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刁民TXT下载大刁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刁民全文阅读

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云道的善良

    人的耐心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消磨殆尽的,更何况一个向来漠视生命的恐怖份子。密林的东方天空出现一抹橙黄时,道格账户里的钱才回来了不足一半。他显然有些焦急了,时不时会低头看看手腕上的军用电子表,长长吸口气又缓缓吁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使命正在催促着他去完成。

    原本属于毒贩猜努的秘密营地一夜之间便被道格带来的人彻底掌控了,那些忠于猜努的毒贩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具随意扔在营地后方的尸体,剩余的毒贩都在架着机关枪的皮卡喷出毒舌般火焰的那一刻被吓破了胆子。毒贩毕竟不是军队,跟道格一手调教出来的职业军人相比,少了几份在战场上浴死搏出来的杀伐和果敢,于是第一时间便都缴械投降 ,被道格的手下赶到了营地的中央,被两挺机关炮指着,谁也不敢轻举枉动。

    “还需要多久?”道格看着手腕上的表,厉声问一脸悠然自得的李云道。

    “这并不受我控制,道格先生,需要多久主要取决于你名下账户所在银行的防火墙,我们所要做的,不过是将你的账户解冻,以方便你能及时将这些钱转到你开曼群岛的匿名账户里。”李云道笑着看向道格,但余光还是落在那在天亮时分终于苏醒过来的红衣女子身上。奇怪的是,被道格的手下打了一针后,再次爬起来的红衣东欧女子似乎将先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默默地站在道格的身后,道格倒也仿佛丝毫不担心她会从背后偷袭,只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李云道的身上。

    “时间不多了,一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必须要撤离!”道格在帐篷里来回踱了一圈步子,这才回过头道:“就一个小时,如果钱还没有都回来,就别怪我在镜头前破下你的脑袋。”

    “嘿嘿,好啊!”李云道一脸轻松,仿佛刚刚被威胁要破下的并非他自己的脑袋一般。

    道格微微皱了皱眉,他微微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事实上,似乎从这个年轻的华夏男子出现在这座帐篷里开始,自己就失去了主动权,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偏离了一开始设定好的轨迹。

    他快步走到李云道的面前,居高临下,盯着那对桃花眸,面露杀机:“你,究竟在做什么?”

    那毫不畏惧的青年男子淡淡一笑道:“我和你一样,在等着事情结束。”

    乍一听,这话没半点毛病,但仔细一琢磨便会知道,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意思便是:看谁能笑到最后!

    道格自以为已经很了解东方文化了,但是还是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思维逻辑,恶狠狠地揪住李云道的衣领:“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

    未等他说完,李云道便自己抢先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当着全世界的面,把我的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在我们华夏,这种刑罚叫凌迟,嗯,是用来处置那些罪大恶极的人的。”

    道格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不,还有一种方法,会让你生不如死,就像她那样。”

    李云道突然意识到,道格的手下刚刚给红衣女子打的那一针可能有很大的问题,否则不可能前后差距那么大,前面还喊打喊杀,刚刚便又直接变成了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工具。

    “你给她注射的是什么?”李云道并不害怕,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早就已经麻木了,便他的确很好奇,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道格冷笑:“其实这种药物,之前是用来控制那些人肉炸弹的,只是后来我找了几位中东的专家,将它改进了一下,效果比之前好了很多倍,被注射了这种药物的,都很听话。”

    李云道奇道:“那你干嘛还把那些毒贩杀掉?每人打一针不就得了。”

    道格叹息一声,似是有些惋惜:“东西是好东西,可惜药效只有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被注射者就会恢复理智。猜努的那些人,留着也是浪费资源,这个地球,本来资源就已经很紧张,既然他们没用了,还留着做什么呢?”

    李云道不由得对这家伙的强盗逻辑感到万份无奈,于己无用的便消灭掉,果然是恐怖份子当中的恐怖份子。

    “你还有五十五分钟。”道格松开李云道的衣领,对一名手下招了招手吩咐道,“准备一下,五十五分钟后撤离。”

    “外面还有很多猜努的手下……”同样一身迷彩服的家伙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道格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让大家放手练吧,但要记住,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我不希望还有一个活口。”

    李云道倒抽一口凉气,虽然是恐怖份子与毒贩之间的狗咬狗,但一口句便宣告了一群人的死刑,哪怕是久经沙场的李云道也觉得汗毛直立——在这些丧心病狂的恐怖份子眼里,其余人的性命怕是跟阿猫阿狗都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着那名手下兴冲冲地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陆陆续续地响起枪声和道格的那些手下肆无忌惮的疯狂笑声,其间还偶尔夹杂着一声惨叫。

    “他们在做什么?”李云道皱眉问道。

    “哦,他们在练习。”道格很随意地说道,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如同日常吃个早餐上个厕所那般简单随意。

    “练习什么?”

    “如果击中奔跑中的目标。”

    李云道顿时头皮发炸,怒目相向:“你这是在屠杀!”

    道格耸肩道:“是的,我就在屠杀。”

    李云道竟无言以对,对于道格这种没有道德约束、没有做人底线的恐怖份子而言,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和渺小,小到如同丛林里的一只飞蚁一般,可以随意地被人碾死。

    “快住手!”李云道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声音,他喘着粗气,“快住手啊,那是人,不是畜生!”

    道格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转身身好奇地看着他:“你是警察,他们是毒贩,如果在你们国境内抓到他们,一样是会被死刑的。而且如果你抓不住他们,也许还会被他们手中的武器杀死。为什么你还要帮他们?”

    李云道眯眼道:“我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一个华夏人。”毒贩的凶残,李云道比谁都清楚,但他无法看着道格这般将活生生的人当成练枪的靶子、

    道格笑得愈发开心了:“哎哟,想不到啊,我们的李先生居然心地如此善良。这样吧,我们做一笔生意,如果你能在半个小时内让你的人帮我搞定我账户里的钱,那些毒贩都归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是放了还是抓起来由你们华夏的法律审判,悉听尊便!”

    李云道稍稍犹豫一下,便咬牙应道:“好,半个小时!”

    道格的眼中露出一丝一闪即逝的凶残,但马上就被微笑取而代之:“我等你的好消息!”他伸手让手下唤来,贴在手下耳边吩咐了些什么,最后目光落在李云道的身上,这才放大声音道:“既然我们的客人看不惯,那就先停一停。”

    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终于戛然而止,但李云道却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半个钟头,怕是神仙下凡都来不及喽!”

    耳洞深处传来纳米植入式通讯器里的声音:“头儿,反正开始我们也是放了一张余额为零的图吓唬吓唬这个家伙,不如把网络还给他,让他真的进银行账户看看,那些钱一毛都没少。”

    李云道轻叹一声道:“半个钟头,一秒都不能超过!”

    道格早就知道李云道身上应该有某种通讯设备跟外界联络,不过此刻这是帮他找回那些钱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

    通讯器那头的是已经在密林里的某处地方成功入侵道格那台军用笔记本电脑的夏初,十指在微缩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一串串字符组成一道道命令行,隔空传入那边的电脑。

    道格依旧在帐篷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看李云道一眼,又时而看那台笔记本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道格再次站到那台笔记本的面前,将核查着账户。

    “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道格的心情还是相当不过的,超过九成的钱都已经尽数转到了他在开曼群岛的账户里,哪怕最后一个账户出了问题,但此刻已经不影响大局了。、

    “走吧!”道格突然对李云道摇了摇下巴,“你可以走了!”

    李云道微微叹息一声:“那就后会有期了!”

    道格眼中闪过一道狞意:“李先生,我希望,永远都没有下次了!”

    李云道点点头,只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掀开帐帘,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外面,旭日东升,密林里鸟语花香,一派生机。

    李云道看着东方的朝阳,缓缓深吸口气。

    一把枪,悄然探出他身后的帐帘,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金发红袍女子

    旭日东升,朝阳洒落在密林的上空,又间或地通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腐叶上,伴随着林间不断传来悦耳鸟鸣,银色的枪身在朝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持枪人的嘴角露出一抹狞笑。他缓缓扣动扳机,不出意外,下一个瞬间,他枪下又会多出一个亡魂,只是这一次杀人的意义与以往不同。

    因为目标是红狐的儿子。

    “拜拜!”他用无声的口型对着那背影说了一声再见。

    砰的一声枪响!

    枪声惊起一群栖息在密林间的鸟雀,扇动双翅飞向蓝天。

    那青年依旧脚步坚定地走着,穿过架着机关炮的车阵,穿过荷枪实弹的恐怖份子,穿过那高高的哨塔,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

    待他刚刚迈出那营地,终于站在丰田皮卡上操控机关炮的那人反应了过来,手刚刚触及上膛部件,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托着自己的身体飞向半空,而后巨大的爆炸力将他的身体撕成了两半,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他只看到昔日里的同伙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着,无数曾经莫视生命的躯体被恐怖的力量炸成了碎片。

    听到耳道里的通讯器里传来“趴下”两个字时,李云道毫不犹豫地扑进了营地前的草丛,但腾在半空的身子还是硬生生被巨大的冲击波推向了更远的方向。

    接二连三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在身后响起,嗖嗖的不明物体从匍匐在地面的脑袋上方飞过,李云道憋着气,将脸狠狠地扎进草地,哪怕脸上被草根刺得生疼,也不敢轻易地抬头。

    直到半分钟后,爆炸声才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半分钟,李云道这才缓缓抬起满是草籽的脸,回头看了一眼营地的方向,顿时苦笑摇头:“弓角,你们俩到底在营地里装了多少炸弹?这……”他看着半空中还未曾完全消失的小蘑菇云,微微感到有些窒息,便知道这是刚刚的剧烈爆炸将周边空气里的氧气瞬间一抽而空。

    通讯器里传来弓角憨厚的声音:“三儿,我就安了几处,不过徽猷好像发现了毒贩们的军火库,那里头他好像一口气放了三个……不过你要抓紧撤离了,里面应该有不少毒品,那玩意儿加热后有毒,安全第一!”

    李云道吐掉嘴里头带着青涩味道的青草,看到一眼陷入火海和浓烟中的营地,微微叹息一声,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起身便迅速往之前约定好的方位奔去,弓角和徽猷正带着夏初等着他前去汇合。

    奔跑的身影迅速穿过那些透过密林的明媚光线,脚步落在腐叶层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密集声响。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距离约定汇合地点还有一半距离时,李云道却迅速移向一株参天大树的背面,缓缓调整着因奔跑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

    不知何时,他刚刚奔跑的路线上多出一个人。

    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红袍中的人。阳光落在那深红色的袍子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周围的鸟鸣也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些对危险极敏感的生物仿佛都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威胁。

    那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巨大的帽兜遮住了他的容颜,让那面孔的位置看上去如同一望无际的黑洞。

    李云道下意识地将三刃刀反扣在手心中央,只可惜眼下手里没枪,但不知为何,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就算手中有枪,也许自己还是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噪,而后便传来夏初的询问:“头儿,怎么停下了?”

    李云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通讯器内一阵静默后,便传来了二哥李徽猷的声音:“如何是遇到危险,用小时候的信号。”

    李云道模仿布谷鸟的声音,发出几声足能以假乱真的鸟鸣。

    “我和弓角马上过来!”

    李云道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便听到密林里那红袍人往前踏出第一步。

    过了片刻,又是第二步。

    而后,毫不犹豫地迈出第三步。

    之后,那红袍人便站在原地,微微侧身,朝着李云道藏身的参天巨树的方向说道:“跟我走吧!”

    出乎李云道的意料,居然是个女子的声音,只是中文似乎有些不太熟练,听上去有些怪异。

    李云道便知道再躲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从大树后方走了出来,但却仍旧跟那红袍人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那人微微抬头,一道光线正好落在那帽兜的左下方,金色的发束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你都是要跟我走的。”红袍人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一丁点情绪的波动,仿佛是在说着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李云道摇了摇头:“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那人淡淡道:“你还有选择吗?”

    李云道歪着脑袋轻笑道:“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那红袍中的女人冰冷道:“不存在这个选项。”

    李云道看了看四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周围还有不少你的人,对不对?”

    红袍女人平静道:“我知道你是在拖时间,想等你那两个哥哥来救你。”

    话刚落音,就听到耳机里传来弓角的声音:“夏初自己先撤,三儿,你再坚持下,我跟徽猷这边碰到些麻烦,解决了就立马过来!”

    李云道苦笑一声,看向那红袍人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一直以为,这一次我扮演的是黄雀,没想到,到最后背后还有一群秃鹫。”

    红袍人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笑声,说道:“跟我走,还可以活。”

    李云道点点头,一步一步走向那红袍女子。

    那人嗓音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哼声:“你手里的刀可以收起来了。”

    李云道哭笑不得,只好收刀,却也停下了脚步,此时距离那全身上下笼罩在红袍中的女子不过十步之距。

    “圣教里,总计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红衣主教?”李云道好奇地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有人之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不多。”那红袍女子回答道。

    “不多是多少?”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不多?”

    “你的废话有点多。”

    “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害死猫。”

    “红衣主教上面是大主教?”

    “你的话真的有点多。”那红袍女子身影微动,眨眼间便到了李云道的面前。

    李云道这才看清,那果真是一张生得很美的异国面孔,金发白种人,眸子却是很少见的紫瞳。

    “走吧!”那女子淡淡道。

    李云道一阵心神恍惚,竟然下意识想跟上那女子的脚步,连忙默念幼年从《道藏》中学得的清心咒,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心神。

    “咦?”那女子似乎有些奇怪。

    “你……这是什么催眠的功夫?”李云道不再敢去看她那张面孔,尤其是那对紫色的眸子,应该是某种很厉害的催眠术。

    “果真是那个人的儿子。”她轻叹了一声,“摄魂术同样不起作用。”

    她探出手,伸向李云道的脖子,李云道明明知道有危险,却无法挪动脚步半寸。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子弹直奔那红袍女子的面门。

    她的身子微微向后弓去,随着那越来越低的弹道,居然后弓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轰隆隆的摩托车从密林里飞窜出来,恰好落在李云道的身后。

    “上车!”那人戴着头盔,声音有些沉闷,李云道可以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相比与这个危险的红袍女子面对面,他宁可坐上这个陌生人的摩托车。

    他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去,那人飞快拧动油门,车子嗖地再次窜入密林。

    李云道刚想问些什么,却听那人单手从摩托车后方抽出一把长刀,狠狠投向前方的密林,便听得那边一只惨叫,一个黑影从密林上方掉了下来。那人对李云道飞快递来一把枪:“拿在手里,如果有危险,你懂的,我要加速速了!”

    李云道只觉得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摩托引擎更疯狂地吼叫起来。

    一记长箭从密林里射了出来,李云道避之不及,被长箭射穿了右臂,而后前方又出现了两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李云道来不及多想,将手枪换到左手,打开保险抬手便是两枪。

    因为林子里太过颠簸,子弹将其中一人直接爆头,另一枚子弹却只打掉了另一人的耳朵,疼得那人捂着耳朵嗷嗷叫唤。

    摩托车手冲李云道竖起一根大拇指,掏出一把匕首,加速从那名黑衣人身边驰过时,一刀割开了受伤黑衣人的喉咙。

    忽明忽暗的光阴不断从头顶掠过,大约一口气开出了二十分钟,李云道才拍了拍那人的后背:“兄弟,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我两个哥哥,他们还在林子里!”

    那人放慢了车速,李云道微微松了口气,看一眼手臂上的贯穿伤,皱了皱眉,待那人停下车,他跳下车,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却不料那人闪电般地掏出一枝针管,刺入了他的颈部。

    “你……”

    李云道抬枪想射,却发生手臂只抬了一半,人便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道一半,随即,眼前的景象也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大家见谅!明天恢复正常!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逝去的爱已逝去

    古老的留声机转动着,同样带着岁月痕迹的歌声回荡着,那段只属于那个年代的独特记忆开始慢慢爬上心头,侵蚀着那早已经上了锁的心匣,某些关于某个人的回忆,开始慢慢从心头的缝隙爬上落满尘埃的思绪。

    “Loveisover,请你不要再提前,逝去的爱已逝去,请你不要再提起……”略带沙哑的女声,带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独特旋律,将一幕幕往事呈现在眼前。、

    一曲终了,那站在窗边的女子久久伫立,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轻轻抚去脸颊的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轻触眼角若隐若现的鱼尾纹,喃喃自语:“如果此刻我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能想起我是当年的圣女碧姬吗?为了你,我连圣女都不做了,甚至只要你一句话,我便能抛下一切陪你浪迹天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人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事情的答案,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吴先生推门而入,见碧姬夫人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还是习惯性地躬身道:“夫人,外面有有一人求见,自称是夫人的故人。”

    碧姬夫人深吸了口气,将那些情绪尽数抛开,转身淡淡道:“什么人?”

    吴先生托着手中的一条丝巾小碎片上前:“夫人,他说看到这条丝巾,您就知道了。”

    碧姬夫人拿起那条丝巾,那是一条纯白色的桑蚕丝巾,丝巾的中央似乎有几块污渍,丝巾的一角用淡绿色的丝线绣着两行字出自《汉乐府》的诗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丝巾如同有着某种神奇的魔法一般,让碧姬夫人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良久。

    “夫人,夫人?”吴先生试探着唤醒陷入某种思绪的夫人,只是夫人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吃惊,从服侍碧姬夫人开始,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无论是身手还是内心都无比强大的女人,可是为何看到这条丝巾时,夫人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表情——惊喜,诧异,害羞,如此复杂的表情让他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发怔。

    “哦,快请客人到二楼,我去换件衣服!”碧姬夫人只留下一句话,便匆匆走向自己的衣帽梳妆间。

    “啊?”吴先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二楼向来是碧姬夫人的私人空间,就算是缅国那位享有无上权力的将军来到这里,也不过只得到了在一楼用餐的待遇,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碧姬夫人打破前例让他把人直接带到二楼?

    吴先生有些茫然,但还是习惯性地去执行夫人的命令。那辆摩托车就停在别墅前的广场上,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混血男子坐在摩托上,身后还缚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您好,夫人在二楼,请跟我来!”吴先生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混血青年摘下墨镜,竟是一个亚欧混血的俊美青年,奇异的是,一只眼眸是蓝色的,另一只却是黑色的。那对异样的眸子扫了吴先生一眼,微笑点了点头,解开缚在腰间的绳索道:“劳烦,找人把我朋友也送到二楼,他才是正主!”

    吴先生张了张嘴:“这位先生他……”

    混血青年笑道:“没事,他喝多了,待会儿吃粒解酒药就没事了!”他大咧咧地从摩托上翻身下来,单手接住后面将要倾倒的身子。

    吴先生做了手势,立刻有几名保镖上前帮着将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抬进别墅。

    吴先生在前方带路,那双眸异色的混血青年就跟在他身后,面色如常,如别墅内豪华的陈设和繁复的艺术品视若无睹,只是一路微着跟着吴先生走进二楼的会客厅。

    “您二位稍等,夫人马上就来!”吴先生欠欠身,退出客厅,走下二楼——如无必要,二楼他也是不能多待的,因为那里只属于夫人。

    混血青年看着吴先生关上门,这才从皮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针筒,对着昏迷青年的脖子扎了一针,不到半分钟,沙发上传来一阵轻微而痛苦的呻吟——正是在密林里被人一针扎晕的李云道。

    微微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那个穿着皮衣的混血青年,但麻醉的作用让他仍旧头重脚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沙发上坐起身,看清了眼前这位救了他一命又将他扎晕的男子的长相。

    “谢谢,不过,为什么……”李云道揉着仿佛被许多根针在扎着的脑袋,“你是谁?”

    “不好意思,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剂量,所以可能有些过,等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李云道看了一眼右臂的伤口,很明显箭矢已经被拔出来了,伤口已经做了消毒处理,还做了很专业的包扎。

    “你给我扎的是什么?麻醉?”李云道揉着依旧涨疼的脑袋问道。

    “嗯,我之前在南美,顺手拿了些他们用来麻醉鳄鱼的药,所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我试验过了,对剂量不大的话,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

    李云道点点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这是又是哪里?”

    混血青年哦了一声,笑着脱下真皮摩托手套,将一只布满伤口的手伸了过来:“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托马斯!”

    李云道点头:“托马斯,我两位兄长他们……”

    不等他说完,混血青年托马斯笑道:“放心,红衣主教要的是你不是他们俩,而且以那些家伙的本事,恐怕只能给他们造就些麻烦,能抓住他们的可能性就太低了。”

    李云道点点头:“谢谢!”他开始环视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算得上竭尽奢华的别墅客厅吧,只是或多或少多了不少柔和的线条,主人很可能是个女人。

    他还想开口问些什么,会客厅的门却被人推开了,一袭白衣的女子如同画中的仙子一般缓缓踏入其间。

    李云道和托马斯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那女子,李云道甚至听到托马斯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的确,就算见过诸多美女的李云道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外形和气质几乎无可挑剔的女人,尤其是时间带来的沉淀,让她如同一杯酝酿许久的红酒,醇厚而迷人。

    “抗美……”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李云道身上,但只说出两个字,便戛然而止,欣喜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那对如同水一般的美眸紧紧盯着沙发上的李云道,目光的情绪很复杂,有惊喜,有不解,有诧异,更多的,却是失望 。

    不等李云道开口,托马斯起身,一手贴着前腹,一手背在身后,行了一个极绅士的礼才道:“夫人,在下托马斯!”

    碧姬夫人微微蹙眉,而后骤然面如沉霜,顺手关上身后的厅门。

    轰一声,门关上了,将在楼下竖长了耳朵想打听些八卦的吴先生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胸口,对夫人极信任的一名女佣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那女佣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吴先生叹了口气,还是很好奇,却又不敢真的跑到二楼厅外去偷听。

    二楼厅内,温度仿佛陡然下降,那碧姬面色冰冷地站在大厅中央,声音比表情更冷:“他既不愿出现,为什么要让你拿条丝巾来消遣我!”

    托马斯连忙摆手,他对这女人的身份还是很清楚的,当年她跟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却很清楚,只要这个女人想,他和李云道两人便走不出缅国半步。

    “夫人,实在是事出有因,临行前我得到嘱咐,若是在缅国碰到困难,就拿着丝巾来这里找您!”托马斯连忙解释道。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丝巾是阮可可让人带给他的,嘱咐也是阮可可的嘱咐,但他极有眼力价,若是此刻将先生身边的那位红颜知己的名字报出来,怕是又要惹得这位碧姬夫人生气。

    果然,听到这番话,碧姬夫人脸色稍霁,但还是皱着眉,转向李云道:“你……又是谁?”她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确认一遍——这孩子,长得跟他当年太像了,刚刚进门的那一刹那,自己几乎就差些将他认作是当年那个淡笑间杀伐迁千里的男子,不过,转瞬便意识到,这到多年过去了,自己老了,那他,怕是也早就暗生华发了吧!

    “我是李云道,无名小卒!”李云道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夫人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可怕,总觉得她好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般。

    托马斯连忙道:“不不不,夫人,他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是红狐的儿子!”

    两道凌厉的目光同时射向托马斯,混血青年一头雾水,暗道:我有说错话吗?

    那碧姬夫人果然又将目光缓缓转向李云道:“你跟他当年……长得很像……”

    李云道苦笑不已,之前在京城听说过阮可可的事情,此时又多出一个样貌和气质无可挑剔的女人,看来,自己那位“白眼狼”的爹,年轻时好像也没少欠下风流债!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红衣主教尼莉克斯

    从刚刚这一身白衣的女子进门开始,李云道就有一种很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否则以自己的记忆力,自然不会忘了,更何况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

    她的目光很快又落在李云道的身上,不过却不复刚刚的那般复杂,语气也平静了许多:“你跟你父亲,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她在对着李云道说话,却更似是在自言自语,款款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情愈发平和,却也更加清冷。

    托马斯清了清嗓子:“夫人,我们碰到了些麻烦,所以想……”

    还未曾等他说完,碧姬夫人便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行!想都别想!”

    托马斯心中不禁感叹阮可可的料事如神,将丝巾带来的时候,她还托人给他带来一份锦囊,囊中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前着:看到丝巾碧姬必会相见,但定不肯施以援手,你只需告诉她三个字,她自然有求必应。

    那三个字是用短信发来的,果然只有三个字:唐宁街。

    “来人,送客!”满怀期望地换了一身他曾经说过穿着很好看的白衣,进来却大失所望,碧姬夫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继续跟他们谈下去的兴致,没吩咐把这两人乱棍打出去,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等等,夫人!有人让我带三个字给您!”托马斯连忙起身,冲外面走进来的女保镖们拱拱手,又弯下身子,凑近了碧姬夫人说出那看起来无比普通的三个字——唐宁街。

    托马斯一边说出这三个字一边在观察着碧姬夫人的脸色,原本以为说出那锦囊里的三字便能换得一张好脸色,却不料那碧姬夫人听闻三字,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更是一掌拍在那身旁的茶几上,震得茶几上的花瓶都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外面的保镖听到里面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瞬间涌了进来,却不料刚踏入会客厅,便被碧姬夫人一声“滚出去”给吓得夹着尾巴便跑——夫人平日里脾气极好,但要真发起怒来,整个庄园里怕是没人敢多劝一句。

    厅门被带上了,碧姬夫人的手却因为生气而在剧烈地颤抖着,这让托马斯心中无比郁闷。

    碧姬夫人发怒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被先生身边的那位足智多谋的女诸葛给“算计”了,但他相信身为先生红颜知己的那位定然是不会害自己的,可是,为什么提起长宁街这三字,原本情绪已经平静如常的碧姬夫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唐宁街这三个字,对于碧姬夫人来说,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碧姬夫人依旧怒意难遏地看向托马斯,几乎是从口中生生挤出一句话:“这么说,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你主子的身边?”

    托马斯被她的话问得微微发懵,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是的,夫人!”

    碧姬夫人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了,女人便是这样,如果妒忌的星星之火从心中腾起,那么足以引起一场惊世骇俗的燎原大火。她深吸了两口气,似乎正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变得更平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你主子了?”

    托马斯连忙摇头:“这可不能乱说,她只是先生的红颜知己!”在托马斯的心目当中,这个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他那位主子,就连那个足以谋算天下的女人也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是红颜知己?”碧姬夫人愣一下,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当年她说我是个蠢女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蠢女人,哈哈哈,这么多年了,还一直陪在他身边,连一个名份都没能混到,当真枉费了当年的一片心机!”

    李云道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有些事情,原本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只是没有机会去证实,如今听到这些对话,不过是给心中的那个答案提供了更为有力的作证。头虽然依旧疼痛,但却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

    碧姬夫人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目光再次落在李云道的身上,淡淡道:“你们,想要什么?”

    托马斯连忙道:“夫人,我们被尼莉克斯盯上了,在缅国,能帮我们顺利离开的,也只有您了!”

    “那个女人来得还真快啊!”碧姬夫人微微叹息了一声,似乎对“尼莉克斯”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还可以说是很熟悉,她还想说些什么,便看到吴先生慌张地敲门而入。

    “夫人,外面……外面……来了一些人,说……说是要见您!”吴先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显然外面的某些东西让他感到了极度地恐惧。

    “什么人?”碧姬夫人皱眉问道。

    “是……是尼莉克斯大人……”吴先生低下头,看着叠放在小腹上却依旧颤抖的手指,只恨自己胆子小不争气,那位在圣教中出了名的黑暗之女尼莉克斯才露面,自己便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上来搬救兵了。

    “行,我知道了,把她请到一楼东会客厅,就说我在梳妆,马上就下来。”碧姬夫人淡淡地说道,她似乎对那位黑暗之女并不买账,甚至言语间还有些隐隐地厌恶。

    “好……好……”吴先生偷偷打量了坐在夫人对面的两人一眼,困惑于这两人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能得夫人如此厚爱,但还是很快就转身离开了二楼。

    “你们俩随我来!”碧姬夫人起身走向厅门。

    “夫人,我们……”托马斯吃不准碧姬夫人会不会把自己和李云道交给红衣主教尼莉克斯,只面对一个红袍主教,自己也许还有逃走的机会,再如果再加了一个碧姬夫人的话,自己带着李云道逃离的可能性便几乎为零。

    “不要说话!”碧姬夫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两人迅速穿过挂满艺术画的长廊,走到顶头的房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进门,李云道和托马斯便同时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碧姬夫人的卧室。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碧姬夫人便拧动了卧室里的机关,将两人赶入浴缸旁的通道,嘱咐道:“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便再次拧动机关,浴缸又缓缓合上。

    一楼东会客厅内,吴先生恭敬地将那位身着深色红袍的女子迎入厅内,躬身道:“您请稍等,夫人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红衣主教只点头示意,吴先生便知道自己该退出云了。

    门合上,跟随红衣主教进来的一名黑衣部下贴在门上听了一会,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道:“主教,我们派在外面监视庄园的人汇报说,看到有两人骑着摩托车进了庄园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要不要派人进来搜?”

    红衣主教伸出双手,轻轻将帽斗抚至脑后,露出一头金黄的柔顺秀发:“你难道不知道碧姬是谁?”

    “属下……的确不知……”黑衣人有些惶恐。

    “哦,那就难怪了。”红衣主教尼莉克斯微微一笑,那张白得如同雪一脸的脸上,两瓣同样是紫色的唇微微咧开,不禁破坏了这张脸原有的娇美,也显得更为诡异,“碧姬曾是圣女,虽然后来出了些事情,圣女的资格被取消了,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老家伙对她很是偏袒。她是可以直达中枢的人,所以你们往后跟她相处,还是要慎之又慎!”

    黑衣人连忙欠身:“难怪上次十四抬出了您的身份,她依然不买账。”

    红衣主教尼莉克斯冷笑一声道:“如今在教中,除了老家伙,恐怕也只有阿佛洛狄德那家伙能让她惧怕三分!”

    黑衣人恭敬道:“主教,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不知主教可否为属下解惑!”

    红衣主教轻笑道:“你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家伙偏偏要选一个亚洲人来挑裁决厅的重担?”

    黑衣人惶恐道:“主教果然明察秋毫!”

    红衣主教轻笑摇头道:“这个问题不单单是你的困惑,也是圣教很多人的困惑。阿佛洛狄德那家伙是米诺斯的徒弟,也是米诺斯向老家伙推荐的阿佛洛狄德。不过,现在米诺斯已经死了,这些都无法证实了,除非去问老家伙!”

    黑衣人奇道:“传闻说,米诺斯大人与冕下诸多意见不一,虽然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用把对方的弟子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岂不是在自己的心脏附近放了一把随时可能被人利用的匕首?”他显然是不敢称高高在上的那位为“老家伙”的,哪怕在主教的面前,他也还是恭敬地用了“冕下”的尊称。

    红衣主教冷冷一笑道:“这也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不过,有一点是很直观的,米诺斯虽然死了,那些常年不露面的苦修士们如今也就只剩下阿佛洛狄德这个精神支柱,老家伙想通过他来整合那些个个实力恐怖的乞丐。你还没有机会跟苦修士交过手,只要交过一次手,你就会知道,老家伙为什么要重用阿佛洛狄德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妒忌的火焰

    东会客厅的门被人推开,披着色彩斑斓的爱马仕丝巾的碧姬夫人缓缓走了进来:“尼莉克斯,来缅国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机场接你啊!”

    热情的声调微微上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夫人跟红衣主教尼莉克斯是感情极深的姐妹,就连时常在尼莉克斯身边鞍前马后的黑衣人也微微有些诧异:主教大人和碧姬夫人的私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好了?

    不过,尼莉克斯冰冷的回复打破了所有的遐想:“碧姬,把人交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碧姬夫人正打着哈欠,闻言微微一愣,:“我刚刚正在小憩,尼莉克斯你在找人吗?什么人?我这就安排人协助你找人。”

    “碧姬!”尼莉克斯转向碧姬夫人,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两个身高都近一米七五的女人对视着,一方紫眸里充满了杀气,另一方琥珀色的眼珠子里有些茫然又有些隐约的笑意,一旁的黑衣部下连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知道,主教生气的时候会杀人,不仅杀敌人,也杀自己人,也许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吧。

    “尼莉克斯,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呢?”碧姬夫人微笑着,上前搀住尼莉克斯的胳膊,拉着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你看你,把你的部下吓成这个样子!”她微笑着看向那位躬身不敢起的黑衣人,接着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你们主教大人有些姐妹间的悄悄话要说!”

    黑衣人不敢起身,于是便听到尼莉克斯寒声道:“你先出去!”

    黑衣人得了令,却连看都没敢多看主教大人一眼,便无比庆幸地遛出了这片是非之地。

    待那黑衣人离开,尼莉克斯才瞥了碧姬夫人一眼说道:“碧姬,我们的关系远没有你今日演的这般好,所以那些在下面人跟前演出来的东西,还是省省吧!我知道,你还心心念念着那个人,但是你一定要弄清楚一点,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代表华夏的红狐,如今他是反圣教势力的头号掌舵人,是圣教最大的敌人,如果你包庇他的人,那么就是直接站在了圣教的对立面,我想就算罗马的老人家再怎么宠你,你恐怕也难辞其咎!”

    碧姬夫人微微一笑:“妹妹言重了,当年我年少不懂事,才会一时意乱情迷,钟情于那人。但如今世事早已经沧海桑田,因为他,我甚至连圣女的身份都丢掉了,要说恨他,整个圣教还有人比我更恨他吗?”

    尼莉克斯将信将疑,但碧姬说得的确是有道理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由爱生恨,才是这世上更浓烈的恨意。她能感受到碧姬刚刚说出那番话时的绝望和恨意,但她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人看到红狐的人带着我的猎物潜入了你的庄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碧姬夫人掩口笑道:“当然不介意,这样吧,你带来的人可以随意在我的庄园里搜查,但是有一点我事先申明,我这儿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妹妹应该知道的,圣教除了圣宫外,也就我这里的宝贝是最多的,所以还请妹姝部下们手下留情,万一失手打碎了或弄坏了什么,我倒无所谓,明年宫里来人清点审计的时候,老头子那里,咱们可就没法蒙混过关了!你也知道的,老头子小气得很呢!”

    尼莉克斯冷笑一声:“那就让你的人跟在我的手下身后。”

    碧姬夫人起身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感谢妹妹理解,走吧,姐姐带你在庄园里走走!事情嘛,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的,否则要他们做什么?”

    看着由碧姬夫人的人跟着的部下们开始行动起来,尼莉克斯冷冷的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听说二楼是姐姐的私人空间,珍藏着不少姐姐精心搜集的宝贝,不如就由姐姐带路,带我到二楼涨涨见识如何?”

    碧姬夫人面不改色地笑了起来:“那是当然,二楼就由我亲自给妹妹做向导!”

    木制的楼梯通往二楼,踩在梯楼上看向二楼墙壁上价值不菲的深邃黑曜石墙面时,尼莉克斯心中便生出一股很奇怪的嫉妒——老头子到底还是偏心,虽然碧姬已经不是当年的圣女,但圣教名下的产业里,这处庄园虽然不是最豪华,却是前人最为用心的。尤其是当年日本人侵华时抢夺走的华夏国之瑰宝,最后部分都辗转到了圣教的手里,被安置在这处庄园里。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尼莉克斯表无表情,碧姬夫人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笑着道:“妹妹,这层总共十八间房间,除了顶头是我的卧房外,其余的便是我的衣帽房、书房、琴房、画室……当然,还有两间会客厅,不过平日里用得极少!”

    尼莉克斯闻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径直走向最顶头的那间卧室。

    碧姬夫人面不改色,只是缓缓跟在尼莉克斯身后,弧线美丽的唇角微微勾起。

    咔哒,门锁被打开,尼莉克斯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而后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就梳妆台的下面都没有放过,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洗手间上。

    她看了一眼碧姬夫人,冷笑一声:“有些内急,不介意我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吧?”

    碧姬夫人掩口笑道:“自然不介意,我又没有阿佛洛狄德那样的洁癖。”

    尼莉克斯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在关于阿佛洛狄德的问题上,她终于跟碧姬夫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碧姬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吁出,暗暗心道:还真是个刻薄的小家伙,不过圣教这些人人才济济,像尼莉克斯这样的小家伙还真是越来越多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如今完全站在圣教对立面的家伙,那个老头子曾经费尽心机、甚至不惜牺牲她这个圣女也要留下来的那个人,他如今应该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吧!

    洗手间里,尼莉克斯皱眉打量着那面宽大的镜子,镜子里只有一身红袍的自己,黑色的眼线,紫色的眸子,紫色的嘴唇,让她看上去就如同从黑暗深渊里走出来的女巫。她看着镜子,却在飞快地思考着,如果自己是碧姬,会将那两个人藏在什么地方。有一点她很清楚,如果今天找不到人,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中枢的弹劾——中枢对自己的不满由来已久,如果这一次再被碧姬从背后捅上一刀,中枢也许会拿出更为严厉的制裁手段……

    她微微叹了口气,洗了手,正欲推门,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浴缸旁有一个不易察觉的脚印,她轻轻俯身,趴在地上侧过头去看那地上的脚印,那是一个很大的鞋印,应该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子,至少碧姬是不会穿这么大码的鞋,而且据说除了碧姬的私人助理外,任何男人她都不允许踏上二楼半步。

    她冷笑着拉开洗手间的门,正欲开口讨伐,却见那位吴先生惶恐地提着拖把走了进来。

    “哎哟,夫人您在啊……对……对不起……”吴先生转身就要走,却被尼莉克斯喊住。

    “吴助理,你来做什么?”尼莉克斯似笑非笑地问道。

    “夫……夫人……我刚刚来帮您拿头饰,有些内急,所以就……就……我早上去过仓库,鞋子是脏的,把洗手间的地面给踩脏了……本来想趁着夫人您不注意,我打扫了就好了……没……没想到……”

    尼莉克斯脸色微微一变,阴沉得仿佛要将拎着拖把的吴先生一口吃掉一般。

    “诶,你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让卢安娜来拖地吧,你去招待楼下的客人!”碧姬夫人吩咐道,“往后做事,可不能这么莽撞!”

    “是是是,夫人,那我下去了!”

    尼莉克斯冷冷看着碧姬夫人:“你居然让一个下人进你的房间?”

    碧姬夫人耸耸肩道:“他不是下人,他是我的助理,也算是半个朋友吧!”

    尼莉克斯冷哼一声:“衣帽间在哪里?带我去!”

    碧姬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在外面第一间,不过我想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尼莉克斯微愣,而后快步向外面走去,刚推开门,就连她自己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老头子对前圣女的宠溺究竟到了何种变态的程度,从眼前的这间衣帽间,便可窥一斑。这哪是什么衣帽间,简直就是一场超大大型奢侈品展览。刚刚碧姬说二楼十八间房,这衣帽间起码有占了半层,足足有七、八个篮球场加起来的规模。

    赤裸裸的妒忌的情绪开始在心头蔓延,女人就是这样的感性动物,当心神被妒忌占领的时候,所有的理性也就都被瞬间抛到了脑后。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浮出水面的答案

    当一个人看着另一个长得跟自己很像的人与旁人的合照时,这种感觉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些怪异的。李云道盯着床边书桌正中央的发黄照片看了良久,最终也只是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个不省事的老人家!”

    托马斯看看那照片,再看看跟照片上的男子有九成相似的李云道,不过他自然是清楚照片上男子的真实身份,此前他只是觉得李云道和先生有几份神似,直到看到这张碧姬夫人年轻时跟先生的合影,他才发现身边的李云道跟年轻时的先生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托马斯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李云道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动作,这才听到上面的洗手间里的确有脚步声。托马斯点点头,习惯性地想掏枪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刚刚进别墅的时候,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已经被搜了去,正四下张望想找个趁手的东西防身,便看到李云道掌心中正在飞旋的三刃刀。

    “这是什么武器?”他无声地用口型和表情询问道。

    “一种刀。”李云道耸耸肩膀,将耳朵贴在墙上,于是听到了上面的对话,微微松了口气,过了片刻,才转头对托马斯小声道,“刚刚在上面的应该就是在密林里拦截我的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你刚刚说她叫尼莉克斯?”

    托马斯也表情微微一松,整个人软瘫在碧姬夫人柔软的床上,有气无力地道:“是的,她叫尼莉克斯,是圣教众多红衣主教里的一位。不过她有点特殊,她是代表黑暗那一脉的势力,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听说这一次是她要来对付你,我在南美刚刚办完事情,就马不停蹄的来救你了!太累了,我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你也安全了,让我先睡上一觉吧,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说,这床,太舒服了……”还没说完,那边就已经传来微微的鼾声。

    李云道仔细打量着俨然已经入睡的托马斯,这个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伙似乎对自己一丁点的戒心都没有,不过就连李云道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的确如同混血明星一般俊俏,只是睡觉时蜷缩在床边上,如同毫无安全感的婴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照片上青春洋溢的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显得是那样的桀骜不驯,年轻时的碧姬夫人外貌上跟现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只是那时候年轻的脸庞上总还是有一丝未脱的稚气。

    到了此时,麻醉的作用已经慢慢消退,思路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道格现身孟芒到天狼被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这是除了二哥所说的同胞兄弟外,自己接触到的另一个红袍主教级别的圣教党羽。原本他以为随着自己的调查,圣教的轮廓会在自己心中越来越清晰,可是事实恰恰相反,调查了这么久了,非但没有越来越清晰,反而越来越模糊和神秘。

    唉!李云道微微叹了口气,在挨着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麻醉消退的坏处就是胳膊上的贯穿伤开始传来隐隐的疼痛,不过这样的疼痛,却会让人的思路愈发清晰——也许从一开始,自己调查圣教的方式上就出了问题。他将跟圣教所有的交手经历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便忍不住皱眉——似乎从一开始,自己从来都是被动地被圣教势力牵着鼻子走,虽然每一次最后自己都会险胜,但其间过程的艰辛与危险,的确只有自己才能体会。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托马斯,不知为何,托马斯他们这群人却似乎每次都能走在圣教的前面打乱圣教的周密部署,让圣教党羽无所适从,今天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又想起屡次打过交道的雷奥和芭芭拉这些人,他们似乎对圣教的每一步行动都把控得相当精准。以往的那些疑虑慢慢有了答案,凤驹出生那晚的短暂失踪,三剑客的失踪与回归,秦白虎看到那张卫星照片后的失踪,很多的事情在这一刻终于慢慢串成一条线,汇集而成的答案也就缓缓浮上了水面。

    李云道甩了甩越来越清楚的脑袋,最后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事实便是事实,由不得自己去否认——只是在没有得到最终的确切答案前,他并不想把这个判断下得太过于绝对。

    因为,这世上总是这样,希望越大的往往失望便越大。

    心底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很难言的滋味,似是高兴,似是期盼,算是五味杂陈,但想到雷奥、芭芭拉以及托马斯这些人,便也就能联想得到那人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于是便还有些酸楚。

    毕竟,血浓于水啊!

    想通了某些问题,他便也依在床畔厚实而温暖的羊毛毯上沉沉的睡去,这一觉睡得很香,很沉,且无梦。

    直到李云道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之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托马斯已经不见了,但这间密室里又多了一个人。

    李云道倒没有惊慌,能进这间密室的,这世上除了自己和托马斯,也许就只有那位驻颜有术的碧姬夫人了。

    此时碧姬夫人换了一身飘逸的长裙,坐在床边的书桌前正翻着一本书,刚刚李云道留心过,那是一本卢梭晚年写的散文诗《一个孤独散步者的梦》。

    书页翻动的声音传来后,便也听到那女子慵懒开口道:“醒了?”

    “嗯!”也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李云道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比平日里慢了半拍,“外面……”

    不等他发问,碧姬夫人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怎么就不怕我当真把你们交给尼莉克斯?”

    李云道支着身子想站起来,却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直龇牙:“您要是想把我们交给她,也就不会冒险把我们藏在这间密室了。”他看向那张空荡荡的床,有些疑惑。

    “那个家伙胆敢睡我的床,我让人把他拖出去问狗了!”碧姬夫人面色脸青地道。

    李云道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头笑道:“夫人,您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碧姬夫人铁青的面色瞬间一收,转而一脸笑意道:“这一点上,你跟你父亲一样聪明,我这点小伎俩一眼就能被他看穿的。”她的言语间带着些许调皮的笑意,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得意。

    李云道无言以对,目却是落在桌上的那张照片上:“您……认得……他?”

    碧姬夫人看向李云道,凝视许久,才微微叹息一声:“也就他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狠得下心来把你扔给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喇嘛。你睡着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派人核实过你的背景资料,你应该从来都不曾见过你的父亲吧?”

    李云道摇头:“我随大师傅噶玛拔希在昆仑山里长大的。”

    碧姬夫人同情地看向李云道,叹息一声说:“你跟我一样,都是那些斗争的牺牲品。可是你原本可以远离那些事情,为什么又要卷进来呢?”

    李云道不假思索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碧姬夫人微微叹了一下,摇头笑道:“这一点上,你们父子倒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当年我这么问他时,他也是用这样的八个字来回答我的,连神态都跟你刚刚的一模一样。”

    李云道想了想,却问道:“您也是圣教中人,为什么跟尼莉克斯……”

    碧姬夫人轻轻一笑:“我救了你一命,你便把我当成是好人了?”

    李云道摇头:“这世上,好人坏人,哪能那么简简单单地就划定界线。好人可以堕落,坏人可以浪子回头,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便好!”

    碧姬夫人对李云道的这番话大感意外,细细品味一番才道:“传闻你跟着噶玛拔希半点武艺没学到,倒是苦了一肚子没用的圣贤书,不过现在看来,做人思辨上,你已经超过当年只懂得杀人的红狐了!”

    李云道并没有因为她的赞赏而感到高兴,而是回到刚刚的问答上:“托马斯走了?”

    碧姬夫人点头:“嗯,走了一天一夜了!”

    李云道诧异道:“一天一夜?那我睡了多久?”

    碧姬夫人道:“那家伙走之前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你自己算吧!”

    李云道本以为自己不过睡了一夜,谁知道已经过了三天三夜,连忙道:“不行,我哥一定以为我出事了……”

    “不要急,托马斯临走前说了,你那些朋友和兄弟,他会派人帮你通知到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伤,等伤养好了,我再送你去另一个地方!”

    李云道算算时间,摇头道:“养伤就算了,我回鹿城慢慢调养,年前就出来了,很多事情等着回去处理呢!”

    碧姬夫人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云道摸摸自己的脸,没觉得自己有哪儿不太正常。

    “夫人,我真要马上赶回浙北,我已经失联太久了,这不符合国内的组织程序……”

    “天真的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李云道之死

    时间回到尼莉克斯携一众手下到庄园里要人的那日,尼莉克斯的人几乎将庄园翻个底儿朝天也没能打到半点目标人物的踪迹,倒是不足半个钟头,她就接到了来自中枢的电话,服侍了老头子大辈子的老仆克瑞俄斯亲自打了这个电话,苦口婆心地劝尼莉克斯快些撤离,不要跟碧姬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

    克瑞俄斯在中枢的地位很特殊,他没有任何职位,甚至连长老都不是,但是他在中枢的影响力却很大,因为这个几乎跟米诺斯大人同岁的老人已经服侍过三任圣皇,如今圣教中枢的那些中坚力量,有许多在年幼时都曾由这位老仆亲自换过尿布。老仆的脾气是极好的,但就算是这样,尼莉克斯也不敢得罪一个能左右大半中枢力量的老人,她甚至觉得,碧姬已然不是圣女却仍得圣眷,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位老得掉了满嘴牙的执拗无比的老头子在从中起着极关键的作用。

    尼莉克斯是怒意冲冲地离开庄园的,但她相信,那两个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可恶家伙,一定还留在庄园里,所以虽然她离开了,但还是在庄园周围布置了诸多眼线。

    而就在尼莉克斯离开庄园后不久,一则亲者落泪仇者快意的秘密消息从孟芒发回了京城——华缅交界的密林深处发生巨大爆炸引起森林大火,有可靠证据表明,李云道在爆炸前进入了爆炸中心地带,现场无一人生还!

    京城,秦家别墅,那为共和国呕心沥血的老人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站在窗畔仰望蓝天,空洞的咳嗖让他的双颊泛起异样的潮红,紧握着窗框的双手微微颤抖。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老人没有回头便知道进来的是谁:“怎么样,确认了没有?”

    已经许久没在老人身边出现的黄梅花微微叹息道:“只知道他的确去毒贩的营地里救人了,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失联了,包括李弓角和李徽猷。”

    “咳……”老人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咳嗽变得愈发剧烈起来。

    “老师,您保重身子,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云道他们就真的在那场爆炸中丧生了,我们的搜救队已经进了林子。我相信,云道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良久,老人才停止了咳嗽,让黄梅花将他扶到书桌旁,老人微颤着坐了下来,眼圈微红:“现场……现场照片……”

    黄梅花劝道:“老师,现场是有人引爆了军火库,所以有很多重复爆炸,所以……”他不愿再说下去,怕引得老人胡思乱想。

    “所以什么!”老人颤抖着手臂敲击着桌面,“照片,照片给我拿过来……”

    黄梅花无奈,只能将军用平板拿了过来,又给老人取来老花镜:“老师,因为爆炸引起了森林大火,我们的人到夜里才能进入,所以……”

    老人点点头,枯瘦的手指在平板上颤抖着划过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放下平板电脑,戴下老花镜时已经是满脸老泪纵横。

    “老师,现在还不能完全下结论,我们的人正在周边五公里范围内搜集所有可能的线索……”黄梅花劝慰道,但他其实也知道,到了这种程度,活着的机率已经很小了。那个喜欢闭着眼睛打太极拳的年轻人,当真已经魂归昆仑了吗?想到这里,黄梅花自己也觉得心痛不已。

    老人摆摆手:“差不多就让人撤回来了吧!”

    “老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想让我更心安些,我知道……撤回来了吧,对了,如果可以,把烈士们的尸首都运回来,他们值得!我累了,你先出去吧!”老人闭着眼睛,喉结微微涌动,晚年痛失爱徒,对于老人来说,确是一次无比沉痛的打击。

    黄梅花缓缓退出书房,走到开着两株腊梅的小院里,听到角落里呜呜的哭声,皱眉着走了过去,本想呵斥,但看到自己那憨厚的徒弟将大脑袋埋在臂弯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便又觉得于心不忍,叹息一声道:“别在这儿哭了,老爷子身体不好,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自然也是悲痛万份的。你在这儿这样哭,只会让老人家的情绪更糟糕!”

    哭得声音都要哑了的周树人如同孩子一般抬头看向师父,压低了声音哽咽道:“师父,我要去孟芒……我……我要去孟芒接小师弟回来……”说着,又将脑袋埋入臂中,原本铁塔似的憨厚汉子哭得如同孩子一般,却又怕真的扰了书房里的秦老,生生压制着自己的哭声。

    黄梅花也看得心疼,叹息道:“去吧,老师这里有师父在,你去孟芒吧,路上注意安全!”

    周树人得了师父应允,起身重重一点头,一边哭着一声奔向大门外,与匆匆赶来秦家的王家众人擦肩而过。

    顾小西扶着母亲王援朝,王小北扶着大姨王抗日,看到痛哭奔走的周树人,原本就有高血压的王抗日几乎走不动路了,顾小西也哇一声哭了出来:“妈,云道哥他真的……”

    一旁的王援朝则双目通红:“闭嘴,不许哭,老王家的儿郎,死在战场上那是一种荣耀!”

    王援朝的呵斥让生生打断了顾小西的哭声,跟李云道感情极深的王小北也忙道:“小西,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先确认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人正往里面走前,黄梅花迎面而来,看到四人,深深鞠了躬。

    到了此时,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太好的王抗日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王小北连忙扶住她,黄梅花上前帮着猛掐人中,王家长女这才悠悠苏醒过来。

    醒来后的王抗日只哀呼一声:“云道啊……”

    顾小西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只有王援朝一人冷冷看着黄梅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去边境上找天狼,弓角和徽猷两个孩子也都去了,为什么还会出事?”

    黄梅花叹息一声道:“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还不算完整,只知道一个叫道格的东欧恐怖份子将郑天狼抓了去,大年初一那天,云道还跟当年的警方联系上了。后来又失联了,直到森林大火发生后,他们才知道,云道去了毒贩的军事基地。现场有军火库,其中一次爆炸引爆了军火库,形成了大爆炸,在场的人……无一幸免……”

    王援朝厉声问道:“尸体呢?”

    黄梅花摇头:“是爆炸啊……”

    王援朝上前一步,咄咄逼人:“活人见人,死要见尸,我问你尸体呢?”

    “二姐……”黄梅花想跟王援朝拉开些距离,却不料生生被王援朝一把抓住动弹不动。黄梅花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就算没进步太多,但应该跟当年的王援朝差距不大,但这一抓,他才知道一个道理。

    凤凰便是凤凰,永远不可能变成草鸡。

    “我问你话呢!”王援朝面色阴冷得可怕。

    “援朝!”苏醒过来的王抗日连忙上来拉住妹妹。

    “妈,你先别激动,黄叔也是云道的师父啊!”王小北也劝道。

    王援朝这才缓缓放开他,但面色依旧难看至极:“尸体呢?”

    “二姐,因为森林大火,之前进不去,现在我们的人已经进入现场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清理出来。”

    王援朝看向那灯光未灭的书房,冷冷扔下一句:“我王家两代儿郎为国捐躯,欠再多也还清了吧!”她说得很大声,声音几乎震得那书房的玻璃嗡嗡作响,说完,也不管旁人怎么想,她转身就走,走出一段距离,便听她吩咐道,“小北,联系一下,我现在就要去现场!”

    “妈!”王小北自然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忙向黄梅花告了罪,吩咐顾小西照顾好大姨,便转身赶上母亲的步伐。

    被顾小西扶着的王抗日颤声道:“梅花,事隔这么多年,王家又碰到这样的事情,你二姐她有些情绪失控,你也要理解……”

    黄梅花哀叹一声道:“大姐,我跟云道虽没有师徒之名,但却也有师徒之实啊,他出这样的事情,我心里……”说着,铁打的汉子眼圈也微微泛红,“老师刚刚激动得咳血了,你看……”

    王抗日看了一眼那间书房,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顾小西道:“我们回吧!”

    “我送你们!”

    “不用,你照顾到秦老!”

    拒绝了黄梅花相送,王抗日在顾小西的搀扶下缓缓离开秦家,两道孤苦的身影被远处的廊灯拉得老长,看得伫立原地的黄梅花心中苦涩不已——这一幕,跟当年王抗美出事时的场景何曾相似!

    “哐当!”

    书房里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黄梅花连忙转身奔向书房,推门而入,却见那为共和国秘密战线奋斗了几乎大半生的老人老泪纵横地坐在椅子上,身子颤抖不已。

    “鹏震兄,秦朝风对不住你啊!死后到了泉下,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来见你啊……”老人声音颤抖,又开始剧烈咳嗽,越咳越凶,飞沫中带着许多殷红溅湿了地面。

    “医生、医生……”黄梅花见势不妙,忙回头喊住在隔壁的医生。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将来很厉害的孩子

    七十二座雪峰横卧在两大文明古国之间,一场风雪初霁,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清冷的阳光照射在松软的雪面上,却无法让人感受到的暖意。轻风拂过,吹散了些许雪沫,带着高原特有的气息,散向遥远的山脚。

    风停了,雪面微微颤动了起来,而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咆哮,一只毛茸茸的硕大脑袋从雪地里探了出来,黝黑的鼻孔呼吸着高原上稀薄的空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吃力。那只大脑袋转动了一下,似乎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灵动的小眼睛里竟露出一丝焦急,而后整个身子奋力地从雪地里涌了出来,竟是一头体型巨大通体白毛的大白熊。

    黑色的鼻头嗅着空气中的气味,依旧没能找到自己熟悉的味道,那轻微的咆哮便很快变成了吼声,不过吼声却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山峰处,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下,另一道身影则是穿着深红色喇嘛袍的少年,他便不似前方的女子那般飘逸洒脱,而是一步一个脚印,但每一步之间却相距数丈的距离,虽方式不同,两人自山顶下的速度却不相上下,不多时便到了那白熊的跟前。

    闻到熟悉无比的气味,白熊自然是欢喜的,撒开四肢,轰隆隆地扑向那一身红衣的少年喇嘛,若是旁人,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少年喇嘛非但不惧,相反捏花一笑,伸手在那大白熊的毛茸脑袋上用力地摩娑了两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夭夭姐,你看它是不是通灵了?”

    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嫣然笑道:“它本就比昆仑山里的那些畜生们要聪明许多,又跟着你在大雪山的结界里生活了许久,比普通生物要聪慧和通人性些,也是应当的!”说着话,女子便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已经隆起有了六、七个月的小腹。

    少年喇嘛看到这一幕,嘻嘻笑道:“姐,云道哥要是知道你马上又要给他添个宝宝了,肯定很高兴!”

    蔡家大菩萨微微一笑:“这个小家伙可比凤驹和点点要辛苦多了!”

    十力嘉措将手中的经桶塞进怀里,搂着白熊硕大的脑袋道:“姐,肚子里的这位将来可不得了……”

    蔡桃夭笑着瞪了少年喇嘛一眼:“莫要再泄露天机了,否则你云道知道了,又得要说你了!现在长大了,屁股他是揍不动了,但要是被他罚你不许跟张小蛮见面,那岂不糟糕?”

    十力嘉措嘿嘿笑着挠头:“姐,我是说真的,小家伙还在肚子里就跟着你一起进了雪山护国圣地,一路斩杀了多少魑魅魍魉,他可是耳濡目染呢!”

    蔡桃夭苦笑一声道:“我是在我发现怀了老三之前!”她举目远眺,这是七十二座雪峰里次高的一座山峰,远处隔了几道低矮的山峰,便是那圣地中的最高峰,也是传说中的梵天闭关地。她看着远方的雪峰,喃喃自语道:“可惜啊,这一次是上不去了!”

    十力嘉措笑道:“夭夭姐,毗湿奴都被你打残了,所以不可惜。”

    蔡桃夭还是叹息一声:“总真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多做些事情,也好让后面的孩子们都轻松些。只断了他三臂一眼,终究还是没能逼得毗湿奴也提前换代……不过,留着他也不是坏事,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留在他们这边终究是对我们华夏有利的。”

    十力嘉措微微闭眼凝神,听风不语,而后徒然睁眼:“云道哥……”

    蔡桃夭看向遥远的东南方向:“早就知道会走到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十力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云道哥自己也说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似乎是听十力提到“马”,身边的大白熊撒娇般地将大脑袋凑到十力怀里,似乎是在说,它自己要比马儿厉害得多!

    十力轻笑着抚了抚它的脑袋,说了声“稍安勿躁”,便继续对一脸忧色的蔡桃夭道:“夭夭姐,你是不是觉得云道哥不应该离开华夏?”

    蔡桃夭长长叹息一声,随即笑道:“我是一个女人,嫁夫随夫,而且我的男人是那样的优秀,不管他做什么,我相信都能干出一番成绩来。我只是为了那些曾经他治下的百姓而感慨,不过也许这就是命啊,命里注定了,你云道哥要去去承受那些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和重担。你疯妞儿姐说,公公那边有一个庞大的‘帝国’等着他去继承,十力,如今他该是用人之际,你是不是该去找他了?”

    十力轻轻拍了拍大白熊的脑袋,叹息一声道:“还早了些,我现在能帮上忙的地方太少了,再等一等,大长老说了,有些东西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消化一下,等消化得差不多了,我便下山去找云道哥!”

    一身白衣的女子将手放在大白熊的脑门子中间,跟十力还敢撒娇的大白熊看到这位女菩萨,是连大气都不敢说,只能乖乖地匍匐在她的面前,如同觐见那俗世间母仪天下的后。

    美国纽约,一场万人演唱会刚刚落幕,无数从全球各地飞到这里来看演唱会的粉丝们在落幕后迟迟不肯离去,大声呼喊着他们心目中的偶像的名字。

    褒姒褒姒——万人的齐声呼喊,让这夜的纽约城在霓虹灯下变得是那样的兴奋和燥动,只是,谁也不知道,一辆黑色的防弹的加长凯迪拉克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齐褒姒接走了,在漫天的小雪中,歌迷们的热情呼喝声越来越远。

    “太迷人了!”被郑莺莺搂在怀里的点点有些兴奋地看着齐褒姒,“媛妈妈,你今晚好漂亮!”演唱会的时候,郑莺莺就带着两个孩子坐在VIP的包厢里,演唱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小歌迷点点根本就不肯走,还是凤驹将妹妹一把抱起,回到了车内,此时看到刚刚在舞台上魅力四射的齐褒姒,小家伙又再次兴奋起来,“哦哦,做我的周幽王……”

    稚嫩的歌声逗得一车人都笑了起来,齐褒姒将点点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道:“点点,这首歌好听吗?这可是媛妈妈亲自给爸爸的呢!”

    小家伙拼命点头:“嗯嗯嗯,好听好听!特别好听,怪不得我觉得这首歌这么亲切呢,原来是媛妈妈写给爸爸的!太好听了!媛妈妈,你晚上教我和哥哥学这首歌好不好?”

    齐褒姒本想说好,却转念想到身边正在修着闭口禅的凤驹:“晚上媛媛单独为你们兄妹俩表演好不好?”

    郑莺莺将点点接了过去,微笑道:“齐小姐,您也累了好几天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阮小姐本来说是要回来的,但是好像那边又出了些事情,她被拖住继续谈判了。”

    齐褒姒笑道:“没事,我待会儿给她发条微信,这几天莺姐您也休息一下,我来带孩子。反正开完这次演唱会了,玲姐答应让我休整上十天半个月。”

    郑莺莺笑道:“这怎么行,齐小姐你难得休息……”

    齐褒姒笑着将身边的凤驹也搂住怀里道:“不都是一家人嘛……”

    郑莺莺笑了起来:“对对对,一家人,师叔好福气哟,不知道我家天狼什么时候才能……”

    话未落音,手机响了起来,郑莺莺接通后听了几秒便脸色大变:“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师叔怎么能只身去救他呢……这……这如何是好……好的好的,阮小姐您放心,我知道了……我把电话给齐小姐……”说着,她将手机交给齐褒姒,小声道,“是阮小姐从那边打来的,有重要事情要跟你商量。”

    齐褒姒疑惑地接过电话:“喂,钰钰,是我!”

    电话那头的阮钰深吸了口气道:“待会儿你可能会接到国内来的电话,说云道出事了,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相信,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另外,照顾好两个孩子,不要让他们知道任何消息!”说着,不等齐褒姒反应过来,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齐褒姒正把手机交还给郑莺莺,自己的手机便突然震动了起来,屏幕显示是经纪人白玲打来的。

    “玲姐,我跟莺姐他们先走了,剩下的事情……”

    “媛媛,你堂哥刚刚打来电话,问我你在美国的联系方式,我把号码给他了,他有事情要给你说。”

    “南山?”齐褒姒微微有些困惑,因为涉黑的缘故,所以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齐南山自己是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但转念一想,应该是过年的缘故吧,家人之间打个电话拜个年也是正常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玲姐!”

    “媛媛,你一定要坚强!就说到这儿,这边歌迷们还不肯散,我先去忙了,回头我来家里找你!”

    说着,白玲也挂了电话。但手机很快又响起来,果然是国内的电话。

    “喂,是媛媛吗?”齐南山带着鲁南口音的深沉嗓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同仇敌忾

    异国首都的郊外机场,一架价值6500万美元的庞巴迪全球快车在轰鸣的引擎声中腾入夜空。飞机进入平流层后,解开安全带的淡妆女子轻轻拉着身边少女的手问道:“小蛮,你确定他现在真的安然无恙吗?”

    一身朴素道袍的少女扎着发髻,用一根温润的古玉簪固定着,听到身边女子的问话,她笑着将一粒晶莹葡萄放进嘴里,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不信的话,你问抗美叔叔!”

    刚刚从一场艰辛谈判中撤身的阮钰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心神不宁:“难道都是父亲一手安排的?”

    小道姑嘻嘻笑了笑,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将面前的果盘分出一半递给坐在后排的身型巨大的铁汉:“吃点葡萄!”

    那身材如同人猿泰山般的家伙憨厚地笑着摇头,但却仍旧接过果盘,放在了一旁那条体型同样彪悍的高加索斗犬的面前:“吃。”

    那大狗闻了闻盆中的葡萄,哼哧哼哧两声,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拿自己消遣的道友。刑天自讨了没趣,也没觉得不开心,将果盘又递了回来:“你吃。”

    张小蛮也不客气,接过来又拎了一粒送进自己的口中,含糊不清道:“其实我觉得当官挺好的,为什么抗美叔叔不让他当官了?他还答应过我,只要当了很大很大的官,就给我们造一座很大很大的观,让山上的人都搬进去住。”

    阮钰失笑:“放心,他若是忘记了,疯妞儿姐替他完成这个诺言。”

    张小蛮使劲点头:“好好好,我前些天在天书里看到过一座岛,要是能找到,你就帮我买下来,好不好?”

    阮钰笑道:“行,要是人家不肯卖,我就帮租下来!”

    张小蛮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疯妞儿姐当了妈妈,现在温柔多了,以往你说不肯卖的话,后面一句一定是‘你会帮我抢过来’。”

    一身职业装的阮钰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岁月不饶人,转眼的功夫,我、夭夭包括云道,都不敢再那般年少轻狂喽!”

    纽约的那处空中别墅,不明所以的孩子们欢呼雀跃地进了家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一份《华尔街日报》的男子,便兴奋地扑了过去,点点欢呼着:“爷爷爷爷,我们晚上看媛妈妈的演唱会去了,媛妈妈今晚好美……”

    孩子们被郑莺莺带去换衣服洗手了,失魂落魄的齐褒姒才走进客厅,艰难地看着沙发上的中年男子:“爸,云道他……”

    “嗯,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安排!”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享誉全球的明星儿媳,放下手中的报纸道,“放心吧,外面的那些消息暂且不用理会。”

    “爸……”齐褒姒欲言又止,“我……我想去陪着他……”

    中年男子盯着齐褒姒看了片刻,而后微微叹息一声:“我会安排送你去米兰。”

    齐褒姒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红晕:“爸,他在米兰吗?我现在就去。”

    中年男子笑着摇头:“时候未到。”

    齐褒姒只是隐隐听阮钰提过眼前的长辈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敢,初次见面时也只觉得长辈身上隐隐有股子不说出的肃杀之意,再加上毕竟是李云道的父亲,尊重之余又多了一丝敬畏,听他说“时候未到”,便不好再强求。

    幸好洗了手换了居家服的两个孩子再次扑了过来,缠着中年男子讲故事。

    “爷爷爷爷,我要听上次你讲的那个在边境打坏人的故事!”点点趴在中年男子的腿上,撒着娇。

    凤驹乖巧地坐在中年男子的另一侧,拿起桌上一本画册,小大人儿一般地自己看了起来,却不料被身边的爷爷也抱着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来,今天爷爷继续讲当年在俄国工作时的故事,好不好?”面对血脉相连的两个孩子,铁打的男子声音也会忍不住轻柔起来。

    故事还没有讲完时,门锁咔哒一声响,一身职业西装的女子踩着大理石地面走了进来。正听故事听得入神的两个孩子一看到女子,便噌地从中年男子的腿上跳了下来,飞扑迎接许久未见的母亲。

    “妈妈妈妈,爷爷正跟我们讲当年在俄国打坏人的故事呢!爷爷好厉害的!”点点搂着阮钰的脖子迫不及待地用英语汇报道,“晚上我们还去看了媛妈妈的演唱会,好多人哩!”

    阮钰皱了皱眉:“以后在家里不许说英语,要说中文!”

    点点委屈地崛起了小嘴,一旁的中年男子和蔼笑道:“孩子们也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有些兴奋,本能地就用英语了……”

    “凤驹,你带妹妹去书房玩,妈妈和媛妈妈还有爷爷有重要事情要谈。”阮钰在凤驹脸颊上亲了亲,又拍拍懂事的小家伙的脑袋吩咐道。

    等孩子们走了,阮钰等不及回房换衣服,在齐褒姒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中年男子道:“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褒姒紧紧抓着阮钰的手,一脸紧张的望向沙发上的中年男子。

    “你们啊,都太紧张了!”中年男子缓缓起身,“过刚者易折,擅柔者不败!云道的成长,还需要太多历练,温室里的花朵才需要次次靠他人救场,但终有一天,他需要独自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情况。你们关心则乱!不要去相信外面的任何传闻,他接下来的路,我自有安排!”

    “父亲,您考虑过他的感受吗?”看着中年男子的背影,阮钰终于问出了憋了许久的话。

    中年男子停下走向十字圆厅的脚步,喃喃道:“想做成事情,不能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感受上,专注地就事论事便好!我说过的,欲戴皇冠,必受其重。过程必然是艰辛的,结果,却也不得一定是美好的!”

    阮钰有些生气:“父亲,您总是这般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的身上,在襁褓中交给大喇嘛噶玛拔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终于鼓起勇气的齐褒姒也同仇敌忾地看向这位传说中的长辈,虽然底气稍稍不足,但也一样地义愤填膺。

    中年男子却不生气,回头赞赏地看了她们一眼:“他有你们这样的人生伴侣,是他的福气!哦,去大雪山的丫头也快回来了吧,你们也加把油,算算日子,夭丫头肚子里的小家伙离预产期也不远了。”

    一句话便说得齐褒姒偃旗息鼓,怯生生地低头望向自己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的小腹,不敢再直视那中年男子的双目。

    阮钰则被说得一愣:“夭夭姐又有了?”

    齐褒姒小声提醒道:“云道去年暑期不是去了趟军营嘛……”

    阮钰哭笑不得:“这也太……”不过她马上联想到了什么,顺口便变了,“这也太偏心了,等回头见了他,要好好让他补偿我们。”

    中年男子不再理会两位儿媳的窃窃私语,穿过十字圆厅,来到一侧的阳台上,窗外小雪天气中依旧灯光辉煌的纽约夜景看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可就是有人总想着要破坏它啊……小子哎,慢慢地,我们这一代人终究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这一代人了!如今多经历些风雨、吃些苦头并不是坏事,要以这天下为棋盘、以天下人为棋子,当好这个跟圣教博弈的棋手,又何止是一个‘难’字就可以形容的……”

    纽约飘着小雪时,数千里外的西湖骤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气象台已经发出了橙色暴雪预警,这对处在长江以南的江南水乡城市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一幕。

    路上的汽车小心翼翼地打着双闪灯,行人的雨伞却怎么都挡不住随寒风而至的雪花,调皮的学生冲进雪地里,在光滑的积雪草地上踩出一串深邃的脚印。

    外面的天气冷得人发抖,酒店房间里的气氛同样冷得让古可人的几位助理心中发颤。

    古大小姐已经摔碎了整个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却似乎依旧不解气,如果是旁的什么事情,他们也许还能劝一劝,但是从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关系到那位的,而且还是那样令亲者痛愁者快的消息,就连那位在古家待了大半辈子白头苍苍的老管家也不住地感慨摇头——如今这世道,难道当真是好人不长寿吗?

    大小姐已经在窗边抱肩站了好久,玻璃上倒映着那张满是泪痕的俏脸——老管家依稀记得,懂事后,大小姐便从不曾流过眼泪,哪怕面临再多的艰难险阻,大小姐都咬着牙撑了过去,她还曾经开玩笑说,眼泪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徒增几份可怜罢了,那时候他就想跟大小姐说,不是不流泪,只是很多事情还未到伤心处,古家一家为国战死沙场时, 老管家自己便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若不是想着还要将小小姐照顾长大,他便也随着主子们去阴曹地府再立功勋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仆人安娜

    纷飞的大雪遮挡了俯瞰断桥残雪的视线,此时站在窗前的古可人对楼下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壮景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因为一个人而悲痛欲绝的心情。古家长辈战死沙场时,她尚且年幼,根本体会不出人世间生离死别所带来的痛苦,这些年她表面不羁,实则就是害怕某一人要面临这样的痛苦。

    “安排一下,我要飞一趟孟芒。”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小姐,雪太大了,飞机根本无法起飞。”管家担扰地看着窗边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前些时候,他还为小姐打心眼里高兴,毕竟这世上能配得上小姐的男人的确少得可怜,小姐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哪怕对方已经有了家室,他也仍然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姐自己觉得真的开心就好。前段时间小姐也的的确确很开心,顺带着连那些小心翼翼伺候小姐的仆人们都觉得没那般提心吊胆了,可是没想到好景不长……老管家长长地叹息一声:这难道真的是命吗?算命的说小姐天生命硬,克死了古家一家人,如今又克死了……想到这里,他连忙摇了摇头,旁人怎么说他不管,小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己也算是亲人了吧,现在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飞机不行就高铁,高铁不行就高速,高速不行就国道、省道、乡道,总之我要尽快赶过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如果不亲眼看到……”她的话最后变也了自言自语式的呢喃细语,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清楚,究竟在说着些什么。

    出事后的第三天,被告知自己已经上了死亡名单的时候,李云道瞠目结舌了好半刻才反应过来——这次西南边陲营救天狼的行动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扮演的是黄雀的角色,只是没想到黄雀背后还有老鹰,老鹰身后还有举着猎枪的猎枪,如今这猎人的角色是谁在扮演已经不言而喻了。

    碧姬夫人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并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波动,而是似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试问,一个正常人如果被告知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反应会有多激烈是可想而知的。但碧姬在李云道的那对桃花眸子里却没有看到一丁点的困惑,只是短暂的吃了一惊后,便闭上眼再次躺了下去。

    “你难道不想赶紧回去告诉所有人你还活着吗?”碧姬夫人好奇地问道。

    “想啊,可是你会让我现在就离开吗?”李云道微闭着双眼,语气平和地说道。

    “这……”碧姬夫人笑了起来,“我答应了别人,等你伤好了以后,才能放你走。而且现在尼莉克斯定然会在庄园周边布下不少眼线,只要你踏出庄园半步,便一定会落进她的手里。”

    “所以我只能在这处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呆着?”李云道睁开眼睛,看着密室中的缀着碎花的天花板道,“我想以您的手腕,尼莉克斯就是再厉害,也无法把眼线安插到你的庄园里吧?”

    碧姬夫人微笑着打了个响指:“说对了!”

    李云道躺在毯子上仰视着坐在书桌旁的女子,她刚刚略带着一线骄傲和雀跃的表情,看上去倒还真像个懵懂的少女,从如今的这番轮廓中,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她年轻时的样子,估计那时候身为圣女的她,也没少让自己那位父亲头疼吧!

    碧姬夫人被他看得微微皱眉:“你在想什么?”

    李云道实话实说:“我在琢磨,当年你跟我父亲之间……”

    “闭嘴!”碧姬夫人仿佛被人戳中了并不愿意提及的往事,脸色跟翻书似的说变就变。噌地一下从书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恢复了刚刚见面时的清冷,“尼莉克斯的人只能在庄园外兜圈子,但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这栋别墅,出了门一旦出事,概不负责!”

    扔下一句带着一丝寒意的话,碧姬夫人扭着丰润的腰肢离开了密室,并且没有关上门。

    李云道苦笑不已,不过也为当年老爹的选择觉得庆幸,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要真娶回家,还不得打翻了天去?又联想起长白山脚下李家村的人们给自己描述的关于母亲的性情,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比来比去,还是自己的母亲性情最是温婉,想来那“白眼狼”还是有几份眼光的。

    不过,如今似乎不能再称他为“白眼狼”了,当初只是以为他为了东西抛弃了自己母子,如今看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在心里喊习惯了“白眼狼”这三个字,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很难立马就改过来。

    “先委屈委屈您了!不过,当年您自个儿假死一回,弄得全家人跟着伤心,如今又把这假死的把戏加在我的身上,家里的亲朋好友们得多伤心难过……唉,怕是这些问题在他看来都算不上什么事儿……”李云道一边自言自语着,也走出了密室。

    三日前进别墅的时候麻醉作用未消,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迷迷糊糊东倒西歪,此时出了密室,才察觉这别墅的布置和陈设的的确确是竭尽奢华。

    他从碧姬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迎面撞到托着一套干净衣物的白人女子,穿着一身仆人装,身材高挑,看眉眼更像是东欧人多一些。

    “先生,夫人吩咐我将换洗的衣服给您拿过来。”女子说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但倒也不算难懂,对于李云道会出现在二楼也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夫人吩咐,只要不出别墅,您可在别墅的任何地方自由地做任何事情。”

    李云道诧异地看了那女子一眼:“自由地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是的先生。”那女子似乎会误会了李云道的意思,认真点头,“包括你的任何需要……”

    李云道连忙摆手:“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接过女子手中的衣物,回头看了一眼碧姬夫人的房间——在自己老爹的老情人房间里换衣物似乎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那个……能不能换个房间?”

    女子笑了笑:“先生,您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另一头,请跟我来!”

    别墅是椭圆的回字型,两头各一处很大的套间,这一间的装修布置更偏东南亚的风格些,李云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点点头,笑道:“谢谢!”

    身后的女子微笑道:“不用客气先生,这是我的工作。”

    李云道微微抽了口凉气:“那个……我要换衣服……你看这……”李云道的意思是自己要换衣服,需要对方回避一下,可是那女子却上前一步,上来便要帮李云道解上衣的纽扣,吓得李大刁民连退三步,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来、自个来就好!”

    那女子微笑欠身:“那不打扰您了,我叫安娜,夫人安排我做您的贴身仆人,所以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我就好。”说着,那女子便转身出了房间,留下一脸呆若木鸡的李云道。

    “贴人女仆?”李云道打了个激灵,“这……果然是穷奢极侈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

    说着,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从那日在密林里营救天狼开始,自己就没有换过一身干净衣服,此时身上的味道极倒胃口,差点儿酸得没让他自己晕过去。

    冲进卫生间脱了一身臭烘烘的衣服,他才想起查看自己胳膊上的伤,毕竟是贯穿的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检查了一下伤口,碧姬夫人的人看来对处理这样的伤口很有经验。举着受伤的胳膊冲了个热水澡,李云道这才心满意足地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出来,却看到房间里的桌子上已经放着几份中国菜式和一碗热腾腾的米饭,肚子便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他自言自言地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前的所有饭菜,这才拍拍肚子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有没有办法离开——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他更不愿意让国内的那些亲人和朋友因为自己假死的消息而伤心,他甚至可以想象,得知自己的死讯后,自己那两位姑姑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可惜,窗子的确是可以打开,但这别墅二楼足以普通的住宅楼的八楼的高度,窗外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翻出去便只有一条路——死路!

    李云道关上窗,却冷不丁发现安娜站在自己身后,不由讪讪道:“有点热,我开窗透透气!”

    安娜指着窗边的新风系统触控面板道:“卧室都安装了新风,可以将送风开得大一些。”

    李云道怏怏地点点头,长叹了口气:“安娜,来的时候没注意,这座庄园,离中市心远吗?”

    安娜闻言,一脸警惕道:“先生,夫人吩咐过,您只能在别墅内活动,庄园外还有不少主教大人的眼线。”

    重要提示:安娜这个人物很重要哦!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断层

    充实的生活,时间总是一闪即逝,匆匆回头时,才发现白驹过隙。但当无所适事的时候,时间便是滴答滴答地一分一秒地过去,甚至连这一分一秒,似乎都觉得太过漫长。游手好闲的日子看似舒服,看对于一个怀揣着理想和未来而习惯忙碌和奔波的人来说,却一种不折不扣的煎熬。

    贴身女仆安娜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李云道甚至相信,只要自己开口,上厕所和洗澡时她都会尽心尽力地在一旁伺候着。不过两天的功夫,李云道倒是跟安娜混得颇熟了,也知道这个年仅二十的姑娘是乌克兰人,从小便是孤儿,由是“善良”的碧姬夫人抚养长大的。

    提及碧姬夫人,安娜总是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恭敬,仿佛那个生活在同一别墅中却已然两天没有露面的女子就是她们这些女仆们生命当中的神灵一般。

    “洗脑啊……”李云道每次听到安娜对碧姬夫人的褒扬和歌颂,便忍不住扶额头,将话题引向别的地方。这两日虽然待得无聊,但李云道却也发现二楼的书房里居然有数排书架,虽然多数都是外文典籍,但得益于前一年在北清进修时的孜孜不倦,应付非专业类的英文典籍倒也算得上得心应手。

    既来之则安之。

    从第二日下午开始,换好胳膊上的伤药后,李云道便抱着一册原文的《简爱》坐在窗台安静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光,连晚饭都是安娜托着餐盘送进书房里的。

    安娜下楼的时候,吴先生早已经候在那里,肃然道:“你跟我过来,夫人有话问你。”

    安娜有些惶恐,哪怕她是曾经贴身服侍夫人的仆人之一,但是面对面跟夫人交流的机会并不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安娜被带进了夫人用餐的餐厅。

    一身华服的碧姬夫人坐在长条形餐桌的顶头,面前放着的几样法国菜都只是浅尝辄止,看来夫人今天的胃口并不太好,这让安娜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直视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子。

    “他怎么样了?”碧姬夫人用餐布轻轻点了点唇角,问道,“一下午都在书房看书?”

    “是的夫人,昨天李先生似乎还有些烦躁,但今天中午发现二楼的书房后,他的情绪就安定了许多,从中午开始到现在,他都一直在书房里看书。”

    “哦?看的什么书?”碧姬夫人似乎有些诧异,“他居然真能静得下心来?”

    “我留意了一下,是夏洛蒂·勃朗特写的《简爱》。”

    “哦?”碧姬夫人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他还有闲情逸致看这种闲书?看来心胸格局上,他的确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

    吴先生和安娜并不清楚李云道的父亲是谁,都好奇地看着碧姬夫人。

    碧姬夫人微微吸了口气,缓缓嘘出。

    “他的父亲,当年你也是见过的!”她看向吴先生,笑着说道,“你记得那回是谁把你打晕了换了你的衣服弄砸了整场宴会的?”

    吴先生大吃一惊,猛地张开嘴,双目中甚至露出了些许惊恐和不安:“他……他……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碧姬夫人微微一笑:“是啊,难道你没觉得他们长得很相象吗?”

    吴先生一脸苦笑:“难怪难怪,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原来是他的儿子……”

    碧姬夫人却一脸戏谑道:“父债子偿,当年他可把你戏弄得不轻,如今他儿子就在你手里,要不要趁着这个好机会,你也好好地戏弄他儿子一番?”

    吴先生闻言,两眼瞪浑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连连摆手:“不不不,当年的事情,我早就忘记得一干二净……”

    碧姬夫人掩口轻笑:“你是怕万一戏弄了他的儿子,万一哪一天再落在他的手里,他会再报复你吧?”

    吴先生恭敬地欠了欠身:“夫人,红狐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能被他戏弄一番,也是……也是属下的荣幸!”

    碧姬夫人唏嘘道:“你这样的心态倒是很好,可惜啊,教中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好的心态,他当年结下的那些仇怨,怕是往后那些人都要统统报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

    吴先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小先生跟红狐先生似乎……似乎还有不小的差距……怕是碰上教中的那些人,小先生要吃不少亏啊!”

    碧姬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当年的他,那是何等的英姿勃发,记得有段时间,中苏边境上俄国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便会瑟瑟发抖,如果不是当场巨变,那些俄国人还不知道要在他手中吃多少闷亏。”

    吴先生也感慨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是红狐先生这样的人。”

    碧姬夫人一脸神往:“那年,他以一已之力挡住了足足一个连的南下斥候兵力,杀得俄国人到现在还都只要提起红狐的名字便咬牙切齿之余还是害怕占了上风,纵观整个天下,谁有他那般七入七出俄国军营如入无人之地的本事!”

    吴先生似乎也被她说得陷入了某种回忆:“是啊,是那我第一次见识传说中的中华武学……第一次见到他出手时,我甚至眼睛花了或者是不是在做梦……”

    碧姬夫人又叹息一声道:“可惜啊……”

    一声可惜,饱含万种复杂思绪。

    吴先生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碧姬夫人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也是叹息一声:“的确可惜啊……”

    安娜被他们两人的一问一答说得有些发懵,但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夫人发话。

    终于,过了良久,碧姬夫人这才又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笑着道:“安娜,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托付给你!”

    安娜连忙欠身:“夫人的吩咐安娜无从遵从!”

    碧姬夫人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贴身仆人了!”

    安娜猛地一愣,而后眼圈瞬间便红了:“夫人,我……”

    碧姬夫人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接着道:“你先听我说完!我要你往后跟着那位李云道先生。”

    刚刚的惶恐瞬间又变成了不解,安娜接着问道:“夫人,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碧姬夫人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那位李先生的私人财产了。”

    安娜俏脸瞬间变得通红,“私人财产”这四个字她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的脑子根本还未曾转过弯来。

    碧姬夫人笑了笑:“往后,也许在某个重要时刻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但你放心,绝对不是什么伤害你的新主子的事情,我这样说,你放心了吧?”

    安娜点头:“夫人放心,安娜一定谨遵您的教诲。”

    碧姬夫人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安娜的面前,从手指上脱下一枚戒指,那是一枚镶着一块蓝宝石的铂金戒指,在吊灯的光辉下散发着迷人的璀璨光芒。她抓起安娜的手,将这枚戒指戴在安娜的食指上:“这只戒指算是我送你临别礼物, 往后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安娜恍惚地点了点头,脑子微微有些发晕,直到离开金碧辉煌的餐厅,她也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得安娜离开,吴先生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安娜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碧姬夫人笑道:“你还算聪明,是认出了那只戒指吧?”

    吴先生连连点头:“蓝宝石是那个家族的标志,这只戒指当年我也见那个家族的族长戴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戒指的内侧应该还刻着他们家族的姓氏。”

    碧姬夫人点头笑道:“你居然还记得当年的那些事情!嗯,安娜的确就是当年红狐亲手交给我的那个孩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想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剑的男子如同天神一般站在她的面前,尽管那把剑上还流淌着带着温度的鲜血。

    吴先生也神情恍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也是物归原主了,只是就这样将这孩子送过去,他……他会认出来吗?”

    碧姬夫人莞尔一笑:“这么多年,我虽然已经不是圣女了,但是从中枢往我这边的消息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这些年他做的事情,中枢可是花很大的精力去应付。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如果说当年圣皇和米诺斯大人还能联手逼得他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一个年迈的喇嘛去抚养,如今就算米诺斯大人还在世,怕是对他也无法产生当年的那种威胁了。”

    “传闻那些苦修士们已经向阿佛洛狄德大主教宣誓效忠了,如今裁决厅的位置就算是圣皇怕是也无法撼动,除了大主教外,圣皇那边据说还培养了一些人,但似乎跟红狐先生比起来,相差了不止一个台阶……”吴先生由衷地感慨道。

    “当年莫斯科、罗马和北非三战,红狐皆惨胜,虽然当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他当年对圣教的打击如今已经慢慢显现出效应了。”

    “效应?”吴先生不解。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除了阿佛洛狄德和尼莉克斯这些年轻的一代,圣教中当年跟红狐一个年代的佼佼者们,几乎已经被他当年利用各个机会清理得一干二净,当然,也包括我……所以,圣教的人员更迭上,出现了断层和空洞……”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凌晨四点

    作为前圣女的心腹随从,吴先生也知道自己所属的这支力量如今只能算是游离在圣教的边缘地带,但因为那位三朝元老克瑞俄斯的存在,碧姬夫人才得以知悉中枢的诸多机密。此时听得碧姬夫人说起如今圣教中层的断档,吴先生不由得微微一愣:“夫人,如果当真如您所说,那么您不就有机会……”

    碧姬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墙壁上充满宗教韵味的油画上:“我并不需要这个机会,如果我想,三十多年前我便能拥有。”

    吴先生自然知道“圣女”二字当中所包含的意味,只可惜三十多年前他还不曾来到碧姬夫人的身边,否则说什么,他会费尽所有手段,让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远离传说中的那个人。

    碧姬夫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笑道:“三十年前,你才十岁,还在云贵高原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坐井观天,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想了也是徒增烦恼。”

    吴先生连忙恭敬道:“夫人,属下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碧姬夫人悠然道:“没什么可惜的,用他的话来说,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这就是命啊!”

    坐在窗边的李云道翻过的最后一页,此时合上手中的书册,一册《简爱》至死已经读完第三遍,却也发出一声与碧姬夫人几乎相同的感慨:“这就是命啊!”他抬头看向一旁默默等候着的安娜,觉得乌克兰姑娘的表情有些怪异,笑着问道,“你也看过这本书?”

    安娜点头:“看过。”

    李云道起身将那册放回书架,转身时便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安娜点头想了想,而后便抬头道:“如果你真的想离开这里,我有办法。”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李云道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冷冷地说一句“外面不安全”之类的搪塞之言,却不知为何此番会出现如此之大的变化。

    见安娜目光真挚,李云道皱眉道:“你不怕那个女魔头吃了你?”

    安娜笑了起来,年轻的东欧姑娘笑起的时候的确相当漂亮,她听懂了李云道的玩笑,笑着道:“夫人说,从刚刚开始,我已经属于您了!”

    李云道正要去书架上取那本早就已经读过很多遍的陀思妥耶洛夫基斯的《罪与罚》,身形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那东欧姑娘:“你刚刚说什么?”他以为自己也许是听错了。

    安娜认真道:“夫人把你赠予您了,从刚刚开始,我就是您的仆人了。”

    李云道下意识地后撤一步,疑惑地看着那姑娘道:“什么叫赠予我?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

    安娜依旧认真道:“我是夫人送给您的礼物。”

    李云道连忙摆手:“不不不,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被人当作礼物一般送来送去呢?”

    安娜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他的话让这个长着一对湖蓝色眸子的姑娘相当困惑。

    李云道瞬间便反应过来,也许安娜从小接受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与外面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便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终于,离开这里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如果你是我的私人财产,那么我现在要离开这里,你是不是应该竭尽全力地协助我?”

    安娜毫不犹豫的点头:“安娜可以为您去死!”

    李云道连忙摆手:“别别别,没那么严重,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不流行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健康、幸福地活着,这才是我们的追求。”

    安娜点头:“您稍等我片刻。”说着,一身女仆装的东欧姑娘便独自离开了书房。

    李云道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部手机跟家里报个平安的时候,安娜却已经再次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旅行包:“凌晨四点的时候,蔬果商会来送当季最新鲜的蔬果,到时候我们可以趁他们的卡车离开。”

    李云道想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旅行包,却不料安娜摇头道:“这个,我自己可以。”

    李云道这才反应过来:“你也要走?”

    安娜却是诧异地歪着脑袋问道:“你是主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是吗?”

    李云道忍不住扶着自己的额头,而后轻轻抓住安娜的双臂,看着那对湖蓝色的眸子,认真地解释道:“安娜,我知道你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让你任何时候都要服从,但我并不想命令你,因为你是人,不是低级动物也不是机器。”李云道到这会儿还是没能想明白,碧姬夫人干嘛要玩赠送女仆这出把戏,难道他们圣教中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倔强的东欧姑娘摇头道:“你去哪里,安娜便去哪里!”

    李云道气极反笑道:“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安娜道:“说不通便不要说。您可以先休息几个小时,等三点钟的时候,我会喊您起来做一些准备工作。”

    李云道很清楚此时不是磨嘴皮的时候,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管离开这里,只要到了吴帕市的市中心,找到一处能打电话或借手机的地方,他就能跟国内取得联系了,那些关于他在爆炸中身亡的消息,便能不攻自破了。

    见李云道不再反对自己跟他离开,而是靠在书桌旁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她便也取了一处沙发安静地坐着,随着墙上的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的位置,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靠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秒针滴答滴答,时钟很快就指向凌晨三点的方向。

    就在秒针和分钟滴答一声重合的那一刻,一直闭着眼晴仿佛睡着了的李云道缓缓睁眼,轻手轻脚地起身,正欲打开书房的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鬼魅一般的声音:“你一个人是出不去的。”

    李云道惊得汗毛直立,回头便看到安娜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弄得李云道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骗了小孩子的糖果吃的坏蛋。

    “这个……我就是想看看走廊上有没有人……”李云道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安娜将脚上的黑色高跟脱下放进旅行包里,换上一双轻便薄底的鞋:“跟我来。”

    安娜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冲李云道招了招手,李云道不笑不得——难道她就想这样大明大放地带着自己走上那辆送蔬菜水果的卡车?

    待他走出来,安娜小声道:“夫人休息期间,任何人都不会上二楼的。”她轻手轻脚地带着李云道进了二楼的会客厅。

    此前碧姬夫人曾经在这里接见过李云道和托马斯两人,所以李云道一眼便认了出来,小声问道:“带我带这里干什么?”

    安娜快步走到会客厅的角落,轻轻一推,墙角居然还有一处暗门,随着安娜走进去李云道才发现,这应该是一个小型的工作间,供仆人准备茶水、点心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墙角居然一处不大的货运电梯。

    李云道快步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那部电梯,虽然只是用来装些茶点一类的事物,但电梯却修建得很宽敞,容纳下两个成年人根本就不是问题。

    “走!”李云道没有任何犹豫,指了指电梯。

    安娜当先弯腰钻了进去,此时李云道才发现,这姑娘的腰肢居然能如此灵活,当先钻进电梯的她几乎将身子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给后面的李云道留下了很大的空间。

    李云道由衷地冲安娜竖起一根大拇指,笑了笑便也钻了进去,摁下负一楼的按键,眼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电梯里擦洗得很干净,有股子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但最诱人的人,还是身边那女子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电梯很仄狭,几乎是身子挨着身子,黑暗中李云道也看不清那姑娘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喷在自己脸上的幽兰香息。

    终于,电梯到了负一层,电梯门一开,李云道便一个翻滚,左手掌心处三刃刀飞旋。

    “不用紧张,今天是黛比值班,不到三点五十分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厨房里的。”安娜小声地说道,“负一楼是车库,卡车到时候会停在厨房运输通道的门口,我们只要趁黛比和送蔬果的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后车厢就一定能离开这里,而且还能逃过夫人的监控和外面那些红衣主教的眼线。”

    “那现在呢?”李云道问道。

    “等,等黛比一开门,我们就要找机会离开。哦,对了,那扇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从里面是打不开的。”安娜看了看运输通道的方向,此时那里一片黑暗,就如同随时会将人连皮带骨头尽数吞下去的魔鬼。

    两人等到三点五十分时,李云道有些狐疑地看了安娜,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娜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稍安勿躁,一抹笑意还未曾消失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便又听到自远及近的轰隆隆的引擎声响。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英雄不是好父亲

    凌晨五点,吴先生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踌躇不定,谁都知道夫人最讨厌别人打扰她休息,虽然兹事体大,但也保不准夫人一怒之下会不会将起床气撒在自己身上。正当他叹身转身时,贴身伺候夫人的女仆安吉拉在二楼冲他招招手:“吴先生,夫人让你到书房见她。”

    吴先生微微一愣,诧异道:“夫人……还没休息?”

    女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待完夫人的指定,便转身离开——庄园里的下人们都很守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从小就得到了很好的引导和调教。吴先生微微叹了口气,谨小慎微地快步走向二楼的书房,轻轻敲门,听到夫人的应允才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一身白衣的碧姬夫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人,人已经按既定的路线离开了,不过很奇怪,他似乎并没有急着要回华夏的意思。”吴先生的确觉得有些意外,照理说人生到了那般的高度,尤其是在享受着权力后,有很多东西都是在一时间无法割舍的,但那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似乎并不贪恋手中的权力,离庄园后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海关出境,而是租了辆车直奔缅国的首都缅光市。

    “他去哪儿了?”碧姬夫人本以为那人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将李云道这个独生子接离缅国,但似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她不由得也有些恍惚,那个人葫芦里又在卖着什么药?

    “看目前行车的路线,他应该是去了缅光市。”

    “缅光?”碧姬夫人想了想,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习惯性地站在他的角度替他去想那些棘手的问题,只是当年他不领情,如今就更未必会领情了。

    “夫人,您看不要安排我们在缅光的人手……”

    不等吴先生说完,碧姬夫人便摆手道:“不用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他从来都没有来过吴帕的这座庄园吧!”

    吴先生极擅察言观色,见碧姬夫人又恢复了一脸清冷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说什么了,恭敬欠了欠身,退出书房。

    一身白衣的女子在窗边又伫立了许久,才缓缓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抽出那本昨日李云道看了一下午的精装本,看着封面自言自语道:“你儿子的情感世界比你丰富多了,希望他不要像你那般不解风情啊!”

    此时与吴帕市接壤的华夏孟芒市,远处依稀还能听到爆竹的声响,节日的气氛似乎依旧笼罩着这座边远的小城。

    未曾开灯的阳光上站着一个身型高大的青年,原本修得极高的阳台栏杆在他面前显得极为可笑。黑暗中,他眺望远方,那头是缅国的吴帕。

    “担心三儿?”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微弱的夜色照在他的脸上,依稀能看到那张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面孔,“一切的担心,都来自于恐惧。你在恐惧什么?”

    他走到高大青年的身边,伏在阳台上同样眺望远方的天空,接着道:“其实你跟我一样,并不喜欢三儿在体制里呆着,对不对?以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你我都以为三儿自己喜欢。”

    身材高大的李弓角憨笑道:“我只是觉得,在体制里呆着,大多数的时间三儿不快乐。”

    单手微微在阳台上一撑,轻轻一跃,那面若桃花的青年便已经坐在了阳台上,修长的双腿搭在阳台外侧轻轻晃着: “三儿其实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他从小就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下山后,因为种种原因压制了他的个性,现在好了,他往后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下山后你我见识的,多数是这世上的丑恶,所以对人性也就有更透彻的了解。”

    弓角点头道:“嗯,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徽猷抬头看着天空道:“以前三儿自己总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这一次,也许真的是件好事呢!”

    弓角转头认真地看着徽猷问道:“三儿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徽猷深深地吸了口气,酝酿了许久才道:“不好说……”

    弓角叹息一声:“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英雄啊!”

    徽猷撇嘴道:“英雄往往都不是一个好父亲。”

    弓角颇以为然地点点头:“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顿了顿,他又道,“好父亲是不会撒那样的弥天大谎的!”

    徽猷有些无奈地道:“他骗了很多人。”

    弓角道:“他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徽猷道:“他如果让云道也这般做,如果不是云道的那三个部下,我们怕是也会被蒙在鼓里。”

    弓角道:“他应该是想让云道继承他的衣钵。”

    徽猷看向远方暗夜的至黑处,摇头道:“圣教啊,一个几乎与人类文明同龄的组织,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推倒的?”

    弓角想了想问道:“你之前说有个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从他身上能查到你的身世吗?”

    徽猷摇头道:“那是个讨人厌的自恋狂!做过秘密的DNA比对了,我跟他,的的确确是同卵双胞胞。”

    弓角喜道:“那又多了一个兄弟了!”

    徽猷连忙道:“你们以后若是见到那个家伙,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就是个疯狂的刽子手!”

    弓角诧异地看着徽猷:“刽子手?杀人如麻?”

    徽猷苦笑:“据那家伙所说,他从小就开始杀人。”

    弓角憨憨笑了笑道:“我们不也一样吗?”

    徽猷憋屈地抬头看了弓角一眼:“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三儿了!绵里藏针!”

    弓角嘿嘿憨笑道:“云道说,这才言语间的太极。”

    徽猷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听说嫂子要转去军校了?”

    弓角憨憨地挠头笑道:“这是云道的主意,我也征求了苦草自己的意见。”

    徽猷点头道:“不错,挺好。”

    弓角想了想,问道:“那你呢?”

    徽猷眼神迷离地看向远方:“陈真武有意让紫衣接班。”

    弓角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有说,黑暗中,只听到两声不约而同的叹息。

    过了良久,徽猷才道:“我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去办,可能也有一段日子不在国内了。”

    弓角抿嘴不语,片刻后才说道:“我很怀念小时候在昆仑山的日子。”

    “是啊,谁曾经不是少年呢?”徽猷发出一声感慨,天边东方的天际,已经隐隐显出一抹亮色。

    租来的别克城市越野是小排量的,油门很绵柔,踩到底也不见车速能有多大的提升,李云道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喃喃道:“居然快天亮了!”

    坐在副驾上的年轻的乌克兰姑娘眼神着微微透着一股兴奋:“根据导航提示,我们在八点前就能到缅光市。”

    李云道点了点头:“嗯,希望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安娜打量着李云道的脸色,欲言又止。

    李云道轻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明明之前我说出来就要向国内报平安,为什么脱了困,却不第一时间跟国内的亲友们联系?”

    安娜点点头:“您应该有您的理由。”

    李云道笑着道:“我会告诉他们我还活着的,只是不是现在,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证实。”

    安娜想了想问道:“送你来庄园的那个托马斯,他是您的朋友?”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可是……”安娜好奇地瞪圆了眼睛,漂亮的大眼睛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是那样的清澈。

    “他是受人之托来救我的,而托付他来救我的人,应该跟碧姬夫人是旧识。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说你是乌克兰人,怎么会跑到缅国来,又变成碧姬夫人的仆人的?”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夫人收养了。”安娜眨着湖蓝色的眸子,似乎一丁点儿都没有因为自己孤儿的身份而产生自卑,相反似乎因些而有些骄傲,当年,李云道知道,她骄傲的应该是自己从小就被碧姬夫人收养的事情。

    “那……服侍碧姬夫人的那些姑娘,都是她从小就收养的?”

    “也不完全是,但是贴身服侍夫人的侍女,的确都是夫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收养的孤儿。”

    “夫人之前是圣女?”

    “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听她们偶尔提起,从我懂事开始,夫人就已经不是了。”

    “夫人现在还在为圣教做事?”

    “嗯,夫人负责缅国这边的事务。”

    李云道问了很多关于碧姬夫人的问题,安娜倒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李云道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这一次的缅国之行让他发现了一个契机——圣教内部,也并不是铁桶一片。一个人员众多的组织,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山头主义,圣教似乎也不例外,而且圣教内部还有像尼莉克斯这样的激进派,在体制里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李云道,一个人越是激进,犯错的概率也就越高!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预感

    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后,以查尔斯的身份卧底在将军身边的蔡贤豪又重新踏入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只是从吴帕返回缅光途中的截杀却如同一片乌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头顶,如果那些外国雇佣军不是老头子派出去的,那么在巴掌大的缅国,还有谁会那般迫切的想要自己的命呢?也许是那些在野党和反对派,也许是那些曾经被政治风潮莫名波及性命的人的亲人,这个答案或许要等到下一场刺杀来临时,才能真正地水落石出。在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条来自国内的加密信息轰得他彻夜未眠——李云道死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蔡贤豪的第一反应,自己明明前些天还在孟芒见过他,怎么突然就死了?但是他也很清楚,通过这种特殊加密渠道传来的消息是不可能有误的,既然已经传到自己这边,那么京城那边可能早两日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加密信息破译后只有寥寥的五个字,什么前因后果统统没说,气得他差点掀桌子,等平静下来后他便长长叹出一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尤其是云道总是干那些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事情……他如果担心的是自己的那位妹妹以及远在美国的疯妞儿,知道李云道的死讯后会有何反应。想到这里,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未曾能入眠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夭夭和疯妞儿这两个女人若是同时发了狂,恐怕这世上能拦住她们的人屈指可数。

    晨光渐起,一夜未眠的蔡贤豪跳下床,拉开窗帘,看着东方渐渐被未升起的朝阳染成橙红的天空,喃喃自语道:“云道,他们说你死了,我是万万不信的。可你若真的死了,放心,我和夭夭她们定然会给你讨回个公道来……”

    话还没说完,隔壁又响起某种会令人血脉贲张的声响,蔡贤豪这才想起,自从被老头子揭穿了身份后,马雷雷那家伙三天两头就往自己这边跑,昨晚更过份,直接带着一个据说是去年缅国比基尼小姐的前凸后翘的姑娘来了家里,在隔壁生生折腾到大半夜才安静下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上,燃烧的烟草和肺中的刺激,让他为了某个死讯而哀痛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前进的路上总是有同仁会提前倒下,但总有前赴后继者们会继续为了崇高的理想和愿景而豁出命地去奋斗!

    一枝烟抽完了,隔壁的声音依旧持续着,蔡贤豪哑然苦笑,干脆换了身衣服出去晨跑——这里是缅光最高端的住宅区,无一例外的独栋别墅,住在其中的非富即贵,晨练的人也不少,但是像自己这般带着一班的兵力晨练的,怕是除了老头子也就是自己了。

    “查尔斯先生,刚刚将军的助手来过电话,请您上午十点去参加会议!”他刚刚走下楼梯,便听到一身军装的警卫员一脸讨好地凑上来汇报道,前几天死里逃生,让这位将筹码押在查尔斯身上的警卫班班长唏嘘不已,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相信把这位如今在军政府里地位颇高的查尔斯先生伺候好了,将来自己也定然会是前途无量的。

    “嗯,知道了!”蔡贤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上午十点开会,老头子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在乎别人有没有安排,仿佛在他看来,他才是整个宇宙的中心,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才对。

    清晨的缅光天色很好,但空气却隐隐有些雾霾,因为华夏人力、土地和环保成本的上涨,西方跨国公司近些年将那些高污染和人力资源密集型的工厂陆续地从华夏境内搬入东南亚诸国,缅国也是其中之一,作为首都的缅光则首当其冲。虽然有雾霾,但也比华夏京城的空气好上太多,所以蔡紧豪还是面无表情地深深吸了口气,做着伸展运动。

    在小区里撒丫子一口气跑了五公里,满头大汗地回到别墅时,便看到一个张昨晚他为此难过了许久的面孔。

    一旁的警卫看到别墅里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吓得魂飞魄散,

    “丫挺的,你小子居然没死!”蔡贤豪先是一愣,而后狂喜,将警卫们都留在了门外,顺手关上别墅的大门,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给了那此时在国内众多人看来已经“牺牲”的家伙一个热情而激动的熊抱,“太好了、太好了,你小子没死,他奶奶的,我刚刚一边跑步还一边还琢磨,万一夭夭和疯妞儿这俩人合起伙来发动星球大战那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你小子居然还活着!”他用力地在那人的背上拍打着,拍得背脊轰隆隆作响。

    李云道苦笑着龇牙咧嘴说道:“再拍下去,没死也要被你活生生拍死了!”

    蔡贤豪这才松开李云道,拉着他上下打量:“看你浑身上下没啥受伤的地方啊,怎么传回国内消息说是你已经牺牲了?奶奶的,哪个王八犊子乱嚼舌头,被老子找到他,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家里现在情况怎么样?”李云道知道,在自己不跟京城联系的前提下,想知道家里的情况最快最有效的渠道应该就是蔡贤豪这边。既然自己作为李云道的身份已经“死”了,那么到缅光来找蔡贤豪自然也不会给他带来暴露身份的危险,况且,自己现在如果要离开缅国,可能还得依靠自己的这位大舅哥。

    “现在还不清楚,昨晚接到你的死讯后,我好几次都想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具体情况,但……你懂的……”蔡贤豪苦涩地笑了笑,“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容不得半点疏忽……对了,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按流程看到尸体家属确认后才能公布消息,现在你明明还活着……难道是蒋青天在背后搞鬼?”

    李云道笑着摇了摇头:“这回你还真错怪人家蒋公子了,这次的事情,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蔡贤豪狐疑地看着李云道,“难道说,这是你自己刻意布下的一个局?”他知道李云道向来足智多谋,擅长使计使敌人就范,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一次也仍旧是李云道特意布下的疑局。

    李云道再次苦笑摇头:“说来话长。”

    蔡贤豪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又吩咐下面人去弄顿丰盛的早餐来,这才回到沙发边继续道:“不急,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嗯,你听说过王抗美这个名字吗?”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蔡贤豪。

    蔡家老大一拍大腿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你爹的名字啊,你们老王家的牛掰人物,在二部被视为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干笑两声道,“只可惜最后牺牲在了北非,否则他若是还在,定叫那红毛鬼子不敢越过那国境线!”

    李云道低头叹息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呢?”

    蔡贤豪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李云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英雄就是英雄,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云道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万一,他并没有死在北非呢?”

    蔡贤豪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当年你家老爷子跟秦老翻脸也是因为此事啊,怎么可能没有……”但蔡贤豪是何等聪明之人,既然作为儿子的李云道都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么也许就离事实很近了。他又缓缓地重新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震惊和不解:“云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开玩笑的!”

    李云道认真地看着大舅哥的双眼道:“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蔡贤豪茫然的捧住自己的脑袋,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踱了数个来回,这才又重新回到李云道的面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件的事情,都是抗美叔在背后操控的?”

    李云道点头:“基本可以确定了,你还记得凤驹出生的时候,那晚南美人来报复吗?”

    蔡贤豪自然记得,官方的媒体虽然没有报道,但那次发生在医院的恐袭事件却在二部内部做了秘密的通报和分析,他马上就联想到那晚出手相助的那些人:“云道,你是说那天把凤驹救走又送回来的那些人,都是抗美叔安排的?”

    “当年北非到底发生了什么,除非见到他本人问个清楚,剩下的我们根本无从考证。”李云道叹气道。

    “那件事情我也听老爷子们提过,但每次都语焉不详,我总觉得他们在隐藏着些什么。”蔡贤豪回忆着道。

    “等我见到人了,很多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你知道抗美叔在哪儿?”

    “不知道。”

    “那你怎么见他?”

    “他做了这么多,目前的已经很明确了,我想,大概也就在近期了,我有强烈的预感,我马上就会见到他。”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愚公移山

    巍峨古堡前,一袭白袍自广场缓缓拾阶而上,春节后的大雪覆盖了整整一百零八级台阶,白袍男子几乎刹那间便从阶底行至了最上面,站在长长的台阶前俯视着皑皑白雪,白雪覆盖了独属于这座古堡的沧桑,负手而立的白袍男子似乎正静静地回味着那些从中世纪走过来的血雨腥风,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一件厚实的白裘披风轻轻落在他的肩上,那一身素色的淡妆女子走到他的面前,帮他将领口的带子系紧了,又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如同过往的三十年那般,默默无闻,坚韧不拔。

    “儿媳们觉得那么做对他太残忍了。”白袍男子依旧眺望东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属。

    “顶多就是苛刻了些,远没到能用残忍来形容的程度。也许孩子们只是觉得,你这个父亲当得不太称职。”她语气平缓,依然如同三十多年英姿勃发时的那般直白。就如同他所说,性子这种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与生俱来的东西,又如何能改得掉!

    白袍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而后微微叹息一声:“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而后,笑容极难得地变得苦涩起来,“她若是知道我将襁褓中的儿子交给一个老喇嘛一去便是三十余载,怕是也要委婉的批评上几句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长白山脚下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他的唇角的笑意变得愈发明媚起来。

    “她是个外柔内刚善解人意的姑娘,若是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她自然也会同意的。”身后女子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心中微微一暖,“这么多年过去了,能让你真正有一刻开心起来的,也只有在想起她的时候。”

    白袍中年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些年了,我何曾真正地开心过?”

    女子问道:“跟白虎重逢不开心吗?”

    中年男子点头:“开心。”

    女子微微叹息一声,呵出的一团雾气很快就随风飘散。

    人这一辈子,有的人,是刻骨铭心的。

    就像那女子之于他。

    就像他之于她。

    白袍中年男子不知为何,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我们出来多久了?”

    女子微笑道:“三十三年十个月零八天。”

    白袍男子笑着问道:“度日如年?”

    女子摇头道:“弹指一挥。”

    白袍男子叹息一声:“这些年,苦了你。”

    女子微微一笑,缓缓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侧,同样眺望某个方向:“我不苦,我知道,你心里才是真苦。”

    他淡淡一笑道:“苦着苦着,也就习惯了,指不定哪日,便觉得这才是人间的甜。”

    女子问道:“云道你找算如何安排?让他来见你?”

    他缓缓摇头:“目前还不是时候,原本打算寻到师傅后把他扔给师傅好生调教几年,噶玛拔希半点保命的本事都没有传给他,以往在国内还能偶尔靠侥幸逃命,往后若当真面对圣教那些人,光靠侥幸和运气,那是远远不够的。”

    她失笑道:“你觉得他能走到今日,都是靠侥幸和运气?”

    中年男子淡淡道:“难道不是吗?”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虽然你们还不曾见面,但我已经开始为你们的父子关系有担忧了。那孩子何等聪慧,哪是你说的侥幸和运气就能简简单单概括得了的?”

    中年男子笑道:“你难道忘了,有人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她仍旧摇头:“那是你习惯了用武力去解决问题,所以你便觉武力才是实力的全部,但你何曾看到诸葛孔明身先士卒骑马冲锋?”

    中年男子失笑道:“把臭小子比作诸葛孔明,你也太抬举他了。往后他若真来了,也怕是要被你宠坏了!”

    女子那对坚韧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疼惜:“这孩子从小便吃了不少苦头,再如何宠溺些也不为过,而且,他也不是孩子了,我看过你派人整理的他在国内的行事记录簿,在很多事情的分寸拿捏上,他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人,纵观目前老爷子们在培养的年轻人,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哪个比他如今还要出色的。”

    中年男子笑着问道:“这么说,你也觉得我这个决策失误了?”

    女子摇头道:“我从来都不会质疑你的决定,从我离开华夏过来找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跟你说过,往后你王抗美的每一个决定便是我阮可可的决定,我会用我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来帮助你达成那个愿景。”

    中年男子深深吸气,点点头:“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上这条路,这跟他出色或不出色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命!”

    女子笑道:“命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可以逆天改一改的。”

    中年男子笑道:“那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若是他有生之年能便圣教连根拔起,那么他不但改了自己的命,往后子子孙孙的命也都被改写了。若是他没这个本事完成,那就只能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了,一代不行两行,两代人不行就三代人。”他抬头再次负手看向远方,“诞生就意味着终结,总有一日,某一代人也许会了却了这件事。”

    女子诧异地看着他:“你已经在打凤驹的主意了?孩子才多大?”

    中年男子笑道:“夭丫头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子!”

    女子吃惊道:“你如何知道的?”

    中年男子笑了起来:“你忘了,看过三卷天书的小丫头被臭小子忽悠来保护凤驹他们了,张家掐指神算的功夫,某种程度上可不亚于噶玛拔希那一脉……”

    女子感叹:“都说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身后站着无数的强者,你是如此,云道更是如此!”

    中年男子轻笑摇头:“我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伟人,我甚至连一个合格的父亲都算不上……”

    “你家老爷子不是一直说棒打出孝子,惯养忤逆儿嘛,这世上有多少日日陪在身边的父亲,也同样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女子撩动额前被风吹散的长发,轻轻笑着看向身边男子的侧脸,那弧度亦如三十年前那般刚毅,那唇角的笑也一样如同三十年前那般玩世不恭,那神态同样如同当年那般骄傲。

    他总是这样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但她觉得他如此骄傲的资本。

    因为,他不但是王家的王抗美,而且还是那个让无数敌酋战栗的红狐。

    红狐之所以是红狐,那是用敌人的鲜血染红了那身如火般骄傲的毛皮。

    “白虎大哥呢?”过了良久,她才想起这段日子跟在这个男人身边的那位秦白虎,自从重逢后,两人几乎是秤不离砣的状态。

    “我让人把臭小子的‘死讯’传到了国内,秦老急得病倒了,我让他回去捎个信,唉,这点的确是我的疏忽,在我印象里,他还是当年那个一口气能游十公里的秦孤鹤,但事实上,我们都老了,更何况他们呢……”

    “是啊,我们都开始老了……”女子唏嘘一声,悄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昨日那里刚刚扯去了两根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匆匆忙忙,其实也就如同一天,睁眼,闭眼,此生便也就过去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转向她道:“何至于这般伤感?不像你。”

    她苦涩笑道:“那我应该是如何的?”

    中年男子指着依旧纷飞的大雪笑道:“一剑斩断千层雪,万里孤行取敌首,这才是我认得的阮可可!”

    她唇角轻扬:“那都是年轻的时候才会干的事情,冲动啊,是魔鬼!”

    中年男子笑道:“不冲动,如何咨意人生?”

    她轻叹道:“太咨意了,容易伤害别人。”

    中年男子闻言,也微微轻叹一声,喃喃道:“军人,儿子,丈夫,父亲……人这一辈子要扮演很多的社会角色,作为后几者,我皆是一败涂地,唯独作为一名军人,我无愧于国家民族和百姓。前人说,取义成仁,只但愿忙忙碌碌了这一辈子,取了这些义,多多少少能为后人们在成仁的道路上减轻些压力!”

    漫天大雪下,那女子喃喃道:“终有一天,他们会懂你、也懂我的。”

    此时远在缅国首都缅光某栋别墅里的蔡家大公子蔡贤豪也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味着这些年在二部听到过的各种关于“红狐”的故事,二部的人将这位曾经的英雄视作精神动力,“红狐”精神一度是二部招募新成员时的必修课。

    刚刚在隔壁房间折腾到大清早才睡下的马雷雷也被他揪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发小捶着发酸的腰吼道:“我说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昨儿晚上还没喝够?我跟你说,酒精很影响那方面的发挥的,你没看我昨晚这老腰折腾得……咦,这位是……”

    蔡贤豪笑着压低了声音介绍道:“我经常跟你提的那位,我妹夫,李云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19/ 第一时间欣赏大刁民最新章节! 作者:仲星羽所写的《大刁民》为转载作品,大刁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刁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刁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刁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