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专业陪聊阮小六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辛苦却也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十月怀胎。曾经在新华夏战争史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古家如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自从有了腹中胎儿后,她便觉得自己在这世上不于孤单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腹中的小小生命。只是万万没想到,为了某些利益,史家居然丝毫不顾当年的情份,布下那段死局,如果不是有人提醒茶中有毒,恐怕早已经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那日究竟是谁在提醒自己,古可人到此时此刻也没能找得到答案。出了那次的事情后,她将身边的安保等级直接提高到最高的那一级,哪怕是孕妇健康操,也是请了教练上一对一的课程,在此之前,安保团队对教练的背景资料早就做了无数轮背。
此时北方春夏季节交替,但南方的深圳却早已经进入了炎炎夏日。舒适的恒温恒湿恒氧的别墅是盘古进入地产行业后开发的首个绿色科技地产项目,八十八栋别墅占据了这座城市中极佳的风水宝地,其中视野和景观最好的一栋别墅,则留在了古可人自己名下。听着外面传来烦躁的知了声,侧身靠在沙发上翻着一册《战争与和平》的古家大小微微翻了翻身,也许是惊扰了腹中小家伙的好梦,便有力地踢了踢肚皮。轻抚着肚皮,感受着小家伙健康的生命力,她便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客厅外传来脚步声,她掉头望去,是自己花重金聘请的安保队长,一个干练的韩国女人,据说曾经在青瓦台负责某任总统的安全顾问,出了史家那次投毒事件后,这个叫李明素的韩国女人就成了古可人身边最重要角色之一。
“古小姐,有人在打听你的下落!”李明素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单眼皮,短发,个子不高,很典型的韩国女人的长相,但说话和做事都极是干脆,如今古可人身边所有的安保措施和安保人员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打听我的下落?知道是什么人吗?”因为腹中的小家伙,古可人有些紧张,坐直了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女安保主任。
“我们正在查,目前只知道中间人是深圳这边的一个地头蛇,至于背后是谁,还需要一些时间。这几天您出入时,我会加派人手,可能要暂时委屈您了!”她很职业化地欠了欠身,从面部表情来看,她并没有觉得如何抱歉,而是在尽力将自己的工作做到极致。
两人的对话进行到一半时,古可人的年轻女助理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只仍旧在震动的手机,面露难色。
古可人看了一眼女助理,皱眉道:“不是说除了他的电话,公司的任何事情,你让CEO斯蒂夫处理就可以了,我一年给他三千万年薪,不是放着当花瓶看的!”
女助理连忙摇头道:“不不不,古小姐,不是公事,是……是一位姓蒋的先生,他说他要找你聊聊!我已经拒绝过他很多次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打电话,而且他还说,如果您不见她的话,明天起,他就在深圳电视台和电台上刊登寻人启事……”
古可人秀眉微皱:“姓蒋?蒋青天?”
女助理连忙点头:“对对对,他自称是蒋青天,还说从小就跟您有交情……”
古可人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没事儿,你告诉他,明天在南山那边的别墅等他,这里这么清静,可不想被那样的家伙打扰了!”
女助理犹豫了一下,又道:“董事长,那这件事情,要不要跟李先生说一声,上次那件事情后,他特意吩咐我,有什么异常状况,就要及时跟他通报的。”
古可人露出一丝笑容道:“史家父子一死,京城那边的麻烦事情怕是吵得他头疼了,这种事情暂时就不要惊动他了,若是有事,我会直接告诉他的。小欣,你马上跟蒋青天约好时间,就明天吧,早点见完,我倒想看看,他那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了!”
女助理小欣点头,退了出去,便听安保主任李明素道:“那我马上去南山别墅那边安排一下,确保明日您与那位见面时的安全!”
古可人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放在从前,她也许就拒绝了,但是如今她已经不是孑然一身的状态,她需要对腹中的孩子,还要需要对远在京城处理某些头疼事务的家伙负责任,所以她要保护好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保护他们。
接到古可人助理小欣的电话时,蒋青天正在卡尔顿酒店的行政套房内看一封电子邮件,得知古可人明日将在南山别墅与自己会面的消息时,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似乎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相反,眼前的邮件却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新红门的实际控制人居然是他?”他拿起一旁的水晶杯,轻抿一口红酒,似笑非笑着自言自语,“怪不得那么突然就‘死’了一回,怪不得对体制内的职位毫无留恋,原来症结在这儿……”他有些隐隐的兴奋,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应该是一则重大利好了,至少如果那人从此便放弃了在体制内攀升的打算,那么自己前进的道路上便瞬间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只开心了些许时刻,他便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自己想要把他干掉的话,怕是愈发难上加难了!
他想起了老爷子的那句话,“站得高一些,看得远一些”,“矛盾是时候说开了”,对于老爷子的吩咐,蒋家向来无人敢忤逆,他也一样不敢,至少在老爷子百老归天前,他还必须恭恭敬敬地遵循老人家发出的每一条指令,至于老爷子若是哪天不在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眼下最重要的是积蓄自己的力量,若是到了那一天,自己也需要有将那人一招制服的气魄和能力。
坐在书桌前沉思良久,他终于拿起手机,打给自己的私人秘书:“准备些泰国燕窝,嗯,适合孕妇补身子的,都尽量准备一些,既然是上门致歉,那态度的的确确是要放得低一些才是!”
京城,一袭白衣的李云道坐在阮小六的俱乐部里品着酒,周遭的一些新加入的贵妇们目光炙热,俱乐部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生面孔出现过了,那镇定的表情和深邃的目光,很像韩剧里的明星,让那些藏在深闺不得解放的贵妇们心中痒痒的。
一名全身上下LV的少妇悄悄将阮小六唤了过去,小声问道:“小六子,吧台上那位,你朋友?”
阮小六笑着在少妇丰润胸口扫了一眼,对方却毫不在意,相反将胸脯挺得更高了些。
“萌萌姐,你不认得他?”阮小六端着杯香槟,笑得很坏。
被他称为萌萌姐的女人在阮小六脸上抚了一把,娇笑道:“坏六子,怎么,姐姐就一定要认得他?”
阮小六故作神秘地小声问道:“怎么,萌萌姐你对他感兴趣?”
少妇萌萌问道:“来头很大?”
阮小六嘿嘿一笑:“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少妇萌萌立刻来了兴致,拉着阮小六就要往吧台走,却被阮小六按在了椅子上。
“萌萌姐,事先申明,跟我没关系啊,是你自个儿主动要上的,回头峰哥问起来,你可别往我身上推啊!”阮小六笑着道。
“你峰哥去迪拜了,又不是不知道他在那儿养了两个女人!”
“萌萌姐,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啊?他很有名吗?”
“你没听说前两天史铭家发生的事情?”
“说起那个人渣老娘就来气,那个混账玩意儿……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位是大闹史家的那个李……”少妇瞬间脸色大变,而后几乎有些口吃地说道,“那……那……他岂不是你姐……姐夫?而且还是古……古可人的……”少妇终于觉得有些不妥了,甚至还隐隐有些害怕,幸好刚刚没上前,否则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麻烦出来。
阮小六又跟心惊肉跳的萌萌说笑了一阵子,安抚了少妇的情绪,还答应给她介绍个帅哥,这才得以脱身,跑到李云道身边叹了口气道:“姐夫,你说满京城,有哪个大家族的纨绔活得像我这么累的?干着危险的活着儿不说,还他娘的天天要伺候这些娘们儿……”
李云道笑骂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少人羡慕你还羡慕不来呢!你这个京城一夜七次郎的称号怎么来的?还不是那些妇人们传出来的?你信不信只要你肯点头,成建制的贵妇往里床上爬?”
阮小六苦着脸道:“姐夫,我发现你不在体制里了以后,这说话比我之前还损!刚刚那娘们儿叫林萌萌,算是林家的旁系,嫁到了卢家,又是一个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卢峰那小子在迪拜养了整整二十个小老婆,哪里还顾得上她啊!这不,有事没事就往我这儿跑,就跟一深闺怨妇似的,抓着我就吐苦水,我快要变成专业陪聊和心理疏导师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小六子的婚事
(终于回国了,更新晚了,大家见谅!昨天欠了一章,后面有时间会补上!)
“姐夫,你怎么突然对林萌萌感兴趣了?你可别告诉我突然改换口味了,咱姐和夭夭姐那在京城里头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你放着家里的大美女不看,跑来找这类饥不择食的?”阮小六有些不解,他并不清楚李云道打听林萌萌的意图。
“滚犊子,你脑子里除了那些肮脏玩意儿,还能不能有点儿别的建设性的东西?”自己这位小舅子,李云道也早就当成了自家兄弟,加上阮小六很特殊的国安身份,有些不便与外人所道的事情,也能跟他有些交流。“本来是想从她身上找到卢峰跟圣教合作的证据,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女人倒也是个可怜虫!”
“可怜虫?”阮小六差点儿将喝进嘴里的威士忌“噗”一声全喷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李云道,“你居然会觉得她可怜?好吧,兄弟,你真得多在京城待一段日子,看看这些守活寡的贵妇们过的是样的纸醉金迷的日子,说实话,有时候,我都替她们害臊!也就在我这儿的时候,她们会收敛些。当然,她们当中的确也有真正可怜的,但绝对不包括林萌萌,这妖精就今年开过年,就已经交了三个小男友了,其中两个都是京城体校的。”
李云道奇道:“卢峰知道这些事情吗?”
阮小六耸耸肩膀,说道:“知不知道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本就是因为利益而结合的政治婚姻,跟爱情半点儿毛关系都没有,你还真指望婚后能培养出什么真感情?早就默认了婚后你玩你的,我耍我的,互不干涉,所以卢峰在外头有人的事,林萌萌肯定清楚,但她自己不也一样嘛!这就叫公平!眼下京城里头,这样的小两口多了去了,没感情,却因为某些利益的原因而不能离婚,便相互默认这样的状态!我的姐夫诶,可不是个个儿都能像你这样,自由恋爱着还能享受齐人之福!”
知道再说下去这小子会愈发不着边际,李云道连忙扯开话题:“你在迪拜熟人多,能不能查到卢峰在迪拜的一些情况?”
闻言,阮小六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认真了起来:“姐夫,要打听卢峰在迪拜的事情不难,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史家的事情还没完全落幕呢,你又对卢家开炮?这……你是不是悠着点,回头别弄得满京城都是你的敌人。我家老祖宗还有几位老爷子们不是说了嘛,咱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对手弄得少少的,这才符合咱们几家目前的利益!”阮小六从小在大家族中长大,也早就习惯了家族利益先行的思维方式。
李云道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旋转着,荡出阵阵涟漪:“六子,我理解你这种家族利益至上的思维方式,但是咱们不能单看利益,这些年卢家掺和了圣教在华夏的很多事情,你以为上次利用缅国这条线洗钱的事情,他们能脱得了干系?史汉义和史宏定不过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所以我就顺手拿来开刀了,害得可人差点儿一尸两命这个理由,只足以让我对史铭下手,你以为如果没有洗钱的这当子事情,我下那么重的狠手,那些把史家推到台面上来的人,会善罢甘休?要不是被我拿住了七寸,这会儿的京城,铁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阮小六听得心惊肉跳,不过好在他向来胆儿奇肥,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凑上前小声道:“这么说起来的话,要不要把史家剩下的那些魑魅魍魉都统统打入十八层地狱?”
李云道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就不用咱们来做了,自然会有人来跟他们翻旧账的。眼下你只要用迪拜那边的资源,帮我留意卢峰的动向,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而且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阮小六胸口拍得砰砰作响:“姐夫,这事儿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大不了我亲自跑一趟迪拜!”
李云道看了他一眼道:“亲自跑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迪拜地下世界的那个绰号?现在石油土豪们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你以为知道了以后,你还有闲功夫在这儿开什么贵妇俱乐部?”
阮小六耸耸肩道:“开这个俱乐部也不是我的主意,这是上头分配的任务,当然,跟这些漂亮的姐姐阿姨们打成一片,倒也的确是我的特长之一!”
李云道对自己这个小舅子算是彻底无语了,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清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了许多。
阮小六伸长了脖子,看清屏幕上清清楚楚写着“可人”两个字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京城的确有不少像自己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是见了古可人,都得规规矩矩地喊声“可姨”,可眼前这个家伙闷不啃声地,居然就把那位高高在上的“可姨”的肚子给搞大了,人家现在还心甘情愿地要给他生孩子,这让阮小六对自家这个姐夫崇拜得五体投地。
“哦?他亲自去深圳找你了?我知道了,放心大胆见他吧,他既然亲自跑这一趟,自然是得了老家伙的授意,你且先听听他要说些什么!现在就是借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你下手,相反,他会求神拜佛地祈求你千万不要出事。嗯,注意休息,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李云道挂了电话,看到对面阮小六一脸崇拜之情,苦笑摇头道,“别闹,我跟她咋回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阮小六连连点头道:“就是因为清楚才更崇拜你啊,姐夫,你说你小舅子我也算长得气宇轩昂吧?怎么就没你那个本事呢?”
李云道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用一双媚眼朝这边放电的少妇林萌萌,笑道:“你不是有萌萌姐、朱朱姐,手脚并用,我估计你都不定能数得过来!”
阮小六苦着脸道:“那哪能一样啊,可姨那一根指头都甩她们几条大街呢!姐夫,家里又在逼婚了,我估计这回说什么,我怕是都躲不掉了!”
李云道咦了一声,笑着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阮小六捂着脸道:“你们家圆圆!”
李云道正含着口红酒,眼看着就直接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圆圆?开什么玩笑?”
阮小六一看李云道这表情,顿时就不乐意了:“诶,姐夫,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哪点配不上你家方圆?不光是方圆,还有方润,这回估计也差不多要嫁了。”
李云道立刻反应过来,这怕是老爷子们的手笔之一,忙问道:“润润嫁谁?”
阮小六见他不似是在开玩笑,有些吃惊:“你真不知道?”见李云道表情认真地摇头,他这才接着道,“润润怕是要嫁到陆家去。陆家现在在能源系如日中天……”
李云道微微皱眉,认真地看着阮小六:“你喜欢媛媛吗?”
阮小六老脸一红:“你问这个干嘛?”
李云道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老爷子们是把国家利益、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只要对眼下的大好局势有利的,他们宁可小辈们委屈点,决定的事情也要执行下去。但我不一样,我是媛媛的哥哥,你虽然是我小舅子,但咱们更像是好兄弟,如果你不喜欢媛媛,或者说媛媛不喜欢你的话,这婚还是别结了,我不想看到第二个陈博。每次我看到陈大哥或是见到吴清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俩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
阮小六涨红了脸道:“我跟媛媛的关系,哪是陈博和吴清可以比的!”
李云道一听,便明白这话中是有话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小舅子道:“怎么,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瞄上我们家方圆了?”
阮小六笑得跟头叼了小母鸡就跑的狐狸似的,搓着手道:“往后,你也是我大舅哥了!”
李云道一听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头大,幸好没窜了辈份了,否则往后见了面,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想到这里,李云道倒是松了口气,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眼看着我和王小北成家了,现在终于轮到你这个浪子阮小六也要缴械投降了,娶的还是圆圆,等过两年,小西跟宝宝也把事情一办,凤驹这一代的孩子们,怕是也快要长大了!”
阮小六也叹息道:“可不是嘛,我原本以为这辈子肯定就这么单着一个人过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李云道突然八卦之火雄雄燃起:“小六子,说说看,你是怎么把我们家圆圆骗到手的?”
阮小六顿时又脸涨得通红,怎么都不肯说。
晚上回家,临睡前李云道跟蔡桃夭提起这事儿,蔡桃夭却诧异地看着李云道:“你不知道小六子打小就喜欢圆圆?也难怪,你回京城的时候,小六子在中东执行任务,再加上圆圆和润润那会儿对你不太感冒,你不知道倒也正常。”
李云道却笑道:“圆圆和润润打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我,这一点我是了解的,大家族的资源都是有限的,给了我,能分配给他们的,甚至给大姑父的,都会相应减少些!大家族的孩子都相对早熟,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慢慢清楚的。不过血浓于水这一点是谁都无法否认的,这几年圆圆和润润也成熟了,跟咱们也越来越亲近,这是好事儿,都是一家人,咱不用记当年那些糟心的事儿,往后能顺顺当当地走下去,那才是对咱们老王家来说,最最重要的事情!”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好事成双
蔡家大菩萨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她将头轻轻靠在李云道的胸口,轻声道:“我知道你反感用这种联姻的方式加固利益联盟,但从古到今,大家族之间肯倾向于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更何况,圆圆和小六子是两情相悦,你这个时候如果跳出来棒打鸳鸯,他们一个是你妹妹,你一个是你小舅子兼好兄弟,你忍心?”
李云道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着蔡桃夭没有丝毫赘肉的臂膀,说道:“我又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沽名钓誉之徒,只要是他们自己都愿意,就算违背家族利益,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一样会支持的!”
蔡桃夭亲啄了一下某人的脸颊,笑道:“对嘛,这才是我认得的夫君李云道!”
李云道翻身便将蔡家大菩萨压在身下,坏笑道:“媳妇儿的小嘴真漂亮!”
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蔡桃夭哪里猜不出这坏家伙在打什么主意,饶是老夫老妻,也羞得俏脸通红,正欲说话,便听得一旁的摇篮车里青龙小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于是,兴致昂扬的某人便被无情地抛在了一旁,好不容易给臭小子清洗干净又换了尿布,却又没了某些兴致,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亲了一下带着青龙小子微笑入睡的蔡桃夭,便独自一人走到荷池旁,对着一轮新月望而兴叹。
“怎么突然有了伤春悲秋的兴致?这不像你啊!”小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拿着一件长衫,应该是从前爷爷用过的,走过来将长衫披在李云道的肩膀上,“怎么,有事情想不通?”
“小姑,我就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自己刚刚着十力下山的那天,跟着高胖卡车,坐了好些天才到了姑苏城。一转眼的功夫,凤驹都长大了,现在还有青龙,时间还真是不等人啊!”李云道叹息道。
没想到,话才说完,就被小姑轻轻揪了耳朵一下,小姑笑骂道:“臭小子,才多大的人,就学着老爷子们总是感慨人生!你可告诉你,你的任务远远没有完成呢,听到没?咱们老王家人丁稀薄,这才凤驹和青龙两个男丁,可人肚子那个八成是要被老古家抢走了,桃花债欠得不少,又是桃夭又是疯妞儿又是大明星的,我看就咱们夭夭争气,一口气生了俩儿胖小子,疯妞儿也还算不错,要再接再厉,齐褒姒算是怎么回事,也带回过家了,怎么就不见动静?我说你小子也不能当真偏心啊!”
挺好的赏月情景,偏要被小姑弄成了老王家传宗接代的大讨论,李云道连忙投降:“小姑,这生孩子又不是做买卖,哪是说成就能成的啊?”
王援朝佯怒道:“那你可姨肚子里的,算是怎么回事?”
李云道苦笑道:“这……这不都跟你们解释过了嘛……”
王援朝拉着侄子的胳膊突然眉开眼笑道:“云道,夭夭刚刚做完月子,还在哺乳期,疯妞儿也还在美国那边忙,估计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家里的事情,我看你这回带回来的那个老外丫头不错,腿长胯大,是能生养的料,要不……”
李云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小姑不是乱点鸳鸯谱嘛,连忙扯开话题道:“小姑,小西也不小了,昨儿给宝宝打了电话,这小子也正琢磨着求婚的事情,不过臭小子自己不上门,怕被你打出去,就托我问问你和姑父的看法……”
一提到女儿的婚事,王援朝果然不再提什么传宗接代的事情,而是一脸严肃道:“他们谈恋爱我不反对,但结婚一定要慎重,不能一时冲动。”
李云道笑道:“咱们家小西的性格您还不知道吗?这丫头什么时候干过出格的事情的?打小都小北惹祸,她一个小不点跟在屁股后面善后,而且斐宝宝那小子是我看着成熟起来的,也受过一些感情的挫折,我想就因为这样,他才知道怎么更疼小西!”
王援朝沉默了片刻,才长长叹息一声:“是啊,你说得不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连小西都要嫁人了!”
李云道连忙亲呢地拉住姑姑的胳膊,笑道:“小姑,刚刚你不是还笑我伤春悲秋嘛,怎么你自个儿也开始了?”
王援朝笑了笑道:“你想想,若是某天有个小子还要娶点点……”
还没等王援朝将话说完,李云道便不假思索道:“我打断他的狗腿!”
躲在假山后听着两人对话的顾小西捂着嘴想笑,却被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了耳朵,连忙求饶道:“诶诶,妈,疼!”
王援朝将顾小西从假山后面拎了出来,假笑非笑地看着一脸局促不安的女儿:“怎么,就这么愁嫁了?家里哪点亏待你了?”
顾小西嘻嘻笑着搂着自己的母亲:“妈,就算嫁了人,我也还是你的女儿啊!”
王援朝冷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顾小西向李云道求救,李云道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开什么玩笑,小姑要是发起飙来,可全家人谁能拦得住?
幸好,没有哪个母亲不期盼着女儿嫁个靠谱的丈夫,有一桩美满的婚姻,王援朝叹息一声道:“看来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宝宝那孩子我也喜欢,这些年做年也愈发靠谱踏实了,罢了,云道,你跟臭小子说,让斐家派人来提亲,虽然他们好了一阵子了,但是相应的礼数可不能少了,省得这京中其他人家看咱们老王家的笑话!”
李云道立马将胸脯拍得轰隆作响,斐家要是少了礼数让人看笑话,他这个老王家的嫡孙就第一个不答应。
帮斐宝宝攻克了小姑这一关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臭小子自己了。一看到小西依偎着小姑悄悄回过头给自己一个大拇指,李云道就会联想到如果许多年以后,点点这跟小西这般愁嫁,自己这个当爹的可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便从池畔散步到两个孩子的卧房门口。郑莺莺很尽责也很警觉,李云道才到门口,睡在两个孩子隔壁的郑家姑姑看醒了,听出是三师叔的脚步声,估计是来隔壁看两个孩子的,微微一笑后,便又合上了眼睛。
李云道轻轻推门而入,随即会心一笑。两张床分立在卧室的两侧,两个孩子睡得都很熟。
凤驹这孩子从来都是让人省心的,睡下去什么样子,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但另外一张床上的点点就是另外一个极端,此时早已经从床的这头滚到了床的那头,李云道苦笑摇头,将女儿抱回枕头旁,盖好被子,却听小家伙说着呜咽不清的梦话,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便又觉得有些好笑,坐在床边一会儿看看点点,一会儿看看凤驹,便觉得这样的人生似乎也很幸福,不知不觉,竟靠在点点的床畔睡着了。
一早五点醒来,却看到一张胖乎乎的小腿骑在自己的胸口,小家伙又早就睡得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的个。另外一张床上,凤驹则睁着眼睛,小脸上满是笑意和好奇。李云道看到他醒了,便冲他招了招手,大小子便笑眯了眼睛,从自己的床上爬到父亲的床上,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也奇怪,以往到了这个时候,李云道便睡意顿消,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中躺着两个宝贝的缘故,到了清晨五点后,居然又是一阵困意袭来,陪着两个孩子一起睡到了七点半也没醒。
七点半是蔡桃夭给两个孩子定下的起床时间,凤驹意志力强,以往总是头一个起床,然后把妹妹也拉起来,一起洗涮,今儿蔡桃夭刚刚将青龙哄睡着,到院子里却没看到两个小家伙,寻来了卧房,便见李云道带着一双儿女睡得不亦乐乎。
郑莺莺适时地出现在门旁,小声道:“蔡小姐,三师叔昨夜来看两个孩子,应该是待得乏了,就在孩子们身边睡下了!”很少能看到这般和谐的画面,郑莺莺尽量压低了声音。
蔡桃夭微笑点头,给父子三人盖好被子,轻轻掩门:“莺姐,不急着喊他们起床,云道这些日子心事重,加上青龙又总是半夜里闹,他也总是睡不好,让他好好睡一觉!”
郑莺莺点头:“可不是嘛,三师叔琢磨事情总是把国家和百姓放在最前面,就算是家中的事情,他也把别的人放在前面,能不累嘛!”
蔡桃夭笑了笑,问道:“天狼恢复得如何了?”
郑莺莺微微叹息:“总算恢复了六、七成了,那东西不好戒,对身子的伤害很大,怕是很难再恢复到以往的巅峰状态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那些杀才总是打我侄儿的主意,就把他留在三师叔身边,我才是顶顶放心的!”
两人并肩走出小院,此时夏意渐浓,满院花开,蔡桃夭边走边道:“他和由香的事情,云道说您也是应允的,若是这样的话,找个日子,把事儿办了!”
郑莺莺闻言,俯身便要拜,却被蔡桃夭拦住。
“莺姐,云道是将天狼当作好兄弟看待的,虽然隔着辈份,便是云道也是敬您为师长的,这一拜万万不能。天狼和由香能成好事,我们看着心里也高兴啊!”
“蔡小姐,当年您找人替我们医眼睛,如今又替我家天狼张罗终身大事,我郑家姑侄无以为报,为世代终生为王家效力,以报大恩大德!”
话刚落音,便听得李云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正好,要是赶得上,就跟小西和宝宝的事情一起办,这样的话,咱家也算好事成双,双事临门啊!”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主动上门
悠闲的日子总是一闪即逝,只觉得陪着凤驹和点点才到山顶放了几次风筝,一周的时间便过去了,预想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出现,反倒是等来了蒋青天托王小北带来的口讯。
“想见我?”李云道往嘴里扔了一颗炒熟的蚕豆,这种健康却对牙齿有极大挑战的零嘴是小姑特地给凤驹和点点炒制的,点点不爱吃,却知道爸爸极好这口,聪明的丫头便拿来讨好李云道。
王小北也拿了一颗入口便能品到糖霜的蚕豆,嚼得嘎嘣作响:“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还真打算见他啊?我看这小子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我可听说,他在江南把一众民营资本家们折腾得不轻啊!”说着,打量一眼悠闲自得的李云道,看他在小院的阴凉地儿支了张躺椅,手边一壶茶一捧蚕豆,笑道,“你还真是无官一身轻啊,这一壶茶一捧豆,我看你在这院子里能悠闲半天!”
李云道晃了晃脑袋,微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机会可不是时常都能有的,既然逮着了,那可不得好好享受一番!至于蒋青天,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想来一出将相和,不过应该是演给老爷子们看的,你信不信,蒋平生前脚进八宝山,他蒋青天后脚就会跟我翻脸?”
王小北义愤填膺道:“那还见个毛啊,不见!我直接帮你推了!”
李云道却笑道:“别呢,就这么不见他,反倒让京城里的人看咱家笑话,说咱老王家没了老一辈的掌舵,连起码的礼貌都没了,咱不去踩这个坑。他不是想见嘛,那就见,我倒想看看,他能开出多高的筹码!”
王小北皱眉不解道:“筹码?你一不缺钱,二不会因为政治需要而妥协,他还能开什么筹码?”
李云道却笑道:“我不缺是不错,但不代表别人不缺,咱们老王家如今不缺,不代表以后不缺,也不代表跟咱们站在同一阵营里的别家不缺。”
王小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嗯,那就答应下来?”
李云道笑道:“对,咱要发扬风格,不要让人觉得咱们老王家小气巴拉的!”
王小北不解:“啥意思?”
“你告诉蒋青天,不用他来找我,我去找他!”李云道笑着将一旁的深红普洱一饮而尽,轻咂一声,感慨道,“还是这沉年老普洱味道香啊 ……”
王小北有些诧异:“你主动上门?”
李云道点了点头:“对,主动上门。不过,我不是去找蒋青天,我要去趟蒋家见一见蒋平生。”
王小北大惊失色:“什么?你要去见他?云道,你可别吓我,蒋平生那可个核弹级的老家伙,你这么冒冒失失地上门,会不会有问题?”
李云道淡淡一笑,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蚕豆道:“我如果不上门,才会真的有问题啊!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他让蒋青天主动示弱,这是在将我的军啊,我踩了史家,蒋家作为主子不但不介意,还主动向咱们示好,再不上门,我就要被漫天的吐沫星子淹死了!”
王小北恍然道:“我说怎么这回蒋青天还主动向可姨示弱了,原来是在博同情分,他娘的,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云道笑道:“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家老头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对于人心的了解和掌握,远在你我之上,相比之下,他比我们更了解他的那个好孙子!”
王小北好不容易嚼完了一颗蚕豆,拿起李云道的茶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水,完成任务似的长吁出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蒋老头早就料到你要去找他?”
李云道仰在躺椅上,看着那蓝天白云,微笑道:“都是在枪林弹雨和残酷斗争中活下来的人精,没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我反倒觉得奇怪了!没事,放心吧,既然他打定主意要我上门,那就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只是我很好奇,他找我做什么……”
王小北想了想,又问道:“那蒋青天那边……”
李云道笑道:“他若是知道我要去见蒋平生,你猜的表情会如何?”
王小北幸灾乐祸地笑道:“一定相当精彩,他们蒋家就没有一个不怕蒋老头儿的,早些年你还没下山的那几年,蒋青天在北方一带算得黑白通吃,一时间劲头无二,可是进了蒋老头子宅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听说在他们蒋家,能被老头子请进书房那就是莫大的荣誉了,不知道你去见老头子的时候,他会不会请你进书房,要是请了,嘿嘿,我还真想现场看看蒋青天的脸色……”
就如同李云道料想的那般,蒋青天在得知李云道即将登门拜访老爷子的时候,脸色接二连三地一阵变换,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紫,原本打算在深圳顺便谈些事情,也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安排人买了机票直接飞回了京城。
去往蒋家的时候,李云道谁也没带,只孤身一人,开了那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迈腾,原本以为会被警卫们拦下,却不料蒋平生居然早就派了人在老远的地方候着,跟在一辆军车后方,一路通畅无阻。
来迎接李云道的是个跟了蒋平生大半辈子的蒋谦,如今五十来岁,算是鞍前马后服侍了老爷子大半辈子,在身边其余人都纷纷得了提拔下去独当一门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继续留在蒋平生身边。也许是长时间跟老人相处的原因,蒋谦身上居然也有一丝暮气,站在那里笑容和煦,跟一般的蒋家人不可一世的作派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见李云道从车上下来,他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位名字时常出现在蒋家众人口中的年轻人,他让得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是蒋青天的那场不欢而散的订婚宴,这个名字一度将蒋家钉在了耻辱架上,而后又三番五次地挑衅蒋家权威,却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蒋青天针对于这个青年的多数布置,他都是一清二楚的,因为家中的多数情报都是经他的手送到老爷子的书桌上的。一直以来,他也对这个似乎长着三头六臂年轻人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小家伙能把蒋青天那般骄傲的大少爷捉弄到那般地步。
此时看到那青年笃定而谦虚的目光,他便由衷感慨,蒋家怕是近二十年出不了这样精彩绝伦的人物了!
“云道,这边请!老爷子在池边喂鱼!你绕过影壁,沿鹅卵石路往前走就能看得到了!”蒋谦微笑着指了指池塘的方向,示意李云道往那边走。
李云道笑着点头:“谢谢谦叔!”
蒋谦身子微振,诧异道:“你认得我?”
李云道笑道:“蒋家最受老爷子信任的不是嫡长子,也不是什么嫡孙,而是你这位二号人物,我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哪里还敢这般就上门来?”他笑了笑道,“不是说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蒋谦倒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去吧!”
李云道走出两步,这才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蒋青天在不在?”
蒋谦有些想笑,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上门就跟回家似的,完全没把自个儿当外人,但当下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家伙的胆色:果然如同传说中的那般,敢做敢当,给根棍儿,就敢把天捅出个窟窿的小混蛋。
“说是马上到,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蒋谦也不隐瞒,笑着道出实情,“青天不在,但你有一位老朋友在里头。”
“老朋友?”李云道歪着头想了想,而后就想到了某个姑娘,叹息一声,“她在啊?行,正好叙叙旧!”
蒋谦目送李云道的背影绕过了影壁,不知为何,面对那张让众多蒋家人生厌的面孔,他竟生出几份无厘头的好感。
李云道并不知道自己给蒋家这位二号人物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绕过影壁,沿着鹅卵石的小径往前走前,还不到月门时,便听到潺潺水流声,便知道自己离池塘不远了。
迈过月门,朝那池畔望去,恰好一束目光也投了过来,看到他时,那难得只穿着一身居家服的姑娘冲他招招手:“过来,这边!”
不是蒋家二小姐蒋青鸾还能有谁?
二小姐身边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老人,背对着李云道,正朝着那红浪翻滚的锦鲤池中投着鱼食,听到声音,老人却头也不回地说道:“小子,过来这边!”
被人称为“小子”,李云道也不恼怒,说实在话,不管如今这京城上下是如何评价这位老者的,他在新中国战争史和成长史上的赫赫功勋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就连蔡、阮、陈、秦几家的老爷子也都不得不承认,论当初的贡献,除了已逝的老帅王鹏震外,眼下的京城,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对于这样一个用另外一种方式为国奋斗的老人,哪怕与蒋家后辈有诸多纠葛,也丝毫不妨碍他对蒋青天曾经立下的功劳的崇拜与肯定,当然,要抛开人品不谈。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学会接受
蒋青鸾冲李云道使了个眼色,她是担心这家伙会跟老爷子针尖对麦芒,今天特意调了一节课,赶回来当和事佬。
李云道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蒋二小姐便心中大定,看来这家伙并没有把对付蒋青天的那一套拿到老爷子面前来。
蒋平生回头淡淡地看了李云道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在那翻腾的水面上,抛下一把鱼食才道:“很久以前,我就很好奇,有胆子跟我这个老头子唱对台戏的小后生究竟长着几颗脑袋。说说看,你觉得你有几颗脑袋够我摘的?”这句话说得稀松平常,语气就如同问“你今天要不要留下吃饭”一般,扑面的凌人杀气也只有被他看了一眼的李云道能够心领神会。
李云道微微一笑道:“您若是想把我干掉,之前有无数的机会,但都没有动手,这说明您并不想我死得那么快。”
蒋平生轻“哦”了一声,道:“这话怎么说?”
李云道走上前,与老人并肩膀而立,从微微落后半步的蒋二小姐手里拿过一把鱼食,学着老人的样子往水里抛散了一把,而后才道:“说明我活着,对您来说,还有价值!”
蒋平生面不改色地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个敢在鱼池旁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年轻人,单这份胆色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随即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慨——怪不得斗了这么些年,自家的孙儿始终落于下风,鹏震兄啊鹏震兄,你那骄傲的儿子倒还真是给你生了个好孙儿!
蒋平生笑将手中的鱼食交给蒋青鸾,又在一旁的水笼头上冲洗干净了手,才招招手道:“来,陪我聊两句!”
李云道索性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抛入池中,冲蒋青鸾笑了笑,也冲净了手,快步跟上老人的步伐。
“史汉义咎由自取,你的手法我虽不认同,但结果倒也算是殊途同归,这件事翻篇吧!”老人走了几步,上前便开门见山,倒是将本以为还要寒暄几句的李云道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云道沉默片刻后道:“历史会铭记一切。”说话的时候,他认真地看着老人的双眼,似乎刚刚老人所说的事情,跟自己没丝毫的关系一般。
“历史是胜利者谱写的。”老人平静地说道,“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有时候是会骗人的。华夏上下五千年,如同滚滚长江东去水,我们看到的,也都只是记载在纸面上的凤毛鳞角,很多的时候,我们都在犯着盲人摸象的错误。小子,据说你是大喇嘛噶玛拔希的弟子,这点道理,大喇嘛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李云道笑道:“大师傅可怜天下苍生,若是知道史汉义敢向救灾物资下手,以他年轻时的脾气,怕是史家一门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蒋平生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向鹅卵石小径的尽头,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不管史铭是死还是活,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情向史家发难了。史家父子一个被吓得跳楼,一个被你活活气死,你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该平息了!”
李云道却没有说话,怨气这种东西,初下昆仑的时候有,但被世事磨平了棱角后,很多时候便能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他有些想不明白,眼下的老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喊上门来,亲自告诉自己,不要再追查这件事情了,事情早已经查得很清楚了,那些钱蒋家并没有沾手,可是为何他要如此维护史家呢?
“是不是觉得我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在帮史家开脱?”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道,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李云道微微皱眉,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看向老人,却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状态,迅速跨越工业革命至信息革命,追赶西方国家,甚至如今偶尔能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掰掰腕子,你觉得靠的什么?”老人的语速很缓慢,似乎一直在字斟句酌着,最后目光转向一脸思索之色的李云道,“说说看,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人。”
李云道略一思考后道:“是勤劳的中国人?”他的语气也并非很肯定。
老人反问:“那为什么解放前的中国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呢?”
李云道笑了起来:“您总不至于等的是那个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答案吧?”
老人笑道:“那是答案的一部分,既然众所周知,那我们就暂且抛开不谈。我想其实你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从老人信心满满的表情,李云道便猜出了他想听到的答案,他低头看着脚下打磨圆润的鹅卵石:“您是想说,其实历史是少数人创造的?”
老人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伸出指节宽大的手指,点了点李云道,感慨道:“你的悟性,的确比青天要高啊!”
穿过几株长势喜人的石榴树,便是院子的最深处,看得出,这里应该是老人的起居空间和书房,跟王家四合院不同的是,这里的砖是姑苏城产的御窑金砖,木头是从南方运来的金丝楠木,老人对生活的品质要求很高。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怎么还不知道返璞归真,还竟追求这些形而下的东西?”老人笑着指了指院中的事物,丝毫不觉有愧,相反颇引以为傲,“砖呢,是老部下从姑苏拉来来的,楠木呢是也是因为老部下被发配边疆才发现的好东西,哭着喊着要给我捎过来!那里头还有一间房,放着我的棺材,也是这种楠木!”
李云道失笑,但此时却不再觉得老头子像想象中的那般惹人厌烦,相反,如此坦荡地讲究生活品质,倒也会让人觉得真诚质朴。
“小子哎,你们这代人,都还很年轻啊,多数人没挨过饿、没受过冻,更不用说上过战场了。和平得久了,就会有马放南山之忧啊!”老头子背着手,往自己的书房里走。
李云道却驻立在原地,并没有跟着进去,直到书房里传来蒋平生的声音:“站在外头做什么?进来说话,有没有点尊老爱幼的品质,我一个老人家怎么扯着嗓子跟站在院子里的你说话?进来吧!”
李云道再度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便迈入了那趿小腿高的门槛。
书房内,又是另外一番富丽堂皇的光景:齐大师画的虾,陈大师题的跋,每一样东西拿出去,怕是都能在拍卖市场上让收藏家们抢破了脑袋。不像王鹏震那般用文房四房,蒋平生的书桌上有一根价格不菲的钢笔,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自己结婚前夕,外头的蒋二小姐也曾经送过自己一枝类似的钢笔,当时蔡桃夭报出价格时,差点儿惊得他腿软。
书架也极少,案头上倒是很难得地发现了一只电子墨水屏的电纸书,这在蒋平生这一代老人当中,算是极为罕见的。
估计是见李云道看着那电纸书有些好奇,蒋平生笑着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从来都不排斥新鲜事物。有人喜欢翻了书手留墨香的感觉,我倒是更喜欢这种一册电纸书在手,便可阅尽天下藏书的感觉。不过,就是对眼睛不好,保健医生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往后每天看书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看着如此真实的蒋平生,再联想起从前自己与蒋家的种种交手场景,一切都仿佛变得虚妄起来,似乎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平易近人得如同邻家老翁的老人,在很多问题上会采用那场冷酷甚至于残忍的手段。
“年轻人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要看我这会儿跟你慈眉善目的,指不定等你出了这个院子,我就已经安排好套儿等着你钻呢!”蒋平生似乎总能一眼就看出别人在想什么,连李云道也没能幸免,“不要太相信别人,因为任何一个刚刚还在跟你谈笑风声的人,下一刻都有可能在你背后举起刀子!”
对于蒋家奉行的阴谋论和人性本恶论,李云道并不想多加点评,但从蒋平生的话里,他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虽然从见我的第一刻起,你就很少开口说话,这一路走来,基本都是我在说道,你在听,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君子。”老头子笑眯眯打量着他,而后点点头道,“嗯,其实真君子很多时候都才是真小人!小子,你的性格的确很适合走官场,很多刚正的小家伙都夭折在了起跑线上,殊不知有时候,人需要学会妥协,哪怕你看不下去的,也要学会接受。这是很多年轻人,也包括青天,目前身上最大的弱点!”
听他提起蒋青天,李云道下意识地笑了笑:“他若知道我在书房里,怕是也很难接受啊!”
老头子轻笑道:“不是说了嘛,看不下去的,也要学会接受,哪怕是对自己来说,最为残忍的事实。这一点上,青天的修炼还远不如你!可惜啊,你这块磨刀石不在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做朋友更幸福
李云道微笑着从书房里走出来,路过院中挂着累累果实的石榴树,旁若无人地顺手摘下一颗红通通的,剥开看到晶莹的果肉,挑了两粒扔里嘴里,酸甜可口!小气的蒋家老头子从开始到最后,连茶水都没给一口,说得口干舌燥,此时摘他一颗石榴,就当是利息。
沿鹅卵石小径穿过半月拱门,却看到两张相距甚远的石桌旁各坐着一人。
兄妹二人,咫尺天涯。
蒋青天的目光落在李云道手中的剥了一半的石榴上,有些恼火,又有些嫉妒,咬咬牙最终还是强挤出一丝笑意:“怎么样,聊得如何?”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有些紧张,似乎比李云道本人更在乎刚刚在书房里发生的那些对话。
李云道看了他一眼,笑意盎然道:“还不错!”
蒋青天微微松了口气,轻“哦”一声,又问道:“然后呢?”
李云道笑着从上到下打量蒋青天,那眼神看得蒋家大少心中微微发毛。
“老爷子说要把蒋青鸾许给我!”李云道笑得像个无赖
“啊?”
“啊!”
不约而同的惊讶声从兄妹二人的口中传了出来,但马上便同时意识到这家伙是在开玩笑。
“老爷子让我揍你一顿!”李云道依旧笑得很开心。
“什么?”蒋青天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这位生平宿敌,而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李云道轻笑一声,看向蒋家大少,表情陡然认真了起来:“这一次我也没有开玩笑!”
他的确没有开玩笑,只是在转达书房里那位的话时,少加了一个前提条件,老爷子的原话是“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那你就狠狠揍他一顿,直到揍服为止”。
蒋青天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太好看了,老爷子的书房在蒋家是一个极富象征意义的地方,整个蒋家,能出入那间书房的 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自己从小到大也只有当初被眼前这个家伙抢走蔡桃夭的那次才得以被老爷子在书房中召见,此后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似乎都未曾能入得老人的法眼。可是就在刚刚,这个自己一度极为鄙视的家伙居然能进入其中,而且一呆就是三个小时,临出来还摘了一颗石榴,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好了,你就别故意气他了,没看出人家心里这会儿恨不得撕了你,可脸上还得依着老爷子的吩咐给你赔笑脸嘛!”蒋青鸾从不远处的那处石桌旁走了过来,拉着李云道便走。
李云道冲蒋青天耸耸肩,故意用胳膊搂着蒋二小姐的肩膀:“也对,今儿天气这么好,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这边风景很不错,不如请二小姐带我四下转转?”
蒋青鸾笑着轻轻打了一下那只从自己的右肩上垂落下来的手臂:“老实点!”
初夏的风温暖而撩人,可是吹在蒋青天的身上,却令他觉得奇寒无比。他原本是打算处理好了深圳的事情,就会飞回京城亲自见李云道一面,不管他乐意还是不乐意,自己只要拿出足够真诚的姿态,能传入老爷子的耳边,自己就算完成那道命题作文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料到这个脑袋瓜子永远不能用常理来推敲的家伙居然主动上了蒋家的门。
或许不只他没有想到,京城里那些等着看蒋家反应的人也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件算是能捅破天的大事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尾,谁也不知道那一老一少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更不清楚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是谁做了让步,究竟是蒋家决心一退到底还是王家许了蒋家某些承诺。
“爷爷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可不准再开刚刚那样的玩笑,你已经有了蔡桃夭和阮钰,连可姨都被你祸祸了,我可不愿跟她们一样,我蒋青鸾的男人,那必须是一心一意对我好的才行!”到了门外,蒋二小姐便有些恼火地将某人的爪子甩到身后,她是个心性很坚定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要跟他做朋友,而且是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她就不会让自己再越雷池半步。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上,她也希望李云道能与家族之间化干戈为玉帛。
“没聊什么,你家老爷子找我讨画来着,他听说我当初做了一幅画送给了蔡老,当时用的是失传的工笔画法,就让我必须照着样子再来一幅一模一样的。”李云道苦笑着挠头,他没有说谎,除了一开始跟老头子还聊了些涉及家国大事的话题,之后便全是风花雪月,在书房里的三个钟头里头,单画那幅“猛虎下山图”,就足足耗费了自己两个多小时,口干舌燥是因为老头子问题太多了。
蒋青鸾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你都不知道,你才跟着爷爷进去不久,我哥就回来了,这三个钟头,对他来说恐怕还真是度秒如年啊!”
李云道奇道:“我印象中,他的养气功夫还不错啊,怎么今天这么反常,被我一句话就撩出了火气?”
蒋青鸾叹道:“在我们家,进了这个宅子,也不是他一个人会这样,我那几个叔叔里头,有人比他还更不堪,见爷爷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云道不解:“我看你们家老爷子挺和蔼可亲啊,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啊?”
蒋青鸾笑道:“也许只有你觉得他和蔼可亲吧!你都不知道,我昨儿晚上听说你今天要上门,差点儿惊掉我的下巴!”
李云道笑着看向二小姐精致且好看的下巴道:“你这是真下巴,又没按什么假体,掉什么下巴啊!”
蒋青鸾笑着拍了一下李云道的胳膊:“别贫!出了史汉义的事情,我本以为老爷子震怒之下会对你采用硬手段,原本还担心着,但听说你要上门,我就猜到事情恐怕没有按着我猜想的剧情发展,不过却也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李云道却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家老爷子没对我下手呢?”
蒋青鸾瞪了他一眼道:“他要是下了手,你还能这么轻轻松松走出门来?”
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也让无数人望而生畏的深漆大门,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说道:“你们蒋家人之所以惧怕他,是因为你们都不了解他。不过,我想,如果你们真正了解了他,也许你们这些当晚辈的,会更加惧怕他吧!”
蒋青鸾听得云里雾里,但从李云道的表情她也能看得出,他并非是在埋汰自家的老爷子,相反语气里带着一丝很难得的敬意。她似乎对发生在书房里的事情并不那么感兴趣,话锋一转,道:“听说蒋青天去深圳见古可人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李云道笑道:“你信不信,他在深圳就算放了一个屁,也会有人一字不拉地呈报给我?”
蒋青鸾听得发笑,而后却慢慢地笑不出来了,微微皱眉:“你真的加入了……陈真武那边?”她觉得,这世上能无孔不入的,也就只有那个神秘的二部了。
李云道却摇了摇头道:“不想骗你,虽然在那边挂了个名,但是到目前为止,我麾下只有一个人,嗯,而且还是个从来都不听招呼的。”
蒋青鸾笑了起来,她很欣赏李云道这种真诚的态度,至少让她觉得很受用。
从蒋家别墅出来,是一汪碧湖,湖畔草木丛生,万花争艳,阳光洒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暖风从湖面吹来,吹皱了一池湖水,漫射的光线似乎也变得凌乱起来。
蒋青鸾很享受这样的环境,但她更享受跟李云道的这种相处方式。她自小便是一个极洒脱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往后维持这样的关系,那便好好享受这种低于爱情又高于普通友情的好朋友的关系。
“喂,我今儿可是推了一堂很重要的课才跑回来的,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来听课的,可都是全国各地的大佬级人物!要是哪天我碰上麻烦了,你会不会也像我这样两肋插刀?”蒋青鸾转过身,歪着头,看向落后几步的李云道。
李云道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这还用说嘛?当初你应该已经体验过一回了!”
蒋青鸾突然有些恍神,那是好些年前了吧,但当年的凶险场面却历历在目。她抿嘴一笑道:“李云道,有你这样的好朋友还真不错!”
李云道也笑了起来:“其实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蒋青鸾笑得很开心,她的确很聪明,因为她很早就知道,做他的朋友远比当他的情人要幸福得多。
“老爷子是不是打算让你跟我哥和解?”她的思维很跳跃,不知为何,又回到了起初的话题。
“和解?”他笑了笑,但他的笑容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她问道:“你怎么回复老爷子的?”
李云道看一眼天空笑道:“白衣浮云,世事苍狗啊!”
她听得莫名其妙:“别跟我打马虎眼!”
李云道笑了笑道:“我说,如果那些无辜的亡灵能原谅他的话,我就无所谓啊!”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历史罪人
无辜的逝者会不会原谅蒋青天,这一点没人知道,但站在池畔的蒋家大少此时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很难平复,就如同这片锦锂翻腾的荷池。他已经隐隐猜到老爷子的用意,正因为如此,初夏的风吹在自己在身上,却寒彻心扉。对于老爷子来说,民族利益还是最高利益,在实现民族利益最大化的过程当中,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垫脚石,哪怕那个人姓蒋。他甚至相信,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需要自己去死,那位从来都不苟言笑的老人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枪,眼睛甚至都不会眨一下。
此刻他开始嫉妒李云道,老王家的那个卑劣野种,居然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疼他的姑姑,爱他的女人,支持他的兄弟姐妹,信任他的朋友,忠诚于他的下属……为什么自己已经这么努力,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进老爷子书房里叙话的资格都没有,可就在刚刚,那个野种在书房里一待就是近三个钟头!
他感到有些心灰意冷,以至于蒋青鸾出现在他身后他也未曾发觉。
“在你把他当成假想敌的时候,他早已经站在更高的舞台上面对更强大的敌人了!”蒋青鸾的话如同响锤一般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这是他刚刚意识到却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但此刻蒋青鸾的话却硬生生地撕扯开了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让他几欲窒息。
他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妹妹:“别忘了,你也姓蒋!”
蒋青鸾嗤笑一声,似乎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哥,你也就这么点格局了!”
蒋青天面色苍白如纸,失魂落魄地走下池畔的台阶,却看到老人从那半月拱门处走了出来,慌忙打起精神,欠身迎向朝这边走过来的老人。
“往后没事的话,不要去招惹王家的那个孩子。”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对蒋青天来说,却如同寒冬腊月里的西北风一般,让他原本就晦暗的心愈发结上了一层冰。“深圳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办得还算周全。只是我还是得提醒你,古家虽然没落了,但眼下也不是谁想踩就能踩的,京城里欠古家人情的,大有人在,你们动手之前就该好好掂量一下后果。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若是没事,早些回江宁去吧!刚刚你妹妹说得不错,你得站得高一点,站得再高一点!”
说完,老人便负手踱步离开,离下一脸晦气的蒋青天独自一人默默看着老人的背影。
李云道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蒋青天的那些晦涩心事,抱着出生不久的儿子,父子俩咿咿呀呀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火星语,一旁凤驹在给妹妹剥瓜子,一粒粒的瓜子仁在小家伙面前已经推成一个小山,被抱着弟弟在院中踱步的父亲时不时就来“扫荡”一番,美其名曰“儿子真孝顺”。
“你这个当爹的还真好意思,孩子费老大力气剥出来的瓜子仁你也好意思抢
?”王小北又晃进了院子,看李云道带孩子的场景,便忍不住有些嫉妒,他也想再生一个,但黄裳死活都不同意,说什么“时候未到”。
点点捧着自己剥的瓜子仁小心翼翼地送到爸爸嘴边,看着李云道把瓜子仁吃进去,小嘴也砸吧两下,就好像自己也吃了一样——这是她最爱的零食!
被点点的行为直接打脸的王小北在凤驹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伸手从凤驹的兜里掏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道:“怎么样啊,满京城都在等你跟蒋老头碰面的结果,你倒好,一个人躲在家里带娃,你让那些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的人可咋办啊?”
“咋办?凉拌呗!”李云道亲了亲三小子青龙的粉嫩小手,说道,“谁有功夫跟他们叨叨,我这天伦之乐还来不及享受呢,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王小北一脸狐疑地看着李云道:“啊?没事了?真没事?蒋老头没开条件?”
李云道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道:“开了。”
王小北这才松了口气:“对嘛,这才像我了解的蒋平生,说说看,他要啥?他也别想得太美,史汉义这事儿他也脱不了干系,至少有个用人不当的责任!”
李云道将儿子放回一旁树荫下的摇篮车里,让大小子凤驹去哄弟弟睡觉,自己则霸占了凤驹的小板凳,一边剥瓜子一边道:“在他的书房待了三个钟头,被老家伙抢走了一幅画。”
“画?什么画?你可别告诉我是富贵山居图一类的宝贝,老头子这胃口也太大了吧!”王小北有些恼火。
“你在说啥呀!我一无业游民,哪儿买得起什么富贵山居图?他当场让我做了一幅《猛虎下山图》,就跟在蔡家画过的那一幅差不多的。”
“啊?就……让你画了一幅画?”心理落差有些大,王小北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李云道这才正色道:“小北,恐怕我们都小觑了蒋家,更小觑了那位风里来雨里去却始终不倒的蒋平生!”他将整个会面的过程跟王小北复述了一片,听得王小北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感慨。
“这么说起来,你的意思这蒋老头居然还是个民族利益至上的好人?”王小北皱眉不解道。
李云道摇了摇头:“到了这个程度,就不能用好人或坏人来形容了,甚至有时候没有对与错之分。他这样的人,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少见,只要符合国家和民族利益的,哪怕一口气杀掉一百个无辜妇儒,他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小北,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对手,其实才是更可怕吗?”
王小北想了想,面露苦色道:“原本还觉得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俯视人家,可是事实却狠狠抽了咱们一巴掌。”
李云道叹息一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蒋家众人在外行径那般不堪,却始终有无数人死忠一
样地追随在老头子身后。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他的这种民粹精神会感染和影响很多人。”
王小北甚至忘记了嗑瓜子,依旧苦着脸道:“这么说起来,站在他的对立面,咱们岂不是成了历史罪人?”
李云道却轻笑道:“那倒也不至于,这世上有岳飞也有秦桧,有李鸿章也有翁同龢,是不是历史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界定的?民粹有好有坏,不要忘了上世纪的那场二战是如何开始的!我总是觉得,如果没有身为人类的同理心,那么再如何强大的民族或国家精神都会在武力鼎盛后走向衰败,历史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们想要打造的,是一个长治久安的国度,是一个能在这个星球上包容和理解多数异族的华夏民族。所以,道不同,依旧不相为谋!”
闻言,王小北终于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否则总让我觉得自个儿站在了祖国和人民的对立面上,这可咋开展工作啊!”
李云道笑着打量王小北道:“看样子,准备走了?”
王小北嘿嘿一笑:“没办法啊,有人出工不出力,只好我这个假冒伪劣的王家人上喽!”
李云道笑骂道:“滚犊子,我多不容易才混到之前那个程度,跑了趟缅国就一撸到底了,你说我冤不冤?”
王小北指着某人,颤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舅舅的那个新红门,那可是富可敌国的!”
这回轮到李云道苦着脸了,幸好女儿懂事,见父亲脸色不好,乖乖贴上来,往父亲口中放了一把刚刚剥好的瓜子仁,又抱李云道的脖子:“爸爸不难过,点点陪着爸爸!”
要不怎么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呢,李云道将女儿抱起来亲了又亲,最后干脆放着放在自己的腿上,接着边剥瓜子边道:“说实话,新红门是怎样的一座巨型冰山我还不甚了解,但从目前我看到的冰山一角来看,很难得出一个很完整的答案。红门也是一个很古老的组织,只不过你舅舅接手后进行了一系列现代化的改组,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所以才称为新红门。只是新红门内部如今也很复杂,相互间的权力倾轧也如同一个小朝庭,我倒是一直很好奇,我那位以武力见长的爹,是怎么摆平这些内部纷争的。”
王小北剥了几粒瓜子仁,送进点点的嘴里,乐得小家伙嘻嘻笑着又爬上了小北伯伯的膝盖。
“听说新红门里有十四主星,好像分别掌控着不同的资源。”王小北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说得像模像样,“据说在国内的是个叫白起的人,好像是南斗排名第六的七杀星,主要掌控华夏这边的资源。舅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该把华夏这边的资源都托付给你才对,那连名字都起得那么凶险的人,怎么指望他能把这边的资源都整合好,更不用说指望他跟圣教干架了!”
。m.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天经地义
经历了太多顺境的人,在陡然遇到逆水行舟的境遇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视为受害者。史铭就觉得自己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不但自己,整个史家应该都是受害者。如今曾经为自己和家人遮风挡雨的爷爷被李云道生生气死了,一手将自己培养成材的父亲也跳楼自杀了,母亲则在痛不yù生中选择了上吊自杀。他原本还寄希望于蒋家,只有那位常年深居简出的蒋家老爷子才能为自己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可是朱奴姣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深默良久——这是一个残酷而现实的世界,当自己这一家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后,蒋家完全不会为图一时之快而与李云道完全决裂,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来说,利益才是一切。
“史铭哥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别忘了咱们老祖宗说过的那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应该庆幸才对,你家一口气死了那么多人,就你还活着,这就是老天爷在给你机会找李云道复仇!”朱奴姣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目光却盯着手中的红sè苹果,轻松而熟练地就削下了一层薄薄的苹果皮,起身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史铭,“吃个苹果吧,暂时把他当作是李云道,咬咬总能解气,我刚逃出来的时候,也这么干的。”
史铭默不作声地接过苹果,送到嘴边,却又放了下来,抬头盯着朱奴姣看了良久才道:“你为什么那么恨他?就因为他杀了你哥?”
朱奴姣咯咯笑了起来,长长伸了个懒腰道:“一开始是,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居然是这么难缠的一个对手。后来,有一个声音总是告诉我,李云道该死,所以我就把对付他当成了比吃饭、睡觉、上厕所还要重要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想,以后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杀死他我才开心,比如刚刚我在削这个苹果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是在剥他的皮,嗯,可惜没有油锅,否则剥了皮把他放进油锅里炸一炸,也许我会觉得更开心呢!”她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却显得是那样的yīn森恐怖。
史铭看了看那果肉鲜嫩的苹果,嘴角微微扬起,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大口,果汁酸甜,他的表情显得畅快淋漓,向来吃相优雅的史大公子,居然用吧唧嘴的方式在显示自己吃得很痛快、很满足,这一瞬间,仿佛连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一个苹果连着核一起吃完,史铭满手汁水,他下意识地伸舌头舔去手指上的苹果汁水,目光yīn鸷而残忍。
“我没骗你吧,感觉还不错吧?”朱奴姣有些兴奋地看着一个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人,因为兴奋,她整过容的脸上泛着一股红光,垫高的鼻子竟微微有些变形。
“嗯!”史铭点了点,将手用湿纸巾擦干净,才对朱奴姣道,“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朱奴姣似笑非笑地看着史铭道:“想跟我一起看着他死?”
史铭冷笑点头:“他不死,我下辈子寝食难安!而且,我要像刚刚你说的那样,将他剥皮抽筋,放进油锅里狠狠炸上三天三夜……”
朱奴姣笑了起来:“这就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有仇必报的史铭哥哥!不过,我之前也像你那么想的,我现在突然发现,我不想让他死了!”
史铭大怒:“你说什么?”
朱奴姣却也不恼,咯咯笑着道:“史铭哥哥,你觉得让一个人痛苦的死去和让一个人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痛苦死去,这两种方式,哪一种会让人更痛苦?”
史铭张了张嘴,而后竟笑了起来,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最聪明!”
朱奴姣笑道:“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两个聪明人,还差一个就全了。”
史铭有些诧异:“还差一个?还有人也想弄死李云道?”
朱奴姣嫣然一笑:“何止一个,但是我们得找到那个最想置他于死地的那个人。不用急,一辈子的时间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等,慢慢来,总能找到机会的,他那么多女人,那么多朋友,还有他几个孩子,个个都是他的心头肉,死上一个,他怕是就要痛得抽筋了,要是死两个,他就会痛不yù生,死三个,也许他会疯掉,死四个的话那就最好了,正好报了我哥和你那一家子的仇。”
这世上有太多的毒蛇,没道理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所以李云道准备将那些萌芽状的都掐死。孩子们都睡了,蔡桃夭也睡了,李云道独自一人起身,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来到小院的菏池畔,点了根烟,深一吸一口,畅快淋漓。
一个黑影出现在李云道身后,手中拿着那把饮血无数的妖刀,抱胸而立:“对方很狡猾,布置了不少于三处的陷阱,我们有一个人受了伤。”
李云道坐在池畔的长凳上,指着空中的半月道:“多好的天气,多好看的月亮,怎么就总有这样的家伙跳出来煞风景呢?学君怎么说的?”
女忍者皱了皱眉,她还不太习惯跟那个聪明的姑娘相处。优秀的女人之间,无论怎样,初识时总会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莫名其妙地芥蒂。
李云道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对学君你还不太服气,嗯,等过些时候,你们联手过几次,你们就知道彼此的厉害之处了,到时候配合起来,也就会顺畅许多了。史铭xìng子跋扈,在京城里酒肉朋友不少,但真正肯为他出头卖命的应该很少,加上他的社会关系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当然,如果这些都排除了的话,你们就要在那些恨不得我现在就去死的人当中找答案了!”
女忍者机械回应道:“那样范围太广了。”
李云道有些羞恼,回头瞪着女忍者道:“我人缘有那么差吗?总不至于到处都有人想致我于死底吧!”
女忍者却实话实说:“您自己知道就好。”
李云道扶住额头,为天狼那小子往后的婚姻生活有些担忧,由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xìng子太执拗了。
想到这里,却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女忍者说的是实话,自己这些年算是南征北战,交了一圈子朋友,却也竖了不少死敌,估计单江北一地,想弄死自己的人,手脚加起来都不够数。
李云道自嘲地笑了起来:“唉,看来我的人缘还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女忍者又道:“你杀的那些,都该死。”
李云道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这会儿说再多的实话,也安慰不了李云道“受伤”的心灵。
女忍者来去如鬼魅,李云道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站在池边还没等抽完烟,淡淡体香袭来,披着纱巾的蔡家大菩萨出现在他的身后。闻到这股子体香,某人便有些心猿意马,自家媳妇儿已经生了两个娃,身上体香依旧如少女一般,要知道这味道一度让某刁民相当痴迷,蔡桃夭远赴西南边陲的无数个夜里,他都会梦到这股子体香。
在媳妇儿脸上香了一口,便将那柔软的身子拥进自己怀里,两人如同初恋的少男少女一般坐在池边,初夏的夜风清凉而迷人,带着荷香和水气,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还没有找到史铭?”丈夫的心思,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猜出来,哪怕只是皱一皱眉头,她都能猜得出,他究竟是在为什么发愁。
“是啊!找不到这家伙,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早知道那天在酒店草坪上直接一枪崩了也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唉,果然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李云道叹着气跟自家媳妇儿倒苦水,这种事情,也就只能跟老婆说说,旁人听了都不合适。
“你布的局是一环扣一环的,虽然史铭这个环节出了这些问题,但后面的事情,跟你设想的有多大的差距?”蔡桃夭轻轻帮他舒展着眉头,“再皱眉,就要长皱纹了!”
“哎,原本算定史铭和史宏宇是死定了的,就算他们不自然,洗钱那条线上的人,都不会让他们开口,史老头那边我原本就没想太多,他那脆弱的心脏早就该爆了!只是没想到王莉会上吊,她那封血书的确让我有些被动,不过还没到无棋可下的地步,这家人都他娘的是混账!你说古可人那么可怜一姑娘,他们当年不肯伸出援手也就罢了,现在你动心思想抢盘古的资产我也不介意,可下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实话,到这会儿我都还没解气呢!”说起古可人差点儿被史家人一尸两命,李云道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媳妇儿,京城里有人说这事儿我处理得太过于暴戾了,你评评理,谁他娘的咽得下这口气,谁就是王八蛋!”
蔡桃夭如同哄孩子一般将男人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胸口上:“好好好,他们都是王八蛋!”
一股奇香袭来,于是某人又干了件坏事,蔡家大菩萨哭笑不得:“儿子的口粮,你也抢?”
某人抬头咂嘴回味道:“儿子孝敬老子,这是天经地义!”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鸵鸟李云道
京城是一座很神奇的城市,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都会被皇城根脚下见多识广的人们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这里曾经是皇城,这里是古城,这里是华夏的心脏。
蒋家息事宁人的态度传递出了某种微妙的信号,大人物们对于王家嫡孙安然从缅国归来似乎都采用了沉默的态度,史家那边死了几个似乎也消停了下来,没有人再喋喋不休,但敏感的人还是从各种各样的头绪里整理出了一些线索,而后便有一些小道消息从一些小家族口中传了出来——蒋家息事宁人的条件很可能是要王家那位嫡孙自此不再踏足政坛半步。一时间,众人心中感慨万份,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李云道为了古家那个姑娘,可谓是一片赤诚,否则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帮她出气,就搭上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兄弟,你现在可是京城诸多少女少妇们心中的偶像啊!”陈博已经喝下去半斤茅台,面不改色,依旧举着杯子跟李云道勾肩搭背,“说实在的,哥哥们现在最佩服的人也就是你了,放眼整个京城,像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你李云道是第一个,来,哥哥再请你一杯!”
“我赞助一杯!”王小北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要不,大伙儿一起来,这怒发冲冠为美人儿闹得满城风雨还能全身而退的,也就我家云道一个了!
“对,为云道哥干杯!”陈关关也来凑热闹。
这是陈博和陈关关兄妹俩调回京城后的第一顿酒局,算是接风洗尘。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陈博和陈关关都是冲着李云道调去浙北打配合的,几年时间,兄妹二人洗尽铅华,在地方上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借着这一次大调整的机会,老爷子把孙子和孙女儿又都招了回来。王小北第一时间设宴,庆祝这对难兄难妹回归京城。
四人仰头喝了酒,冷不丁却被一旁有人冷嘲热讽:“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陈博的脸有些发烫,陈关关不敢出言顶撞,只有王小北嘻嘻哈哈道:“红荷,您好歹也是个长辈吧,老爷子好不容易开口把大博和关关调回京城,您就别到处泼冷水了,好不好?”
李云道不知道是谁把薛红荷叫来,不过这女人这晚上没怎么说话,只顾自己吃菜品红酒,偶尔跟陈家兄妹说笑两句,也跟王小北开开玩笑,就是怎么都不搭理李云道。
陈博苦着脸道:“姑姑,我那点事情,您怎么还就盯着不放呢?这都几年了……”陈博以为她在埋汰自己和吴清的婚事,他知道,自家姑姑跟自己的前妻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那场闹剧一样的婚姻里,吴清是受害者,可是陈博觉得自己也受了诸多委屈,但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薛红荷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没说你!”
这回陈博更尴尬了,没说自己,那这位姑奶奶埋汰的不是王小北就是李云道了,王小北如今相妻教子,五好丈夫兼三好爸爸,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个刚刚为了古可人在京城大出风头的李云道。
陈关关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衣袖,从家中某些隐秘的八卦渠道,她听说了一些事情,此时看看自家小姑,再看看李云道,似乎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连忙制止想继续说下去的陈博。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王小北正准备起身打个哈哈化解此时的尴尬,却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几个娘们缠着,这才能脱身!”正是姗姗来迟的阮小六。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李云道摸摸自己的鼻子,也不敢正面打量薛红荷,于是用余光看向那娘们,却发现那女人一直狠狠瞪着自己,感觉下一秒就要从自己身上剐下一块肉来才甘心。
旧友相聚,酒自然得喝畅快了,只是心情一畅快,两箱茅台见了底,连后来的阮小六也喝趴下了,等李云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蓦然发现全场只剩下自己和薛红荷是清醒的。
有些尴尬,便只好掏出一枝烟,点了半天也没能打出火苗,却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拿着火机,啪嗒打出小火苗。
没办法,只好凑上去点了烟,说声“谢谢”,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
“那个……前段日子让你担心了……”想了办法,还是得自己主动开口,可这一开口,却发现在究竟的作用下,好口才消失得一干二净,这话说得太有“歧义”了。可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只好拿起水杯可劲儿往自己肚子里灌苏打水。
“待会儿有蜂蜜柚子茶,解酒!”这女人的语气却不像刚刚那般生硬了。
“哦哦,谢谢!”有点儿不太适应这样子的薛红荷,李云道觉得自己醉眼朦胧,看那一身深V大红长裙的女人居然看出了几份妖娆,连忙晃了晃脑袋,拿起一旁的杯子连灌了几口水。
“你把那个祸害安排在深圳养胎了?”这样才是真正的薛红荷,居高临下的语气,可是她口中的“祸害”是谁?
李云道晃着沉重的脑袋,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古可人,于是嘿嘿傻笑道:“是啊,那边儿天气好,污染也少,离京城也远,她挺个大肚子,这样可以少操点心!”他没注意,对面的女人撑在桌子上的粉拳微微紧握,依旧接着说道,“没办法,女人生孩子,这是头一等大事,而且可人是头胎,没啥经验,她自个儿心里慌得很!”
这句话,果然再度惹来了薛大妖孽的嘲讽:“哦吼,你这还得意上了?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女人都喜欢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了?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女人都得喜欢你?”
五个人喝了十二瓶白酒,其中陈关关是女孩子,不过喝了小半瓶,剩下的四个男人分了,李云道一个人就喝了不下三瓶,白酒再好,也挡不住酒精会上头,此时看对面的红衣女人都成了叠影,哪里还分得出人家是不是在嘲讽自己。
“我……我没得意,我就是觉得我很幸运,真的啊,很幸运啊,师姐……”对面坐着的是谁李云道已经认不出来了,只知道那人长得好像温柔的师姐,她的脸像师姐,她的手像师姐,她的声音也温柔得像师姐。
宿醉的后果便是第二天中午爬起来时候还头疼欲裂,想想昨晚的场面,只记得喝酒,后来发生了什么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喝断篇儿了?
蔡家大菩萨端着蜂蜜水将一旁伺候着,笑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小姑来看过一趟,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凤驹和点点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一趟,点点悄声跟哥哥说:“昨晚是长得跟绿荷姑姑一样的姑奶奶送爸爸回来的,爸爸喊姑奶奶一起睡,家里人拉了半天才松手……”
半睡半醒的李云道自个儿惊出一身冷汗:长得跟绿荷姑姑一样的姑奶奶那不就是薛红荷呢?自己拉着薛红荷上床?
等孩子们一出去,李云道就赶紧检查自己身上还是不是囫囵着,上下看了一遍,还好,没缺啥零件,只是回想起刚刚媳妇儿的古怪笑容,便不由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回丢人丢在自家门口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当一回鸵鸟了,把头往被子里一塞,继续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次日的清晨。
人体还真是一部很精密的生化仪器,那些酒精下去,在各种身体机能的作用下最终分解,此时除了肌肉还微微酸疼外,便只剩下了饥肠辘辘这一种感觉了。
窗外鸟鸣脆响,它们也饿了吗?
李云道打算去厨房觅食,就见听睡在一旁的媳妇儿轻声道:“外面的桌上有莲子银耳羹,你先吃点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饭。”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喜欢假笑,李云道回头干笑两声,忙不迭地跑出去一口气喝了银耳羹,擦擦嘴便跑到院子里散步。
小池塘边居然有人,李云道看着刚刚蒙蒙亮的天色,有些诧异,这家里居然有人起得比自己还早?进贼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在这座警卫严森的院子里的。
李云道轻手轻脚地靠近池畔,却见池畔的木凳上一人正盘腿打坐。
也许是李云道动作惊醒了他,他缓缓睁眼,露出一丝微笑,两排整齐的小牙让人看得心疼,尤其这还是自家的长子。
“傻儿子,晨练也不用这么早啊,这露水还没干透呢,顶着露水打坐,你真当你是在吸收天地灵气啊?”李云道又心疼又恼火,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擦掉儿子头上的露水,又将干的一面朝里,罩在了儿子的身上。
凤驹不说话,只是眯眼笑着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很喜欢父亲身上的味道,从椅子上跳下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父亲。
也许是父子连心,李云道立刻知道儿子想做什么,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想打一套拳给爸爸看吗?”
凤驹轻轻点头。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何以扫天下
儿子长大了。看到五岁的儿子将小道姑她们那座山上看家底儿的功夫耍得像模像样,李云道就不禁感慨岁月如梭,自己还未曾如何陪伴,儿子就已经长大了,所幸的是,自己幡然醒悟来得早,否则总有一天,自己应该是会后悔的。
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凤驹笑得露出两排皓白的乳牙,小家伙还没开始换牙,所以两排小牙很整齐,一身本土品牌的运动装是前些天蔡桃夭和顾小西的逛街成果,个头也隐隐串到有当爹的腰那般高了,因为总是一脸与年龄不相符的风轻云淡的微笑,所以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纪似乎更大一些。
“来,儿子,走,去山顶,爸爸带你去看日出!”看到儿子这般出息,李云道来了兴致,将儿子托着骑在自己的肩头,“这会儿上山时间正好!”
懂事的儿子知道父亲宿醉,出了门就主动要求从李云道肩膀上下来,小手牵着父亲的大手,很开心跟着迈向山顶。
原本能进入这座山的人就极少,清晨的山顶自然空无一人,带着儿子一起面朝东方,看着云蒸霞蔚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对着山谷大喊:“早啊!”
无数个“啊”字在山谷间回荡着,修着闭口禅的孩子欣喜地仰头看着父亲,因为开不了口,所以他很希望父亲看喊一次。
果然,李云道张开双手放在嘴巴两侧,又喊了一声:“太阳公公,起床了!”
随着飘荡在山谷间的回响,东方的天空徒然从绚烂多彩的颜色变成了橙红色,而后一抹朝阳缓缓探出脑袋。
凤驹开心地指着那东升旭日,仰头看向父亲。
李云道蹲下身子,将儿子搂在怀里:“喜欢吗?那爸爸经常陪你看日出,好不好?”
凤驹欢喜得连连点头,而懂事的孩子马上又摇了摇头。
李云道不解,牵着儿子的细嫩小手问道:“为什么?因为怕耽误爸爸的正事?”
凤驹懂事的点点头,指指那漂亮得不像话的朝阳,意思是今天能看看,就心满意足了。
懂事的孩子总是招人疼的,能日头升起来的时候,硬是把儿子架在自己肩膀上下了山,却在进四合院小道的岔路口上,碰到了熟人。
“看你的样子,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啊,这么看起来,我现在在你眼里,应该算是个不速之客了!”那人倒是极有自知之明,远远望向王家四合院,说道,“有阵子没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变样!”
面对这位,李云道可以说是一丁点的脾气都没有,事实上,面对温文尔雅的秦仲颖,很少有人能当真撒得出火气,秦家双胞胎的母亲性格似火,也被这位调教得服服贴贴。
“您这是哪儿的话,来这儿,不就跟回家一样嘛!”李云道掂了掂肩头的儿子,“儿子,这位是你秦爷爷!”
凤驹不说话,小眼眯成半月牙儿,咧嘴笑着,可爱的模样惹得脾气性格都极好的秦仲颖哈哈大笑:“倒是集合了你和夭夭优点!之前说是在修大喇嘛留下的闭口禅,还没修成正果?”
李云道引着秦仲颖走上通往王家四合院的小径,凤驹很乖巧,见来了客人,但从父亲肩膀上下来,自己小跑进了院子。
“之前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真的说不了话,但现在我和夭夭也想通了,不管怎么样,都是老王家的长孙,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错不了的!”在秦仲颖面前,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话都是往直白了说的,因为不说秦白虎跟王抗美的生死兄弟的关系,还是秦老对李云道知遇和提携之恩,两家都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通家之好了。
“放心吧,我刚刚看这孩子的一对眼睛,很有神采,聪慧怕不是一般孩子能比拟的。”秦仲颖笑着安慰道,“你和夭夭纯粹是为人父母的瞎操心!”
绕过影壁进了王家四合院,秦仲颖一脸唏嘘地打量着周遭:“似乎上一次进这院子,大双和小双都还没有出生!”
李云道倒是有些诧异,但而后想通其中环节也就释然了,秦仲颖看似闲云野鹤,但实际上承担着很重要的情报分析工作,之前时不时便会被派驻到国外,能在国内的时间本就极少,加上之秦、王两家之间的误会,走动得少也是自然的。
不等李云道开口,便又听秦仲颖回忆道:“嗯,第一次进老王家,那会儿还住大院里分的房子,我是跟在大哥后面的,那时候大哥还很年轻……你父亲也很年轻!”他所说的大哥,李云道知道,并非外界所知的秦伯南,而是那位武力值彪悍到恐怖境界的秦白虎。
两人在荷池旁的小亭中刚坐定,不一会儿便见蔡桃夭微笑着拎着两只小篮子走了过来:“二叔,你也没吃早餐吧?正好有现磨的豆浆,还有包子,你将就着和云道一起吃些吧!”蔡桃夭称秦老为干爷爷,原本跟秦家众人都很熟悉,从小竹篮中取出杯子和碗筷,倒好豆浆放下热气腾腾的包子,便笑着说了句“你们聊,我去看看孩子们”而后识趣地离开。
秦仲颖抿了口豆浆,也不客气,拿着包子咬了一大口,便夸道:“援朝姐这么多年了,手艺还是这般好!”
李云道自己也尝了一口,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包子是我小姑做的?”
秦仲颖笑着指着包子馅当中的虾皮道:“这是援朝姐的秘方,当年没饭吃, 我跟大哥到你们家,回回都能吃上!怀念好些年了哦!”
包子吃了,豆浆也喝完了,顾小西跑来收拾好了残局,又带了茶具过来,接下来便轮到李云道表演了。
喝着极品的大红袍,秦仲颖似是很羡慕地点点头,说道:“我就说你在京城过得滋润啊,果然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连茶都有人给你备好,也就是你自己嘴巴刁,非要自己沏茶,负责我估计你小姑会连茶都给你安排好,让人端着送到你嘴边!”
李云道却引以为傲的笑了笑,自家两个姑姑那是极宠自己的,小姑就不用说了,就差没二十四小时守护了,大姑虽然表达方式上没有小姑那么直接,但却也是极疼这个唯一的侄子,就像上回,出了史家的事情后,大姑就很强势了说了一句“看史家人敢不敢动我侄子一跟汗毛”便很能说明问题了。
“西湖高速上的案子,有进展了。”秦仲颖捧着茶盅,轻抿了一口,接着道,“线索指向一个叫白起的商人。”
听到“白起”的名字,李云道陡然皱眉:“会不会弄错了?”
秦仲颖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从眼下搜集到的证据和线索来看,应该是跟‘新红门’有莫大的关系。我跟父亲汇报过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办比较好!”
李云道微微思忖,而后道:“我明白了,帮我谢谢老爷子,这件事情既然我已经介入了,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秦仲颖微笑道:“父亲有句话让我转达。”
李云道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位颇得老爷子欢心的秦家公子:“老爷子还有别的吩咐?”
秦仲颖笑着用老爷子的口声说道:“‘放心大胆地去查,你背后有我,有国家,有人民,不用怕,需要调配什么资源,就直接找仲颖!’”说着,秦仲颖自己也笑了起来,“小蛮医术很高明,这几天父亲的身体已经比之前恢复了不少!”
秦仲颖传达了老爷子的口信,没待多久就走了,将人送到下山的岔路口这才重新上山,一边走在山道上,李云道一边思索着秦仲颖刚刚说的话,很显然,他们没有立刻对新红门的人下手,这一方面是看在父亲王抗美的面子上,另一方面应该也是给自己留存了几份薄面。毕竟自己这位号称有可能接管“新红门”的太子爷刚刚宣布回归,官方力量在这个时候给于新红门华夏分部沉重一击,那么基本就是在打李云道的脸了。还有一点,李云道心里很清楚,老爷子们怕是还怀揣着想用自己将“新红门”这一支庞大力量整合进来的心思,就算是不能完全整合进来,那么也不要成为敌人或对手,而是战略上的同盟、战术上的伙伴。
李云道其实并不排斥这一点,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跟老爷子们的想法是一致,无论是出于掌权稳定性的需要,还是从实际的情感角度出发,他都不希望当真彻底地与老爷子们脱离关系或到老爷子们的对立面上去,如果真的那一天要让李云道自己掉转枪口对准这些曾经掏心掏肺对自己好的老人们,李云道宁可掏枪把自己干掉,也不想让老爷子们面临一丁点的伤害。因为他们不单单是自己的领路人,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
一个连亲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如何能带着所有人跟无所不用其极的圣教对抗?
这便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只是,这件事,真的跟白起他们有关系吗?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新红门
李云道并没有见过白起,但这世上有很多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名的例子。白起在“新红门”内很有名,这是碧姬提供的消息。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他的敌人,那么最了解“新红门”的便是圣教。十四主星在全球范围内各镇守一方,主星被门人称作宗主,“新红门”的前身从数百年前就沿袭下来的称谓,只是谁也没想到,古老的组织在历经几百年的发展后四分五裂,一度各自为政,因而实力曾一度一蹶不振。
直到某一天,一个叫王抗美的男子接过上一任年老体衰的门主的接力捧,在一片质疑声中力挽狂澜,赤手空拳便将“新红门”打造成为了当先世界仅次于圣教的民间组织。
“新红门”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这一点连碧姬自己都不敢轻易断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刚开始‘新红门’的实力几乎每年都呈现出几何级的增长,这个势头直到这几点才稍微缓了一些下来”,碧姬觉得如果“新红门”能保持眼下的这种发展态势,在她的有生之年,便能看到这个富有鲜活生命力的组织取代腐朽的圣教,成为真正主宰这个世界的隐性力量。
很难想象一个非官方的民间组织拥有主宰这个世界的能力,一直以来,李云道觉得这种自大到几乎可以说是傲慢的说法也许就连太平洋彼岸的“世界警察”也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眼下那个在这个星球上绵延数千年的古老组织的的确确深入了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方方面面。
就算“新红门”在一定程度上击败圣教,想要在短期内取代圣教,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的影响力和破坏力也不是在短短几年内就能造就的。李云道很肯定的是,哪怕有主宰这个世界的机会,“新红门”也许都不会愿意去做——像王抗美那般骄傲的人,一定不屑于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但,也许“新红门”内并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权力对于一个人的诱惑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于享受过权力无边魔法的人来说,那会如同沙漠里的人看到了一片远方的绿洲一般,哪怕也许是海市蜃楼,也要拼着命地去试一试。
一将功成,万一成了呢?
难道说那位“七杀星”宗主白起也在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正琢磨着这些事情,一阵香风袭来,不用看李云道便知道是自家媳妇儿。
蔡桃夭拿着刚刚烧好的水,帮李云道在茶壶里加了水,往他面前的茶盅里添了些茶水:“颖叔好静,他不是一个喜欢串门的人。”
李云道轻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点头道:“老爷子让我插手查一查西湖高速上发生的案子,其实他不吩咐我也已经派人暗中在查了,只是这一次对方的手段很高明,而且应该有人在帮他们,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警方的监控中消失。华山他们被误导费了不少功夫,最后追到了浙皖交界地方就再也没了踪迹。”
蔡桃夭笑着帮男人揉着眉心,柔声道:“还真是看不得你清闲一日啊!”
李云道笑着道:“这么多年了,老爷子也早就习惯了有困难云道上的思维模式,他现在身体不好,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蔡桃夭点头道:“查案子可以,但是不许像以前那样,任何事情都自己冲锋陷阵。往后公公那边需要你帮着做决策的事情怕不是一星半点的,眼下正是适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作战方式的时候!不信你可以试一试,你就坐镇京城,只动嘴巴不动手,看看这件事情最后到底能不能妥善解决。”
李云道笑嘻嘻道:“媳妇儿,我现在功夫不错的,不信你试试!”
蔡桃夭看到某人的坏笑,便知道此功夫非彼功夫,刹那间俏脸通红,笑着啐了某人一口道:“孩子都在家里呢,也没个正形,学坏了怎么办?”
李云道笑道:“眼下能学坏的也就是凤驹了,那敢情好,早些给老子弄个儿媳妇儿回来,生上一打两打,好叫我老王家人丁更兴旺些!至于点点,那就权当是给丫头上课,省得教得太正气了,往后碰到个贼心眼儿的坏小子,勾勾手指头就跟着跑了!”
蔡桃夭笑得直不起腰来,最后才道:“凤驹怕是你想教都教不坏了,这孩子天生一身正气,到底是大师傅当年亲自给定的基调。至于点点,丫头现在就是个翻版的疯妞儿,比他哥哥凤驹胆子都大。蓝翎前天偷偷跟我说,小孔雀就在家里跟他们呆了两天,回去就学会做生意了,一口气把小卖部的棒棒糖全买了,然后溢价三成卖给学校里的孩子们,蓝翎那天从她书包里倒出整整一书包的棒棒糖,给她气坏了,小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学的咱家点点的主意!”
李云道却一脸不在乎地道:“这叫女承母业,阮钰那么会赚钱,将来咱家点点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这样也好,一个家就跟一个国家似的,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蒋老头的话,确实啊,不能光有凤驹这样中正的孩子,得有像咱们点点这样会赚钱的,最好三小子能长成个有些心机的,这样也不怕往后人家给咱家使绊子。”
有了孩子的都是这样,任何事情说着说着,都能往自家孩子身上套,就连说着圣教和新红门的事情,最后也能转移到自家的几个娃身上,终于还是蔡桃夭将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担心会跟白起那边起冲突?”
在自家媳妇儿面前,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当下毫不掩饰担忧之色,李云道点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在栽赃嫁祸,想用白起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好让他们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将东西运出国去;另一种说白了,便是的确是白起他们干的,打的就是那种武器的主意,最后装成被人陷害的样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反倒是好办了!在权力面前不择手段的人,越往上便越肆无忌惮,如果白起真是这样,也许不需要我动手,门内那些所谓的在各国隐秘游走的执法长老们可不是吃素的,我听说很久以前,就有一位被发现做事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最后下场很惨啊!”
蔡桃夭听出了李云道的意思,点头道:“你还是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李云道点头:“我虽然不认识白起,但我相信老头子的眼光。他能凭一己之力把一个没落组织带入辉煌,不可能这点眼光都没有,说到底,他虽然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不回华夏了,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大本营,他相信他不会随便挑个阿猫阿狗就扔到华夏来的。而且他在这片土地上长大,自然知道这里的某些人是很难对付的,能被他派到这里来,自然也应该不会是个蠢货!”
蔡桃夭微笑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云道淡淡一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要亲眼见到他,并且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蔡桃夭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一张字条,递了过来后,便继续低头微笑沏茶:“这是白起的手机号码,据说他昨天晚上飞到了京城,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快回去,所以也许你不用飞这一趟了。”
李云道诧异地看着那张写了十一位数字的手机号码,飞身在媳妇儿的面颊上香了一口,欣喜道:“到底是自家媳妇儿!”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居然直接就认出了是李云道的号码,电话里听不出语气是热情还是冷漠,但听到李云道说是想见一面的说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电话是当着蔡桃夭的面打的,见挂了电话的李云道满脸错愕,蔡家女子笑着问道:“怎么,打完电话是这幅表情?我看他刚才也没有要拒绝你的意思啊!”
李云道有些踌躇地在池畔的小亭里踱着步子:“但凡他有些情绪,我也许还更好判断他究竟是不是那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但他现在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让我觉得有些警惕了。我一开始倒真觉得这事儿一定是圣教那帮杂碎干的,但下的条件改变了,我的结论也许就要出现较大的偏差了!”
蔡桃夭却笑道:“是不是,下午见面就清楚了。下午去的时候把龙五带上,据说白起能一拳打碎石头、一脚踢断钢管,万一真谈崩了,还有个照应!”
李云道却笑着摆摆手道:“放心,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他干的,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拿我怎么样。行吧,下午的事情下午再说,人生嘛,就该要及时行乐才对!媳妇儿,我刚刚琢磨出了一套‘拳法’,要不我们回房你帮我参详参详?”
蔡家大菩萨轻轻瞪了某人一眼,红着脸道:“我明儿把齐褒姒叫回来!”
李云道大笑:“罢了,这大好的天气,我还得多陪陪我的孩儿们!嗯,媳妇儿,你当真不想试试我新琢磨出来的‘拳法’?”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门下走狗
入了夜,繁华似锦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变得安静下来,相反却愈发热闹。朝阳区几所大学附近的音乐烧烤吧里,朋克乐激荡人心,拿着烹制入味的烤串,配上两瓶冰啤,吃得满嘴油滋拉乎,与三五好友相聚的好心情全在那一饮而尽的金黄色啤酒里。
角落里坐着一个将袖管高高卷起的青年男子,男子生得高大威猛,便便又生得一张俊秀无比的面庞,露在袖管外的前臂粗壮有力,原本宽松的衬衣却被衣料下的虬结肌肉高高撑起。他的面前放着近百串撒着孜然和辣椒粉的羊肉串,热气腾腾的肉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他却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
旁边几桌大概是附近大学里相约来撸串的学生,有男有女,都忍不住多看了那壮实青年几眼,只是看那人一脸生人莫近的气势,都只敢偷偷打量着。
终于,那青年睁开双眼,恰好此时烧烤吧的服务员正引着一人往这边走来。
是个女子,一身精致香奈儿套装的女子,手中提着一路令无数女人侧目的限量款爱玛仕,古驰的鞋跟踩在后工业化风格的水泥地上,发出脆脆的声响。进了门,她便没有看其他任何一人,宽大墨镜后方的眼睛只看着那个坐在角落里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男子。
绿日乐队的摇滚切换成了电吉它独奏,一时间这烧烤吧里的杂音似乎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人都如同欣赏T台上走秀的模特一般,目送一个与这周遭气质格格不入的精致女子走向角落里的那张桌子。
聪明的服务员估计早就看出这两人气场不对,人还没送到,就忙不迭地一溜烟跑了,留那女子站在那边摆了整整一桌子羊肉串的桌边,默默地看着那男子。
“南宫天府的乔大助理居然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既然这样都能被你找到,那就坐吧,所谓入乡随俗,尝尝华夏的美食,跟伦敦那些个米其林餐厅比起来,要胜出太多了!”说着话,他往乔仙姿面前放了一只杯子,随意倒了些啤酒,取了一支烤串放在女子的碟中,而后自己抓起一把肉串,生生塞进嘴里,随着啊唔一声,起码有十根钢钎上的羊肉进了他的嘴巴,塞了满满一嘴,却吃得无比畅快。
乔仙姿看也没看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肉串,只是盯着对面呈大快朵颐状的男子,终于开口说道:“白起,你当真心甘情愿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家伙驱使?”
白起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将羊肉细嚼慢咽地吃了进去,又悠哉悠哉地喝了口冰啤,才缓缓开口道:“纠正你几个错误。第一,没有什么甘愿不甘愿,只要对新红门、对七杀宗有利的事情,我都会去做。第二,你如何知道人家什么都不是?这种说法太过于武断了。第三,关于驱使一说,嗯,这世上能驱使我白起的,只有先生一人,你们家小白脸儿不也是一样嘛!最后,再纠正你一个错误,这羊肉串真的很好吃,不吃真的很浪费!”他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仿佛很是替眼前的女子惋惜,又好像是在逗弄这个在伦敦金融市场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女人。
乔仙姿还是没有动眼前的食物,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乏,她从来都是会将生活和工作规划到最精细的那一步的,这种卡路里的摄入在她眼中跟垃圾没有什么区别,更不用说桌上的那半杯啤酒,如果真要喝酒,她只喝法国几家固定酒庄的特定年份的酒。她一直有些想不通,苏慕秋也算是一代大师,为何培养出的两个亲传弟子居然是这般截然不同的两人。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她虽然目不斜视,但却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这样的地方,以天府好洁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走进这样一个地方。女人本就爱干净,这些年跟在南宫南府身边,她也养成了那种比洁癖还要讲究的生活习惯,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白起,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进入到这里来。
“白起,你怕他?”乔仙姿摘下墨镜,整个烧烤吧大堂似乎瞬间便亮了起来,无数男子侧目,一时间吞咽声不绝于耳,也不知是因为肉串太香还是秀色可餐。
白起笑了起来,边吃边道:“你觉得这种激将法对我有用?乔仙姿,你是不是觉得这天下所有人都得跟你一样,去捧南宫天府的臭脚?我跟你说啊,你别看那小子现在人模人样的,当年跟着苏老师那会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场面你是没见过,怎么干了十来年的金融就他娘的变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你当真不吃?不吃别浪费了,我吃!”他将乔仙姿碟中的那串烤肉拿了起来,吧唧就进了嘴,又将那小半杯啤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仰头一饮而尽。
“白起,我是很有诚意地来找你的,只要你肯与天府联手,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你们?”乔仙姿很笃定地说道,“好男儿就该志在天下!”
白起却咧嘴一笑道:“乔大美女,我又得纠正你了,第一我不是什么好男儿,第二就是先生手里的一把枪,先生指哪儿打哪儿,天下与我何干?”
乔仙姿仍不死心,她也清楚,自己决计不可能几句话就把白起给说动了,但是她还是得说,至少得让眼前这个家伙知道伦敦这边的态度,于是想了想,她又接着说道:“眼下局势很明朗,先生是要把华夏这边交给自己儿子去打理的,我就问你,一旦太子爷开始掌权,你将何去何从?”
也许是问题过于敏感,白起微微眯眼,毫不掩饰眼中的寒光,语气却依旧懒散:“乔仙姿,你这是在使离间计吗?你觉得我和少主在同一片土地上,就一定会发生点冲突?”
乔仙姿却毫畏惧他的目光,倔强与其对视:“难道不会吗?”
白起轻笑一声道:“乔仙姿,这天下不是只有南宫天府一个能人!”
乔仙姿笑了起来,顿时引得周遭偷偷打量她的牲口们又是一阵猛咽口水,有姑娘已经在掐自家男人腰上的肉。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你和天府都是苏先生的学生,论才华不分上下,论能力也不分伯仲,只是性格上有太多迥异的地方。只要你与天府联手……”
不等乔仙姿说完,白起便极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乔仙姿,南宫天府不知道你来找我吧?”
他盯着女人的双眼,人会撒谎,但眼睛在大多数时候不会。
乔仙姿却也没有撒谎,点点头道:“我的确没有跟天府说,转道来京城是我自作主张。”
白起笑了起来:“嗯,这才是我认识的南宫天府!罢了,乔大美女,既然你不吃也不喝,待着也没多大的意思,回吧,别让我一个粗人影响了你的心情!”
乔仙姿依旧不恼,笑着看向继续大口吃肉的白起:“白起,你当真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的门下走狗?”
白起终于皱眉,缓缓放下手中的钢钎,擦净双手,双臂同时搁在桌上,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乔仙姿,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待在南宫天府身边的,你们是上下级也好,是狗男女也好,我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若是哪天,你敢怂恿南宫天府背叛先生,我会让你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对了,这句话也带给那个娘炮一样的家伙!不送!”
乔仙姿被他一句“狗男女”激得咬牙切齿,连说了三声“好”,便陡然起身,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站着的时候,居然跟白起坐着时一般高度,原本想达到的居高临下的目的看来是不成了,但还是气势不减地冷笑道:“念在你跟天府是昔日同窗的份上,这份邀请我保留着,哪日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是你要记住,只有从龙之臣,才能日后论功行赏,到时候不要哭着喊着让天府念及当年的同窗之谊!”
白起大笑:“乔仙姿,你放心,我白起就是去沿街乞讨,也不会在那个娘炮面前俯首称臣!去吧,回你们的伦敦去,好好捧着你们家天府的臭脚,我倒要看看,谁会像你这样,跪舔那个娘炮的臭脚!”
乔仙姿怒不可遏,起身便走,密集的脚步声带走了一串目光。而后,烧烤店中那些被迷住的牲口们不约而同地朝着白起怒目相向——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丝毫不懂得怜花惜玉的男人?
白起丝毫不在乎这些人的眼光,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再来一百串羊肉,要大个儿的,啤酒也再来一打!”
新烤的羊肉串送上来的时候,一个看模样五、六十岁的儒雅学者坐在了白起的对面,自顾自地拿了一串肉咬上,烫得直唆气。白起连忙将对面的杯子倒满冰啤:“老师,您慢点,我又不跟你抢,大不了再来一百串嘛!”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太子爷的真本事
绝世美女换成了气质优雅的老头,自然关注度急剧下降。苏慕秋环视一圈店里坐着的食客,不禁感慨:“‘恰同学年少’的年纪,就是这般不懂得欣赏!”
白起笑着给老师的空酒杯里斟满了酒,笑道:“老师,您说也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没从您身上沾上一星半点的文雅?人家乔仙姿刚刚是狠狠把我鄙视了一通啊!”
苏慕秋咂了口啤酒:“红颜祸水啊!天府也许原本并没有那样的野心,却也挡不住有个女人日日在耳边聒噪啊!看来,我还是得抽个时间,再去一趟伦敦。”
白起往嘴里撸了一把肉,呜咽不清道:“您也一把年轻了,得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南宫天府又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乔仙姿的野心?她就是想成为第二个阮军师,可是阮军师那是天纵之才,放在先生年轻时的那个年代,在这四九城里,军师也是数一数二的女中豪杰。她乔仙姿不过生着一副相对还凑合的皮囊,也敢东施效颦,简直是可笑至极!”
苏慕秋却赞道:“谁说你没沾上文气?刚刚那些个成语,不都用得恰到好处嘛!”
这回轮到白起老脸一红:“老师,我跟南宫南府不一样,人家有家学渊源,我打小就是一吃百家饭的穷酸小子,要不是先生和您,指不定流落街头早就翘辫子了,哪里还能有今日这样的身份地位?文气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是太奢侈了点!”
苏慕秋却摇头道:“关于这一点,我跟先生有过一番探讨,你虽起于微末,但却这也是你的优势,你有更多的同理心,了解民间疾苦,因而为人处事虽然七杀主命,但也存了三份善念。这就是你跟天府最大的不同,天府这些年愈发偏激了,尤其是在手刃了南宫家的死敌后,这孩子便偏执得有些过了!”
白起满不在乎道:“把那个叫乔仙姿的婆娘早点弄走才是真的,也不知道先生怎么想的,明明知道姓乔的婆娘不安好心,还把她放在伦敦,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看着南宫天府那小子叛变不成……”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慕秋,“老师,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先生在效仿古代君王行养蛊之法……”
苏慕秋拿着一把刚刚吃完羊肉的钢钎就在白起脑门子上来了一下:“别胡说八道,哪来的那么多阴谋论,先生行事,又岂是你又可以多加揣摩的?”
白起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先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苏慕秋淡淡一笑道:“难道谁还能伤得了先生不成?”
白起终于还是露出一脸忧色:“先生毕竟已经不是当年全盛时期了。”
苏慕秋摇头道:“就算不是全盛时期的先生,这世上能伤得了他的,也照样屈指可数。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怕就怕先生在眼下这个时候萌生退意……”
白起大吃一惊,刚刚拿起来的酒杯又重新放了下来:“萌生退意?什么意思,先生难道想现在就隐退江湖?”
苏慕秋看了对面的白起一眼道:“你不也说嘛,先生已经不是全盛时期了嘛!”
白起忙道:“这是两码子事情,只要先生坐镇,门内就乱不了,我猜就算南宫天府有想法也不敢在先生面前表露出来,但是一旦先生退隐下来,有些事情就难说了!”
苏慕秋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担忧:“我与先生相识于微末之际,这条命也是他三番五次地给救下来的,所以当年他把你和天府交给我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眼下你和天府都已经是一方诸侯,我和先生都老了,往后便是你们的世界了,只是这个过渡期会如何,才是我最为担心的!自古以来,权力交接时都会大概率地发生战争,先生的接力棒能不能顺利地交到那位太子爷的手上,如今还真是个未知数!如果咱们那位太子爷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那也就罢了,我也就顺势推你或天府上去,可是眼下各方的情报看来,那位年纪轻轻就能官至副厅,在各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虽有王家背景为其助力,但其综合能力、城府、手腕等等,一样都不可小觑啊!”
白起一边听一边喝酒,到苏慕秋将这段话说完,他面前的肉串又消灭了近半,打了个饱嗝道:“只要他有那个资格坐稳那把椅子,我白起就是俯首称臣又如何?但是若是没有那个德性还要硬想霸占着,那就不要怪我老白不给面子!”
苏慕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若是先生吩咐你,定要辅佐他上位,你该如何处置?”
白起愣了一下,而后不假思索道:“先生的吩咐,自当是要百分百执行的。只是若真是那样,将他送上位置后,我也就鱼入江海,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苏慕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爱徒:“你啊,你让我这个当老师的说你什么好,这么多年了,这直脾气就是改不掉!”
白起满不在乎道:“老师,我也过了不惑之年了,这脾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又在这世间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十多年,这辈子怕是都改不掉了。要是真能改,岂不是会跟南宫天府那个娘炮要尿到一个壶里去?诶,不行不行,想想我就觉得难受!”
苏慕秋苦笑道:“你们好歹也都是我的学生啊,往后能不能不当着我的面埋汰你师弟?”
白起耸肩道:“尽量尽量!服务员,再带一打啤酒,怎么搞的,这酒跟水似的?”
苏慕秋笑骂道:“你没事自斟自饮都能喝大半斤酒,这点啤酒算个啥?对了,你刚刚下午说有急事找我商量,我这边一下课就赶过来了,究竟什么事情弄得这么急?”
白起往嘴里放了一根肉串,边嚼边道:“太子爷明儿要见我!”
苏慕秋刚好喝了口啤酒,被他一句话惊得呛了一大口酒,咳嗽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才皱眉问道:“见你?发生什么事了?”
白起撇嘴道:“好像跟发生在西湖高速上的案子有关,有人把锅甩给了我,现在军方和国安似乎都认定是我安排人下的手。”
苏慕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那究竟是不是你呢?”
白起哼一声道:“我要那什么武器有何用处?我又不是恐怖份子!而且我的辖区是东南亚,放眼整个东南亚,就算我把那东西弄到手了,哪个国家敢接手?”
苏慕秋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东南亚一带站在老美那边的国家也不在少数,东西转手到美国,也不是不可能。”
白起笑道:“那我倒还真的希望是我下的手,最起码这会儿我手里有那么一个价值数十亿的玩意儿跟人叫板。可是我没啊,这他娘的就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苏慕秋问道:“那太子爷的意思是什么?他也在插手这件事情?”
白起点头道:“我猜太子身上应该还有某些很隐秘的官方身份,所以我今天突然觉得,如果先生把位置当真传给他的话,他倒也不是没有能坐稳的可能性,只是我有些担心他会被某些力量所操控,这样就跟先生当年重组新红门的理念相背了。”
苏慕秋有些担忧:“我研究过太子爷这些年的从政履历,手腕不可谓不高明啊,该怀柔时怀柔,该动手时动手,那个‘天上九头鸟,地上江北佬’的江北省,出了名的出土匪的地方,一样被他收拾得服服贴贴的,据说现在在沿海诸省中,社会治安环境比珠三角还要好上不少。”
白起笑着看向自己的恩师,问道:“您是不是担心我会跟他起冲突?老师,如果真的起了冲突,当然,我只是说如果,您觉得谁会赢?”
苏慕秋苦笑道:“你难道也对那把椅子感兴趣?”
白起的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嘛?先生对我也是极为了解的,所以才放心把我放在大本营一样的华夏。若是真让我选,我一定会选择去东南亚的某座小岛悠哉悠哉地过着日子,那把椅子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相反我真心觉得那上头满是铁刺,坐不好弄得自己一屁股不是,何苦呢?老师,我就是问问,您觉得我和太子爷,真要动起手来,谁会赢?”
苏慕秋笑道:“虽然他跟着那位学了些皮毛,但跟要与你面对面交手,一个白起能打五个李云道,若按生死算,你有六成的把握可以杀掉他。但若论运筹帷幄,这个概率可以要调转一下,你有六成,嗯,甚至七成的可能性被死在他的手里!”
白起不怒反笑:“哦,这样算起来的话,这家伙还算不错嘛,倒是我小觑了他!”
苏慕秋问道:“你约了他在哪儿见面?”
白起笑着环指一圈烧烤店:“呶,这儿不就挺好嘛!”
苏慕秋轻笑道:“你就不怕怠慢了太子爷?”
白起大笑道:“那就要看太子爷能亮出几份真本事喽!”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小师婶
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你有故事我有酒的时候,更是一壶好酒足以慰风尘。昨夜的啤酒喝得不算尽性,所以白起决定今天继续喝酒。有了好酒自然不能用那种娘们兮兮的酒盅,男人喝酒当然要用大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才是人生快事!他以为三碗剑南春入腹,眼前这位看着更像大学教授的文弱青年会不胜酒力,却不料一声“好酒”过后,捧起大碗喝得比他还要畅快淋漓,几大碗剑南春下去,脸不红心不跳,只是那对桃花眸子愈发发亮。
白起好酒,古今中外的大多数名酒都喝过不少,只是在喝酒一道上难觅对手,却更难寻知音。几碗酒下去,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白起说些少年穷苦却意气风发的日子,李云道则顺着他的话说些民俗风情,总之相得益彰,原本应该诡异无比的见面场景,却在酒精的作用下变成了酒友间的某种闲聊。
时间很快过去,分别时亦没有什么依依惜别,只是约好下次再喝酒的时间,刚刚说到姑苏吴江的手工古法黄酒,两人约定下次定要去那酿酒工坊里,好生喝个痛快。
苏慕秋在这家号称京城藏酒无出其右的酒坊门口候了良久,几次都忍不住想进去瞅一眼,生怕两个血气方刚的家伙一言不合便从此相看两厌,好不容易在车里等到两人并肩而出,脸上都无一例外地挂着酒后的憨笑,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等李云道上车先行离开,苏慕秋这才开门下车:“谈得如何?”
睥睨天下英雄的七杀星白起长长打了个酒嗝,浓郁的酒气熏得苏慕秋忍不住捂住口鼻。
“酒好,酒品好!”白起说了两个好,便扶着老师一同上车,“都说了您不用跟过来,难不成您还担心我将太子爷当场斩杀不成?您看看人家太子爷,不带一兵一卒单刀赴会,这份胆色就值得我老白钦佩!”
“太子爷在仕途磨砺了这么多年,从前又是干警察的,手刃了不知道多少江洋大盗跨省大匪,要不然江北道上如何都会恐惧地称他一声‘李阎王’呢?我倒不是担心你会杀人,我苏慕秋的弟子没那么傻,而且你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单先生的亲生儿子这一点,就足够了。我就是担心你们两个都是极有个性的孩子,若是当真起了冲突,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苏慕秋感慨着说道,“说起来,先生的确欠这孩子太多了,当年先生倾注在你和天府身上的心血,要远超过先生对这个儿子的关注。若要真论上一番,说你和天府夺了先生对儿子的关注,也不是不可以啊!”
白起呼出一大口酒气,大刀金马地坐在加长林肯的后方,笑着道:“老师,我约了太子爷下一次在姑苏城一醉方休。”
苏慕秋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而后长长舒出一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
李云道的的确确未带一兵一卒,连开车的司机都选的是披上白袍便算得上是羽扇纶巾的澹台学君。此时澹台家最富学识的姑娘皱着精致的鼻头,车里的酒气差点儿熏得她没晕过去,幸好坐在后排的某人还算识相,主动打开了车窗,京城傍晚的暖风吹进车内,吹得人心情畅快。
“采访一下,收服一员猛将的感觉如何?”澹台学君俏皮地笑着问道。
“收服倒还不至于,只是未见时两相警惕,如今见了面却相见恨晚。嗯,当然,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看着窗外的水立方,迎着夕阳,李云道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厚黑学中,人际关系讲究利益捆绑,但是我认为最好的方式还在于收服人心。你看自古以来,哪位千古名君麾下,不是猛将如云?汉武帝有卫青、霍去病,唐太宗麾下有秦叔宝、尉迟恭,明太祖有徐达、常遇春,不一而足啊!”澹台学君的车技普普通通,车开得小心翼翼,此时一边跟随晚高峰的车流还能一边跟李云道说话,已经实属难得。
“汉武帝有祖父偃,唐太宗有房玄龄,明太祖有朱升,我有澹台学君!嗯,不过学君啊,这话我怎么听得有歧义啊?你好像总在把我往沟里带啊,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捞个皇帝当,那把龙椅子太烫,我这种嫉恶如仇的性子,怕是坐了屁股也要长疮!”李云道又打了个酒嗝,浓郁的酒气还未到前排,就已经随风飘散。
随着车流放缓了车速,澹台学君笑道:“听说你也读过很多史书,你应该知道,有时候黄袍加身都是不由自主的。”
李云道苦笑道:“你是在嘲笑我这个所谓的‘太子爷’吗?我真搞不懂,一个小小的新红门,他们应该就敢把那把椅子比作龙椅?也不怕外面的人笑掉大牙!”
趁着堵车的节奏,澹台学君回头看了李云道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新红门一年产生的GDP可以抵得上好些个国家了?”
李云道轻笑摇头:“这种事情,哪里能用GDP来衡量?”
澹台学君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心道,看来自家这位主公当局者迷,丝毫不明白那位世人眼中神人一般的男子打下的是何等让人叹为观止的大好江山。
“难道你也觉得那把椅子堪比龙椅?”见澹台学君不说话,便知道自己这位学富五车的女谋士定然是有不同意见的,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窗外西方天空的橙红色晚霞,喃喃道,“一将功成都万骨枯了,更何况是一把那样的椅子?”
澹台学君却难得认真地说道:“若是坐上去能开万世太平,你坐是不坐?”
李云道闻言笑了起来:“这世上哪里真有能开万世太平的人?至少我自认为是做不到的。当然,如果当真坐上去就能保得我华夏百姓幸福安康,就算是千针万钉,我也要试上一试的。”
澹台学君车技普通,所以车速便放得很慢,快到家的时候,却又听到某人说“先不回家,去趟秦家”,于是学君姑娘正要掰动着对她而言硕大的方向盘掉转车头的时候,终于来了救星,可惜龙五的开车技术似乎也与学步儿童无异,一路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到了秦家四合院所在的小巷口,眩晕恶心的感觉让一向脾气极好的学君姑娘狠狠给了龙五两记白眼。
目送李云道进了秦家后,澹台学君也下了车,看了一眼躺在引擎盖上迎接暮色降临的龙五,轻声道:“你为什么愿意跟着他?”
龙五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看着难得如同蓝宝石一样深邃的天空,悠悠道:“我是小师叔!”
这样一个理由竟说得澹台学君哑口无言,最后只幽幽说了句:“你的车技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
龙五这回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彼此彼此!”
澹台学君有些恼火,她发现最近几次跟龙五绊嘴皮子,自己似乎都落在下风了,不是说这家伙嘴笨吗?
“你在外头这么晃着,丁香没准早就被旁人追走了!”学君姑娘毕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丁香自然便是龙五的七寸。
果然,龙五从车头上一跃而起,仅凭着腰力,便腾入半空,而后缓缓地垂直落地。
“你再说一遍!”龙五有些恼火地瞪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姑娘,“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不敢抽你!”
“你敢!”澹台学君上前一步,脑门子都要贴到龙五的下巴了,仰着头,气势比龙五还凶。
龙五深吸了一口气,悲壮无比道:“好男不跟女斗。”
学君姑娘道:“好女不跟蠢男斗。”
“你……前胸贴后背,哪儿都没二两肉!”龙五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终于找到了一处最最致命的“弱点”。
“你……”学君姑娘冷笑三声,“你信不信我让你变成猪头?”
龙五退后两步,双臂抱胸,一脸满不在乎:“放马过来!”
学君姑娘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一样的事物,龙五先是一愣,而后大惊失色:“老头子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中?”
学君姑娘哼一声:“老爷子说了,见玉佩如见他,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龙五惊得连连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而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个……学君姑娘,像你这般貌似天仙的美女,自然都是心底善良的……”
等李云道从秦家出来的时候,龙五双颊红肿,虽然不至于如同猪头,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出什么事了?”李云道以为来了什么绝世高手,皱眉问道。
“没……没,我……我就是摔了一跤!”不等澹台学君开口,龙五抢先说道。
看看澹台家的姑娘,再看看自己可怜的小师叔,李云道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一想起万一眼前这个聪慧无双的小美女成了自己的小师婶,那自己这位小师叔怕是这辈子都翻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了。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白蝙蝠
原本这是有酒有故事的一天,李云道很高兴,但是从秦家出来后,就连澹台学君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逼人杀气。直到这位浑身酒气的主子进了四合院,学君姑娘跟负责开车的龙五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秦家原本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处遮风避雨之所,秦孤鹤如同一株参天大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如今这位在共和国隐秘战线上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也进入了风烛残年的阶段,精神比李云道刚归京时要好了很多,如今也终于能下床了踱踱步子了,但依旧看得李云道自责不已。
“去了秦家?”抱着青龙在院中散步的蔡桃夭果然还是最了解自家老公,看他脸色不太对劲便猜得七七八八,将青龙交给刚刚小姑,便陪着李云道散步到了荷池畔。
池中一轮圆月与在夜风中窸窸窣窣的荷莲相映成趣,李云道站在一方嶙峋的太湖石上,仰面看天,良久才长叹一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阳圆缺,此事还真是古难全啊!”
蔡家大菩萨轻轻依偎在身边,劝慰说道:“我知道你很自责,但造成这样的后果,也并非你当初所愿。更何况,小蛮已经尽了全力,至少这段日子你还能在京城里多陪陪老爷子。”
李云道将蔡桃夭拥入怀中,熟悉的体香传了过来,这才让他心中稍稍好受了些。
“我想跟你商量些事情,这段时间,我想每天都去陪老爷子说说话。说实话,当初爷爷走之前,陪得太少了,如今回想起来,总是后悔不已。这次反正时间也相对自由了些,我想多花点时间陪在老爷子身边。”看着恰好被云彩遮了一角的朗月,李云道喃喃说道。
蔡桃夭微微点头:“我来跟仲颖叔说一声,这些天干脆带着孩子们住进秦家去,好不好?”
李云道握住蔡桃夭的手,欣慰道:“你总是能想在我前面。”
蔡桃夭笑着将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传来,亦如当初。
次日,晨光已逝,初夏的太阳升上天空时,从前向来习惯早起的老爷子才悠悠醒来。睡眠变少是人衰老的标示,但此时贪睡便意味着离那道门槛又近了一步。悠悠醒来的老人长长叹息一声,对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人莫过于当事人自己了。戎马一生,此时日薄西山,却不算晚景黯凉,但孩子们毕竟都不在身边,家里多的是死气沉沉的暮气。
院外传来阵阵孩子嬉闹的声音,老人觉得也许是自己听错了,潇潇远在美国,又是长年单身的未婚状态,琼琚和琼玖如今忙于创业,也久未归来,哪里来的孩子呢?
老人苦笑一声,支着身子想坐起来,但手臂却不复当年的孔武有力,最后还是得唤一声,叫二十四小时陪护的医生帮个忙。
人来了,老人坐起身时才发现是李云道,又惊又喜:“昨天不是刚刚来过嘛,怎么又来了?怕是放心不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人老喜静,但真正经历过卧床不起的阶段后,便最喜欢家中来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觉得有了人气,才会觉得距离死神更远了一些。
李云道笑着给老爷子端来一杯温水,伺候老爷子润了嗓子,才笑道:“家里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上次还是没弄好,暂时没法住人,我就跟颖叔商量了一下,带着夭夭和孩子们来这边借住上一段日子。”
老人惊喜道:“好好好,京城这院子反正大得很,别说住你一家子人,就是住上几大家子也不会觉得挤,你让仲颖把你们一家子安排进潇潇的院子,那边条件相对好一些!”说着,老人自己将双腿挪下床,指了指一旁的轮椅道,“还是你推我出去,我亲自来安排!”
看着老人惊喜的样子,李云道鼻头有些发酸,但还是笑着道:“颖叔一早就安排好了,我推您出去晒晒太阳,就是小孔雀带着凤驹和点点在院子里嬉戏,怕扰了您的清静。”
“哦?孩子们都来了?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走,云道,推我出去晒晒太阳!”前院孩子们的嬉戏声越来越清晰,老爷子自己似乎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推着老爷子过了小院,又过了月门,前院里孩子们正在跳方格,身材高大的树人师兄正憨笑着帮孩子们把方格画得更清晰些,转头看到李云道推着老爷子出来,连忙扔下手里的粉笔,迎了上来:“咦,怎么来前院了?”
孩子们也看到了老人,纷纷簇拥了上来,小孔雀像模像样地用小手贴了贴老人的额头,很笃定地说道:“嗯,不发烧了,太爷爷已经好了哩!”
点点很心疼地帮老人盖好膝盖上的毯子,又抚摸着老人布遍针眼的左手,心疼吹了吹道:“妈妈说,吹吹就不疼了!”
凤驹则最为懂事,轻轻靠在轮椅旁,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感受着老人的脉搏,最后仰头冲李云道笑了笑。
一下子被三个孩子围拢着,老爷子几乎笑得合不拢嘴了,恰好蔡桃夭又抱着青龙往这边走了过来,咿咿呀呀的声响,看得老人心旷神怡。
陪着老人晒了半个小时太阳,见老人眼皮子打架,便又推回了卧房,毕竟大病初愈,身子还是乏得很。
听得老人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李云道这才跟保健医生换了班,来到前院。
恰好碰到秦仲颖手中拿着一叠资料过来,便知道高速公路上的事情,也许有进展了。
“这个人是谁?”李云道看着资料上的一张照片,这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头发甚至眉毛都是诡异无比的白色,表情也极为怪异,似乎看着谁都想上来咬上一口。
“目前只知道他的代号叫‘白蝙蝠’,是国际雇佣军市场上很抢手的一个家伙。背景很神秘,似乎并不是出自任何一国的军方系统,我初步怀疑这家伙很可能是圣教培养出来的杀手,但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作证我的猜想。有监控拍到西湖高速案发生的前一天,他曾经在魔都出现。你也知道的,魔都距离西湖,不过两个钟头的车程。海关那边也发来了协查结果,‘白蝙蝠’手下的几员干将,也分别从京城、深圳、广州等地进入我国境内。”两人在秦家前院的一处石制茶几旁坐下,立刻有下人送了一壶茶上来,秦仲颖帮李云道斟了杯茶,才接着道,“这一沓都是关于‘白蝙蝠’和他手下的资料,你先看看,到时候也许用得上。”
李云道一边翻阅着,一边问道:“武器,他们的武器才是重点。华夏不比美国、俄罗斯那些地方,枪是绝对禁止的,能弄到那些武器,一定需要当地有人协助,而且你也说,他们出了西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定是有人在策应,甚至在他们入境前,就已经把路线都规划好了。”
秦仲颖苦笑道:“上次你说过后,我就让他们在查了,但是很奇怪,无论是枪的制式和弹痕比对来看,这些枪都从来没有在国内出现过。我已经让他们把资料传给国际刑警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云道点了点头,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所有的资料都看完了,抬头道:“还有一点,就是那支特殊部队,估计得好好内审了,我怀疑有内鬼,而且内鬼很可能也参与了那晚的运输行动,否则‘白蝙蝠’这帮境外的雇佣军是不可能把时机掌握得那么好的。”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让西湖那边把当晚的资料都传过来,尤其是足迹对比。军方不是说到目前为止还有一具尸体没有找到吗?难道你就没想过,那家伙也许就是内鬼?”
秦仲颖叹息道:“我们也不是没有合理质疑过,但是那支部队很特殊,而且失踪的那个人也很特殊……”他顿了顿,继续道,“应该是这条线上的技术骨干,按他们内部现在的想法,那个人应该是和失窃的东西一起,被‘白蝙蝠’控制了。”
李云道想了想,摇头道:“一个司机,一个内部人士,一队士兵,这是一个很安全的组合,司机应该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运送什么,包括那些士兵,也许他们只知道东西很重要,却也不知道会重要到要丢性命的地步。只有那个人,他很清楚丢掉的那个东西意味着什么!”他叹了口气道,“可惜啊,那支部队太神秘了,没法正面对话,否则我去跟他们每一个人聊一聊,也许就会发现点什么!”
秦仲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据说那晚原先他们并没有安排失踪的那位跟车,原先要跟车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是临出发前,拉肚子拉得腿都站不直了,这才换成了失踪的那位吴主任。”
李云道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你让他们好好查一查,拉肚子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猜应该是吴主任投了毒,目的就是自己跟车。嗯,既然如此,那家伙应该还没死,而且很可能还没有落入‘白蝙蝠’的手里。马上给公安内部发协查通知,把姓吴的照片发下去,但要申明纪律,不要海捕形式,要秘密地查。我怀疑‘白蝙蝠’也许也正在找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