也忒狠了点,你这么干,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世家大族之间的竞争,多数还是停留在技术层面的,这是大家都有共识的,你来这一出,这对你不好!”换成旁人,乐天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也就是因为他把李云道当成了自家兄弟,这才说得这般开门见山。

    李云道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承认朱其风的死跟我有关,但是他却不是我弄死的,他的直接死因是他那位精神有问题的侄女儿!”李云道将朱家密不发宣的某些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而后便看乐天如同吃了屎一般的难看表情。

    良久,乐天这才震撼中缓过神来,摇头苦笑道:“怪不得朱其风死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外,朱家一点其它的异常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难怪朱奴娇要一口一口地把他咬死!”胖子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我去,往后我可不敢再跟人家开玩笑说什么‘有本事你咬我’这样的话了,我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想想当时的场景都他娘的跟恐怖片似的!”

    李云道唏嘘道:“的确,看过一眼,你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从山城回来,我一直在吃素。”

    乐天做了个呕吐状,冲李云道摆摆手道:“别别别,这事儿彻底翻篇儿,我早上可是吃了一笼‘狗不理’,你再说下去,我也要改吃素了!”自然体重减下来后,乐天便瘦了下来,如今就是吃得再多,似乎也很难恢复到之前那个动辄两百斤的体态。

    “不说这个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进驻二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擦咧,我好兄弟是华夏最大的特务头子,奶奶的,往后谁要是敢惹我,嘿嘿……”乐天说着说着,便自个儿乐呵了起来。

    李云道哭笑不得:“你以为是个人,咱们都能弄来关小黑屋子?”

    乐天却坏笑道:“你放心,我对付不了的,自然有资格被你关小黑屋!”

    李云道苦笑摇头:“外面事情我还在梳理,秦老爷子这么多年布下的网,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老爷子留下的宝贵遗产。这些暗桩都是老爷子这些年花了时间和心血培养的,若是起不了作用,就太愧对他对我的信任了。”

    乐天点点头,深以为然道:“秦孤鹤在特殊战线干了一辈子,这份财富的确不可小觑!不过你也要小心点,眼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这张网的关键,所以打算针对你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外面那些魑魅魍魉,你更要小心!听说你在山城又进医院了,往后你可得把自己裹得扎实点,多几个保镖,多几件防弹衣不丢人,丢了性命才是真丢人!你又不是我这样的高手!”

    李云道瞥了一眼这个敢自称“高手”的家伙,笑了笑道:“哦,对了,高手同志,我新收了个保镖,你帮我试试,看看合不合格!”

    乐天拍拍胸脯道:“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你把他叫来!”

    李云道朝着门外的方向喊了声:“龙五!”

    喊声还未落音,穿个裤衩趿着拖鞋的年轻小伙就已经站在了门口,一脸疑惑:“你喊我?”

    李云道坏笑道:“诶,这里有个高手,你不是经常说自己也是高手嘛,你俩切磋切磋,看看到底啥样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看到龙五出现的时候,瘦下来却依旧身材壮实的乐天就开始皱眉,看看李云道不解道:“你说的就是他?”

    李云道笑道:“怎么,打不过?”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蔡桃夭的过错

    高手间的对决往往都在一瞬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较量,境界也是作为离高手水平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李云道所不能理解的。只看了龙五一眼,自称“高手”乐天立马偃旗息鼓,待吊儿郎当的龙五回到门口继续蹲着看天想心事儿的时候,他便一把拉住昔日室友的胳膊:“你行啊你,下一代青龙都就被你拉来当保镖了?您这可是比国宝大熊猫还要高级得多的待遇啊!”

    李云道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问道:“你跟他,谁更强一些?”

    乐天这回没再拍着胸脯说什么老子天下第二的话,而是苦着脸道:“那青龙,一脉单传!整个华夏十四亿人口,几十年才出一位青龙,你问这种问题,我觉得你是在故意膈应我!”

    李云道当然不会没事儿嘲笑自家好兄弟,只是他真的对某些事情很好奇:“青龙的师傅是老青龙,你师傅是谁?”

    乐天一脸讳莫如深地连连摇头:“不能说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像四大神兽这样的存在,他们的传人都是一脉单传的。像我这种,有时候一个师傅会带出好几个徒弟。”

    李云道对这些华夏远古以来便存在的守护者们有种发自内心的敬意,这些站在暗处默默守护中华民族的人从不计较名利得失,也许他们混迹在人群中的时候还有另外一层掩护的身份,但铺天盖地明星绯闻的媒体上从来都不会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也许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生默默地为了这个民族和百姓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李云道突然把脑袋凑到乐天跟前,一脸讳莫如深地小声问道:“我媳妇儿,跟外头那小子比,如何?”

    乐天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你不知道凤凰的实力……”还没说完,就被李云道瞬间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云道正要说话,便见龙五的脑袋探了进来,撇嘴道:“我暂时还打不过你家那口子!”

    李云道有些尴尬,却听嘴巴得了解放的乐天笑着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来龙五还太年轻,武学这东西有时候跟人生一样,是需要时间沉淀的,二来你家那口子正是体能上的巅峰期,据说她跑趟孟买直接把人家的护国主神从楼上扔了下去,往前五百年可算得上是华夏第一人了!”

    李云道看向龙五,有些不解,原先听自家媳妇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出去了一趟,当时还受了些伤,他便觉得可能还是那边要更强势些,至于乐天刚刚所说的把什么主神从楼上扔下来的一些细节,就几乎完全出首他的意料了。

    “老头子不是还跟圣教那个什么米诺斯交过手吗?”李云道看向龙五,一脸不解,在他的理解里,青龙所扮演的便该是传说中的“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角色。

    龙五撇撇嘴道:“不然你以为老头子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

    李云道大吃一惊:“米诺斯那么厉害?”

    龙五干脆走了进来,乐天倒是很客气地将位置让给了“高手”,自己“屈尊降贵”地坐在沙发扶手上。

    “据老头子所说,米诺斯是圣教苦修士一脉的长老,而且年纪比老头子还大。”龙五也没坐,就站在两人的对面,回忆道,“老头子倒敢没说得太详细,只是在晚上喝酒吹牛时提到过,他和大喇嘛还有米诺斯曾经打过一个什么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动了手,老爷子自己受了不轻的伤,但据说好像米诺斯伤得得更重,所以前些年早早地就翘辫子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媳妇儿的确是这千百年来主动进攻的第一人,之前包括老头子包括秦白虎,其实都只是被动地应约去的。”

    李云道长长吁出一口气:“怕是她这般打破传统,也总有些非议的吧?”

    龙五和乐天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乐天撇撇嘴道:“总有些老人家习惯了被动防守,说什么咱们的任务只是守卫国门,而不是跑出去撒野。反正我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们家桃夭的,不是说嘛,最好的防守就进攻,东方巨龙都要起飞了,总不能还被那些阿三们骑在脖子上拉屎。”

    龙五却摇了摇头:“其实部分老人家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蒙元一统华夏时,以摧枯拉朽之势一直打到黑海的边上,除了蒙元帝国的骑兵的确彪悍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当时作为蒙元放弃攻打南宋的条件,青龙、白虎、玄武三人携十大凶兽几乎将圣教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的高手屠戮殆尽,这才让那时的帝国一路快打到地中海。不过,后来他们也遭到了圣教裁决殿麾下血影卫疯狂的自杀式报复,参加西征的十三人最后只回来了青龙和玄武二人,战死十一人,成吉思汗死后蒙元军队便撕破协约,调转枪口,一路南下,那一任的青龙也因为伤重和郁郁寡欢而离世,从那时候开始,大家就定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被动应邀外,绝不主动进攻,这就是蔡桃夭当时的印度之行遭遇诸多非议的根源所在。”

    一直蒙在鼓里的李云道此时才恍然,自家那位无论哪个方面都异常强大的媳妇儿为什么会突然离开部队,为什么突然放下所有的执著安心相夫教子,为什么她的微笑背后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其根源原来在这儿!

    李云道皱眉道:“这规矩也定得实在是因噎废食了,总不能光让人家跑到咱们地盘上来撒野,我们就只能在家门口逞强吧?这规矩定得太憋屈了!”

    龙五耸耸肩:“又不是我定的规矩,定这个规矩的老家伙们早就是一捧骨灰了,你想说理都没地方说理去!”

    李云道想了想,问道:“四大神兽、十大凶兽有没有一个确切地组织在管理?”

    龙五嗤笑道:“组织?你觉得可能吗?先不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很可能相互之间看不顺眼,单说十大凶兽,那也是形形色色地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对于接班人的挑选,是极其严格的,如果一旦发现这些人当中有人破了规矩,其他人有责任和义务群起而攻之。民国的时候,十大凶兽中便有人屁股坐歪了,最后死得相当惨烈。嗯,总体来说,应该算是无组织却胜似有组织吧!”

    李云道皱眉:“那岂不是全靠自觉?”

    乐天看出了李云道的心思,说道:“放心吧,眼下应该没人会去找你媳妇儿的麻烦,谁让她有个凶名在外的公公呢!”

    李云道张了张嘴:“凶名在外?”

    龙五的眼神里却迸发出异样的崇拜神色:“云道啊,你跟你爹比起来,你简直就是个渣!”

    李云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们的意思是,他们之所以不敢将桃夭如何,是因为我家有个名声不太好的老头?”

    乐天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地道:“也不是名声不太好,而你那个凶悍的爹给某几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一人寄去了一个匣子,里面无一例外地是当年老家伙们对付不了的圣教高手,意思很明确,当年你们在对方手里吃了亏,老子现在帮你们把场子找回来了,至于我家儿媳妇儿的事情,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谁要是觉觉得自己比圣教这些牛人还牛叉,那就尽管试试!好一个杀鸡惊猴啊,不然你以为你爹前阵子为什么回国?想家想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回来,怎么就尽挑这个时候回来?”

    李云道低下头,鼻子却不知为何微微有些发酸,那日在山城见面,老头也只是一笔带过地说自己想回家看看,他从国外神秘消失的时候,连阮家姑姑都没有通知,消失了一阵子才又重新露面,原以为这段时间他在国内游山玩水,此时才知道他是独自去取了些人头,只为不让那些隐居山林的老家伙们不来打扰儿子儿媳妇的正常生活。

    李云道突然抬头看向乐天:“所以,你今天来……”

    乐天连忙后退摆手:“你可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你!”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还有就是,我师父……我师父让我给你带个信,大致的意思就是桃夭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他们也不打算追究了!”

    李云道轻哼一声,漠然冷笑:“好大的口气,不追究?”

    乐天尴尬挠头道:“也都是一些已经不入世的老爷子,你何必跟他们斤斤计较呢?看在他们也为了国家和百姓辛苦了一辈子的份上,算了吧,兄弟!”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他的确有些生气,自家媳妇儿几次都差点儿牺牲在异国他乡,老头子们非但不念好,相反还要追究责任,这是何道理?

    龙五也走下来,拍拍李云道的肩膀道:“我多说一句啊,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老头子们,他们有他们的责任,上一代监督下一代,这本就是几千年来定好的规矩。所以你刚刚问有没有组织管理,表面上是没有的,但从骨子里来看,几千年下来,也早就自成一套独立于官方组织外的运作体系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异样的古家大小姐

    无论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总是需要跟着历史潮流的进步与时俱进的,从乐天和龙五的描述中,李云道也隐隐能感觉到那个自成一套体系的古老松散组织遇到了千百年来的第一个瓶颈。对于跑来当和事佬的乐天,李云道也是无可奈何,兄弟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但自家媳妇儿受了委屈,有些场子还是得看机会找回来,天大地大,自家媳妇儿最大!

    临走时被李云道踹了一脚的乐天却是乐呵呵的离开的,还能踹自己便说明跑来当说客这事儿没怎么影响他跟李云道之间的手足之情,如此师父那边交待的事情也总算能交差了。这回硬着头皮进京,自己可是都做好了哭着求李云道的准备,没想到只是被轻轻踹了一脚便息事宁人,这倒也算得上是的皆大欢喜了。

    出了门,他便打了电话,接通便道:“师父,您交待的事情总算是办妥了,下回有这种好事儿你就甭想着徒儿了,几个弟子里头跟干这种事情的,又不止我一个人!”说完,便将手机离自己的耳朵远远的,显然是猜到电话那头的老人家的反应,待了片刻,将手机离得近了些,却依旧听到老人家自顾自地说着些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喂……喂……咦,怎么信号不好……喂……喂……什么破信号……”而后飞快挂了电话,长长叹息一声。

    “师父啊师父,您别怪当徒弟的胳膊肘往外拐,您说说看,一边是终身为父的师父,一边是我有生死交情的兄弟,得罪哪一方都不好。况且这事儿我也觉得你们这些不出世的老头子做得是忒不地道,规矩怎么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一千多年前立下的规矩,这都二十一世纪的新华夏了,您们还总拿老一套的办法来对付小辈,怎么就不见人家四神兽在这种事情上面发表意见呢?真是的……”满腹牢骚也只能自己对自己说说,真要见了脾气暴躁的老头子,乐天可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的,否则免不了要挨上一顿胖揍。

    乐天在腹诽冥顽不灵的老头子们时,李云道却在跟自家媳妇儿视频:“往后受了委屈都要跟我说,否则要我这个相公做什么?”

    视频里抱着青龙正在辅导点点写字的蔡家大菩萨只是甜甜一笑:“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重要!”

    这边有龙五在场,那头有孩子们在,两口子也不上什么盖上被子才能说的悄悄话,挂了电话的李云道却依旧神色肃穆。龙五却是很少看到李云道有这样凝重的表情,想着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时,却被李云道喊住,只好又转过身道:“这事儿不是完美解决了吗?你还愁啥?”

    李云道缓缓起身,走到这间临时办公地点的窗边,看向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叹息一声后道:“百年前,是个国家就敢把国旗往咱们华夏的土地上插,划个地方就敢说是他们的租界,那时候我们国力不济,只有忍气吞声。一百年后,面对最强大的对手,我们都有勒紧裤腰带打一场商战的勇气和决心,但是我们还恪守着千余年来留下的某些奇怪的规矩,小师叔,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说到底,龙五还只是一个实力强悍的年轻人,有些事情眼下也只是懵懵懂懂,听得李云道这般说了,也才觉得好像的确有些问题,却也只能挠头道:“好像是有些问题……可是……规矩是前辈们立的,大家也都守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说废止就能废止的。”顿了顿,龙五又继续道,“不过,老头子似乎之前喝多了的时候也抱怨过这件事,有机会你倒是可以跟他一起琢磨琢磨。”

    李云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龙五说得也不错,毕竟是守了千百年的规矩,说改就改那就太儿戏了,就算要变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果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坚难的不只是变革,似乎带孩子也是一个艰辛而困难的过程。

    两个月嫂再加四个保姆,古家大小姐的月子做完了,脾气却见涨,保姆换了一茬接一茬,原本要会三国语言的备用人选就极少,哪里禁得起古家大小姐这般挑剔!

    刚刚一位从美国留学归来的高材生保姆忘了用温度计测试牛奶温度,只是用手背试了试觉得温度刚好,便要给小公子喂奶,被古家大小姐发现后直接下了“逐客令”。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敢用在管理育婴保姆上基本可以算是高射炮打蚊子,有了几次前车之鉴后,保姆们愈发噤若寒蝉,家里的氛围堪比二战集中营。

    李云道进门的时候,发现保姆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再看到如同母狮子般全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小九州婴儿车旁的古家大小姐,愈发觉得可能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

    “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把孩子交给月嫂和保姆,据说三里屯最近开了一家新餐厅不错,去试试?”李云道走到摇篮旁看着咬着奶嘴熟睡的小九州,轻声说道。

    “不行,州州马上就要醒了,我得带他出去散步!”古可人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毅然摇头拒绝。

    “你已经很久没出小区了,这样对你和孩子的身心健康都不好!”李云道继续劝道。

    “再等等吧,再过段时间。”古可人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摇头拒绝。

    李云道皱眉看着面色憔悴的古可人,知道自己是无论如同也劝不动了,便退出房间。轻轻掩上门,将干得时间最长的月嫂请到外面的花园,李云道掏出一根烟点上,才问道:“古小姐出现这个状态多久了?”

    年纪约摸五十上下的月嫂也早就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不是古小姐的法定丈夫,却是实实在在的孩子父亲,所以也没有任何隐瞒:“做月子的时候还好,那会儿还有说有笑的,后来就越来越粘着小少爷,发展到现在是一刻都不肯离开,对我们也是越来越挑剔。不过,有几次,我听古小姐小声嘀咕,说什么绝不让人伤害我儿子。李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或者说,我感觉古小姐是不是患了产后抑郁症?还是说受了什么大的刺激,看着她现在这样,虽然不是我闺女,但毕竟相处好几个月了,我也蛮心疼她的!不行的话,您还是带她去医院好好检察一下,产后抑郁这种事情可得重视,弄不好可是要出事的。”

    李云道缓缓吐出一团烟雾,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祥婶,我来想想办法,找个机会带她去看看医生。”

    祥婶点点头,叹了口气,似乎也被家里压抑的气氛感染了。

    李云道站在别墅外打量了良久,才对着空气道:“晚上趁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给家里装几个隐蔽的摄像头,我倒想看看,这一回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拿我的家人寻开心!”

    “是!”女忍者的声音从别墅外的灌木丛处传来。

    入夜,蝉鸣不止,不过恒温恒湿的别墅内却依旧一片清凉。婴儿房间,穿着睡衣的古可人在屋子里焦躁地走动着,过了片刻,才出轻呼一声:“祥婶,让人把外面的蝉都捕了,省得吵到州州睡觉。”

    祥婶一脸为难:“古小姐,这么晚了,物业早就下班了,要不明儿,明儿我让人把外面的树都伐了。”

    古可人焦躁不安地挥挥手,祥婶回头刚走了一半,又听身后古可人吩咐道:“还有那些烦人的青蛙,都让人清理了!”

    祥婶只能无奈地应下,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跟祥婶一间房的保姆小文见她面色不佳地关门上床,小声问道:“怎么了,女魔头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祥婶叹息一声:“别问了,早点睡吧,明儿一早我去趟物业,这外头的知了和青蛙的确是很吵!”

    小文翻了个白眼:“也就你能受得了那个女魔头,我已经想好了,干完这个月就辞职,现在咱们在市面上抢手得很,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就跳槽了!诶,对了,祥婶,我的新东家还问我有没有朋友可以介绍,他们正好也要个月嫂,要住家半年,条件可能不如这边,但起码不要跟着受气啊!”

    祥婶用薄被盖了半个丰腴的身子,微微闭上眼睛道:“古小姐其实人蛮好的,可能就是得了产后抑郁,这才变成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其实她心眼不坏!”

    小文冷笑一声:“我可没有受虐倾向,你愿意继续伺候那就伺候后,我下个月拿了工资就不伺候了!真的是,我好歹也是从国外读了婴幼护理专业才回国的,大把的雇主等着我呢,用市场上的话来说,这叫供不应求,我才不要在这儿忍受她的冷嘲热讽,还时不时给我们出点难题!”

    祥嫂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很快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夜深人静时,一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悄然摸进别墅,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在别墅里的各个角落按上了针孔状的监控设备。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噬魂

    深夜,距离古可人带着小九州所住的别墅不足百米的小道上,一辆厢式货车内,夏初盘着修长的细腿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一排电脑屏幕:“头一回盯梢自己人,木兰,我怎么有种在犯罪的错觉啊!”

    一旁的木兰花连打了两个哈欠,一身花裤衩配背心的装扮弄得好像在热带度假一般:“放针眼这种事情交给由香同志来做是最合适不过了,哈哈,要是后面古大小姐知道是我放的,接下来日子可就难受喽!”

    夏初目不转眼地看着屏幕道:“古小姐人是傲气了点,不过心眼儿很好啊,你和风雨干嘛总看人家不顺眼?”

    木兰花连忙去捂夏初的嘴,吓得夏初连连后退。

    “你这手刚刚扣过脚丫子,别碰我啊!”夏初警告道,要是被木兰那扣过香港脚的手给捂在嘴巴上了,她估计起码也三天吃不下饭。

    “我刚刚去洗过手!”木兰一脸委屈地将手放到自己的鼻子边闻了闻,觉得味道还不错,径直将手递向夏初,“不信你闻闻!”

    “走开!”夏初几乎退到了车厢门上,一脸嫌弃。

    木兰这才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自己又闻了闻,才撇嘴道:“真的没味道,哎,你怎么就不信呢!”

    忽然,夏初眼前一亮:“有动静!”

    两人齐齐看向屏幕,果然,其中一间改造成保姆房的客房有了动静,房门正以慢地速度缓缓打开。

    夏初和木兰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门才张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穿着睡衣的女子探头探脑地从门内挤了出来,又轻手轻脚地掩上门。

    “她是谁?”木兰皱眉问道,“是古小姐用得时间最长的那个阿姨?”

    夏初的手指如同在精灵一般在键盘上飞舞,很快,关于祥婶的详细资料平铺在其中一台显示器上。

    “祥嫂,原名于凤祥,五十二岁,原首都棉纺厂职工,九八年下岗后就从事保姆行业,零五年参加了一个月嫂培训班,零五底就开始在京城接月嫂的单子,之前是国内某月嫂电商平台上的钻石级月嫂,年收入不下五十万。”夏初将汇总的信息很快就分析概况了出来。

    “咦,她怎么出门了?快,调小区监控!”木兰急道。

    很快,正对着别墅门前小径的监控画面被调了出来,祥嫂站在别墅门口四下张望,似乎在着急地等着什么人。

    过了大约五分钟,一个同样五十来岁的男子拎了一个包走了过来,祥嫂连忙迎了上去。

    “不对,祥嫂的老公前年心肌梗塞离世了,儿子在日本打工,她现在在京城应该是一个人。”夏初记忆力很好,再次复述出了刚刚屏幕上显示的资料。

    “这样吧,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跟这个男的,确认一下有没有问题!到天亮前让由香再进去一趟,看看那男的给她的那个包里是什么东西。”木兰花的决断力是三剑客当中最好的,分完工,就准备下车跟踪。

    夏初拉开显示屏下的一个抽屉,抄起一样东西扔了过去,幸好木兰反应快,伸手一把抄住,入手冰凉,是一把精致的枪。

    “注意安全,要是对方真是目标人物,你只要探清楚他们的落脚点就行了!”夏初的目光又转回到屏幕上,“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肯定不是一般的朋友!你去跟踪,我这边也再翻一翻于凤祥的资料!”

    “放一百个心吧,不会有事的!”木兰冲夏初吹了个口哨,便推门跃下货车。

    过了一会儿,夏初的耳机里传来木兰的声音:“他是开车来的,车牌你记一下,是京城本地车,进车管所的资料库就能调出数据!”

    木兰报了车辆数据过来,夏初很快就找到了匹配车辆:“是一辆2013年上牌的宝马,不过车管所系统里车主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我怀疑很可能是套牌车!”

    木兰开着一辆丰田远远地跟在宝马车的后方,听夏初这么一说,立刻心中有了数,冷笑一声:“敢开套牌车的,要么是能量很大的,要么就是经常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估计咱们方向应该没错!”

    夏初想了想道:“要不要跟头儿那边报备一下?”

    木兰寻思片刻后道:“头儿马上就要入主二部,身上缠着一堆事情,这种小事情我们先解决了,再跟头儿去汇报!”

    夏初琢磨着木兰说得也有道理,头儿那边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三剑客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头儿分忧解难的嘛!当下,她也打定主意,不过还是有些担心,问道:“要不要让老战来支援你?头儿那边有小师叔在,安全上应该问题不大!”

    木兰打了个左转方向灯,说道:“别了,上次山城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这边的事情慢点查问题也不会很大,但头儿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可就抓瞎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像你说的,大不了我们慢点查!记得跟我保持联络!我看地图上,你已经快出及时通讯的信号覆盖范围了。”不知为何夏初的眼皮跳得厉害,所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叮嘱道。

    “放心吧,信号有些断断续续的了,有消息我通知……”

    随着屏幕上的红点离开夏初设定的半径范围,木兰的声音在通讯器内戛然而止。

    “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夏初自言自语地说着,将信号又切换到别墅内的监控,奇怪的是祥婶神秘兮兮地将东西拿进了厨房,搬了张凳子爬上去,将东西放进了一处高柜内,而后才松了口气,再次四下张望,确认没人才小心翼翼地将凳子搬回去,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过程不到半个钟头,但于凤祥的行迹的确很可疑。

    夏初给由香发了条微信过去,很快,那边就回复了一个字“好”。她也早就习惯了头儿身边这个永远一张扑克脸的女保镖,如今龙五代替她守在头儿身边,女忍者便加入了他们特别行动小队的前线活动。

    夏初是夜猫子,越到深夜她的精神就越好,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几块大屏幕,似乎一丝困意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连夏初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的时候,她便看到对着客厅的监控画面里一道人影一闪而过,精神立马就抖擞了起来。

    黑衣人直接厨房,也不用凳子,直接跃上一旁的台面,打开柜门,将刚刚祥嫂放进去的包取了出来。

    五分钟后,厢式卡车的门被人敲门,两短三长一短,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夏初打开车门,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由香一跃而上。

    “怎么样?包里是什么?”刚刚在通讯器里跟由香,她也只说见面再说。

    此时由香伸出手,手心内几根草根模样的事物。

    “这是什么?”夏初一脸茫然,“草?中药?”

    由香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种植物的味道,我却是熟悉的。”

    夏初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由香面色凝重道:“你知道我从小生长在哪里,对不对?那个地方,有一种职业叫噬魂忍者,他们身上会常年带着一些会对人的精神和神经有影响的药,其中一种叫做噬魂散的药就是这种味道!”

    “噬魂散?”夏初听得一脸茫然,“那是什么?很厉害的毒药?”

    由香解释道:“应该说是一种精神类的毒药,嗯,一般的毒药是直接对身体造成伤害,但是噬魂散却不一般,它会影响人的情绪和判断,中了这种毒的人神智会慢慢地受到侵蚀,也就是说会变成常人眼中的‘精神病’。噬魂忍者一般都不太会用噬魂散,因为这种毒药很是歹毒,不单会对中毒之人产生很大的影响,同样也会对中毒者的亲人朋友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大多数用是政界或商界那些心肠极恶毒之人才会要求施加在他们的对手身上!”

    夏初听得面色微微发白:“这……你没闻错吧?那是个月嫂,她怎么可能懂你们的噬魂散?”

    由香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被人控制了,也许她早就是村里的人。”

    夏初深吸了几口气:“不行,得立刻跟头儿汇报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确定了凶手是谁,那就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下去!”

    夏初刚刚拿出手机,就见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木兰”。

    “喂,木兰……喂,喂?”电话接通了,可是电话那头却没有任何声音,夏初的心在慢慢地往下沉,“不好,木兰可能出事了!”

    女忍者微微皱眉:“刚刚那个男的只是体格壮了点,我看他下盘虚浮,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应该不会对木兰造成什么威胁。”

    刚刚的电话被人挂了,夏初又回了电话过去,等待接听的音乐很悦耳,却始终无人接听。

    “定位看看,他的手机在什么位置。”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木兰被困

    “三剑客”的三个人各有所长,战风雨自幼习武长于搏击,夏初是数字世界的黑暗皇后,木兰花法医出身思维缜密,尤其擅长情报分析,反应能力和决断能力在三人中是最强的,所以在三人“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各自接受了李抗美“量身定制”的训练课程,应变各种突发情况的能力都有了很大地提升。

    木兰花幽幽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任谁在后脑勺上狠狠地挨上一下,都会他这样的反应。下意识地伸手想摸一摸后脑勺,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住了,双眼又被人用黑布条蒙住,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闻得到一丝淡淡的青草味,仿佛是割草机在草坪上经过后留下的气息。

    他努力侧过脑袋想听一听周边的动静,可是周边连蛙叫蝉鸣声都没有。他舔了舔嘴唇,还嘴唇没有太干涸,加上也没有饥饿感,这说明自己昏迷的时间不长,顶多两三个钟头,下手偷袭自己的人应该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转移出京城。

    “有人吗?”他轻唤一声,自己的声音似乎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了很久才缓缓消失。对方没有封住他的嘴巴,这证明对他的呼救有恃无恐,自己怕是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得到。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场景,他只记得自己跟着目标人物进了一处胡同,胡同里很黑,当他掏出手机想让夏初查查这片地方的地形时,后脑勺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完全断篇了。

    他动了动被缚在椅子后面的双腕,绳子扎得很结实,而且还有越动越紧的趋势,脚踝处也一样,对方看来是个结绳高手,或者说起码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眼下自己的处境应该还算是安全的,不过得把消息迅速地传递给头儿,对方能够这么快就察觉出自己在调查他们,这也说明对方来势汹汹,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头儿来的。木兰花本就是越着急便越冷静的性格,稍稍思考后便得出结论,眼下最重要的是倒不是自己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头儿那边,夏初一旦发现自己失踪了一定会有所警觉,以自己对头儿的了解,一定能够观察到一些蛛丝马迹,脱困事情可以睡一觉再说,也许等对方现身后,自己也还有脱困的一线机会!

    想到这里,木兰花歪着脑袋,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就在木兰花进入梦乡的时候,由香关芷寻着北斗定位来到了木兰花遭遇袭击的那条胡同。此时已经接近清晨时分,夏天的京城天亮得很早,东方微微露白后不久,一抹橙红便挂在了天边,小胡同里已经有早起的老人背着手溜达去公园晨练,换上一身运动服的女忍者在一处电线杆的前方发现了一滩血迹,蹲下查验血迹时又看了看周围,并没有治安监控,这才微微皱眉。抬头时看到前方有一处垃圾站,走过去驱赶了苍蝇,在一遍臭气熏天中找到了一部手机,而

    后叹息一声,将手机装进塑料袋,找了一处地方洗了手,给夏初打了电话过去:“地上发现一滩血迹,看样了应该是头部受创后流的血,不算特别严重,在附近近的垃圾站找到了一部手机,因为不知道密码,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他的手机。”

    夏初不假思索道:“木兰是个懒人,密码永远是四个六,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得开手机。”

    “打开了,是木兰的手机,最后一则通话是拔给你的。”

    “把手机带回来,验一验上面的指纹!”这一次说话的不再是夏初,而是李云道,“另外,你到出事现场周围看看,出事地点附近哪些地方有治安监控,行凶人总不至于像你们忍者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既然他们能出现在现场,一定有迹可寻!”

    女忍者领命继续在现场周边勘察环境时,李云道坐在那辆改装过的厢式货车监控屏幕前,看着夜间祥婶一系列诡异行为的回放,眯眼不语。

    夏初递来几张打印好的A4纸:“头儿,这是于凤祥的背景资料,昨天晚上跟她接头的那名男子很刻意地将正脸避过了小区所有监控,我们目前无法与数据库里的人脸数据进行匹配。男子所开的车经查是一辆套牌宝马,车主昨天傍晚刚好在江南省江宁市因超速被电子警察拍到,我查过照片,是女车主本人,驾驶的也是那辆登记备案过的宝马X5。木兰出事的那片胡同现在要么住着老京城人,要么就是几个人挤一间屋子的北漂,人员很复杂,估计想要确定身份需要一些时间,而且现在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有人跟踪,故意将木兰引到那边去的。”

    李云道接过资料,眼中却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怒意道:“所谓祸不及妻儿,若真是冲着我来的,这一回我倒是要要给这些个魑魅魍魉上上课,大师父说杀人不好,加上为给孩子们积德,我便多存了些许善念,如此这般,就被人认为是好欺负了?有点意思!”他的指关节在那几张资料上轻轻地扣击着,声音不大,但就连夏初也能听得出向来脾气和性格极好的头儿话语间所隐藏的寒意。三剑客从西湖时就开始充当李云道麾下的一柄利剑,夏初是见过李云道在江北大杀四方的手段的,眼下又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挑战头儿的神经!

    “头儿,你看这个祥婶该怎么处置?”夏初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来处理吧!眼下还有一个重点就是木兰的下落,把红门的人都散出去,让学君一起介入找人,另外,如果有必要需要动用二部的资源,我来负责协调。”下了一系列指定后,李云道轻轻叹了口声,望向夏初,真挚道,“木兰、你还有老战,都是我的老部下了,可以说是一路风风雨雨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出事!”

    夏初听得眼圈有些发红:“头儿,木兰他……会不会……”

    李

    云道起身,目光坚定地摇头道:“应该不会有事,如果对方想要解决他,昨天夜里完全可以在现场抛尸,刚刚关芷在现场也查验了,血量不大,应该只是被偷袭时伤了头,我估计他此刻应该是被对方关在什么地方。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对方一定会留着木兰这张牌,因为他没有足够多的筹码来跟我叫板,否则也就不会用针对女人和孩子这么下作的手段了!”

    夏初听得微微宽心道:“他贼头贼脑的,向来应变能力最强,希望他就算是落在敌人的手里,也不会遭到太多的折磨!”

    李云道微微点头,头脑中刚刚已经将所有可能针对自己的人敌人都过滤了一遍,最后皱眉道:“夏初,关芷已经确认那东西是忍者村的噬魂忍者才会用的毒物吗?”

    夏初点头:“关芷很肯定。”

    李云道微微眯眼,而后对夏初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估计找人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如果对方是想拿他当筹码,估计现在木兰应该被他们困在我们势力范围之外的某个地方。”

    夏初摇头道:“都这样了,哪里还能睡得着!我去找学君,她主意多!”

    下了车,李云道便独自一人散步进入古可人母子栖身的那处高端别墅小区。此时东方朝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浓密的小区绿植洒落在红砖小道上,他看向那栋别墅,对于那对可怜的母子,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歉意——因为古家一门忠烈尽数牺牲在战场之上,古可人作为唯一的遗孤自幼便吃尽了苦头,这也使得她的性格比一旁的女人要坚韧得多,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坚韧不拔的女子,产前差点被史家父子害得一尸两命,产后却又被遭遇恶人下毒以致于性情大变,之前正值秦老百老归天之际,自己为了整合秦老留下的暗线资源全国跑,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便缺失了对她们母子的关注,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最起码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进门的时候,便看到祥婶正拎着一大袋垃圾走出来,看到李云道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后换上一副笑脸:“李先生,您这么早就来看他们?古小姐和宝宝还没醒!您用过早餐了吗?我正在做早餐,马上就好!”

    李云道不动声色地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烦祥婶了!”

    古可人母子的房间房门紧闭,李云道便在客厅里坐了下来,看着祥婶带着另外五个人忙里忙外。

    “李先生,您是习惯中式早餐还是西式?”一个年轻些的保姆走过来,端庄大方地问道。

    “都行,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李云道对着年轻保姆点了点头,在年轻保姆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道,“对了,你叫什么?”

    一抹喜色从年轻保姆的眼中一闪即逝:“李先生,我叫文璐,您叫我小文就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19/ 第一时间欣赏大刁民最新章节! 作者:仲星羽所写的《大刁民》为转载作品,大刁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刁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刁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刁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