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大闹将军府(一)
人在江湖,你有酒,我有故事,朝阳下就着沧桑往事下酒,太阳升得老高时,三个男人喝得微醺,直到蔡贤豪的警卫班长悄悄跑来提醒,十点钟的时候跟将军那边还有个会,蔡家大公子这才大手一挥:“你俩先喝着,我去应付一下就回来,等我!”
蔡贤豪一走,便只剩下李云道和马雷雷俩人,不过这两人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云道,说句实话,这国内那些戴着乌纱的,我打小儿也没少接触,我就只佩服你这种敢把命豁出去给老百姓争取利益的兄弟。那蒋家的蒋青天,说起来也大大小小是个人物,你瞅瞅他在江南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年前还有位老友打电话来跟我哭诉,说是生生被巧取豪夺了几年的心血。如今干企业的,有哪个是容易的,还这么糟蹋人,要我说,当年就该直接废了丫的,省得他现在还跑出来祸害人!”数杯酒入腹,生性豪爽的马雷雷便打开了话匣子,说起那飞扬跋扈的蒋青天,马雷雷恨得牙痒痒。
“那都是过去式喽!”李云道苦笑着跟他干了一杯,摇头道,“往后怕是跟给华夏的老百姓们做点事情都难!”
“兄弟,这种事情愁什么愁?有句话说得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嘿嘿,咱如今远走江湖,这老百姓的事情,就轮到我们发愁喽!来干了这一杯,迎新崭新的新生活!”
两人再次碰杯,眨眼的功夫,蔡贤豪走后刚刚启开的茅台又下去了大半瓶。马雷雷的酒量也极好,半斤酒入腹只是一直保持着微醺的状态,跟李云道凑在一起,两人也算半斤八两,倒是话题越聊越宽,从国内聊到国际,又从现代聊到远古,到第三瓶酒喝完,厨房又送了一波酒菜上来,仍旧不见蔡贤豪回来。
李云道正欲将蔡贤豪留在别墅里的两名警卫兵唤来问个究竟,便看到刚刚随蔡贤豪离开的其中一名警卫慌慌张张地冲进别墅,用缅语对着两名同伴不知道大喊大叫些什么,但坐在他对面的马雷雷脸色微微一变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揪住那警卫问了些什么,警卫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但结结巴巴似乎还是讲清楚了原委。
“雷哥,是不是出事了?”李云道皱眉打量着警卫们匆匆离去的背影,他俩似乎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走的时候连门都忘了关上。
“豪子那边出事了。”马雷雷沉声道,“刚刚那个警卫说豪子才进了将军府不久,就听到里面传来枪声,他眼睁睁地看着警卫班长被近卫军统领耶哥当场枪毙了,他若不是正好尿急去了趟洗手间,只怕是也回不来了。奶奶个熊,一定是赤彤那个骚娘们又从中作梗!”
“赤彤?”李云道狐疑地看向马雷雷。
“嗯,那娘们儿是将军的禁脔,不知道姓吴的从哪儿搜刮来的,练了一身的媚术,这两年把老头子迷得晕头转向,可偏偏那娘们儿还总想着勾引豪子,上次豪子喝高了夜宿将军府,那娘们儿衣服都没穿就想钻豪子的被窝,被神经紧张的豪子一脚就踹下床了。那娘们怀恨在心,一定没少在老头子跟前搬弄事非,今年老头子对豪子明显没以前那么信任了,就是她吹的枕边风。我敢肯定,今天的事情,铁定又是她在从中捣鬼!”
“女人……”李云道皱了皱眉,其实他早就猜到姓吴的将军很可能是那位负责缅国事务的碧姬夫人扶植起来的傀儡人物,只不过如今傀儡羽翼渐满,于是那边就派一个能用魅惑控制和左右老头子的年轻女人过来。“刚刚你们说之前老头子说,豪子要是想要那个什么赤彤,他可以把她让给豪子?”
“对,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老家伙也是在试探豪子,如果当年豪子真敢答应,他还就真敢就地把人给枪毙了,反正这种事情这几年他也没少干!”马雷雷不屑地说道。
“嗯,这么说的话,豪子对他来说应该还有些用处,他还不至于把豪子也当场枪毙了。”李云道梳理了一下前因后后,而后认真道,“如果豪子还活着的话,我们得想办法尽快把他弄出来,否则就算吴将军不杀死他,那个叫赤彤的女人也不会放过他的,也许她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行,我这就吹哨子喊人!”马雷雷深吸了口声,一股子火气直冲脑门,“那独揽大权的老头子这几年愈发倾向独裁了,他要真敢杀了蔡贤豪,就是天王老子,我老马也要去会一会!”他在缅光混了这几年,生意做得很大,三教九流的朋友都结交了不少,也培养一批忠实的部属。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硬来,你就能吹哨子叫上几十号人,但对方可是一整个职业军队,那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李云道阻止了马雷雷打电话的动作,微微寻思了片刻后道,“我去会会那位将军!”
“你?”马雷雷吓了一跳,“你可别忘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以什么身份去?而且你这一去,豪子的身份的不就暴露了吗?”
李云道眯眼淡淡一笑:“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在别墅里等着我吧,若是到下午还没有消息,你就先出去躲一阵子,如果老头子干掉了他的心腹谋臣,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个前任总统的私生子也干掉的!”
马雷雷闻言,两眼一瞪道:“让我独自去逃命,你以为我马雷雷是什么人?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陪你一块儿去把人救出来,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你说吧,你要什么武器,你要坦克我也能给你弄辆过来。”
李云道轻轻一笑道:“这事儿,还真不能硬碰硬。”
两人想找来蔡贤豪的那三个警卫,却发现那三个家伙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估计听说警卫班长被枪毙了,这次老头子是动真格的,不像前几日只是暂时软禁了他们,所以不早点逃跑的话,恐怕下一步就要步警卫班长的后尘了。
“奶奶的,这些贪生怕死的混账玩意儿!”马雷雷气得将踹了一脚警卫办公室的柜子门,吱啦一声柜子门自动打了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足可以装备一个班的军火。
李云道扶了扶额头道:“豪子这是干嘛?家里弄这么多军火干嘛?”
马雷雷却取出一枝枪,熟练地检查着零部件,笑着道:“兄弟,你要记住,这是在缅国!”
李云道只拿了两把手枪,装好弹匣检查无误后插入后腰:“你知道将军府在哪儿吗?”
马雷雷笑道:“当然知道,他住的地方是前任总统的私邸。”
李云道愣了愣:“那岂不是你家?”
马雷雷耸耸肩膀:“我可没那种福气,我的地盘有空带你去转转,当然,如果这次事情结束后老头子还没把那个销金窟查封的话……到时候你想上天,哥哥我都有把梯子给你架起来!”
李云道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去,从柜子里取了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马雷雷看了直皱眉:“我也算玩枪玩得多的,云道,这种家伙劲儿太弱,准头倒是不错,但只适合女人用。”
李云道笑了笑:“是给女人用的。”
等看到金发碧眼的安娜时,马雷雷立刻从后背冲李云道竖起一根大拇指,这脸蛋,这身材,这样的极品东欧货可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了。
李云道将银色的小手枪交给安娜,吩咐道:“你到我们事先商量好的酒店落脚,我要跟这位马先生去处理点事情。”
安娜并没有伸手去接枪,而是诧异地看了马雷雷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他手中鼓鼓囊囊的旅行袋上:“袋子里也是枪?你们要去做什么?”
李云道实话实说道:“我一兄弟在将军府碰到了些麻烦,我要去救他。”
“将军?吴将军?”安娜问道,“那个恐怖的刽子手?”
见李云道点头,安娜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浮现了一丝笑意:“如果你想假扮成夫人的人,你就需要我,因为将军见过我。”
马雷雷闻言,顿时诧异地看向李云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夫人”是谁,却在这一刹那间对这年轻的东欧姑娘也刮目相看——刀山火海龙谭虎穴,面对真正的危机考验时,亲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更不用说是让一个女人有勇气陪着自己去经历那血雨腥风了。马家大少这回对李云道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早就知道这位王家大少之前一口气娶了蔡桃夭和阮钰,还跟那位国际巨星齐褒姒保持着暧昧的男女关系,如今又来了一个东欧姑娘,这让在那位比基尼小姐身上费了不少心血的马家大少相形见拙。
李云道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见安娜如此说,当即决定:“走,不过安全第一,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大闹将军府(二)
自从将军别墅里传来了枪声,整个位于缅光市最核心区域的将军府就进入了戒严状态,距离将军府百米的地方就设了路哨,架起了路栏,道路两旁各一辆绿色皮卡,车顶上架起了一挺重型机枪。而接到了从将军府发出的指令后,原本就被军事化管理的整座城市也开始进入戒严状态,通往将军府的一路上,时不时地便能看到荷枪实弹的军队和警察。
“老头子这是心虚啊!”马雷雷看着车窗外的景像,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自从他接管了这个国家后,反对的声音就从来都不曾停止过。这几年杀了不少反对者,公开反对的声音这才稍微偃旗息鼓了。”
“表面的恭顺往往会酝酿成内心深处更大的激愤,只是时间尚未成熟的时候,往往表现为眼下这种万民低眉顺目的状态,看看历史便知道,这世上的独裁者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李云道看着窗外一脸肃穆和紧张的军警和匆匆来去的百姓,若有所思地道,“百多年前,我们华夏人也是过着这般的日子啊!”
“兄弟,记住我的话,不在其位,不谋其职!”马雷雷笑着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趁着酒劲冲后座的东欧姑娘努努嘴,大意是这姑娘可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啊,你小子可不能暴殄天物啊!
将军府,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几乎将那座刚刚发出枪声的别墅围得水泄不通,一身笔服军装的吴将军气急败坏地在他宽敞的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口中不停地骂骂咧咧:“混账, 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
近卫军统领耶哥站在办公室的门旁一言不发,刚刚就他执行了将军的命令,将将军智囊查尔斯先生的警卫班班长就地枪毙了,其原因只有一条:这个在前总统时期就入伍的年轻人胆敢与反对武装眉来眼去。命令是在查尔斯快要到达将军府的时候下达的,在将军下达命令之前,耶哥只看到赤彤小姐进了将军的办公室。作为近卫军统领,也是将军最信任的部属之一,他并不想去做那些无聊的揣测和联想,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自己的天职,自己所要做的,便是执行将军的命令而已。
可是,年轻人那张至死也依旧圆瞪着的眼睛到此时还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自己的战友,袍泽兄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中,那个来自土瓦的年轻人曾经立下过不小的战功才被擢升为班长, 而就在刚刚,那个一笑便会露出两排皓白牙齿的年轻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自己一枪打穿了脑袋——鲜红的脑浆溅了自己一脸,此时想起来,耶哥便觉得有些恶心。
“混蛋,一个间谍在他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混蛋,不知道多少机密流进了那些家伙的手里,混蛋!”杀了人,老头子却依旧不解气,甚至把查尔斯也软禁了起来——顺带着,他想看看,自己身边究竟多少人会帮查尔斯来求情,听说这几年查尔斯在缅光高层结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朋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那些朋友们也该要现身了。想到这里,老头子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阴狠的笑意:“耶哥,今天来帮查尔斯求情的那些家伙,你都给我一个一个地纪录好!”
耶哥连忙立正行军礼:“是,将军!”
老头子手掌朝下冲他压了压道:“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没有旁人在,就不用这般拘谨了。”
耶哥挺直胸膛:“将军,我对您的敬重是发自内心的。”
老头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笑了笑道:“还是你们这些老部下值得信任啊,只可惜你们都没有读过几年书,打起仗来你们是一把好手,但是要说治理这个国家,唉,怕是你们有心也无力啊!”
耶哥正色道:“只要能在将军身边效劳,做什么都是属下们的本份,任何事情,我们都定当尽心尽力。”
老头子微笑点头,但想到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那些可恶的家伙们,就应该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统统处死!”
耶哥闻言心中一惊,这还是当初那个总是想着给缅国百姓提升生活水平、改善生活状态的将军吗?这些年自己心甘情愿地充当他手中的那把快刀,为的就是缅国能走出经济低谷,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实似乎与当初的愿景背道而驰,而且相距越来越远。他看向那位仍旧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的将军,这几年将军老了很多,腰背也佝偻了些,脸上的笑意也不得从前那般爽朗,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好像也不像从前那般英明了。难道说,权力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他突然想起查尔斯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绝对的权力等于绝对的腐败,只有将公权力放进笼子里,对普通的公众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他连忙上前帮将军拿起那台内部通讯电话:“我是耶哥!”
听完电话里的汇报,耶哥的脸色有些怪异,捂住电话的话筒道:“将军,派出的前方哨岗说,碧姬夫人派人前来拜访。”
老头子的脚步微微一滞, 惊疑不定地看向耶哥道:“她的人?她的人来干什么?”
耶哥苦笑道:“她的人哪次不都是不请自来嘛!”
老头子吁出一口如同拉风箱一般的粗气,沉思了小片刻道:“让人把他们带过来,哦不,是请过来!路上客气些!”
耶哥重复了老头子的命令,放下电话道:“将军,要不要做一些安排?”
老头子问道:“他们几个人?”
耶哥道:“一男一女,我的人认出其中一个是碧姬夫人的贴身女仆,上次也来过缅光。”
老头子点点头,不屑道:“两个人而已,翻不出什么水花!不知道那婆娘又想出了什么花样出来,哼,她还真当我是个可以任由她捏的软柿子吗?把他们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又要耍什么新花样!”
吴将军办公室在别墅的三层,就在别墅的二层,一间客房前守着四名手持武器的近卫军,哒哒哒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这些耶哥的手下又岂会不知来者是谁!果然,那人未至香风却已到了四人的面前,四人却目不改斜视,甚至连多瞟一眼那女人的勇气都没有。谁都知道,这是吴将军的禁脔,别说是自己这些人了,就是他们的近卫军统领耶哥,在这女人的面前也往往不敢正视。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瓜子脸,青丝如瀑,一颦一笑都颇带媚意,走起路来会自然地扭动腰肢,如同风中的轻柳般让人迷醉。来到四名近卫军的面前,这个叫赤彤的女子媚然一笑:“查尔斯在里面?”
四人均低头,只有前方一人应道:“是的,赤彤小姐。”
赤彤轻声道:“我想进去跟他聊一聊。”
四人均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赤彤轻笑道:“你们的耶哥杀了查尔斯的警卫班长,难道你们不怕他一怒力之会投靠反对武装吗?”
查尔斯先生是将军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心腹顾问,这几年对将军出了不少好主意,如果查尔斯投靠了反对武装,那么对于军事政权来说,绝对是一大损失。
“放心吧,我就跟查尔斯聊聊,待会儿将军也一定会找他谈心的。”赤彤云淡风轻地说着,看着那用钥匙打开房门的近卫军小队长,点头微笑道,“你很不错,我会跟告诉耶哥,让他提拔你的。”说着,赤彤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一脸愁色的蔡贤豪正坐在床上抽烟,看到赤彤开门进来,顿时心生警惕,但脸上依旧客气万份:“赤彤小姐,您不去找将军,怎么跑到我这个被软禁的地方来了?”
赤彤双手抱臂,一脸冷笑:“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蔡贤豪故作一脸诧异:“赤彤小姐,您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查尔斯何曾得罪过您?在我心目当中,您永远是如同白莲花一般圣洁的存在……”
“够了!”赤彤打断蔡贤豪毫无诚意的马屁,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恃宠而骄,真以为你能给将军出些点子,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蔡贤豪一脸无辜道:“赤彤小姐,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鄙人只不过是将军的一名小小幕僚,哪里敢说什么恃宠而骄啊?至于您说的为所欲为,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赤彤冷哼一声:“你这副面具,我迟早都会给你揪下来。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身边那个警卫班长跟反对武装眉来眼去的事情,就是我查出来的。你这副面具后面藏着一副什么样的诡谲心思,我迟早都会给你原原本本地挖出来!”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似乎憋着满腔的怒火,“查尔斯,我一定要让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大闹将军府(三)
高高在上的那些人,当隔着屏幕看时,你会觉得离那个世界很远,等那些人当真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就会觉得,不过是跟你一样普普通通的人罢了。见到这位如今在缅国算得上是土皇帝的吴将军,李云道下意识地感慨,碧姬夫人倒还真是选了一个好傀儡:眉疏眼宽山羊胡,典型的志大才疏的粗人。
见到李云道的这张陌生面孔时,老头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安娜身上,顿时心中生出一抹冷笑:碧姬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自己这儿派,当真不担心自己一怒之下宰了一两个?心中想着杀人的事情,但脸上的笑容热情之至:“欢迎欢迎,贵客远道而来,应该打个电话我好列出仪仗队相迎啊!”
李云道倒也丝毫不心虚,只摆摆手道:“相迎就不用了,夫人吩咐,今日的会面一定要保持足够的低调。”
老头子干笑两声:“哪次跟夫人的人会面,不是保持着足够的低调?”说着,转身吩咐站在角落里的耶哥,“让他们泡两杯好茶上来,就用华夏的大红袍!来来来,贵客快请坐!”
引着李云道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老头子又试探着问道:“以往只见过夫人身边的吴先生,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李云道笑了笑:“我姓王。”这个时候,李云道也清楚,在老头子面前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神秘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寒暄了一阵,茶也上来了,老头子终于步入正题:“王先生,不知夫人这次派你来,是为了……”
李云道只是拿着那大红袍闻了闻,陶醉地点点头:“好茶啊,将军果然好品味!”
老头子笑道:“这是华夏那边的朋友送的,说是虽然不是华夏武夷山那株古树上的茶,但味道也相差无几,看来王先生是茶道中人,回头走的时候,我会让人准备好茶叶,还望王先生笑纳!”
李云道笑着摆摆手道:“将军客气了,这次来,只为办好夫人吩咐的差事。”
老头子自己轻抿着茶液,看着那荡起微微涟漪杯面,淡淡问道:“不知夫人对吴某有何差遣?”
李云道笑道:“将军言重了,差遣哪里敢,只是夫人想见一见将军身边的一个人,说是让我把那位足智多谋的查尔斯 人请过去,有些事情她想面对面地跟查尔斯先生聊一聊。我刚刚从查尔斯府上过来,府上的警卫兵说今天早上查尔斯来了将军府,我原本是不打算惊忧将军的,但既然人在将军府,夫人那边又急着要见人,不得已还是只好打忧将军的清静了。”
闻言,老头子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碧姬要见查尔斯?为什么?她想要做什么?还是说,查尔斯早就跟她认识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如今还没有完全坐稳,军政府中有很多重要岗位上都坐着碧姬的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碧姬那个贱人的监控中。可以说,自己要坐稳这个位置,还需要起码五年的时间,用这五年的时间,他会慢慢地将碧姬的人边缘化,但是,如果自己之前颇为信赖的查尔斯也是碧姬那边的人,那么自己此前的布局岂不是全面前功尽弃?但他有种直觉,查尔斯应该目前还不是碧姬的人,那么她找自己这位智囊做什么呢?突然,老头子想到了某种令他几乎窒息的可能性:如果碧姬打算抛弃自己扶另外一个人上位的话,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就是查尔斯了。
“哦,原来是夫人想见查尔斯,简单,我就这让人去把查尔斯叫过来。”他抬头对自己的近卫军统领耶哥道,“去,去顶头的休闲吧把查尔斯叫过来。”老头子面色和蔼地吩咐道。
耶哥正想说刚刚您不是让我把查尔斯关在楼下的客房吗,但看到老头子凌厉的眼神,耶哥立刻会意,忙敬礼道:“是,将军!”
李云道知道事情办得太顺了,其中便有诡异之处,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耶哥小跑进来道:“报告将军,查尔斯先生不在顶头的休闲吧,我问了顶楼的近卫,说是十分钟前他就离开了。”
李云道心中冷笑,看来不给点压力老头子是不打算交人了,当下轻笑道:“将军,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见有人出去,是不是弄错了?听说刚刚查尔斯先生在家里喝了不少酒,是不是后劲儿上来,在将军府里随便找了一间房就睡下了?还要麻烦将这派人好好找一找。”
老头子面色不愉,皱眉看着李云道:“王先生,我将军府里可是有女眷的……”
李云道正色道:“将军,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
李云道还没说完,有人连门都未敲,但气势汹汹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一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眉眼间梨花带雨的女子冲了进来:“将军,查尔斯他……他……”那女子轻咬下唇,眼圈微红,晶莹泪珠往下流着,脸上的表情悲愤交加,令人望而生怜。
老头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宝贝,怎么了,查尔斯他又做什么混账事情了?”
女子显然没料到办公室里有客人,但这似乎更让她产生了演戏的冲动,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滚落:“我本来好意想帮将军去劝一劝他,可是他……他……他想非礼……”
老头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哼,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你先去休息,我来处理这件事情!”将那叫赤彤的女子哄了出去,老头子这才又转向耶哥,“去,把那个混账玩意儿给我带过来!”
说完,他才想起旁边还有客人,而且还是相当棘手的不速之客。
“让王先生见笑了!”老头子帮李云道斟了些茶,接着道,“赤彤是我忘年的红颜知已,甚得我心,查尔斯年轻气盛,喜欢优秀的姑娘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之前我都跟他说过了,如果他喜欢,我可以在他与赤彤之间的牵线搭桥,可是他当面就拒绝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李云道心中腹诽不已,这老头子把刚刚那妖媚的缅国女子当了块宝,人家蔡家大少在京城啥样儿的美女没见过要跑到你弹丸大的缅国来找红颜知己?不过他也的确为蔡贤豪的处境有些担忧,看来老头子对查尔斯起杀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还有个随时想置他于死地的枕头风一直这么吹着。他心里想着,但脸上却微笑着,说道:“将军大人大量,小弟佩服!不过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我建议往后压一压再处理,夫人那边正等着我带人回去呢!”
老头子笑了笑:“不急不急,来都来了,喝杯热茶,起码吃顿便饭再说,缅光离吴帕,也就几个钟头的车程,待会儿我派一个连的兵力护送你们回吴帕市!”
李云道本想说不用,但是又怕引起老头子的怀疑,当下承情道:“那就有劳将军了,听说最近路上的确不太平,刚才早上来缅光的一路上,我都在担心,万一碰上反对武装可怎么办,有将军的军队护送,我心中也就踏实了,在这里,我先行替夫人谢过将军。”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而后便看到近卫军统领带着愁眉苦脸的蔡贤豪走了进来。
“将军,查尔斯先生带到!”耶哥复命后就退回到自己经常待着的角落里。
“将军,我……”蔡贤豪进一门,便看到怒目瞪着自己的老头子,正欲说什么,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哦,这就是传说中赛诸葛的查尔斯先生?久仰久仰!”李云道连忙起身,主动伸手相迎。
两手相握,眼神交汇,蔡贤豪哪里还猜不到对方要干什么,心中焦急万分,却也只好配合着演戏。
“这位是……”蔡贤豪看向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的老头子,显然,老头子正在观察他看到李云道时的反应。
见蔡贤豪的反应倒似正常,老头子这才笑着起身:“这位是王先生,王先生服务的一位大人物想见一见你,所以派他亲自来请你过去一趟。”
“大人物?”蔡贤豪不解。
“嗯,现在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了,就是从财力和军事等多个角度支持我们走到今天的那位夫人。这样吧,你和赤彤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吧,抓紧时间收拾一下,马上跟王先生去一趟吴帕!我会安排一个连的兵力护送你们过去。”
“哦,好的!将军,我跟赤彤小姐……”蔡贤豪立马意识到那个恶毒的女人又来挑拨离间了。
“这个问题等你回来再说!”
“这样吧将军,便饭我们就不吃了,毕竟让夫人等着不太好,等我护送查尔斯先生回来的时候,我们好好喝上几杯!”李云道笑着对老头子道。
老头子沉吟片刻,对耶哥道:“去,准备两份厚礼,再安排一个连,护送贵客回吴帕。”
“感谢将军!”李云道冲将军微微欠身,便对蔡贤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劳了,查尔斯先生!”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大闹将军府(四)
将军府守卫森严,一路上明岗暗哨无数,如果没有耶哥这位近卫军统领带路,怕是一只苍蝇也很难飞出去。
一路上众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前方带路的耶哥更是不擅言辞的那类人,待走到内府前一处小广场时,已经有一个排的近卫军集结完毕,安静地候在原地。李云道看了看人数,虽然说是一个排,但人数还不到二十人,皮肤黝黑,穿着黄绿相间的缅国军方的制式军服,虽然身材不算高大,但每个人的虎口处都有一层厚茧,一看便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趁着耶哥用缅语在训话的时候,蔡贤豪用中文小声对李云道说道:“这是老头子的核心部属,都是老兵,战力绝对不容小觑。”
李云道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引起耶哥的怀疑,只要他们还没有走出缅光,就不能算是绝对安全。
耶哥训完话,转身对李云道客气道:“王先生,从缅光这一路到吴帕其中不乏被反对武装控制的区域,我们士兵会护送你们到吴帕,然后再护送查尔斯回缅光!”
李云道立刻听出了耶哥的言外之意——不管夫人找查尔斯做什么,事后都必须把人送回缅光!看来,对于老头子的军事政权来说,蔡贤豪的确是核心人物之一。
正庆幸还算幸运地骗过了将军等人,李云道刚要带着蔡贤豪等人出发,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地面都仿佛在晃动一般。李云道下意识地拉着蔡贤豪和安娜匍匐在地上,耶哥的第一反应却是开始疯狂地往将军办公室的方向跑,边跑边通过手中的通讯器下达着各种指令。
那一个排的近卫军则一脸茫然地待在原地,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蔡贤豪看着爆炸和零星的枪声传来的方向,皱眉道:“估计是反对武装发动突袭了。我们得尽快离开,否则这里一旦成为交火区域就太危险了,枪炮这玩意儿,可不管你是华夏人还是缅国人。快,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
扔下那一个排的近卫军,李云道带着安娜快步跟上蔡贤豪的步伐,往东侧的一处建筑奔去。
很快,经过一处缓坡后,三人带到一处地下停车场,蔡贤豪熟练地推开门旁的电闸,灯亮后李云道看清了停车场中的场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些都是吴将军的?”眼前是一个大型的地下停车场,停着数百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其中不乏兰博基尼、法拉利、保时捷一类的超跑,更有像劳斯莱斯幻影这类的限量版豪车。
蔡贤豪一边带着两人往最里面走,一边道:“老头子的爱好,哦不,应该说是癖好,就是搜刮全球各地的豪车,车就跟老头子的小老婆似的,他也送过我两辆,一辆奥迪R8,还有一辆法拉利,太高调了,我都放在车库里,平时很少开。”
最里面有一辆在一众豪车中毫不起身的老款宝马750,蔡贤豪拉开直接坐了进去,“上车,这辆车看着老,但是却是定制的特级防弹车。”
待李云道上了车,蔡贤豪才接着道:“老头子刚上台时还算是比较开明的,只是这几年越来越刚愎自用了。”
李云道想了想,笑着道:“所以,你被派过来的任务一开始是监视,后来就变了,对不对?”
蔡贤豪苦笑不语,任务这种事情,都是绝密文件,哪里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所有人说的,当然,李云道是个例外,虽然国内传闻他已经牺牲在了中缅交界的密林里,但是他二部反间谍处副处长的身份却并没有被撤销。但李云道的确没有猜错,一个稳定却不团结的邻国是最符合国家利益的,但如果老头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华夏的利益,那么他的军事政权存在的必要性就要受到质疑了。
蔡贤豪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出停车库,远处的枪声却最来越近。蔡贤豪紧握方向盘:“坐稳了,待会儿可能会有点麻烦。”
还未等他说完,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一颗炮弹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正落在那一排原地待命的近卫军旁,轰地一声炸开,残肢断臂的场景惨不忍睹。
坐在后座上的安娜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抑制了想吐的冲动。
“看来已经打进来了,来不及跑了!”李云道镇定地看着远方腾起的硝烟和冲天大火,“你跟反对武装有没有联系?”
蔡贤豪摇头道:“老头子和反对武装那些家伙,在我眼里就是老虎和狼群的区别,这些家伙一旦杀红了眼,可不管你是什么人。”
李云道叹息道:“自古一将功能万骨枯便是这个道理。走怕是走不了,将军府里有没有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
蔡贤豪道:“如果他的人抵挡不住了,老头子这种狡兔三窟的家伙,应该是有秘室或者秘通的,但是只有他清楚,当然,耶哥可能也知道,毕竟他才是老头子最信任的人。不过,还有一个人,老头子应该也会带她走!”
李云道立刻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叫赤彤的女人?”
蔡贤豪道:“赤彤很有手段,所以老头子现在把她视作珍宝,要走的话,老头子一定会带上她。不过,她愿不愿意走就难说了。我一直在查赤彤是谁派来的,现在我知道了,就是老头子背后的那位夫人。”
李云道点头道:“圣教在作祟啊!”
说着话的功夫,蔡贤豪开着那辆宝马防弹车已经绕过了广场上那些哀嚎的士兵,越过草坪,直奔将军所在的那栋别墅。
嗖——一颗炮弹眼看就要落在宝马车前进的动线上,李云道见势不妙,猛地一拉方向盘,车刹,车身忽然平地飘移,那炮弹轰地一声,车身左侧十米外的地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防弹宝马车直接推出去数米远,飞溅的炮弹片和碎石噼里啪啦地落在车身上,仿佛流星雨一般。
蔡贤豪面如土色,坐在后排的安娜也吓得惊魂未定,只有坐在副驾的李云道见惯了枪林弹雨的场景,面色镇定:“走,尽量靠近别墅,动作要快了,看刚刚炮弹的轨迹,反对武装起码已经突破了两道防线了。”
所幸的是,直到车子停在别墅门前的水榭旁时,再没有炮弹再落下来,李云道三人迅速回到刚刚将军所在的那间办公室,只是此时早已经人去楼空,别说这间办公室了,整栋别墅里,连一处人影都看不到。
“不好,他们已经走了!”蔡贤豪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头子很可能去跟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汇合了。”
“密道应该就在别墅里,快找!”李云道当机立断,“反对武装最后一定会占领这里,不过没有将军的将军府,只不过是个空壳子,他们就算占领了这里,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更多的应该是某种象征意义。”
蔡贤豪道:“这里是前总统的府邸,反对武装里有绝大一部分人是效忠于前任总统的,嗯,也就是马雷雷那家伙的爹。”
李云道突然一拍大腿:“坏了,雷子还在外头等着我们。”
蔡贤豪一愣:“他跑来做什么?”
“原本他也是要进来的,但老头子见过他,怕露了馅,就准备在外面侧应我们,等我们一出去就跟我们汇合。”
“别担心,雷子那家伙从小脑子就好使,他要是看到情况不对,应该先撤了。”蔡贤豪安慰李云道说道,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有他手机号吗?”李云道指了指将军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给他打个电话,要是没走得了,让他想办法溜进来跟 我们汇合,他一个人活下来的概率总不如我们四个人在一块儿。”
蔡贤豪拿起桌上的电话,刚拿起却又放了下来,摇了摇头道:“线被切断了,看来反对武装这次当真是想瓮中捉鳖了!”
李云道寻思了片刻,便听到一旁的壁炉里有动静,连忙冲蔡贤豪做了个噤声动作,指了指壁炉,蔡贤豪拿起挂在墙上的两把长剑,扔了一把给李云道,而后悄悄走到壁炉的另一侧,两人点头,分别双手握剑。
一个脑袋从壁炉里探了出来,蔡贤豪立刻一剑刺了过去,那人吓得目瞪口呆,但刺过去的剑却被李云道一下子挑开了:“豪子,等等,好像雷子!”
果然,那人正是刚刚在外头等着侧应的马雷雷,见到两人,喜出望外:“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怎么进来的?”李云道诧异地问道。
“外面突然打起来了,好几辆坦克把路封了,我看无走可走了,就钻进了下水道,没想到里头别有洞天,我摸着摸着,就走到这儿来了。”马雷雷一身臭哄哄的味道,从壁炉里跳了出来,“哎呀我去,这回估计洗三遍澡都洗不干净这一身的污泥了!”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蔡贤豪也不顾他身上的臭味,熊抱了发小一下后转头对李云道说道,“既然雷子能进来,我们也就能出去吧!”
李云道却看着壁炉若有所思道:“可能不但能出去,而且很可能老头子的密道就在这里。”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仅容一人通过的壁炉内侧果然安置着便于上下的铁梯,往下不到三米的距离,是一道只能从壁炉这一侧打开的气密门。这让李云道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很明显,刚刚吴将军带着近卫部属离开的时候打开了这道气密门,否则马雷雷从密道一侧根本无法打开。
打开气密门,一味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在李云道不是娇生惯养的那类大少,蔡贤豪虽然是蔡家大少但因为这几年常年奋斗在特殊战线上,这点苦头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马雷雷原本就从密道来,早知道这气味不好受,倒是那模样清秀美丽的安娜让人刮目相看,全程毫无怨言,还尽心尽责地用微弱的手电灯光帮李云道照着前进的路。
地下通道出人意料地纵横交错,在一处叉路口四人再度停了下来,李云道小声对身后的三人道:“看样子我们已经离开交火区域了。”
蔡贤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边几条通往未知方向的地下通道,说道:“得想办法阻止老头子跟郊外的军队汇合,真的打起来,对于缅国的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场天灾人祸。老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老头子这一边在火力上其实占了较大的优势,尤其是在空军上,但反对武装据说这两年躲在山里休养生息,实力也不容小觑,只怕最后苦的还是缅国的普通国民。我们虽然不是缅国人,但看着普通人受罪,心里总不是那么回事。云道,我知道你主意多,要不你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阻止老头子跟郊外的军队汇合?”
李云道笑了笑道:“你这么做,就不怕上面找你麻烦?”
蔡贤豪笑道:“我得到的指令是关键时刻可以便宜行事嘛,既然有‘便宜行事’这样的前提,那么这种时候,能多为这些异国的老百姓多做一点是一点,毕竟……天大的政治,也比不过老百姓的命!”
李云道冲他竖起大拇指:“不亏是蔡家老爷子亲手培养出来的,有魄力!”蔡家老头子在战场上向来以菩萨心肠著称,他一手培养的嫡孙看来在这一点上很好地继承了老爷子当年的衣钵。
马雷雷闻言却急了:“豪子,你搞什么名堂?好不容易才从那个老军阀手里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送死?”
蔡贤豪笑着摇头道:“雷子你别急呢,谁说我们要回去送死,只要阻止了老头子,缅国的内战打不起来,你在缅国的生意照样可以做下去,新政府要组建,还不得靠着你在缅光交的那些上层朋友?”
马雷雷急道:“生意算个球啊,命都没了,要钱有个屁用?要我说,我们抓紧离开缅光,我估摸着反对武装只要攻进别墅就猜到老头子从密道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肯定已经不多了。”
蔡贤豪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四人头顶处传来一阵异响,有人扔了一个冒着烟的东西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李云道看清那玩意儿的模样,顿时脸色大变:“震荡……”
还没跟他说完,那玩意儿便迸发出强光,同时轰地发出一声巨响,李云道在看到那震荡手雷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去想摸枪,随着那一声巨响和光亮,整个人便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李云道发现自己的眼睛酸涩无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绿色的帐篷里,强忍着剧烈的头痛,他支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看到安娜正呼吸均匀地躺在自己身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他自己又警觉了起来——刚刚与自己一起在地下密道中的蔡贤豪和马雷雷两人却不见了踪影。
那颗震荡手雷的后遗症使他仍旧耳鸣不已,李云道用手指摁了摁耳洞口,耳鸣并没有消失。他晃了晃脑袋,让眼前的重影逐渐消失,这才缓缓爬到安娜身边,轻轻推了推安娜的胳膊,可惜安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耳鸣声虽然未消,但四周不断传来人声,李云道瞬间便猜到,自己和安娜应该在某处军营中。难道是老头子带人杀了回来?但从时间上来看,并没有充足的时间让老头子跟外面的军队汇合又重新杀回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刚刚自己四人遭遇了反对武装,四人被俘虏后,很可能有人认出了蔡贤豪和马雷雷一个是老头子身边的谋臣,一个是缅光腰缠万贯的商人,所以将两人分别关押了。
再次躺下闭目养神的李云道很快便确认这个可能性极高。突然,账外响起了一个脚步声,而后便听到有人掀开帐篷的帘子,一人走进帐中,踢了踢佯装昏迷的李云道,而后便越过李云道凑到仍旧昏迷不醒的安娜身边,李云道的眼睛微微眯开一条小缝,便看到一个去打个赤膊、模样猥琐的缅国男子正伸手去解开安娜的衣扣。
那猥琐的缅国男子似乎有些紧张,手微微颤抖着,一粒衣扣花了好一会儿才解开,便听他微微吁了口气,又伸手移向第二粒纽扣。还未曾等他触及到那女子饱满胸口上方的第二粒纽扣,便听得脑后传来一阵劲风,诧异传头想看个究竟的时候,一只大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脑后,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一招击晕缅国男子的李云道立刻开始搜身,从这家伙腰间搜到了一把日本产的手枪,看样子这个猥琐的家伙还是这处军营里的小头目。将手枪插进后腰,脱了这家伙的袜子塞进嘴里,又撕了他的一侧的裤管绑了他的手脚,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顾不得多等,处理好俘虏后,他又推了推安娜,看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便猛掐安娜的人中穴,不久便听到一声轻吟,他连忙捂住安娜的口鼻,小声在她耳边道:“别出声,我们好像被人俘虏了,外面很可能有守卫。”
安娜看到是李云道,惊恐着挣扎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而后便看到身边被绑得结实的缅国男子,惊异地小声问道:“他是谁?”
李云道指了指她衣服最上方的纽扣:“一个图谋不轨的家伙,不过被我制服了!”
安娜俏脸微红,点头说了声“谢谢”,而后便看到身边少了两名同伴,奇道:“查尔斯先生和那位马先生呢?”
李云道指了指那被缚的缅国男子道:“你会说缅语,我问他,你帮忙翻译!”
安娜点头,警惕地看了看帐篷的外面:“不能让他发出太大的声音,否则……”她也听出来了,周围应该有很多这样的士兵。
李云道将那家伙弄醒,那人徒然看到对着自己的枪口,吓得两眼瞪得浑圆,一时间弄不清楚明明刚刚自己正在解那女子的衣服,怎么突然就被人俘虏了呢?
“不要动,也不要企图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在你出声之前,我会用这把小刀划开你的气管,相信我,在我划开你的喉咙之间,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李云道手中飞旋的三刃刀让那缅国男子看得心惊肉跳,听懂安娜的翻译后,连忙飞快点头。
李云道轻轻取掉摁在这家伙嘴里的臭袜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缅国男子因为紧张而语速飞快道:“这……这里是光复军的军营。”
李云道一时间没明白“光复军”是什么意思,幸好安娜比较了解缅国的国情,解释道:“反对武装因为有好几拔不同的势力,之前都是一盘散沙,但是从去年开始,他们就联合组成了一支军队,起名叫‘光复军’,意思是‘光耀共和,恢复民主’。”
李云道恍然,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四人刚刚应该是一头撞到了反对武装的人。
“跟我们一起被俘的还有两个人,他们人呢?”李云道问道。
“你们一来,他们两人就被送到指挥部去了。”那人解释道。
“指挥部在哪儿?”李云道皱眉问道。
“指挥部设在一家酒店里,那里头有个赌场。”
李云道立即反应过来,敢情马雷雷的酒店一早就被反对武装攻占了,而且还变成了反对武装的“根据地”。
“这里离指挥部有多远?”
“不远不远,就在西南方向三公里的地方。不过,这一路指挥部设了很多火力防线,你们……你们没有通行证,根本过不去!”那人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跟着说道,“我可以带路,我有通行证,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不等这家伙说完,李云道伸手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按,那人便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见李云道将臭袜子重新塞回这家伙的嘴里,安娜小声问道:“先生,为什么不让他带路?”
李云道笑着摇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觉得会安什么好心吗?”
安娜虽然不懂这句中国古俗语的意思,但大致也能明白李云道所想,轻轻点头道:“要是再有两套军服就好了,我们至少可以想办法混进军营里找辆车。”
李云道指了指外面,笑道:“中国有句歌词,叫‘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可以解封,等了番外许久的兄弟姐妹们有福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缅光之变
暮色降临时,远方稀稀拉拉的枪炮声渐弱,又等了片刻,夜色笼罩上这座白日里战火纷飞的城市时,李云道悄悄从敞篷里摸了出来。所谓的光复军对这一男一女两名俘虏并没有给予太多的重视,甚至连看守的人也只刚刚的那名赤膊军人。没有人注意到混乱的军营某个角度里传来的两声闷哼,不久后,换上光复军军服的李云道和安娜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帐篷。
因为是临时营地,周边并没有设置铁丝岗一类的阻碍,借着朦胧的夜色,两人迅速辨清方位,离开军营,向着光复军的临时指挥部进发。
因为战争的临近,将惊恐的缅光市民驱逐出了这座原本佛光普照的城市,只有少数不愿背景离乡的人躲在家中,拉上窗帘,也不敢开灯,生怕被战争这头洪水猛兽盯上,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离开军营后不久,李云道在一处街角找到一辆还插着一车钥匙的摩托,地上还有血迹,应该是在刚刚的战斗中被误伤的无辜市民留下的。李云道试着发动了摩托车,轰鸣的引擎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上来,我们必须节省体力。”李云道将安娜拉着坐上摩托,却在经过一处古老寺庙的时候停了下来,“你在这里等我!”光复军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现在跑去人家的临时指挥部,恐怕也是九死一生,带着安娜,反倒有诸多不便。
安娜似乎也猜到了李云道的顾忌,也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从摩托上跳下来,恭敬道:“先生,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云道点头,将刚刚从被他打晕的光复军手里抢来的枪递给她:“你自己随即应变,等我回来。”
不等安娜再说些什么,李云道便拧动油门,摩托车披着缅光的夜色,那孤单的身影终于缓缓消失在巷尾。
安娜歪着脑袋想着些什么,冷不防一个光头的和尚走到她的身后:“姑娘,外面危险,来庙里躲一躲吧!”和尚生得獐头鼠目,目光闪烁,打量眼前漂亮的女施主时,忍不住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安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躲在那寺庙门后的几双同样不怀好意的眼睛,浅浅一笑道:“好啊!”
安娜戴下军帽,露出一头漂亮的金发,寂静的夜里,那些喉头耸动的声音是那般地清晰。待人进了寺庙,和尚们轰地一声关上了寺门,几个光着脑袋的家伙笑得猥琐至极。
安娜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夫人说,如今是末法时代,诸法皆靡,你们这些修佛的人,怕是也受了这乱世的影响啊!”
出门迎安娜进来的和尚第一个就忍不住了,狞笑着扑上来。
砰!一声枪响,将剩余的几个和尚吓得不约而同地倒退半步,再看那扑上去的和尚,已然没了半边的脑袋,那手中拿枪的金发姑娘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一般,吹了吹枪口的哨烟:“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哟!”
将安娜放在寺庙便以为大后方便能平稳的李云道被二月的夜风吹得忍不住了个寒颤,他慢慢降低车速,距离胜利大酒店不足两公里的地方时,李云道便发现了光复军的暗哨——摩托车这种动静大太的交通工具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他也只好舍了摩托车,在昏黄的路灯下前行。
从目前来看,白日的火力交汇点主要集中在将军府,市政建设几乎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光复军的确是存着推翻老头子的独裁统治后、再行推选总统的想法。只是,炮火一起,城中的有钱人几乎在第一时间都同时离开了缅光,剩下的多数是不愿离开故土的穷苦市民,大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只能偶尔碰到成群结队的流浪狗。
绕过几处暗哨后,李云道慢慢逼进了光复军的临时指挥部所在——胜利大酒店,只是看到被防御工事导层层包围的酒店,他便意识到一个问题——看来正大光明地要遛进去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正在踌躇之际,酒店的另一侧传来了几道的枪声,而后枪声却越来越密集,目力所及的所有光复军士兵听到枪声后均一脸紧张,下意识地将枪口都对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光复军军官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士兵一阵吼叫,原本守卫在这一侧的士兵统统赶往前方发生交火的区域,面对李云道的这一侧一下子就变成了火力真空。
李云道一顿狐疑:这光复军里头就没有人能坐阵指挥吗?要是这会儿吴将军的人从这一侧发起进攻,几乎毫无抵挡地就能攻入胜利大酒店了。但李云道也知道事出异常必有妖,正打算观望一阵子的时候,一个队身着军政府军服的士兵果然从侧翼包抄了过来。
一看到这一侧的防御工事后连人影儿都没有,这队人马立刻喜出望外,当头的一个做了一个挥手的姿势,便见这个十来人的小分队快速地向着酒店后门移动。
只是,他们才绕过两道防御工事,正欲越过最后一道工事的时候,从酒店后门的两侧方向分别吐出两道火舌,随着哒哒哒的机枪声,子弹如同倒豆子一般呈扇面地倾泻而出,瞬间清理了视线范围内将近一半的敌人。
原本对外的防御工事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些吴系士兵的庇护所,趴在地上捂着脑袋,任何由子弹贴着头皮不断飞过,谁也不敢再抬一下头。
李云道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士兵被火力威猛的机枪轰烂了半侧的身子,暗自庆幸自己幸好没有贸然地往上冲。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地方看看,就听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RPG”,紧接着两枚火箭弹从两个方向分别飞向两处机枪点,李云道连忙伏下身子,只听轰地一点,哗啦啦的水泥石子飞溅过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的战场上被演绎得格外淋漓尽致,每一种武器的出现,都有另一种武器会被发明出来用以克制之前所向披靡的战争杀器,并带着人类走向灭亡的深渊。对于战争的认识,李云道从前都只是停留在书本的层面,只是当书本上描述的血流成河当真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战争狰狞和残酷的一面,才原原本本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爆炸声将原本去前方支援的光复军又吸引了回来,几名原本打算趁机攻入光复军临时指挥部的士兵倾刻间就变了成枪下亡魂。看着那些打死敌人后,面色木然的同时又重新开始瞄准的士兵们,李云道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光复军临时指挥部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会被吴将军发现?而且自己和安娜也是非常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指挥部所在地的信息——如此机密而核心的所在,难道会通知所有的中低层军官?
李云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当然,光复军摆下的龙门阵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这些企图用重火力打下胜利大酒店的军政府部属。
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李云道便开始撒腿撤退,一口气跑到刚刚自己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还没等他发动摩托车,便感觉到了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哪里还敢怠慢,顺势往前方扑去,恰好扑进了街旁的一处洼地,巨大的爆炸声从胜利大酒店的方向传来——果然,老头子的人中计了!
战争本就是泯灭人性的,李云道不愿再回头去多看那早已变成断壁残垣的大酒店,也不愿去多想那些在大爆炸中丧生的军士,发动摩托车,迅速向着来路而去。
那处原本挂羊头卖狗肉的寺庙里,安娜站在最高处看着胜利大酒店的方向,在爆炸火光腾起的那一刹那,那张白皙的俏脸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一名刚刚还图谋不轨的和尚恭恭敬敬地将一碗茶水端在手中,静静候在一旁,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让这些原本打算浑水摸鱼的暴民们连在茶水中做些手脚的勇气都丧失了,一人在顶上捧茶碗,剩下的几人站在坑洼不平的殿前,伸着脑袋看那一枪便将他们全部制服的异国女子。
咚咚咚,有人在敲寺庙的门,把几名早就吓破胆的假和尚吓得不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开门,便看到一脸狼狈的李云道。
假和尚们回头看看金顶上的女子,又看看李云道,祈祷着这人最好能把那位女魔头早些请走。
谁知李云道关上门,从院角的水缸里舀了瓢清水,从头淋到脚:“奶奶的,原本以为老子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跟他妈今晚比起来,我杀的那些个数字,算个球啊!”
安娜听到声音,顿时喜出望外,几乎是从那金顶上一跃而下,片刻后,便再度俏生生地站在李云道的面前,并递来一方白巾。
李云道接过白巾,用力擦了擦脸:“奶奶个熊的,这帮龟儿子在自家国土上开战,也他妈往死里整,这他娘的都是钱啊!”
安娜微笑不语地站在他身后,她能听懂中文,只是他需要她是保姆和仆人时,那么,她便是保姆和仆人。
李云道在小院里喃喃自语了良久,这才将目光转向安娜:“刚刚,你就那么着从金顶上直接跳下来的?”他看向那金顶,怕是少说也有三层楼的高度,李云道觉得,自己得好好睡一觉,否则自己的人生观好像都快要被颠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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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光复军精神领袖
也许是因为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缘故,这一觉李云道睡得颇为香甜,外面的纷飞战火仿佛远离了那深沉的梦境,直到次日清晨。
这是一座经历了岁月洗礼的街角寺庙,在缅国这样一个曾经将佛宗奉为国教的国度,算不得稀奇。战争的硝烟弥漫在整座城市的上空,零星的枪声依旧在街巷中响起,从梦境中的雪山走出来后,李云道便独自一人站在了那寺庙的金色顶穹上眺望远方,东方晨晖正缓缓从天边爬起,天地线处腾起数道曲卷而上的浓烟——应该便是佛晓时分的几场大爆炸,看来在这场城市内的军事博弈里,节节败途的将军开始采用不则手段地炸毁各类城市基础设施来降低撤出缅光后的此消彼长。徐徐晨风吹起他的衣角,悲天悯人的目光在生灵涂炭的城市上方徘徊,一条毛毯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那在他清醒后才稍稍闭眼片刻的女子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在人类文明开始之前,还没有进化成人的动物便会为了资源的争夺的而相互斗殴。人类文明开始后,这种征伐变成了大规模的战斗,而后变成集团与集团、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圣教才打算用它所谓的秩序来统治这个世界?”李云道目视远方,轻声问道。
“夫人说过,归根结底,世上的资源是有限的,动物世界多数都通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丛林法则来让自己活下去,而人类是一种贪婪、残忍的动物,又站在食物链的最上层,所以当丛林法则用在其它物种上还仍旧不能满足其自身的需求时,便会转向将这种法则施加在同类的身上,所以人需要有信仰,才能改变与生俱来的罪恶。”安娜看向这座昨日还宁静如桃源般的城市,此时偏安一隅的小国首城早已是满目疮痍。
“你对缅国有感情吗?”李云道笑着问道。
安娜却茫然地看着远方逐渐升腾起的朝阳:“从小,我们就跟着夫人辗转在东南亚各国之间,我们每个人有起码十个不同国家的护照,所以要说对哪个国家有感情,倒也不至于。不过,我喜欢缅国特有的安静。”
李云道先是有些诧异,随即也就释然了,作为前圣女碧姬夫人从襁褓起就开始培养的心腹部属,自然是不会忠于哪一个具像的国家的,她们忠诚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碧姬夫人本人。
“你若是想回到吴帕的那处庄园,等这场火拼落幕了,你可以回去。”李云道笑着道。
金发下的那张白皙面孔却瞬间变得苍白,连忙单膝下跪:“先生,安娜誓死追随先生!您若是赶安娜回夫人身边的话,就算回去了,安娜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云道愣了愣,自己似乎还是将那位碧姬夫人想得太简单了,连忙扶起安娜,笑着说道:“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人生苦短,你也还年轻,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不再为奴为婢地伺候别人,那就正大光明地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难没想过,如果让你自由地选择,你会过上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吗?”
安娜很明显地愣在了当场,自由地选择这个想法似乎就从来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一般,就如同一个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你突然告诉她到了海底也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那般惊异。生命的选择有许多种,然而自由这一种似乎从来都不曾进入过她的思维,以至于她的声音在晨风中都有些颤抖:“自由啊……太可怕了……”
这回便轮到李云道哭笑不得,既然碧姬那边回不去,自由又非她所向往,那么待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什么大事,此时此刻,看向东方的那轮橙红色朝阳,李云道却觉得自己似乎跟安娜同病相怜,于是感慨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安娜的中文明显还没有好到能理解这些复杂语境的程度,只听懂了“沦落”两个字,便摇头道:“对于缅光甚至缅国的百姓来说,也不一定算是沦落,毕竟如今的吴将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吴将军了,百姓们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之前活跃的一些反对势力,也被吴将军的屠戮得不敢再出声了。换上光复军,也许对百姓来说是一种希望。”
李云道叹息一声道:“所以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总比自下而上的要温和得多,也对这个国家要有利得多。”
“先生,查尔斯先生和马先生他们……”她望向昨夜被一场恐怖的大爆炸夷为平地的昔日销金窟,那里此时已经没了硝烟,如同一片死寂的坟场。
“放心吧,既然胜利大酒店是光复军用来吸引吴系人马的幌子,那么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而且,马雷雷还有那层身份,对于光复军来说,基本等于捡了个宝。”李云道在胜利大酒店的后门看到双方激战时才想通这一个环节的,以蔡贤豪的机智再加上马雷雷的狡猾,保住一条性命自然不成问题。自古以来,战争的发起方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有了马雷雷的那层身份,光复军发起的这场革命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此时光复军非但不会害伤马雷雷,而且还会 想尽各种办法保护他并将他留在光复军中,如此一来,就算那些光复军的高层再如何痛恨为吴将军出谋划策的查尔斯 ,只要马雷雷护着他,光复军中也自然不会有人动他。
此时缅光城内的一处防空建筑内,蔡贤豪和马雷雷两人大眼瞪小眼,显然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的想象。被震荡手雷震晕过去后,醒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身在这处地下建筑里。
两人所处的房间,是一间由防空洞改造的双标间,有点像酒店里的设施,也不知道光复军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这些小动作,诺大的缅光城中,又有多少处地方已经被光复军动了手脚。所以蔡贤豪一醒过来便意识到,恐怕这一次老头子的军事政权要彻底歇菜了,崇尚立宪的光复军的触角,看来早就在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伸入了缅光城,而且连防空洞这样的战略设施都早早地插上了光复军的旗帜。
尤其是当那位穿着一件质朴短袖的中年人走来的那一刹那,蔡贤豪更加可以确信,老头子这回凶多吉少了。无论是吴系军政集团还是光复军集团,对于蔡贤豪来说,两者其实都是一丘之貉,只是光复军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民主和自由的外衣,面目不像老头子那么直接和狰狞,但褪了外衣,两者都是将普通缅光百姓玩弄于手心的政客联盟。对于蔡贤豪来说,只需要选择之于祖国华夏最有利的一方即可。
短袖的中年男子叫吴山,是如今光复军中说一不二的核心人物,曾经是前总统组阁时期的内务大臣,老头子发动军事政变后,一度对吴山下了数道追杀令,但最终都被吴山金蝉脱壳。等吴山到了缅北后,果然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便收拢了大量前总统残部,打出了“光耀共和,恢复民主”的旗号,一时间成为缅北高地诸邦中最强大的非官方势力。老头子曾经出动了三个陆军兵团和一个航空旅的兵力企图将光复军扼杀在萌芽状态,但是吴山在吃过两次硬碰硬的亏后,便带着绝大部分的部属隐入了缅北的原始森林,并在森林里休养生息并不断派人在附近的省邦中招兵买马。因为是前内务大臣,掌控着除了前总统外只有他一人知晓的“钱袋子”,所以除了空军掌握在老头子手里外,光复军从来都没有为装备发过愁。
所以,当吴山亲自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蔡贤豪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反对武装的领袖级人物。更让蔡贤豪诧异的是,身边的马雷雷居然抢前一步上前,热情地接拉着吴山的手喊“小叔”。
直到吴山离开房间,蔡贤豪才拉住自己的这位发小问了个究竟。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前总统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位私生子,在吴山还是议员助理的时候,几乎每年都会数次到华夏京城代替那位风流倜傥的政客父亲看望过马雷雷,所以两人私交颇深。
“豪子,你说小叔就是光复军的那位传奇精神领袖吴山?真的假的,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小叔他就一文职公务员,怎么就一下子……”马雷雷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诧异万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那个总是扶着眼镜说话文绉绉的小叔跟那个军事政府费尽心机也杀不死、抓不到的传奇人物联系在一起。
“这世上叫吴山的人多了去了,光复军里敢叫吴山的,恐怕现在也就只有这一个了。”蔡贤豪苦笑摇头不已,“说实话,他的确是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家伙!”蔡贤豪也不得不承认,只是短短的相处,他便对这位光复军的精神领袖有了不小的好感,至少跟那个总喜欢刚愎自用的将军比起来,显然这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反对派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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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来自光复军的邀请
次日清晨,这位温文尔雅的光复军精神领袖再度造访,不过这一次吴山身后还多了一位穿着光复军军服的女少校。女少校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腰杆子挺得笔直,在吴山的介绍下,马雷雷和蔡贤豪才知道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少校居然是吴山的大女儿吴羡华。
“小女高中阶段就去美国读书了,二十二岁读完研究生回缅国,只可惜她一回来就碰上了军事政变,这些年跟着我颠沛流离,目前在光复军中帮我打打下手,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可惜雷雷你抢先一步结了婚,否则当年我是真有心把你们俩凑活在一起……哈哈哈……”吴山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说服力很强,爽朗的笑声在防军洞上方不停地徘徊。
马雷雷闻言忙道:“小叔,羡华妹子这条件,啥样儿的小伙子找不着?我就算了,要啥没啥的。哦对了小叔,我还有两个朋友,之前跟我们一道被你的部下逮住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作为京翼一带出了名的马家纨绔,马雷雷的情商何等之高,立马就看出吴羡华脸上的不自然,连忙将话题扯向了失联的李云道和安娜。
不等吴山开口,吴羡华便接过话茬道:“他们失踪了。”
“什么?失踪?”马雷雷下意识地看了蔡贤豪一眼,而后急道,“怎么回事?”
吴山将李云道打晕守卫,换上光复军军服的过程说了一遍,而后叹道:“据我安排在老头子身边的内线所说,那一男一女是碧姬派来的,羡华本来打算抓了他们跟碧姬谈一谈交换条件,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太大意了些。”
吴羡华看了一眼蔡贤豪,目光顿时变得炙热起来,几度欲言又止。
作为光复军精神领袖的吴山倒是毫不避讳,开门见山道:“以查尔斯先生见识,应该看得出老头子的独裁对缅国百姓来说,只能算是一种灾难。我和羡华复盘过这几年你给老头子的献言献策,如果老头子不那么刚愎自用的话,按你的那些施政方略来的话,缅国的GDP到现在起码已经恢复到政变前的水平了。不过可惜,良将错失明主,有再大的才华也难以施展。不过好就好在,你跟雷雷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是雷雷的小叔,所以现在,我代表光复军和五千万缅国百姓邀请你加入马上要组阁的新政府。你放心,我不是老头子那种天天做梦都想做皇帝的人,我想看到的是在我的有生之年,能把缅国带入一个自由、富强、民主和文明的轨道。”
吴山不愧是光复军精神领袖级的人物,言语间极具感染力和煽动力,如果蔡贤豪不是有那层隐秘的身份,也许当真会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了。蔡家大少低头沉吟片刻后,抬头认真地看着吴山说道:“我知道您光复大缅荣耀的决心,我虽然生在华夏,但骨子里流淌着缅国的血液,此前也是怀着极大的抱负打算回来报效祖国,只是这几年在老头子身边待着,您也清楚的,再热血的人碰到独裁主义心总有一天会凉的。这样吧,您容我考虑几天,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吴山见查尔斯没有立刻将话说死,忙道:“有什么需要查尔斯先生尽管开口!”
蔡贤豪道:“刚刚失踪的那一男一女,还请将军务必施以援手帮我找到这两个人,实不相瞒,失踪的那位王先生是在下的至交,他是为了救我才带人冒充碧姬的手下混进将军府的,所以……”
吴山恍然:“原来如此,好,这件事情就交给羡华去办,现在老头子的人已经撤出向南进发了,光复军基本上已经掌控了缅光市,只要他还要缅光,掘地三尺我也把人给你找出来。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着,外面可能还有危险,等危险解除了,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离开的时候,吴山将马雷雷单独喊了出去,过了几分钟马雷雷才一脸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
“咋了,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蔡贤豪给马雷雷扔过去一根洗干净的水果黄瓜,“没想到,这回还占了你的光!”
马雷雷皱着眉,苦着脸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回见到小叔,跟以前小时候总来京城看我的小叔不太一样了。”
蔡贤豪咯吱咯吱地嚼着黄瓜:“你觉得不一样很正常!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权力的染缸里泡得久了,一个人的身心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是不是觉得你这位小叔没从前那么真诚了?”
马雷雷连连点头:“对对对,以前在京城,小叔带着我泡吧唱K按摩,那时候小叔的眼神哪里像现在这么可怕,像是一眼就能把人心看穿似的。”
蔡贤豪笑着说道:“如果让我们在老头子的追杀下组织一拔人成立反对武装与之抗衡,几年下来,怕是比他的变化还要大。”
马雷雷点点头,话题一转,贼兮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发现,吴羡华看你的眼神?嘿嘿,感觉像是要一口把你吃了似的,兄弟,以我马大少纵横京津翼情场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女少校八成是看上你了!”
“去去去!”蔡贤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跑来缅国干啥,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
马雷雷突然凑上来,小声道:“对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国内咋说的?老头子也倒台了,你这任务差不多也算结束了吧?我要说,咱还是早点回咱们歌舞升平的温柔乡去,这兵荒马乱的国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唉,离开京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我的莎丽、我的露露、我的丝儿都还惦记着我吗……”
蔡贤豪没好气道:“她们哪是惦记你,是惦记你口袋里的钞票吧!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也结了,别一天天地在外面闻花寻柳了,也该收收心干点儿正事了!”
马雷雷哼哼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干点儿正事,我现在干的哪样不是正事了?”
蔡贤豪耸耸肩道:“胜利大酒店那也叫正事儿?”
马雷雷嘿嘿笑道:“我这叫劫富济贫,你没看我资助了国内多少贫困儿童呢?单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雷雷小学’都有两座了!”
蔡贤豪扶着额头苦笑道:“要是人家知道你这钱的来路,怕是宁可辍学。”
马雷雷满不在乎道:“老子一不偷二不抢,谁会埋汰我?”
蔡贤豪看了看门的方向道:“雷子,我不开玩笑,你那胜利大酒店,新政府上台后恐怕是开不下去的,别看吴山是你小叔,碰到这种事情,估计他也不会徇私枉法的。”
马雷雷苦着脸道:“那你给我支支招,干点儿啥呢?”
蔡贤豪想了想道:“云道之前不是给你出过主意嘛,说这几年国内的工厂都在往东南亚转,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你小叔多招些工厂进来,到时候你小叔没准一乐,就给你个一官半职的也说不定。国内马家那边不让你走仕途,你可以换个法子走走看。当然具体怎么操作你最好还要问问云道,他点子正!”
马雷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有点儿道理,为了走不走仕途的事情,我妈跟马家差点儿翻脸,这倒是个曲线救国的好机会!诶对了,云道那小子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听城里昨夜轰轰响个不停,估计光复军和老头子的人马干得不轻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蔡贤豪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点你放心好了,从我认识他以来,凡是想弄死我这个妹夫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家老爷子开玩笑说他这个孙女婿有天神护体。实际上,这次我算是明白了,这家伙胆儿比天还大,你说有几个人敢莫名其妙地就装成那什么碧姬夫人派来的人直闯将军府的?万一老头子不信,打个电话给那位碧姬夫人确认一下,不就露馅了吗?可他偏偏算得准准的,他们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妹妹桃夭曾经就点评过,说他这位未来夫婿,最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纵观这世上,还有比人心更复杂的东西吗?唉,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走仕途的,只可惜……”
马雷雷深以为然:“别看我才跟你那位妹夫喝了半顿酒,但就这半顿酒下来,我就知道,他注定不是个普通人。你还真别说什么可惜,他要是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专研仕途上,我倒觉得那才是可惜呢!你妹夫这样的人才,到哪儿都是一准儿发光的金子。”
蔡贤豪闻言,放声大笑:“说得对,倒是我想多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都跑到这异国他乡来了,他那样的人,自然注定了不能被那些条条框框地束缚住手脚。”
马雷雷笑道:“你也不用被束缚住,反正家里给你说的那门亲事,你也不甚满意,不如拿下这吴羡华,我们打个赌,只要你勾勾手指头,那女少校一准儿爬你的床?”
蔡贤豪笑骂道:“滚犊子,又赌,你上瘾了是吧?回头外头太平了,抓紧时间把你那胜利大酒店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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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正义,战争,和平
暮色降临,往日里此时应该很热闹的大都会仿佛瞬间便陷入了死寂,如血的斜阳缓缓落入天际,余晖落在那负手而立的白衣青年男子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暖芒。安娜依旧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从清晨到傍晚,眼前的年轻男子就这般站着眺望这座刚刚被战争蹂躏过的城市,他的面色很沉重,他的眼神很忧伤,他的声声叹息总能让她联想起这座寺庙大殿中悲天悯人的佛像。她送了水和食物上来,都被仿佛入定般的年轻男子婉拒了,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在该进餐的时间将水和食物送上来,他不理睬的话,她就也默默地陪在一旁。
有的时候,安静的陪伴比交流更重要。
安娜的内心很平静,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平静,似乎跟在这个自己几乎才认识不久的年轻男子,比以往二十余年跟在碧姬夫人身边还要让她内心充实,尽管她并不清楚接下来他将要何去何从,但这种莫名其妙的笃定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万分惊讶。
相比金顶旁波澜不惊的二人,站在寺庙坑洼不平的广场上的几名曾企图混水摸鱼的假和尚却是万分忐忑。大殿金顶上那异域女子不露声色便一枪打死了五人当中的首领,那颗大脑袋被子弹打塌半边面孔让他们四人昨日彻夜未眠。四人也不是没有商量过要不要趁夜色逃离,可是外面是炮火纷飞兵荒马乱的城市,就算离开了这座让他们此生也许都难忘的城市,他们又能去哪里呢?至于拿下金顶上的一男一女,他们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会在第一时间打消得一干二净,毕竟首领那半边血肉模糊的脑袋到现在还被扔在寺院的角落里任何苍蝇乱叮。
对于恶人来说,只有更恶才会让他们投鼠忌器。那个金发女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恶魔,而那个看不出深浅的文质男子则更让他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今天一早被那人看了一眼,他们便觉得头皮都快要炸立起来了。
夜色渐渐深了,上弦月慢慢爬上了天际,金色的头发被夜露浸得微湿,她才终于听到那在金顶眺望了整日远方的青年男子轻声道:“国家用兵,是为的正义。如果国家一旦侵犯了正义,那与我们挥斧相向的暴君的巢窟何异。“
安娜立刻上前一步道:“罗曼罗兰。”
那青年缓缓点头,因为一日未曾开口了,所以声音有些嘶哑:“只有胜利者,才能用战争去换取和平。”
安娜微微一笑,又上前一步:“萨鲁斯特。”
青年终于微笑点头:“看来,碧姬夫人在你身上费了不少心思。”
安娜下意识地看向北方吴帕市所在那个方向,说道:“夫人,向来对我会更宽容些。”
青年点点头,笑道:“我很好奇,碧姬夫人为什么把你送给我,你难道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安娜笑道:“不管您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需要知道您是我的主人就足够了。”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道:“我李云道何德何能啊……”
安娜微笑不语,这个问题不需要她回答。
过了片刻,他指着远方城市里建筑,接着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站了一整天吗?”
安娜摇头,而后却又点头,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您是为那些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的缅国百姓而难过吗?”
李云道点点头,一声叹息:“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下昆仑山的时候,抚养我长大成人的大师傅千叮万嘱,不要枉造杀孽。我原本以为这些年自己杀的人已经颇多了,一定还因此耿耿于怀,尤其是大师傅圆寂后,我更是时时刻刻都记着他从小教我的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以往我身在体制里,以为为一地的百姓多做事情就足够了,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些,过得更幸福些,这便应该是我人生的终极追求了。甚至,有时候我还觉得我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可笑到让人无法理解。直到这两天,亲身经历了一场内战后,看到那些在黑灯瞎火中躲在窗帘后方惊恐万份的眼神,我才终于稍稍弄明白了一些他当年的想法。现在想起来,我便觉得以往鄙视和嘲笑他的自己是多么地可笑!”
因为他的话,安娜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过得片刻才抬头歪着脑袋道:“夫人当年告诉我,以暴制暴才是这世上最好的解决方式,但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对吗?”
李云道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吁出,说道:“有些时候,以暴制暴的确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战争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没有正义或邪恶一说,因为无数的事实告诉我,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谱写的。”
安娜看了一眼站在寺庙小广场哈欠连天的四个假和尚,问道:“那他们呢?”
“他们其实也是牺牲品,如若自幼给他们良好的教育环境,给他们学得生存之技,等他们长大了,又给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好的社会环境,他们何需要冒险在这里混水摸鱼?又何需大半夜地陪着你我二人在这里干耗时间?”
安娜想了想道:“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好像是说‘人之初,性本善’,是这个道理吗?”
李云道接过她手中的清水,靠近嘴唇,微微润了润因为脱水而有些干涸的嘴唇,而后才轻笑道:“人之初,其实无所谓善恶,是善是恶,最重要是还是后天的环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我想,我可能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了。”
安娜微笑看着他,月牙儿倒映在她漂亮的眸子里,如同夜色中的两道星光。
李云道笑着看向安娜道:“你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这样时间长了,我会变得很骄傲的。”
安娜却自豪道:“先生这样的人,就算是骄傲些,也无可厚非。”
李云道失笑,指了指她道:“这样的马屁……很中听。”
安娜道:“是真心话呢!”
李云道当先从那金顶的铁梯上爬了下来,对那惊恐的四人道:“去热些饭食,有些饿了。”
四人忙不迭地跑进寺庙的厨房生火热菜热饭各司其职。
舍了铁梯却从金顶上飘然而下的安娜看着那四人忙碌的身影,可能是怕四人在饭菜中动手脚 ,想进去盯着,却被李云道喊住了。
“他们不敢在食物中动手脚的,一来你一枪轰蹋了他们头目半边脑袋已经足够震撼了,他们现在对你敬畏万份,二来他们很清楚,跟着我们活下来的概率远比他们自己现在跑出去要大得多。所以,放心吧!”
果然,四人送上来的饭食没有动任何手脚,在一旁等李云道用了餐,四人这才又乖乖撤了饭食,李云道开口让他们去休息,四人如释重负,但还是胆怯地看着那一枪打死头目的安娜,直到安娜也点头,四人这才终于落荒而逃。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吃饱喝足的李云道伸了个懒腰,“看样子,光复军已经拿下缅光了。”
安娜奇道:“您怎么知道是光复军赢了?”
李云道笑道:“如果是老头子赢了,现在的缅光可不会像这般太平,老头子如果赢了,肯定会挨家挨户地肃清光复军势力,这座城市哪里会像此刻这般安静?怪只能怪老头子这几年太刚愎自用了,没有采纳身边人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让光复军钻了空子。你信不信,老头子身边的很多人应该早就已经投靠了光复军,这一次军事行动,很大程度上源自于里应外合,否则这场战争……哦不,现在应该不能算是战争了,应该说是这场军事行动不可能这么早就落幕。看来光复军中的确是有高人的,而且这位高人志存高远,缅国应该离复苏不远了!”
“复苏?”安娜不解,“这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云道轻抿了一口安娜为自己沏的缅国特产茶,笑着说道:“很简单,那位高人应该是特意把查尔斯和马雷雷请去的。光复军在老头子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自然很清楚查尔斯这几年给老头子提过哪些建议,只不过一方面老头子太过自负,也太迷信武力,另一方面也因为圣教在从中作梗,让查尔斯提出来的好些建议不了了之。这些事情那位高人应该都很清楚,我猜他们把我们留在军营里却不是当场处决,同时又把查尔斯和马雷雷单独提走,应该是出于笼络人心的考虑。而且,您别忘马雷雷的那层身份,我估计,光复军的那位高层很可能跟前总统关系莫逆,而且更有可能还认得咱们那位总统的私生子。我想,这会儿如果光复军拿下了政权,那么为巩固成果,定然是要第一时间组阁的,查尔斯很可能就在组阁成员名单里。这世上,果然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同样的人,放在光复军的那位手中和在老头子的麾下,定然是能发挥不同的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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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黑与白
次日清晨,朝阳下的缅光大街上已经出现了神色紧张的市民,那些流连故土不愿流去的人们在城外观望一天一夜后,便又重新回到这座刚刚被战火洗礼过的城市——不管那些权力角逐者们如何争得死去活来,对于普通的百姓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这在统治们看来甚至有些乏味的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
一身白衣的青年男子站在前天晚上还炮火纷飞的大街中央,看着不远处废墟般的胜利大酒店,面色平静。一头金头高高挽成一个发髻的安娜默默站在他身后,目光随着身前李云道的视线,一一从那些残垣断壁上扫过,只有看到隐约可鉴的血迹时,如同一汪湖水般的碧色眼眸里才会透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很多年前,华夏的百姓也是如此,就算知道不久的将来,还会有炮弹从自己的头顶飞过,但依旧会坚持不懈地回到自己的家园,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背井离乡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呢?”看着擦肩而过时的匆匆脚步,李云道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坚毅,“有些事情,果然还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安娜觉得眼前的白衣青年与前几日初见时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他的气质当中似乎多了一些深沉的元素,只是,对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还是不甚理解:“先生,您说的是什么事情?如果连空军都被光复军拿下了的话,老头子的政权应该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李云道微微一笑,转头认真地看向安娜道:“我知道你是碧姬夫人抚养长大的,而碧姬是前圣女,所以有一件事我想提前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理解。”
从在吴帕的别墅中见到李云道后,安娜就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认真的表情,当下不免有些紧张,点头道:“先生,您尽管告诉我!”
李云道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蔚蓝天空,叹息一声道:“从我下昆仑后不久,就开始了与圣教的交锋,到如今也近十载了,但每次都是被圣教牵着鼻子走,以往多数是我运气好,总是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地胜出,这才保护一条性命。在吴帕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反思这个问题,这次来了缅光,目睹了这场内场,便愈发坚定了我的决心。往后的日子,我看来是要彻彻底底地站在圣教的对立面了。因为你是在前圣女的抚养下长大的,所以我需要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你想现在离开的话,我会做一些安排,别的不改说,但至少能保证你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
安娜轻轻将一缕发丝挽至耳后,露出一记灿烂的微笑道:“那就让我跟随先生的步伐一起打败那个强大的对手吧!”她的声音不大,但在晨风和清晨的街道的微微嘈杂中,是那样地清晰可辨。那对碧湖般的眸子里透着股斯拉夫姑娘特有的倔强和笃定,说话的时候她轻握粉拳,似乎在给对面的李云道加油鼓气,仿佛李云道所认为的那些冲突和矛盾在她看来完全不是问题。也许是想到了李云道眼中的困惑不解,她笑着道:“先生,夫人早就不是圣教的圣女了,这些年那些高傲的主教大人们没少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夫人说过,如果不是克瑞俄斯大人在中枢时不时地帮夫人说话,也许就连缅国这一处避风港,也就早陷落了。”说话的时候,年轻的东欧姑娘挥动着拳头,对圣教中除那位克瑞俄斯大人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充满了憎恶。
李云道凝视着安娜青春洋溢的脸庞,失笑道:“看来,你们这些年也没少受圣教的欺辱。”
安娜点点头道,脸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义愤填膺:“夫人总是用一句中国的成语……叫……叫……欺人太甚!嗯,有时候我看到夫人一个人站在窗边发愣,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些人又惹得夫人不高兴了!”
李云道想了想,接着道:“你刚刚说的那位克瑞俄斯大人是什么人,你见过吗?”
安娜摇头:“克瑞俄斯大人是中枢的三朝元老,据说比米诺斯大人还要年长一些,在中枢他的话份量很重,就连圣皇也要礼让三分!不过夫人说过,克瑞俄斯大人毕竟年纪越来越大了,总有一天会随米诺斯大人的脚步而去,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会帮我们说话了。”
“夫人有没有说到时候怎么办呢?”李云道笑盈盈地问她。
“嗯,夫人说,如果克瑞俄斯大人百老归天后中枢如果向她发难,她就带着大家投奔一个朋友。当然,这句话夫人只当着我的面说过,别的人包括吴先生,她都没有说过呢!”安娜歪着脑袋,金发碧眼的模样甚是可爱,提及那位抚养自己长大的碧姬夫人,她的心情多数也是愉悦的。
“投奔一个朋友?”清晨的街道上拖家带口的行人越来越多,站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中央,李云道却微微有些恍惚,直到安娜反复喊“先生”时,他才回过神来,笑着问道,“夫人有没有说投奔哪位朋友?”
安娜想了想,摇头道:“我当时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夫人只看着窗外,什么也没有说。我能看得出来,说起那位朋友的时候,夫人并不开心,甚至是有些难过的。”
李云道微微一笑,看向那些相互扶持着返回自己家中的缅光百姓,喃喃自语:“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安娜的中文水平显然还没有到能鉴赏华夏古词句的程度,听得有些茫然,但突然那细细的眉毛微皱一下,面色不变地对眼前的李云道说道:“先生,有人在看我们。”
李云道也同样保持着一脸微笑道:“不止一人,而且应该已经跟了我们许久了,很可能从我们离开吴帕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们。我本以为前天晚上我独自一人从胜利大酒店的归途上他们会出手,我还特意在外面绕了一圈才回来,但他们始终都没有现身。”
“先生,会不会是红衣主教尼莉克斯的人?”
“如果是尼莉克斯的人,我们没离开吴帕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已经出手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是我原先的对手派来的,毕竟如今对他们来说,我已经是名义上的死人了,就算他们发现我还活着,应该也没这么快。”
“难道是夫人的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想从我们俩离开吴帕的那一刻起,碧姬夫人已经彻底划清了跟这件事情之间的界限。不管是信仰也好还是事业也好,一个人,当你曾经全身心投入过,就很难轻易割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你的夫人是不会轻易地叛离圣教的。”李云道笑着说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最后一种可能?”
“嗯,最后一种可能。”李云道微微叹了口气,“你应该还记得,带我来找夫人的那个年轻人吧?”
“你是说那个叫托马斯的人?他不是您的朋友吗?”安娜有些诧异地问道。
“朋友是建立在时间沉淀后的信任基础上的。”李云道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是托马斯的话,没有理由不现身啊!”
“那这些人是谁?”
李云道摇了摇头:“现在的关键问题并在于他们是谁,而在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先生,需要处理了他们吗?”安娜平静地问道。
李云道轻笑摇头:“在确定他们的目的前,不要主动开战,毕竟我们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又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似乎我已经没有主场了……”
安娜点头,静静地站到他的身后。
距离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不足五十米的一栋五层建筑中,一名戴着黑色礼帽的男子身边的同伴道:“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他的同伴是个留着山羊胡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听到礼帽男的问话,皱眉摇头道:“组织的情况说他的武力值还不如分支的一个小执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而且是单面透光玻璃,他能发现才怪!不过,他身后这个外国妞儿倒是有些棘手,看样子应该是在碧姬手下受过专业的训练。如果我们再像之前那样离得太近,恐怕迟早是要被发现的。你我二人联手,要拿下这个外国妞儿倒也不是难事,但我们来这儿的任务并不是杀人,所以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黑色礼帽男轻笑一声道:“白载驰,你和我黑伯兮,二人也算是组织里排得上号的高手,倒是没料到某一日会跑来做这等无聊的事情!”
被称为白载驰的山羊胡白西装的男子耸了耸肩膀:“你若是知道位置上那些位为了这个人的出现,都快要吵翻了天了!”
黑伯兮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这么说,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白载驰微微一笑:“板上钉钉又如何?若是明主,自主追随,便是废材,那就不要怕我们这些老人家不客气了!”
黑伯兮点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这话往后你还是要少说,先生若是知道了,怕是要不高了。”
白载驰嗯了一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南宫天府
托弗雷恩历时三十五载重建英国的圣保罗大教堂时,一定没有想到在数百年后的今天,在大教堂东侧会崛起一座不到三平方公里的金融城。金融城再往东不远,是一处名为金丝雀码头的地方,数十幢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成为当代英国的金融心脏所在。
第一加拿大广场是金丝雀码头的第一座摩天大楼,数家跨国金融机构相继入驻,其中不乏花旗、巴克莱这一类的一线资本大鳄。这座冲天建筑的大楼的顶楼两层在大厦竣工后不久,就被一位出手阔绰的神秘富豪买了下来,有人说那是一位中东的石油王子,也有人说那是北非的一位皇族子弟,但神秘买家的真正身份直到本世纪初仍旧是一个迷。直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买下顶楼两层的神秘富豪居然再度现身,买下了大厦除新多伦多证券交易所之外的几乎一半的办公区域。一时间众说纷说, 更有传闻说那是一个来自东方古国华夏的超级富豪。
此时正值傍晚日落时份,如血残阳悬挂在远方的天空,一男一女两名亚裔人士相继步入电梯,女子从包中掏出一张电子卡,在独立电梯的适配区扫描过后,电梯直达大楼顶楼,五十楼。
五分钟后,五十楼风水位最佳的办公室内,刚刚那名模样清冷俊秀的男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黄昏暮色,面色却愈发沉重。女子站在办公桌旁一言不发,默默地整理着桌上散乱的文件,过了良久,才忍不住对着窗边男子的背影道:“要不要……”
不等她说完,那漠然看着那抹夕阳的男子便冷冷地打断她道:“不要。”他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冬里的霜雪一般冰冷,瞬间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子嗯了一声,继续收整桌上的文件,终于过了片刻,听得那男子淡淡道:“黑白无常是用来执行顶级秘密任务的,下次不要再让他们做这类大材小用的事情了。”
女子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了。”
男子看上去约摸三十岁上下,生得一副足以令多数男人嫉妒的好皮囊,剑眉星目,身形修长,贴体量裁的灰色西服凡是识货的都知道必然出自名家之手。也许是经历过太多杀伐决断的事情,他轻抿的唇上方有两道淡淡的法令纹,让原本文质彬彬的人多了几份极具个人魅力的不怒自威。足下道路上的车和人此时看起来便如同蚂蚁,他仿佛俯视芸芸众生般的目光扫过金丝雀码头附近的那些街道和建筑,最后才又落在傍晚时份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说说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着那泛光的河面,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自己已经思考了许久的问题。
短短几分钟便将杂乱的桌面整理得井井有条,女子捧着一杯温茶缓缓走到男子身后,见他接过茶抿了一口,这才微笑道:“大喇嘛噶玛拔希的三弟子,可惜不知为何,没能从噶玛拔希那里习得半点自保的武艺,倒是据说二十五岁前都随大喇嘛在山中读书,二十五岁下昆仑,几经辗转后干了刑警而后入仕途,在先生安排离开华夏前,已经是华夏一地的主要长官。因为王家在华夏独特影响力,所以他的仕途此前走得很顺,但这都不值一提,唯一值得留意的就是他从警期间一路跟圣教周旋多次,每次都险胜半着,尤其拔掉了圣教耗巨大心血在华夏栽培的几处暗桩,所以圣教在华夏的部署这些年不进反退,跟他倒是也有一定的关系。 除此以外,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了!”
男子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似乎又陷入了深思,过了一会,他才似乎又回过神,接着问道:“先生……可曾见过他?”
女子的目光也看那原本被称为不夜码头的地方,摇了摇头道:“似乎他之前将他母亲的死归置于先生的错,所以到现在他们父子间应该还是有些隔阂的。先生的脾气你是再清楚不过了,他那般骄傲的人,哪能当真去向一个黄口小儿解释些什么!”
男子悠悠问道:“那当年,究竟是谁的错呢?”
女子淡淡道:“据我所知,当年应该是圣教出手了。”
男子叹息一声道:“那他与圣教,便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倒是他的优势。”
女子的目光落在那张线条刚毅的脸上:“除了你,其余的也差不多都收到消息了。”
男子缓缓闭眼:“哦?这么快?”
女子点头道:“不过形势还是对我们有利的,虽然都没有表态,仔细分析一下了也就大差不差了。中三星紫薇、太阳、太阴三位是先生的门徒,自然唯先生马首是瞻,但北斗七人多数独来独往,除了禄存和文曲外,向来不掺和组织内的这些事情,南斗六星中除七杀外,天梁、天机、天同、天相这四人都曾跟你有过大机缘,所以只要在中三星中争取一到两位,再保证北斗的那些家伙不会出来坏事,还是有超过五成的把握的。”
男子的剑眉微微蹙起,似笑非笑地看向女子道:“超过五成的把握做什么?”
女子却毫不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你知道我的意思。”
男子的微蹙的眉毛缓缓舒展开,继而莞尔一笑道:“仙姿,你觉得我们的小动作会骗得过先生的法眼?”
被称为仙姿的女子面色微变,的确,那个男人是凌驾在所有人头上的一座雄伟大山,原先苟延残喘的红门能蜕变成如今的“新红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那个叫王抗美的人曾经力挽狂澜。
但很快,乔仙姿便又微微一笑道:“可是,很多人都觉得,你才是第二个先生。”
男子笑了笑,看向那抹斜阳,喃喃道:“先生是先生,我是我,哪有什么第二个的说法!”
乔仙姿道:“不错,先生是先生,南宫天府是南宫天府。”
夕阳微红的光线照在南宫天府的脸上,那张俊秀的脸庞瞬间变得陌生起来,他俯视着周遭的一切,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伦敦夜幕降临时,缅光市已经接近中午,随着回到家园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在疮痍中一片荒凉的城市仿佛瞬间便热闹了起来。光复军已经基本控制了缅国首都,街上随处可见警惕和欣喜交加的巡逻士兵。对于这些背着枪的光复军士兵,普通百姓下意识地离得远远的,这几年军事政府动不动就抓人的行径已经在百姓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李云道和安娜回到那座寺庙时,一队不到十人的光复军小队正站在寺庙的门前。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庙中那四个早就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假和尚吓得不轻,本以为是有人告发了他们,军队要拖着他们去枪毙,但领头的军士长只是敲门后礼貌地询问是不是有一位王望南先生借宿在寺中,四人中恰好有一人初通中文,连忙点头,指着李云道和安娜回来的方向,恰好李云道和安娜二人拐过街角,正朝着寺庙这边走过来,那指在半空中的手下意识地便缩了回去,看向安娜的目光中仍然充满了惊恐。
光复军军士长掏出一张照片看了一眼,点点头,小跑着迎向李云道二人,敬了军礼后便道:“二位,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安娜闻言,上前一步便要动手,却被李云道拦住。
“不要紧张,他们是宪兵。”李云道指了指军士长手臂上的红色袖章,“请我们去的,想必应该是光复军中的某位大人物。”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军士长尽量露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说道:“二位不用担心,你们的两位朋友也正在我们那儿作客,是应他们的请求,我们才到处在找你们。”
李云道淡然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蔡贤豪和马雷雷果然被光复军奉为上宾,看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此时城中已经基本安全,吴山也将马雷雷和蔡贤豪二人请到了缅光最好的酒店,所以李云道见到两人的时候,二人正在享受二八芳龄少女的按摩。
一看到李云道,蔡贤豪噌地一下便从沙发上窜了出来,激动地给了一个大熊抱:“我说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居然还能囫囵着从军营里逃出来,不过前两日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躲在哪儿了?”
李云道将那日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到他冒着巨大风险要去救自己时,蔡贤豪和马雷雷二人都万分感动,三人寒暄一阵后才切入正题。
“吴山打算请你出山?”李云道笑着小声问蔡贤豪道,“看来你的身份还没有被戳穿啊!”
蔡贤豪苦笑:“没办法,出来的时候,背景材都做得很详实,而且的的确确有查尔斯这个人,只不过这个人因为在国内犯了事儿,被关了进去。”
李云道点头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身份一旦泄露,怕是吴山再怎么胸怀宽广,也不会轻易饶过一个异国的间谍的,到时候没准儿还要连累马大哥!”
马雷雷摆手道:“从小到大,给这家伙擦屁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不了我们跑回京城继续当纨绔呗!唉,就是可惜了我的胜利大酒店,就这么被老头子给轰没了,奶奶个熊,早晚要让那龟儿子给老子赔回来!”
三人正说着话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安娜开门,吴山的女儿吴羡华慌张地快步走了进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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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民族气节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匆匆而入的吴羡华,这位光复军女少校此时眼圈微红,显然刚刚哭过。
马雷雷迎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羡华看了一眼李云道和安娜这两张陌生的面孔,有些犹豫不决,马雷雷看出了她的不安,解释道:“这位就是我请小叔帮忙找的朋友王望南。”
吴羡华点点头,目光最终还是落在蔡贤豪的身上:“查尔斯先生,父亲清早从您这边离开回司令部的路上碰到了杀手……”
马雷雷闻言,急道:“杀手?小叔怎么样了?”
吴羡华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不让我见父亲……”
李云道和蔡贤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光复军的高层内部看来也是内斗不断——任何组织都是这样,无论是企业还是军队,当出现规模效应后,便会出现内部权力相互牵制,直到将组织的规模优势消耗殆尽。
马雷雷自幼也生长在高墙大院中,对于权力倾轧的一套逻辑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问道:“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吴羡华感激地看着他:“现在父亲遇刺的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控制了起来,我需要尽快找到觉温将军,他是父亲的坚定拥护者,只要他能跟我一起去医院,登温那些人就不能阻止我见父亲了。”
马雷雷问道:“你说的那个觉温将军现在人在哪儿?”
吴羡华道:“为了防止老头子的反扑,觉温将军在城外的二十公里处设了防线,并亲自镇守在那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城里所有的通讯都被切断了,所以我必须亲自去请他出面。”
马雷雷本就性子直爽,当下不假思索道:“我陪你去!”
“等等!”
身后转来一个声音,二人同时望向一身白衣的李云道。
“雷子,你和查尔斯身份都比较敏感,还是我陪少校一起走一趟吧!”李云道苦笑一声,耸耸肩道,“我果然还是个劳碌命啊……”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安娜适时道:“我也去!”
李云道笑着摇头:“你金发碧眼的外形太惹眼了,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事情一处理完我就回来。”
吴羡华最终还是看向蔡贤豪,似乎在这个时候,这位传说中的“智囊”才是他如今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李云道冲蔡贤豪挤挤眼睛,蔡贤豪会意,点头道:“这样吧,就请王先生辛苦陪少校跑一趟城外,我估计登温既然不让你见父亲,他一定料到你会去找觉温将军,所以这一路估计不会太平,你们一定要备加小心才是!”
吴羡华从腰间抽出配枪,递给李云道:“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望南先生!”
两人出发前,蔡贤豪将李云道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
李云道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吴山应该跟圣教应该是站在对立面上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在缅国咱们势单力薄,多个朋友总不是坏事。而且,我隐隐有种预感,光复军的背后很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谁,如今对于蔡贤豪和李云道来说已经不用将话挑明,蔡贤豪果然立刻反应过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趟你还真非走不可了,而且我也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立场了!”
李云道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太为难,毕竟你如今还挂着二部的身份,若真的有什么冲突,你反倒两边为难了。”
蔡贤豪沉默片刻后看着李云道:“想通了?”
李云道微笑点头:“有些事情,还是之前我自己过于狭隘了。”
蔡贤豪拍拍他的肩膀:“想通就好,京城那边你不用过于担心了,我想抗美叔应该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今早已经有人跟我联络,让我留心你的下落。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们已经跟你汇合,我担心二部内部对这件事也有分歧。”
李云道看着自己的这位大舅哥,真诚道:“谢谢!”他很清楚,以蔡贤豪的身份,如果谎言一言被人揭穿,这位忠肝义胆的军人将面临着什么,哪怕他是蔡家的嫡系子弟,也很可能面临着极大的麻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你回来,咱们兄弟再好好把酒言欢!”蔡贤豪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转身对那位光复军女少校道,“你们放心去找觉温将军,我会联络散布在城中的旧部,倒时候里应外合,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吴羡华一脸感激,看得李云道忍不拉了拉蔡贤豪的衣袖,小声道:“看样子,人家对你有意思啊……”
蔡贤豪小声笑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快去快回,我那儿还藏着几瓶好酒,等你回来一醉方休!”
安娜默默目送李云道跟着吴羡华一起出了酒店房间,毫不掩饰碧色眸子里的无尽担忧。
蔡贤豪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放心吧,我们这一屋子里人加在一起,恐怕都玩不过你家这位先生的,这点事情,是难不倒你家先生的。”
安娜默默走到酒店的窗边,将掩上的窗帘微微拉开一条小缝,看着楼下马路上越来越多的汽车和行人,看到李云道上了吴羡华军用吉普,吉普车融入车流后,她这才放下窗帘,转身对蔡贤豪道:“我要出去一趟。”
不等蔡贤豪开口,马雷雷抢先到:“虽然光复军进城了,但这天下乌鸦一般黑,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混水摸鱼啊?你要是出去碰上什么麻烦了,等云道回来,我们可咋交待啊?”
安娜淡然一笑道:“第一,有麻烦我也会解决,第二不需要交待。”说着,她便要离开,越不料被马雷雷横跨一步挡住了去路。
“我去安娜姑娘,你就听我老马一句劝……”
马雷雷只觉得眼前一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跟眼前的金发姑娘换了个位置。
看着一脸错愕不解的马雷雷,安娜轻笑道:“我还拉了一些东西在那座庙里,所以必须要回去一趟。”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蔡贤豪突然喊住她道:“等等,让雷子陪你一起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马雷雷也点头:“若你真要出去的话……”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东欧姑娘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
马雷雷看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豪子,我咋总觉得这个叫安娜姑娘有点儿眼熟呢?”
蔡贤豪笑骂道:“你娘的只要是美女,你丫都眼熟。”
马雷雷挠头,指着门的方向道:“就这样让她走了,真不管?”
蔡贤豪苦笑摇头道:“你想管也得有那个能力管啊,你没看出来吗,这个叫安娜的姑娘应该是从小就接受过一些特殊的训练,她刚刚跟你交换位置的手法很特别,有点儿像中国的太极,但又不完全是。看来云道口中那位神秘的碧姬夫人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啊!”
马雷雷诧异道:“难道不是一个侍女吗?”
蔡贤豪看着自己这位看似行径混账透顶气死马家一众老小但实则心地善良的发小,摇头道:“你到现在还觉得这姑娘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侍女吗?”
马雷雷挠头:“哦,好像还真不像啊,长得太漂亮了!”
蔡贤豪无语地捂着额头:“你啊你,我让我说你什么好!收拾收拾,等她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
马雷雷奇道:“离开?去哪儿?”
“登温的人连吴羡华都敢拦,你觉得对我这个曾经在老头子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风云人物,他们会善罢甘休?”
“哎哟,那咱可得抓紧跑路,可是小叔现在生死不明,我们现在就走,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
“放说要跑路了?只是离开这里,等云道他们回来再说,我正好联络一些人,这一仗打得太蹊跷了,老头子估计自己都觉得输得莫名其妙。”
“照理说,光复军兵力调迁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啊……”
“消息应该是到了将军府,但应该有人把消息扣下了,没给老头子看!”
“扣下了,谁这么大胆子?”
“你觉得老头子身边,谁最有可能扣下情报部门的消息?”蔡贤豪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雷雷,“或者换种说法,老头子最信任谁?”
马雷雷张大了嘴,最后甚至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你是说……耶哥?”
蔡贤豪的脑中立刻浮现了那张总是不苟言笑的面孔:“老头子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耶哥恐怕是最了解的,相对很多人来说,他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
马雷雷奇道:“老头子倒台,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光复军抓到他的话,也不会给他活路的,毕竟我听说,之前老头子抓了很多光复军的人,都是耶哥亲手绞死或枪毙的。”
蔡贤豪长长叹息一声道:“一个民族,总是需要这样一些有大气节的人,这个民族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解放,咱们华夏能走到今天,不也是这样的人一点一点努力出来的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像你一样的人
与一个超级大国为邻,是一种幸运,但同样也是一种不幸。因为父样吴山对中华文化的羡仰,除了缅语和英语外,年轻的女少校吴羡华也说着一口很流利的中文,中国通的父亲不仅教会了她古老华夏文明中的精髓,而且还一直在向她传递与虎为邻的高超斡旋技巧。
吴羡华开的是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从酒店出发后,她就一直在观察坐在自己副驾位置上的李云道。说实话,她更希望此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那位就连父亲也赞不绝口的查尔斯,而不是这位看上去文弱得如同缅光大学年轻教授的男子。
车子刚刚开出一条街,吴羡华便听到身边的白衣青年突然喊了声“停车”,她只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却并未依他所言停下车子。
“得换辆车,你也得换身衣服,否则目标太大,还没出城,很可能就被人拦下来了。”李云道知道身边的女少校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但无论她信与不信,自己都有责任提醒她。
“换车?换衣服?”吴羡华将车缓缓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将车停在路旁,如墨玉般的秀眉微微蹙起:“怎么换?”
“你等我一会儿。”李云道平静地推门下车,看了看周边的环境,看到街口有一家大门紧闭的商店,便径直走了过去。
吴羡华一直在后视镜里关注着那道身影,见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商店的门,进去了片刻便拎着一袋东西走了出来。
“换衣服,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李云道将从商店里顺手牵羊的衣服放在副驾上,便转过身去警惕地看着两旁的街头和巷尾,不过幸好这是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街,在逃出缅光的人还没有完全归来的时候,这条原本就远离喧闹的街市显得是那样的僻静。
吴羡华拎起那袋中的衣物,看了看尺寸,便有些羞恼,从里到外,不大不小的的确确正好是她的尺码,可是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某些隐秘的数据的呢?看着这些衣裙,吴羡华有种从里到外都被人看光的羞怒,但她也很清楚此时是非常之期,容不得自己的那些小儿女心思作祟。于是,一边警惕地看着那背朝着自己的家伙,一边悉悉索索地换起了衣服。
“好了!”
吴羡华的声音从后面转来时,李云道却连头也未回:“抓紧,前面有大路,应该有车停在路边。”
吴羡华惊道:“你还要偷车?”
李云道平静地看着她道:“这是战争。”
吴羡华顿时语塞,点点头,从车上迅速下来,跟上已经将自己甩开一小段距离的李云道,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叫王望南的中国人似乎也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文弱无用。
接下来,吴羡华更是看到了这位在她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男子是如何用一根简简单单地尺子打开一辆停在路边的本田小汽车,之后更是神奇地发动了那辆各方面车况都良好的家用轿车,一路驶向城外。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吴羡华想到了父亲曾经教过她的出自华夏古典四大名著《西游记》的名言,眼前这位看着仿佛一无事处的男子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但让她更警惕的是,这个名叫王望南的华夏男子会这么多的绝活,那么他在缅国做什么呢?
开着车的李云道并没有注意身边女子眼中透露出的复杂思绪,他在思考着一些后面的问题,但他马上就不得不回过神来,因为眼前的问题来了——在出城的路上,一条绵延近数公里的车队拦在了他们出城的路上,吴羡华下车问了前方的司机,才带回来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登温借口筛查老头子的余党,在前面设了哨卡,你之前说得不错,登温应该猜到了,他切断了所有的通讯后,我一定会去向觉温将军求救,这条路是通关城外驻军基地的唯一一条道路……这一关我们怕是躲不过去了。”吴羡华眼中透着一股绝望,如今生死未卜的是她的父亲,一面压着内心的惶恐不安,一面还要面对那些野心家的诘难,以往只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干了,但现在想来,多数的时候,自己还是活在了父亲庇荫下,诸多的压力和危机都是自己那位身边光复军精神领袖的父亲给承担了。
李云道看了一眼前方长长的车队,又向后看了一眼那些终于得空回城收了大包小包塞进汽车载着一家老小要远离战争漩涡的缅光人,很明显自己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局面,除了跟随车队缓慢前移外别无他法。
“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李云道看了看前后,想了想才道,“项链、戒指、手表,都可以!”
“你要做什么?”这回吴羡华终于还再犹豫,但还是一边摘下身上的这些金首饰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想用这些东西买通前面哨岗的士兵?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光复军军纪严明,跟老头子身边那些插科打诨的家伙可不一样。”
李云道笑了笑,指着手中的那些首饰问道:“有没有特别有纪念价值的?”
“这条项链,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用如果用它能救得了父亲,我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是会理解我的。”
李云道将那条很明显有些岁月痕迹的铂金项链挑了出来还给吴羡华,而后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换你来开一会儿,我周边转悠一会儿,马上回来。”
很快,吴羡华就发现这辆从街头顺来的车被被褥、盆子一类的家什塞得满满当当,乍一看,倒是还真像是出城去逃难的普通缅光家庭。
“你……你用我的首饰就换了这些东西?”虽然知道李云道在做什么,吴羡华还是觉得有些不值,毕竟那些都是价值不菲的首饰,“你早说你要换这些被褥啥的,我直接给你现金了,我身上有现金!”
李云道笑了笑,又重了一遍刚刚的话:“这是战争!你觉得在战争期间,你的那些纸一样的现金,还有人要吗?你那些首饰是硬通货,你信不信我刚刚要是拿你所谓的现金去买这个东西,我估摸着连个盆都买不回来,你难道没听说这两天缅光的通货膨胀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吗?”
吴羡华在美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自然很清楚李云道话并非危言耸听,战争期间能让人活下去的一切直接资源都是最宝贵的,而以往人们为之争抢甚至打破头的钞票现金,倒真的成为了一堆不值钱的纸币。
“你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李云道坐上脚下还塞着一张小板凳的副驾,看着前方绵延数里的车队,叹息道,“所以我向来不太支持你们这种类型的变革方式,太粗暴了,最后最受伤的还是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
趁着车队缓慢移动的时间,吴羡华试探着问李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云道耸耸肩膀:“不是介绍过了嘛,我是查尔斯的朋友。”
吴羡华问道:“你来我们缅国做什么?”
“你信不信,半个月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出现在缅光,还跟你这位光复军的女少校开着一辆破本田,载着一车放在我们华夏不值五百块的家当,夹杂在一群难民潮里艰难前行。说实话,谁要是半个月前这么告诉我,我一准儿是不信的,可是这就命运,有时候来得太快,根本就容不得你反应。”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来缅光做什么?”
“就像这些普普通通的缅光百姓,前天上午他们很可能还沉浸在某种节日的喜悦里,不到几个小时,他们以往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那些曾经的期翼与梦想,也在瞬间被炮火撕扯得粉碎。”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我是个好人。”
吴羡华一阵无语,皱眉打量身边的华夏男子,又想起刚刚他找衣服和偷汽车时的所作所为,摇了摇头道:“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但我大体上也猜得出来你是什么人了。可是,你跟查尔斯是朋友,难道说查尔斯的背后是他们华夏人?”她虽然在尝试着分析和猜测,但是却一直都没落在点子上。
李云道笑着摇头:“我不是间谍。”
吴羡华轻笑:“你不要急着否认,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越是急着辩驳,就说明你越有问题。当然,如果你帮我救了我父亲,以往不管你做过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
李云道苦笑道:“你倒是大度,但是却一下子就把我划进了某个特定人群的范围,这样不好,特别是在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的前提下,你这么说,我会觉得很委屈的。”
吴羡华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们这样的人很擅长花言巧语,目的却只有一个。嗯,其实我们光复军中很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能顺利地把父亲救出来的话,我可以向父亲进言,让他把你留在光复军里帮我们培养像你一样的人。”
第一千八百章 觉温将军
一个组织发展到一定规模后,都会陷入普遍的人才危机,无论是公司,还是军队,又或者是国家,因而中华古典名篇中时不时便会出现“倒履相迎”一类脍炙人口的典故。显然,这支蛰伏于缅北山林的异国军队也到了求贤若渴的阶段,尤其是在攻入首都缅光即将建立全新政权的时候,更是需要广纳贤良。在礼贤下士这一点上,女少校吴羡华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亲的影响,看到刚刚李云道一系列令她瞠目结舌的表现,便起了招揽之心。
听出了吴羡华的诚意,换坐到副驾上一脸微笑李云道摇了摇头道:“谢谢少校的好意,只是我的命运并非控制在我自己的手里,虽然我现在也正在很努力地想掌控它,但应该还需要不少时间。话说回来,你刚刚看到的已经是我在这方面极限了,再多也就只剩下黔驴技穷了。”
吴羡华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刚刚的邀请不过是临时起意,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解救父亲结束源自光复军高层的这场内乱:“查尔斯先生说你聪慧绝顶,你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登温能在刺杀发生后很快就控制了局面?”她看着前方的车流问道,“刺杀我父亲的是什么人,谁是背后主谋,是已经溃败的老头子的人,还是光复军内部出了问题?”
李云道想了想道:“我们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吴羡华一脸不解:“什么本质?”
李云道看着逐渐阴霾的天空,笑着道:“真相总比谎言来得慢一些,但并不会永远被谎言遮盖。”
吴羡华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加上心中着急,顿时便失去了跟他继续对话的兴趣,见车队如同蜗牛般爬动,想着生死未卜的父亲,心中愈发焦急,拼命地摁了两下汽车喇叭,除了引起前后有同感的司机们发出一样的鸣笛声外,车队前进的速度并未有任何改善。
距离哨岗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时,吴羡华看清了那些哨岗旁的军人,刹那间脸色大变:“是登温的手下韦扬,他认得我,怎么办?”吴羡华已经下意识摸向藏在腰间的配枪,却被李云道摁住。
“先不要动,看看情况再说!”李云道面色如常,但看向前方那些荷强实弹的士兵,眼神中还是透出一丝困惑——难道这些士兵拦在这里,就为了阻拦吴羡华去向觉温将军求救?从吴羡华的描述来看,觉温驻扎在距离缅光大约二十公里的地方,主要是为了防御老头子残部的反扑,只要他肯帮吴羡华,掉转枪口便能转身进驻缅光——在光复军中,无论才能还是威望,觉温都远在登温之上,几乎稳坐仅次于吴山的第二把交椅。李云道看来,发动这次叛变的说什么都不应该是那位登温将军,而是距离缅光仅二十公里的觉温才符合常理,但现在事实是登温发动了叛变,觉温倒是按兵不动,就仿佛原本你以为要吃人的大鲨鱼在温柔地打着瞌睡,反倒是那条一条窝在墙角里的乖猫咪突然跳出来张牙舞爪。不知为什么,李云道总觉得隐隐有什
么地方不太对劲。
“别紧张,放松,就算他们看出了,咱们不要反抗,就咱们这两个人,还不够人家一轮扫射呢,而且周边这么多平民百姓,到时候误伤了人就不好了!”看着神色紧张的女少校,李云道嘱咐道。
“嗯!”吴羡华用力地一点头,但是紧崩着的神经还是出卖了她。
车子终于缓缓地开到哨岗前,一个黑矮的士兵凑上来看了看满载家什的后座,用缅语问两句,便点点头就打算放行,就在吴羡华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瘦瘦的少校军官突然用缅语喊了一声:“等一下!”
吴羡华面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掏枪,被李云道飞快摁住,皱眉冲她摇了摇头。
那瘦削的少校军官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摆摆手,那黑矮的士兵敬了个军礼就连忙跑到一旁去核查别的车辆。
少校军官凑到车窗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吴羡华,问道:“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吴羡华咬了咬牙,却不看他,只是目视前方,机械地回答道:“离开缅光。”
少校军官点点头:“目的地是哪儿?”
吴羡华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抽出手枪在这个笑得很欠抽的少校军官脸上来一枪,但李云道一直握着她的右手,让她无法去拔腰间的手枪。
见她不回答,那少校军官问道:“这个人是谁?”
吴羡华怒目相向:“是我丈夫。”
“哦?”少校军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李云道两眼,他轻轻地拍了拍车门,抬手示意前方的士兵抬起栏杆,“嗯,那就祝你们旅途愉快!”
吴羡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李云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梦中一般。
车子发动,缓缓驶出哨岗,李云道一直在后视镜中看着那个带着一抹诡异微笑的少校军官,看着镜中的瘦削男子伸着一根手指左右轻轻摇摆,仿佛在跟车中的吴羡华说再见一般。
“他就是韦扬,他明明认出了我,却放我走,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哨岗从后视镜中消失,吴羡华顿时激动得握拳颤抖,“一定是父亲,一定是父亲的模范榜样感动过他,所以他才放我们去找觉温将军。”
“他是登温铁杆部下?”李云道若有所思地问道。
“以前是,但我现在觉得应该不是,他知道自己不光是登温的部下,更是光复军的一员,我父亲的麾下!”吴羡华有些兴奋,看着远方的道路微微扬了扬下巴,“现在,我们只需要尽快到达觉温将军的营地,请他带着部队一起进入缅光城,”
“嗯。”李云道却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充满了诡异,但因为对光复军并不了解,一时间还是没能琢磨出究竟哪儿出了问题。
距离缅光城二十公里外的一处狭长山谷,易守难攻,觉温麾下号称五个师的兵力就临时驻扎在附近,以防
逃遁出缅光的老头子残部的反扑。
临时军营的指挥中心借扎在山谷附近的一处伐木加工厂内,从地上依旧清晰可鉴的新鲜木屑就可以判断出,就在前几日,这家地处郊外的木材加工厂还在运作着,战争逼迫着一切走向停滞和毁灭。
车子被伐木厂数百米外的警卫哨拦了下来,缴了枪械后,李云道和吴羡华二人就被带到了那位觉温将军的面前。
伐木厂厂长的办公室变成了将军的临时指挥部,架设着各类实时防御电子仪器,吴羡华刚刚出现,这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光复军二号人物便快步迎了上来,一脸焦急地问道:“侄女,发生什么事情了?缅光城内的所有通讯都被切断了,发了电报也没有回复,人也派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羡华立马将城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觉温叔叔,父亲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我请求您立刻发兵进城,让登温那个叛徒把父亲交出来!”
觉温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生得一脸的络腮胡,说话中气十足,但听了吴羡华的话后,却微微皱起了疏散的眉毛,若有所思地在屋子里来回踱起了步子,很显然,对于掉转枪口的事情,他有些犹豫。
“觉温叔叔,我知道,你一直赞成父亲所说的‘枪口绝不对准自己的同胞’,可是现在登温已经发动了叛变,他安排人刺杀父亲,又将进医院急救的父亲软禁了起来,他早就已经不是我们自己的同胞了,他是叛徒,是罪人!”吴羡华见觉温犹豫,有些着急。
“侄女,你也知道我和父亲几十年的交情,前总统时代,我就与他并肩作战,更不用说进入缅北森林后的这几年了,他出了事情,我也很心痛,但是你要清楚,我们好不容易才打下了缅北,赶跑了老头子那个暴君,若是现在我分兵进城,很容易就会让老头子有机可趁。”觉温一脸痛惜地说道。
“叔叔,我知道革命的成果很宝贵,但是如果让一个叛徒就这样窃取了革命成果,您难道不觉得他一样会成为第二个老头子吗?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登温,同样会是一个惨无人道的暴君。”
“这样吧,你容我跟大家商量一下!来人,带他们去休息。”觉温招手唤来了部下。
“觉温叔叔……”
从头到尾,李云道都站在一旁默不吭声,此时更是主动帮着卫兵一起,拉着吴羡华出了觉温的办公室。
伐木厂里有很多宿舍,被改成了军官们的临时账营,卫兵将吴羡华带到一间还算干爽的房间里,便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为什么不让我说服他?”焦躁不安的吴羡华将怨气统统撒在了李云道的身上。
“现在对于你们光复军来说,最大的危机已经不是老头子了,放心吧,将军会想明白的。”李云道看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吴羡华并没有发现他眼眸深处的一丝不解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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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已逝之人
李云道观察着房间里的环境,屋子里只有两张高低床、几个柜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落满灰尘,显然房间虽然干爽,但已经许久没有人用过。
年轻的女少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说明了情况,觉温将军会就拍案而起,与她一道打回缅光救出身为光复军精神领袖的父亲,可是刚刚觉温将军的反应令她十分失望。来回走动的她很焦虑,因为她很清楚,觉温的首要职责的确是巩固防线预防老头子反扑,对于这个理由,她提不出半点反驳的意见,毕竟缅光城内现在大势已定,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光复军内部的矛盾,但是一旦让老头子的残余势力反扑成功,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等于功亏一篑——她相信就算是父亲面临同样的情况时也会作出跟觉温同样的抉择,但是她不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父亲落入叛徒之手,因为她不单单是光复军少校,更重要的是她是吴山的女儿。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得想办法,哪怕让他只分出一小部分兵力来协助我们营救父亲,也比干待在这里傻傻等着强!”吴羡华终于不再踱步,但要让觉温分兵回援又谈何容易?
站在一旁的窗边看着窗外山林的李云道突然道:“少校,分兵的主意很好,你待会儿再见到觉温的时候,你要强调,发生刺杀案的时候,你的父亲似乎只是受了轻伤,现在很可能只是被登温软禁在了医院里,然后你再提出分兵回援的请求。”
吴羡华点了点头,此时她心中早已经急成了一团乱麻,有人给她出主意,她自然言听计从,也不问为什么,转身就想去拉门,却又听到身后那个白衣男子道:“别急,待会儿,你不找他,他也会找你的。”
吴羡华不信,拉了拉门,却发现门被人反锁了,从里面根本打不开,她气得狠狠在门上踹了两脚,门发出轰轰声响,与窗外呼啸的山风混为一体,仿佛那密林深处的野兽发出的吼啸。
“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天就快要黑了,待会儿他应该会主动找你的。”李云道双臂撑在窗台上,看着那阴沉暮色下的山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吴羡华却发现,他似乎比刚刚出城时更加镇定了,那种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心里的胸有成竹让她隐隐有些嫉妒。
果然,过了不到半个钟头,便有士兵进来告诉吴羡华:“少校,将军要见您。”
这一次仍旧在刚刚那间办公室,但觉温长着络腮胡子的黝黑微胖的脸上却写满了某种情绪,有担忧,有愤懑,还有一丝常人无法察觉的跃跃欲试。
吴羡华照着李云道的话说了一遍,觉温将军眼中果然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微微点头道:“分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你们俩带兵回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吧,午夜,午夜时分我带两个团的人和你们一起进城。登温胆敢拘禁我光复军的领袖,这是对缅国民主进程的一种摧毁!侄女儿,不要担心,吃了晚餐后稍事休息,午夜十二点,我们准
时发兵回城!”
好消息从天而降,吴羡华被惊得目瞪口呆,而后上前狠狠地拥抱了觉温将军一下,还在那张粗糙的大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知道父亲碰到了困难,您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觉温将军哈哈大笑,笑容中有一丝尴尬,他的目光终于瞟到站在一旁的李云道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他是谁?好像不是我们光复军的人。”
吴羡华连忙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出城的路被登温派韦扬封锁了,是他想办法帮我乔装打扮成这样,又偷了一辆小汽车,这才有机会来向您求救。”
听吴羡华说是朋友,觉温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点了点头,话题又转向刚刚在城外遭遇的登温的手下:“韦扬?他不是认得你吗?怎么……”
不等吴羡华开口,李云道便抢先道:“离得很远,所以很幸运,他没有注意到车里的羡华少校。”
觉温点点头,拍拍吴羡华的手背道:“我让人安排了晚餐,因为在前线,只能简单一些了,等回了城控制了局面,咱们再好好庆祝一下!”
“嗯!”吴羡华用力点头,此时的心情跟刚刚判若两人。
随后二人被士兵带到用餐的地方,菜式很简单,但饿了一天的吴羡华却吃得津津有味。看到李云道有条不紊地慢嚼慢咽,吴羡华打趣道:“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军人。”
正想着事情的李云道诧异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吴羡华指了指李云道手中的饭碗:“当兵体力消耗大,吃饭时间也紧张,所以大多数都养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你吃饭慢条斯理的,嗯,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位查尔斯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李云道淡淡一笑,依旧不紧不慢:“都说了,我是个好人。”
吴羡华偏着头打量着这位神秘的白衣青年:“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你的身上看到一些我父亲的影子。”
李云道失笑:“你父亲是光复军的精神领袖,哪是我一个小人物可以比拟的,少校你说笑了!”
吴羡华也点点头:“说得也是!”她觉得自己今天仿佛做一场惊心动魄的梦,而此时这个梦一定还在继续着,否则怎么会从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上看到自己父亲那般伟岸和睿智的一面呢?
吃完饭,李云道对吴羡华道:“待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你的配枪!”
吴羡华不以为意:“都有觉温叔叔两个团的兵力了,一把配枪能管什么用?”
李云道笑道:“以防不时之需吧!嗯,待会儿看看能不能跟查尔斯联系上,如果他能提前联系好他的旧部下,在医院里应外合的话,咱们成功救出你父亲的机率就很大了。”
吴羡华点头:“待会儿试试吧!不过,你不要在觉温叔叔面前提查尔斯这个人,我刚刚也没敢说你是查尔斯的朋友,觉温叔叔好几次军事行动被老头子的人打败,据说都是因为查尔
斯在背后出谋划策,他要是知道我们跟查尔斯有联络的话,一定会不高兴的。父亲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所以我们暂时先不要说这件事情了!”
李云道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今夜恐怕会特别漫长啊!”
吴羡华放下手中的食物,微微打了个饱嗝后才叹息一声:“其实我还挺怀念在山林里大家同仇敌忾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是总体上是很开心的,那时候父亲、登温、觉温叔叔他们经常凑在一起玩牌,用就山里的核桃做筹码,有时候边说笑边打牌,有时候登温还会耍赖,有时候觉温叔叔会偷牌……唉,为什么眼看着他们追求的理想和抱负就在前方了,却要在这个时候反目成仇呢?”
李云道看着她,微笑道:“这世上患难与共的例子很多,但同富贵却极为少见,打下天下后杯酒释兵权、火烧庆功楼,这都是帝王心术啊! 说到底,还是在权力的染缸里泡得时间长了,有些担忧是不由自主的。”
吴羡华瞪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登温是担心父亲取得政权后,会对他们这些老伙计下手?怎么可能,我父亲是何等胸怀宽广的人,怎么会做如此小肚鸡肠的事情!”
李云道摇了摇头道:“你不做并不代表人家不担心你会这么做,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情,不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是感受不到的!”
吴羡华明明知道李云道说的是对的,但这样的话却让她很难受,在她的心目中,光复军是众志成城一往无前的,怎么会为了权力这等蝇头小事,就自相残杀呢?
感受到吴羡华眼中的复杂情绪,李云道便转换了话题,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很看中查尔斯?”
吴羡华想了想道:“父亲说他是老头子身边少有的有真知灼见的人,这样的人如果在组阁后为我们所用,对国家和百姓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李云道笑了笑:“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吴羡华道:“他的确很厉害,之前我们就跟他交过几次手,觉温叔叔是光复军里少有的军事家了,但还是败在了他手里。我觉得父亲是对的,而且如果不是出了今天的事情,父亲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准备重新组建临时政府了,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刚刚才诚挚地向你发出邀请!”
李云道笑了笑道:“过了今晚吧,过了今晚如果你有向我发出邀请的想法,我会慎重考虑一下的!”
吴羡华看了他一眼,她越来越觉得,查尔斯的这位朋友仿佛笼上了一层面纱,明明自己与他面对面,却仿佛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回换成了李云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个有家不回能的已逝之人罢了,不足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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