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江宁风波(九)
崔剑平看上去很消瘦,显然由蒋青天所引发的危机给这位去年开始逐步接手亨伟集团的崔家公子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今天,对于崔家来说,更是站在生死存亡的薄冰上——哪怕到此时此刻,回想刚刚从下午到晚上的那场秘密谈判,他仍旧觉得有些紧张。但紧张之余更多的却是兴奋,这也许就是李云道所说的“上一代创业人所不具备的冒险精神”。
“谢谢!”纵使有千言万语,他也觉得仿佛被堵在了胸口中,最后只汇成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贾牧和冉雨有些好奇,他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也知道,今晚应该是不一般的,至少这个年轻人从进入这间房间后,始终都是坐立不安,直到李书记回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都还顺利吗?”李云道笑着问道,“跟大央企合作,其实有点儿与虎谋皮的味道在里头,你现在是亨伟的实际掌门人,这个度你自己把握好!”
崔剑平重重点头:“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刚刚……他有没有为难你?”
李云道点头笑道:“我跟他之间,有些结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这些你也都清楚的。为难是一定的,不过我来江宁,不就是为了制造一些烟雾弹嘛,好让你那边的谈判能顺利完成。现在尘埃落定了,我猜他要是这会儿收到消息,恐怕是要彻夜无眠了。”
“他天天失眠才好!”崔剑平有些兴奋,拉着李云道,“今天签约,我用的不是江南这边的公司。”
李云道有些诧异:“用江北的公司签的约?”
崔剑平嘿嘿笑着,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是浙北的公司,具体一点说,应该是鹿城公司。”
一旁的贾牧和冉雨吃了一惊——没听说亨伟集团在鹿城有什么大动作啊,但如果能引进全国百强民企在鹿城投资,而且还是核心军工产业,这对鹿城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十年,一百五十亿的订单,我全放在鹿城了。”崔剑平真诚道,“哥,这次如果不是你,这一关趟不过去,老头子大半辈子打下的基业就要败在我手上了。我想好了,用接下来一到两年的时间,把亨伟的总部从江南搬到浙北鹿城去,这次一百五十亿的订单就算是先遣部队了。”
李云道也被他的大手笔也吓了一跳:“总部搬到鹿城去?这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决定,你上过董事会吗?你家老头子会同意?我知道你很感激我这一次帮你们度过难关,但迁总部这种事情,可不能一意孤行啊!”
“放心吧,那次老头子心脏动手术的时候,他的股份已经转到基金里了,现在基金在我儿子名下,臭小子十八岁之前,这些基金的管理权都在我手里,所以不用担心老头子会有什么想法,现在他每天遛鸟逗娃,活得好不潇洒,才没时间管这些事情。而且其实这次的危机他也是清楚的,关于迁总部去浙北的事情,他也默许的,江南这边的经商环境……”他顿了顿 ,“至于董事会,就更不用担心了,一百五十亿的大单,足够老家们睡着了都要笑醒了,他们大多都移民了,总部在哪儿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赚钱!哥,我相信你,在你的治下,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一定有更多的发挥空间,我也不指望给我开特殊通道,只要能跟对其它企业一样,一视同仁就成!”
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更是诚意十足。贾牧和冉雨两人更是听得目瞪口呆。亨伟是国内著名百强民企,如果这个时候能大举入迁鹿城,这对那些看空鹿城民营经济发展的人来说,完全是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而且,这也将是李书记入主鹿城后带进来的第一个大项目,无法是提振信心上,还是往后的政绩来看,亨伟的进驻,对如今的鹿城来说完全是一剂强心针。
李云道郑重思考片刻,而后摇了摇头:“迁总部的事情,你还是要考虑清楚,我建议你不要一时冲动,姜嘛,毕竟还是老的辣,多听听你家老爷子的意见。如果有了决策,那就低调些进行吧,以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你现在有了央企的护身符,至少蒋青天短时间里是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崔剑平见李云道说得认真,点头应道:“哥,你放心,我一定是跟老爷子商量着来。”
送走了崔剑平,回到房间,见两个秘书居然还在,笑着问道:“不早了,怎么还不去睡?”
贾牧和冉雨相视一笑,两位年轻的秘书都微微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冉雨当先开口:“老板,亨伟是全国百强民企啊,他们要是把总部迁到咱们鹿城去,那可就太让人兴奋了!而且刚刚崔总也说,才签了央企近百亿的大单,未来的十年,每年可是都是上亿的税收呢!”
贾牧在一旁也点点头:“老板,从刚刚崔总的话里,我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李云道好奇看向他问道:“什么别的意思?”
贾牧道:“不管是不是咱们鹿城,感觉想要从江南迁出去的民营企业,似乎并不只是亨伟集团一家。”
李云道微微皱眉道:“这是刚刚小崔跟你们说的?”
贾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刚您没回来,我们就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崔总聊了聊,他说最近江南不少朋友都在找他商量对策,至于是什么对策,他也没有详细说,我们也不好多问。”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先去休息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回鹿城后,不要跟任何人提。”
他的神情很严肃,这样贾牧和冉雨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约而同道:“嗯,您放心!”
入了夜,李云道刚刚躺下,便陡然睁眼。
“出事了?”经济型酒店的房间不大,留了夜灯,床边那一身夜行黑衣的轮廓格外清晰。
“我要赶去云海边境一趟。”女忍者的声音有些低沉,因为背对着夜灯,李云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云海?”躺着对话有些别扭,他支起身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天狼,失踪了。”她的声音愈发低沉。
李云道脑子顿时嗡一下:“啥?”
这时,手机也突然振动了起来,他急忙拿起手机,里面传来周树人熟悉的男低音:“云道,你那个进国安的小兄弟,在云海边境上出事了。”
过了两分钟,李云道缓缓放下手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在寒冬腊月暖空调打得极低的房间里,温度却仿佛陡然下降。
“说是去追踪一伙跟恐怖份子有染的毒贩,出了国境就失联了。”李云道的声音比刚刚电话里周树人的声音还要低沉。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女忍者斩钉截铁地道。
李云道从来没见她的声音像今日这般阴冷,也许是天狼出事的消息,重新勾起了她内心身处已经被掩埋许久的阴霾。
“你先去,我回鹿城交待一些事情后,马上过来跟你汇合!”李云道想了想,起身打开灯。
习惯了黑夜和阴影的女子似乎并不习惯这般站在光明处,她下意识地遮住略显刺眼的光线,声线却微微柔和了一些:“你,不能去。”
李云道苦笑一声:“如果连自己的兄弟和亲人都保护不好的话,我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没有作声,无论是对于这个国度或民族,还是那个她自己生长的地方,她都没有太多的依恋,对她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那个笑起来便露出两颗酒窝的叫天狼的青年,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
“他,不会希望你陷入危险的。”她想了想,还是说了,毕竟她是清楚天狼的意思的。
李云道看着她,认真道:“他虽然喊我一声三叔,但我是把天狼当成兄弟看待的。在姑苏和江宁,他救过我很多次,包括你来找我麻烦的那次。这次是二部的人通知我的,说明事情很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我知道你的武力值很高,也许面对几个端着枪的,你都不会畏惧半分。但是万一是一支外国军队呢?万一是成群结队的毒贩呢?而且据我所知,那些毒贩都隐藏在密林深处,你虽然接受过一些训练,但总不会比我更了解大山。这一把手二把手,换谁都可以干,而且也许干得比我好,但这世上只有一个叫郑天狼的是我兄弟!”
她笑了,一身夜行衣的衬托下,她的笑容如同天山雪莲般无暇:“好!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今天晚上,我已经打发了四波人了。”
李云道点头:“我的命很硬的,想要拿走的话,不付相当的代价估计是拿不走的。”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李云道也从来都不追究这女忍者是如何出现在七层楼又是如何消失的,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抓紧回到鹿城安排好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檀香味,从走廊亮着灯光的门缝间传来。
李云道陡然瞳孔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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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江宁风波(十)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如同催命的音符。
李云道手腕微动,三刃刀贴于掌心,飞旋不止。幸好到了鹿城后晨练也没懈怠下,此时哪怕女忍者不在,有三刃刀在手,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任人摆布的地步。
咚咚咚,又是三声。
“谁?”李云道的声音故作慵懒,仿佛当真是才从睡梦里清醒过来一般。
“我。”女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全然不似在江北和边境碰上时的那般宛若天籁。
杜尔迦!
李云道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她居然没死?
深吸了口气,打开门,一个不再白衣飘飘也不再赤足露出珍珠般脚趾的女子站在门口,那头曾经盘得相当精致的长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一般男子还要短的短发。她穿着冲锋衣,脚上是一双登山鞋,看上去有些旧,好像跋山涉水才来到了李云道的面前。
看到李云道藏在身后的一只胳膊,她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些轻蔑,却又有些苦涩:“你那把小刀,对我来说,没用任何用处。”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要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我是来救你的。”
李云道的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的形状,如果换在从前,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眼前的印度女人,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的话很具有说服力。
“跟我走,活。留下来,死。”她微笑着,盯着对面那双依旧隐隐透着股警惕的桃花眸,“你自己选择。”
李云道稍稍想了想道:“还有两名同事,我要带上他们一起。”
杜尔迦轻笑:“好!”
李云道觉得这女人答应得太过轻描淡写了,只是直觉却告诉他,待会儿也许真的会很危险。
他没有丝毫犹豫,出门敲开了贾牧和冉雨的房门:“什么都不要问,马上走!”
两个睡眼惺忪的秘书面面相觑,再看到李云道身后的异域女子时,表情更加困惑。虽然相处时日不久,但对于这位年轻领导的判断力,他们早已经深为佩服,既然让走,两人转身就回房想收拾行李。
那异域女子突然眼神一凛:“快走,来不及了!”说着,拉住李云道的胳膊就往防火门楼梯的方向走去。
李云道依旧没忘了两个下属,急道:“什么都别拿了,快跟上来!”
两人显然是不敢怠慢李云道这个上司的指令的,刚刚踏入自己的房间又陡然转身快步跟了上去,经过电梯时,李云道看到其中一部电梯正慢慢从三楼上来。
“快!”杜尔迦的声音嘶哑,跳动的数字仿佛触动了她的某一根神经,拉着李云道几乎是狂奔向楼梯间。
就在贾牧关上身后的防火门时,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四名穿着迷彩服的高大外国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向李云道所住的房间奔去。
就在四人狂奔到一楼时,楼梯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快,追来了!”杜尔迦轻呼一声,“快跟上!”
“小心!”李云道刚刚喊出声,一只弩箭直直地冲着杜尔迦的面门飞了过去,
一楼的楼梯间门口,那手腕处绑着腕弩的高大黑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李云道刚抬手准备甩出手中的三刃刀,便见到一直拽着自己胳膊的杜尔迦已经松开自己,单手结出一记“伏魔印”,而那一脸狰狞笑意的黑人袭去。
那黑人显然没将瘦小的杜尔迦放在眼里,甚至连那“伏魔印”快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眼中还露出一丝不屑。
等到那结印的手陡然变作一记不大的拳头时,他也还是轻蔑地笑着。
而后,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张脸被那看似无力的拳头打塌下去半边,能活下来的机率已经极小了。
“走!”杜尔迦将拳上的血在那黑人的迷彩服上擦干净,拉开防火门,“快!”
贾牧和冉雨此时早已经是惊愕得无以复加,尤其是看到那黑人缓缓倒向一边的时候,那种从来都没有的恐惧袭了上来。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冉雨却被吓得走不动路了。
贾牧干过调查记者,心中虽然害怕,但比冉雨要强一些,拉着冉雨往外走,却见她吓傻了一般动也不动。
李云道已经被杜尔迦硬拖着出了防火门,见两人还没有出来,回头急道:“还磨蹭什么,快出来!”
贾牧心一横,微微一蹲,将身边的冉雨横抱起来,快步跟了上来。
“上车!”一出酒店大门,杜尔迦拿出车钥匙摁了一下,一辆银色别克商务车闪了一下,她将钥匙抛给李云道,“你来开!”
李云道也不多说什么,上车便发动引擎,待贾牧将冉雨甩进车里,自己也爬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关车门,他便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发出野兽般的轰鸣,飞快地窜了出去,才开出三四十米远,身后便传来一阵枪声,轰轰轰的大火力将商务车的后窗玻璃打得粉碎。
在江宁待了一段时间,加上他记忆力极好,所以对这座城市的道路他还是相当熟悉的,七拐八拐后,便驶进了一处深巷,熄火停车。
此时夜深人静,夜风从后窗灌了进来,让人忍不住心头发凉。
刚刚发生得太快,贾牧和冉雨到这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冷风灌进脖子,都还只穿着睡衣的两人这才颤抖了一下。
冉雨飞快打开车门,对着外面的空地呕吐起来。
贾牧胃中也翻腾不已,只是强忍着,但某种气味传来后,他便也推开车门,干呕不已。
李云道的注意力却不在后面呕吐着的两人身上,目光落在坐在副驾位置的杜尔迦的身上,尤其是那只空荡荡的左臂袖管,夜风吹进车里,袖管随风飘扬。
她也发现昔日的猎物正打量着自己的断臂,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死里逃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李云道此时才想起,这个昔日总是说着印度腔英语的女子,今天从见面起就说着一口拗口无比的中文。
“其他人呢?”
杜尔迦显然没想到李云道首先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想到那日悬崖下的一幕,她便有些头晕目眩,吃力地摇了摇头道:“我能活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李云道皱了皱眉,照往常的话,她会说“活着是梵天的保佑”,今天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她对自己曾经坚定到几乎疯狂某种信仰只字不提。他并没有去说破,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无需去点破。
“为什么?”李云道还是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他想要的,也是此时已然独臂的杜尔迦以为他一开始便会问出的问题。
“我欠你一条命。”她转过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抖着,这也许是李云道头一回如此认真地打量这张面孔,以往见面,立场不同,下一秒也许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谁还有心思去关心这双眼睛到底长得如何!
李云道笑了笑:“那个四臂的家伙是不是以为我一定会像他一样,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大概是吧!”她的声音依旧嘶哑,神情间却有些落寞,但马上便长长深吸了口气,“欠你的一条命还给你了,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李云道笑了笑,真诚道:“谢谢。”
她面无表情,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深巷的尽头,那缺了一臂的袖管,在肆虐的夜风中被吹得四处飞扬。
良久,贾牧和冉雨终于舒缓了些,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这件事似乎是冲着年轻的领导来的——这在之前的工作生涯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李书记!”贾牧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过来,打断了李云道关于印度那些主神内斗的思考。
“哦,舒服些了吗?”李云道笑着歉意道,“是我连累你们了。”
“李书记,刚刚那个外国女人是什么人?冲我们开枪的又是什么人?”冉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贾牧适时地用胳膊捅了捅她,她这才反应过来,也许自己并不应该开口问这个问题,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超出她能接受的范畴了,这几乎就跟港台电影里的情节一样——刺激!
李云道笑着道:“刚刚那是个印度人,她叫杜尔迦,曾经在那个国度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概括来说,应该像是某种宗教精神领袖一类的,她练过一些印度的古武术,所以身手很好,之前我在江北办案的时候,发生过一些矛盾,不过机缘巧合,我后来无意中救过她一次,所以这一次,她算是来报恩了。”
贾牧和冉雨恍然,但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了,没有再开口问别的问题。
李云道接着道:“刚刚那个黑人的同伙是什么人,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决定。”他苦笑一声,“我们还是早些回鹿城吧,我总感觉自己跟江宁这地方八字不合,上一次是跳长江大桥,差点儿被死在江在,这回又是堪堪地躲过一劫。”
贾牧小心问道:“我们……要不要报警?”
李云道刚起说“我不就是警察嘛”这样的话,便想起自己似乎已经不是警察了,这时才有些怀念穿着那身制服的岁月 。
“招呼还是要打一声的,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趟云海了,鹿城那边……”他刚说了一半,突然眼睛猛地眯了起来,一道刺眼灯光从后镜视里反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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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江宁风流(十一)
贾牧和冉雨也感受了从巷口射来的强光,纷纷掉头往后看去,是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因为是氙气大灯,两人都被强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那车前,远光灯在那身形轮廓上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华贵死神。
李云道眯了眯眼,轻叹了口气,对还没有从惊慌失措的情绪里抽身出来的两个秘书道:“你们俩先走!”
贾牧和冉雨似乎仍旧陷在某种惊恐的情绪里,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快走!”李云道又迅速强调了一遍,“巷子里应该有岔路,贾牧保护好冉雨。”他其实也清楚,今晚自己才是目标,贾牧和冉雨只不过是两条因为自己这座城门失火而被殃及的池鱼而已,只要自己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也就相对安全了。
“老板!”
“快走!”李云道已经下车,轻轻拍了拍车顶,“听我的,快走,你们在这儿的话,我还要分散精力保护你们,你们先走,我就能集中精力对付他了。”
贾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冉雨很干脆地一把推下车:“快,听老板的!”
李云道轻轻在车尾上一撑,跃过车尾,面对那人站着,伸手遮在眉间,挡住那道强光,正欲开口,那光却熄灭了。
从光明坠入黑暗的那一刹那,那人陡然发动,大步流星,一手呈掌,一手呈拳,前一招缩拳伸掌,而后出拳,那隐隐藏着风雷声的拳面径直轰向李云道的太阳穴。
他要的是一招致命。
光明与黑暗的转换间,人的眼睛会出现短暂地失明,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却不代表听不见、闻不到。
习惯了丛林生活的人,总是会对山里的一草一木的声响或气味格外敏感,这种感官的敏感并没有因为下山后这些年的社会磨砺而消失,这种得天独厚的能力让李云道在对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便已经作出反应。
拳风擦着耳畔而过,那布满老茧的拳面上隐隐传来一股铁血混和的气味。
一击不中,那人倒是轻“咦”了一声,而后右手收拳的同时,左臂骤然出肘,砸向李云道的面门。
李云道身子微微一矮,整个人重心向前,躲过那力达千钧的一肘,又猛地推出一掌,便贴在那人空门大开的小腹之上。
华夏武学讲究气沉丹田,这看似轻飘飘一掌,竟将那人原本运行得当的气息瞬间破坏殆尽,整个蹭蹭蹭往后推了七八步才停了下来。
此时,月亮从云层后悄悄探出了头,银色的月辉洒落在两人的肩头,李云道这才看清,这是一个身材与自己相仿的男子,月光下看到那张面孔应该约摸四十开外,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但唯独眼睛很亮,在这深色的小巷里,如同夜幕中的星。寻常成年人因为世事磨砺早就双目浑浊不堪,甚少有能像眼前这个四十开外还能双目纯净得如同六岁孩童一般。
李云道也不反击,听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也就放下心来,只要贾牧和冉雨都安全了,自己这边也就没了什么后顾之忧。他笑着看向那头发蓬乱的中年男子,说道:“你是谁派来的人?”
那人也不说话,看上去更像是听不懂李云道说话一般,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过了片刻,才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三个字:“拿命来!”
说着,他便又准备动手,却不料,李云道突然大喝一声:“等一下!”
他果然还是停下了脚步,皱眉看着对面这个在他看来弱不禁风的青年,他有把握,这青年也就是练了些太极一类的底子,真要舍命相,十招之内,自己必能取他性命。虽然他急着要取对方的脑袋,但是却还是停下来想听听,这个将死之人在临死前要说些什么。
无论一个人犯了多大的罪,或者跟自己有如何的血海深仇,在临死的那一刻,也都还是有权利留下一些临终遗言的。
李云道笑眯眯地看着他,笑容灿烂至极:“嗯,我其实是想说,你刚刚吃完了东西没擦干净!”他指了指对面的中年男子,又指了指自己唇角,示意在这个位置。
那中年男子笑了起来,只是在这样的月光下,那两排洁白的牙看上去是那样的阴森。
“死!”他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下一刻,右手呈爪,向着李云道的喉管处抓来。
李云道悚然一惊,也不再藏着掖着,右手间刀花绚烂,切向那疾速而来的手腕。
那人显然没想到李云道还有这手,饶是他反应快,也还是被那刀光轻轻舔了一下,刹那间手腕处便出现了一条细小的红印,而后便缓缓从那红印处渗出血来,之后伤口便崩裂开来,在他收回手腕的同时,血珠也在空中挥洒四溅。
“你……”那中年男子疾退数步,眼中也终于多了一丝难得的惊恐,“居然是一把刀……”他似乎有些后悔刚刚小觑了自己的猎物。
李云道微微眯眼,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便猛地想到了什么,皱眉看向那人继续问道,“你就是鹿城那几桩凶杀案的实施者吧?”
那人也很明显地一下,而后那张邋遢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是我又怎么样?”他的声音很奇怪,除了嘶哑外,似乎喉咙里含着个什么东西,听上去有些诡异。
李云道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那中年人脸上微微抽动了两下,似乎在嘲笑眼前这个年轻猎物的幼稚:“就凭你?”他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将这青年的喉管一寸一寸的碾碎,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
李云道揉了揉脖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那中年人冷冷道:“这一刻,我等了很久了。”
李云道奇道:“从我进鹿城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了?”
他冷笑:“是!”
李云道又问:“那为什么之前不动手,要在江宁动手?”不过问完,他便又自问自答道,“哦,我明白了,在鹿城总难免要查到你的雇主头上,而在江宁,又是我刚刚跟蒋青天发生过冲突之后,所以就算我出了什么事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觉得是蒋青天派人下的手,对不对?”
他那对很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仿佛在他心中,早就对李云道宣判了死刑。
李云道还想说些什么,他便不想再听了,刚刚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从撕下衣角系在了手腕处的伤口上,这点小伤对于一个常年习武的人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此时再次双手成爪,往李云道的面门袭来。
他的招式偏向刚猛,虽也配合呼吸动用了些许所谓的内劲,但多数靠的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练出来的横功。这一爪可以抓烂腕口粗的树干,更不用说抓在人的皮肉上。
李云道的三刃刀走的是灵活巧劲之道,第一次能割开那手腕胜在出其不意,等那人有了防备后,三刃刀也就失去了战机,李云道也干脆收了刀,只用四两拔千斤的功夫勉强应付着眼前执拗要杀死自己的中年人。
人,在面对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时,总是忍不住要拼命的,但如果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拼了命也就丢了命。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李云道的肩膀到手臂,就没有一处衣服是完整的,在那铁爪下,好几块皮肉都生生被他抓得皮开肉绽,尤其是肩膀上的那处伤口,鲜血淋漓,看上去甚是恐惧。
“噗!”又一处衣物连带着皮肉却那中年人一起抓了去,李云道右大臂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好在自己这些年还算勤加练习,还至于一个照面便被人夺了性命去。
“喂,等等!”李云道开口,可那人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趁着他开口的功夫,铁爪闪电般袭向李云道的咽喉处。
李云道见势不妙,连忙后退两步,却“砰”地一下,身子重重磕在别克车尾上,那铁爪瞬间便来到了他面前。
李云道微微侧身,而后单手在车身上一撑,又在小巷的墙上借了一脚,整个立刻站到了车顶上。
那人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平地双腿微微一弯,轻轻一跃,便轰地一声,也站到了别克商务车的车顶,车身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轰鸣不已。
“哼!”那人喉管间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嘲弄般声响,而后铁爪如暴风骤雨般袭对面的李云道。
谁知,在那铁爪还没到来之前,李云道二话不说,转身便翻滚下车,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便起身查着那巷子深处飞奔去。
那人也不作声响,只是一个大鹏展翅,潇洒地从车顶飞跃而下,半空中,却只听到前方的李云道突然爆喝一声:“看招!”
之后,月光下便有一事物冲着那中年人的面门而来。
那人惊愕之下,连忙在空中侧身,堪堪如此到了落地时,才手忙脚乱地止住身形。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江宁风波(十二)
李云道扔出的事物带着些许破空之音,惊得那人在空中侧身,而后落地翻滚了一圈,才狼狈起身,但还是被李云道扔出的东西砸中了胸口,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砸中自己的是一把小石子,也不知道小巷中谁家装修剩下的废料就这般随意堆在了路边,刚刚情急之下,李云道抓了把石子儿便扔了出来。
看着李云道飞奔到巷尾的身影,那人也不着急,只是唇角轻扬,似是自言自语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啊!”
巷尾是一条丁字路,为了让贾牧和冉雨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李云道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跑出百米后,回头才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追上来。他不由得放慢了速度——事出异常必有妖!
越害怕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墨菲定律在这一刻似乎成为了一道夺命的紧箍咒。那将鹰爪功练得出神入化的家伙的的确确是没有跟进这条沿河的青石板小道,但生出警惕之心后才出走两步的李云道便缓缓停下了脚步。
毕竟,不是每个女人走路的时候,都会发出小碎步的木屐撞击石板路的声响。哒哒哒哒哒,密集的小碎步是那夜色中的和服女子走路的声音,在静谧的小河畔盘旋着,如同催命鼓点迎接着死神的来临。
李云道苦笑一声,停下脚步,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刚刚奔向另一个方向的贾牧和冉雨,此时自己是万万无法赶去救两人了,眼下只能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回头去寻他们,但愿老天爷垂青这两个年轻人,别让他们碰到太棘手的局面。
“又见面了!”那宛若天籁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丝魅惑的味道,摄人心魄。
“是啊,好巧!”李云道负手而立,淡然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那转角处果然走出那双眼亮得吓人的家伙。
前有狼,后有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死局。
李云道便也不再去管那中年男子,一个杀手而已,说得再多,也不会比一个天天待在蒋青天身边的人会了解更多的内幕。他看向那和服女子,客气笑道:“刚刚在栖霞山下,都忘了问,敢问小姐芳名?”
那和服女子妩媚一笑,伸手撩开垂落眼前的细发:“你可以叫我沙希。”
李云道点头:“好像有点儿眼熟啊!”
和服女子露出些许诧异:“你见过我?”
李云道笑了起来:“你们岛国不是盛产某种动作片嘛,沙希小姐主演过哪部?”
那和服女子也不生气,只嫣然一笑道:“不用演,你若是想看人家的身子,随我走便是!”这一笑,若是意志不坚定的寻常普通人,也许就上前跟着这叫沙希的和服女子走了,然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在兴奋和绝望中奔赴黄泉。
但是对于李云道来说,如此的“魅惑”除了赏心悦目外,也就不会有其它什么想法了,尤其是在知晓眼前的女人其实是一把带毒的尖刃的时候,更不会去多想那些男男女女的勾当。
李云道微微一笑道:“这三更半夜的,沙希小姐不在会所里头给蒋公子暖被窝,跑到城里来吹什么冷风?听我的,这儿风大,别一会儿吹闪了你的小蛮腰!”
一身和服的女子掩口娇笑:“不怕不怕,人家的腰,跟你的一样,要软的时候便软得下去,要硬的时候也是极硬的。”
李云道低头苦笑:“沙希小姐说笑了,我这一把老腰……”正说着的时候,也便反应过来,人家说的并不是他的腰,顿时有些无奈,“这……唉,我其实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呐……”
身后那中年男子已经悄然走近,在距离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似乎极有耐心,就像一只早已经将耗子视为囊中玩物的猫,而眼前正跟那和服女子油嘴滑舌的李云道就是他这只猫眼中的耗子。
长夜漫漫,似乎如何都看不到尽头。李云道也意识自己陷入了死地,口中喃喃说着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那叫沙希的和服女子有些好奇。
“嗯,我说我命里的八字跟这六朝古都的气运似乎不太搭,来了这儿便命里缺水。”
“什么意思?”并不了解华夏传统文化的女子秀眉微微皱起,不解地看着他。
不等李云道开口,身后那中年男子嘶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她是水忍。”依旧是简简单单的言语,却直接掐断了李云道的一线生机——在一个水忍面前跳河水遁,这应该是这世上最糟糕的主意了吧!
李云道果然一脸失望,抬头看向沙希,那和服女子却不等他开口,双手中便已经多了一对明晃晃的匕首,尖利的刀锋在夜色下反射着丝丝寒光。
“漂亮女人,蛇蝎心肠啊!”李云道叹息一声,冲着那匕首的刃锋迎了上去。
三招后,李云道跳出战圈,三招下来,他便知道,这叫沙希的和服女子显然是要比身后使鹰爪的中年男子还要难缠。
那和服女子倒也不追击,显然是料定这猎物今晚是万万逃不掉了,神色玩味地看着他。
夜风吹,那带着河畔水腥味的风里,仿佛都带着些血的味道。
良久,那等了许久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天快亮了。”
那和服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是啊,天快亮了!”
李云道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
和服女子露出一个欲语还休的表情,那中年男子微微提了口气。
李云道轻叹一声:“怎么就这么喜欢打打杀杀呢?怪不得人家要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么多年了,蒋大公子的手腕和气度倒是一丁点的长进都没有!”
他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这让沙希和那中年男子都不约而同地微微皱了皱眉。
“要不,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在西湖的时候……”
他刚刚开口,便被那中年男子粗暴地打断:“废话太多。”说完,便往前迈出一步,而后两步……
本就只有十步之距,片刻间便能欺近,五指成勾,再度抓向李云道的咽喉。
李云道身子微微一偏,抬起一脚,踢向那中年男子跨部。那人并丝毫不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却面不变色。倒是李云道被刚刚落下的一爪袭在肩膀上,衣服连带着皮肉,都被他勾去些许。
和服女子沙希并没有动,她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只要保证目标人物此刻不逃脱走,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原本击杀李云道也不是她的使命——杀李云道这样的锅,蒋公子是万万背不得的,但只要是眼前这男子杀了李云道,便也就跟这边没有什么关系了,所有的罪责都可以尽数推到鹿城那些蠢货的身上。
接下来,她原本以为不出数招,便会看到李云道命丧黄泉,但等了许久,却只发现一开始落了下风的李云道动作越来越快,倒是那中年男子的鹰爪越来越失了一开始的凌厉。
沙希开始微微皱眉,在她看来,以中年男子的身手,解决李云道几乎易如反掌,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云道的动作越发灵敏,而那中年男子的反应却仿佛越来越迟钝。
她是那座村落培养出来的专业杀手,双方有没有尽力,她一目了然,眼看着中年男子越打越吃力,甚至于连连犯错,那两道秀眉之间的川字也就愈发地深了。
那中年男子却苦不堪言,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他有些心惊,因为到此时此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是何时又是如何割开他腿上的大动脉的。血一刻不停地流着,他动得越厉害,血也便流得更快,他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渴望马上结束这场战斗,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之前触手可得的东西在你越想得到的时候便离你越发地远了,包括生命这种东西。
眼看着夜似乎更黑了,他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再有些时候,也许马上就要天亮了。
李云道其实是有些兴奋的,跟这样的强者过招,原本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不是每一次自己都有机会来实践每日清晨练习太极时的拆招构想,今天实实在在将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构想都实践了一遍,眼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越地手忙脚乱,他便愈发有些担忧,因为自己要面对的并不只是这一个敌人,还有那个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和服女子。
“哼!”沙希终于在一声轻哼后加入了战团,原本这两人随便哪个都足够李云道实实在在地喝上一壶,刚刚能与那中年人战成平成,是占了此前他过于轻敌的优势,如果不是一开始自己趁那一脚割开了他的大腿动脉,怕是此刻自己也早就命丧黄泉了。
三招,不过三招,李云道便沙希一脚踹在脚中,生生倒退出四、五步才缓下身形,胸口中血气汹涌。
“怎么样了?”沙希皱眉问身边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才有时间低下头去看早已经被血水浸透的深色裤子,咬牙只挤出三个字:“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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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江宁风波(十三)
杀人,对于有些人来说比登天还难,但对于一个从小被灌输各类杀人技巧的沙希来说,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也就不再去管那中年男子的死活了,其实本来他是死是活,对她来说都无关痛痒。她趿着木屐,缓缓朝着李云道的方向踏出两步,微笑着说道:“是我杀你,还是你自行了断?”
李云道胸中血气翻腾,勉力用双手支着膝盖,抬头看向她,仿佛听到了一个极有意思的笑话,他想笑,却又因为受了伤,于是剧烈地咳嗽起来,看上去就好像的的确确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而引起了情绪的剧烈波动。
“你笑什么?”她歪着头看向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以水忍为基本功又练就了一身媚术的女子,这一刻看上去的确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可爱青春少女,当然,如果她上没有拎着两柄匕首的话,则会显得更为烂漫些。
她说着话的时候,脚步便也动了,此时那原本踩在青石板上会发出哒哒哒声响的木屐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便已经逼近了李云道的身子。下一个瞬间,那刀刃往李云道的脖子上抹去。
就在那刀刃距离李云道颈间动脉搏动的位置不足一寸的时候,从黎明前的黑暗中“嗖”地飞出一个枣子大小的事物,生生弹在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上,“铛”一地声金铁相击的脆响,沙希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脱手掉在了地上。
忍者,往往拥有着比常人更强的耐性和毅力,既然目标是杀死一个人,那么就算付出半条命的代价,她也要试着去达成目标。所以右手的匕首刚刚脱手,她便下意识地挥手左手的利刃割向李云道的脖子。
只是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笑容此时在沙希看来竟有些诡异,更诡异的是李云道居然不躲,竟硬生生地用脖子迎向那匕首的尖刃。
沙希下意识地心生警觉,眼神的余光已经警惕地看向刚刚那钢珠一类的事物飞来的方向。
“嗖、嗖——”,这次是两声声响,却是朝着不同的方向,一粒疾飞向这边的沙希,另一粒似乎朝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沙希听得那声响,便知道那力道可能比刚刚的那记还要大些,不敢硬接,只能放开李云道先求自保,那东西擦着她的发梢而过,隐隐还带着些许风雷声,她暗一声不妙,果然不远处还是传来一声闷哼,刚刚在处理自己腿上伤口的中年男子瞬间便没了声息。
“是谁?”沙希悄然后退两步,身体贴着墙面,警惕地看着其它三个方向——三次攻击都源自不同的方向,尤其是在后两次,应该是在移动中出手的,人在奔跑移动中还能如此精准,其实力由此便可窥一斑。
李云道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缓解了胸口的疼痛,此时看到一脸警觉的沙希和倒在前方不知死活的中年男子,咳了两声,似乎是在对着黑暗中的人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我早就说过了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黑暗中似乎又没了任何声响,沙希侧耳听了听,狐疑地看了一眼李云道,又看了看地上那血泊的中年男子,轻叹一声,一步一步缓缓朝着河畔青石路的另一侧退去。
东方不知何时跳出了一抹微光,李云道此时便已经能隐隐看清那血泊中躺着的人,没了声响和动静,他开始掏手机,打的是刘晓明的电话。
毕竟天亮了,小巷子虽偏僻,便难免马上会碰到早起的江宁市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上前检查了那人的脉搏呼吸后,便如同拖死狗一般将那人拖回了别克商务车里。
距离这里不足两公里的地方,贾牧带着冉雨坐在一处公交站台旁,两人在晨风中缩着脖子不停搓手。
“贾牧,我们回去看看吧,最不济也要报警啊,万一书记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冉雨的声音有些颤抖,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大大超过了她能够接受的范畴。
“不能报警!”贾牧苦着脸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万一报了警,你想啊,以李书记的身份碰到这样的事情,又是在异地,传出去太难听了!”
“可是……名声比性命更重要吗?”冉雨带着一丝哭腔,她其实也是手足无措的,这个时候,也只有跟贾牧商量了。
“不是名声比性命重要,而是这个时候,我们要学会换位思考,如果你、我是李书记,我们会希望自己的秘书做什么!”
“给鹿城的柳局长打电话?”冉雨问道。
“不不不,远水解不了近渴,我觉得李书记如果脱险了,肯定会第一时间确认我们俩是不是安全地逃脱了。”虽然晨风很冷,两人也都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但他还是分析得相当精准。
“可是……可是我们都没带手机,李书记怎么跟我们联络呢?”
“嗯,天快亮了,等街上的人稍微多一些了,我们找个地方打电话。”
“打给谁?”
“昨儿晚上李书记的那几个老部下里头,我感觉他最信任的应该是那个刘晓明,而且据说刘晓明当时是李书记从姑苏带到江宁的,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出了这样的事情,李书记如果脱险了,一定会跟他联系的。”
“贾牧,有些担心李书记,你说我们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是不是……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别这么想,你跟我都是干文字工作的,但凡我们俩谁身手好一点,不会成为李书记的累赘,肯定都会留下来帮忙的,但是现在我们都不行,那么适时地走远一些,其实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你别忘了,李书记在来我们鹿城前可是警界精英,缉过毒,反过恐,是真正开枪打死过犯罪份子的,所以我们不在的情况下的,他脱险的成功概率会更高一些。”
“混蛋,这些混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冉雨低下头,捂着脸,一夜的惊心让她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刚刚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还不觉得如何,此时想起那独臂女子一下拍扁那黑人的脑袋,便又忍不住有些作呕。
“应该跟李书记这次来江宁办的事情有关系吧!”贾牧深吸了口气,他其实刚刚已经猜想了很多种可能,李书记从警时虽然仇家众多,但不可能他一来江宁,就被仇家盯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李书记也许为了亨伟集团的事情得罪了什么人。
刘晓明应该是在局里加班,接了电话便到了现场,一看这架势便不由得捂脸:“头儿,江宁的治安平日里没这么差的。”一看到尸体,他便以为是找老领导报复的某个犯罪份子。再看那尸体,打中中年男子额头的是一颗直径足有指盖盖大小的铜珠,这一击生生将那额头的头骨击得陷了进去,那铜珠居然也深深地陷进了伤口里头。
“这家伙应该是鹿城最近几起凶杀案的罪魁祸首,我想让鹿城那边的人来接手。”李云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问题,头儿,也就是盖几个章的事情,只要提你的名字,在局里保管好用。”刘晓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那具尸体,突然,这家伙倒抽了口凉气道,“这……这……这哥们儿点儿眼熟啊……”
李云道坐在别克商务车的车头,往嘴里灌了两口凉水,这才让有些混乱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眼熟?熟人?”
刘晓明摇头,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他是胡旺,部里通缉的在逃A级通缉犯,单官方有纪录的人命案就有九桩,怀疑是他下手的案子起码还有十几桩,他怎么会……”刘晓明想到了什么,“头儿,这事儿还真不能公对公了,否则一定会有人查一您身上来。”
李云道想了想说道:“查到我这儿倒是问题不大,体制里倒不会有人会把我怎么样,只是这致命伤有些难解释啊!”
刘晓明检查了一下那人额上的伤口,奇道:“头儿,你用弹弓打的?枪是不可能了,没这么大口径的枪可以打这种实心铜弹的,但弹弓也不太可能啊,奇怪了,头儿……”他疑惑地看向李云道。
李云道苦笑道:“铜珠是用手指弹出来的。”
“啊?”刘晓明倒抽了一口凉气,“武侠里的弹指神通当真存在?”
李云道笑着摇头:“没那么玄乎,就是手指上的力气比常人大了些,当然还需要一些实实在在的技巧和练习。这珠子也不是普通珠子,是粒念珠,你仔细看就能看得到,这上面刻着印度教的经文。”
刘晓明用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侧过头去看着,果然看到雕刻着一行他不认得的繁琐文字:“还真是,头儿,对了,这家伙是不是从鹿城一路跟到江宁的?”
李云道摇了摇头:“有些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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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
柳震泓亲自带队杀到了江宁,之前杀害梁实康的凶手在江宁“伏法”,而是在企图故技重施在新任书记李云道身上的时候遭到了反杀,作为公安局长,同时又是李云道在公安口子的老朋友,他既震惊却又不觉得意外。从李云道加入警队伊始,他就创造了诸多奇迹,斗悍匪、抓毒贩、反恐,凡是会对百姓和城市安全产生重大威胁的犯罪份子,凡是在别人看来无比棘手的案子,到了他这里许久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在江北市公安分局看到那具尸体时,柳震泓心中一阵后怕——看样子凶手还是个练家子,拳面平整且覆满老茧,显然十年如一日勤加练习的结果。
李云道通过老关系跟江宁公安这边打了招呼,柳震泓带来的技术人员迅速接管了尸体,并就地开始提取了尸体DNA等关键证物。
“梁书记的身上的确有不属于他本人的DNA,只要将两者比对一下,就能最终确认了!”柳震泓微微松了口气,有些事情他还是有些不解的,比如刚刚在鹿城抛下机构沿革的重磅炸弹后,原本应该坐镇大本营稳定军心的李云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悄然跑到江宁来?但他也清楚,李云道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的,这位少年老成的市委书记的心思,绝对比老辣的梁实康还要更难猜一些。
“应该不会有错。”李云道给柳震泓和刘晓明两人各扔了一枝烟,自己也点上一枝抽了一口吐出烟圈道,“他动手前我跟他有过简单的交流。”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老柳,快过春节了,治安上你多用用心,我可能近期要去趟云海。”
“云海?”刘晓明和柳震泓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李云道点头:“有个有兄弟,之前在我的推荐下进了国安系统,最近边境上碰到了些麻烦。”
刘晓明想都没想,立刻道:“头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反正马上也要放国假了。”
柳震泓也道:“书记,边境上情况复杂,你一个人去肯定不安全啊……”
李云道微笑摇头:“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这不是公事,只是件私事儿,而且是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一个私事。晓明你好好陪秀娜和孩子过年,老柳,你还是得帮我在鹿城守着大本营,梁书记的事情我们远远没有调查清楚,我不在的时候,也许有些魑魅魍魉也就要跳出来了,你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等我回来的时候,也许幕后的真正凶手,我们也就能真的揪出来了。”
李云道是独自一人离开江宁的,没有带刘晓明和柳震泓,甚至连两个秘书也没有带,临离开前,他只是跟省委于书记通了一则电话,毕竟自己还在任上,擅离职守并不是他的作风。
于爱军只说自己在京城,吩咐李云道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沟通。李云道也知道这些封疆大吏此刻多数应该还是在京城走动的,有些关系也正是靠着逢年过节时的走动,才这样一年一年一点一点地积攒下来。
“贾牧,你说老板去哪儿了?怎么连我们俩都不带?”回鹿城的高铁上,冉雨一边翻着本杂志一边好奇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贾牧。
“很难说,但我估计去京城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吧,毕竟……快春节了吧,有些老关系和老领导,总要去辞年拜访,到了正月里,也总要去拜个年什么的吧!”贾牧一边用手机看着浙北新闻一边猜测着,“这种事情,不带我们也正常,领导的动态总不会时时都会让我们知道的,慢慢你就习惯了。”
冉雨想了想,突然放下杂志,双肘撑在小桌板上,翻着眼睛回想着前晚的那一幕:“贾牧,如果把你放在老板的位置上,前晚你会让秘书先走,自己独自一人留下对付那个杀手吗?”
贾牧微怔了一下,事实上这个问题这两天他也琢磨过,答案让他觉得有些脸红,他自然不会扔下秘书来对付杀手,但自己肯定做不到像李书记那样把生的希望留给秘书,而自己留下来面对死亡的威胁。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怕是永远都做不到像老板那样了。”他也知道,这是李书记独特的工作经历造就的,也许如果自己也当过几年警察的话,在这种时候,独立面对歹徒的胆子起码应该还是有的。
“不说这个了!真没想到,老板跟齐褒姒居然也认识,而且关系……”她想想便觉得有些兴奋,那可是在全球范围内的粉丝以亿为单位的国际级巨星齐褒姒啊,大学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要省吃俭用多久才能用零花钱攒下买演唱会门票的钱,那时候是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跟齐褒姒在一个桌上吃饭。
女人,总是会八卦一些的,兴奋完了,她又拉着贾牧道:“你说老板跟齐褒姒是什么关系?”
贾牧失笑道:“这你可别让我猜,万一哪天传出去什么消息了,这口黑锅我可背不起啊!”
冉雨作势打了贾牧一下,两人这些日子早就配合出默契了,贾牧也习惯了冉雨时不时会露出小姑娘娇蛮的一面,任她在自己肩上砸了两下后,这才道:“其实不用猜啊,齐褒姒是什么人?那是国际大巨星,她会为一个普通朋友跑到那种名不经传的小馆子里陪一群莫名其妙的警察、公务员吃饭?”
冉雨掩嘴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贾牧耸耸肩膀,很无赖地说道:“我可啥也没说!”
“你说了!”
“我没说!”
“诶,老贾,你说齐褒姒真的是咱们老板的红颜知己?”说完,冉雨自己便忍不住掩面发出低低的狂笑的声音,“哎哟哎哟,不得了啦,一想到这个事实我就全身发烫,大明星居然是……”
贾牧瞪了她一眼,冉雨飞快压低了声音:“居然是咱们老板的……嘿嘿……嘿嘿嘿……”
“瞧你傻乐的那样儿……咱们俩说好了,在江宁发生的事情,一个字儿不能往外说!还有老板的行踪,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我估计倪秘书长和武大庆都会问的。”
“向书记也会问的!”冉雨补充道,“现在市里上上下下盯着这里的人可多呢!原来跟我熟悉的一些同事,现在也总是变着法子地从我这儿打听一些关于李书记的事情。这回机构沿革,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动了,我相信,现在很多人一定都动脑筋了。这几天李书记又不在,很多人肯定特别着急。”
“着急那是应该的,这个时候再不急,总不能等帽子被摘掉的时候再干着急吧?”贾牧笑着道,“老板应该是有意的,就是想看看大家的反应。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跟我别的事都少掺和,注意观察各方的反应和消息就行。我相信就算李书记不在鹿城,他也还是会遥控指挥的。”
就在两人赶回鹿城的时候,依旧是那处冬日里阳光充沛的小茶馆,倪昊言和沈德宁两人又面对面坐着,手中的黑白子起起落落。
第一局下得极快,不到半个钟头,胜负已分,倪昊言险胜,到了眼下的第二局,两人落子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尤其是沈德宁,常常捏着棋子,拇指关节贴着下巴寻思许久,也迟迟不肯落子。
“老沈,这不太像你啊,刚刚杀伐果敢得厉害,这会儿倒是畏首畏尾起来了?”倪昊言笑着喝了口玻璃杯里的绿茶,啧啧道,“这茶不错,是龙井村的私藏货吧?”
沈德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啊!”
“老沈,你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啊!”倪昊言笑着打量眼前的纪委书记。
“这都快过年了,小老板玩失踪,我还能有什么状态?而且,我这儿有重要事情等着向小老板汇报呢!”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干脆放下手中的棋子,接着道,“之前没觉得,现在少了小老板,倒还真像少了个主心骨了!”
倪昊言笑道:“这就是小书记的厉害之处了!之前都说实康书记强势,但是你们都没有发现,小书记来了之后,大家也一样很适应,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家对小书记的风格很适应,他虽然不像实康书记那样,事事都铁血手腕,但外柔内刚这一点我这段时间可是深有体会的。拿下卧龙县的王民,前后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对腐败零容忍用雷霆手段就这样表现出来了,可偏偏居然还有人觉得小书记是个软柿子,一把年纪,当真是都活到狗身上了!”
沈德宁看了看倪昊言,欲言又止。
倪昊言在体制里摸爬了这么多年,就早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岂能看不出他是有话想说却又怕说错了话,当下笑道:“老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咱们什么关系,还藏着掖着?”
沈德宁想了想,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决定起身,弓着腰凑上前,在倪昊言耳边说了些什么。
倪秘书长的脸色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一变再变,最终变成了一脸唏嘘。
黑云压城哟,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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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我叫轩辕
云海,因彩云之海而得名,地处华夏西南边陲,其边境有近二十多年县城与西南各小国相邻。也许是因为邻近春节了,越是像芒孟县这样的边陲小城便越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氛。除了提前请了年假来边境旅游的游客,鱼龙混杂的小县城里还充斥各种打着贩夫走卒招牌走私的。边境线的这一边是法制相对健全的华夏,而另一边便完全是有钱人的乐园,各类在国内被打上“国家级保护”的动物,到了国境线的那一侧,便会成为有钱人的盘中餐。
这两天边境哨卡站岗的战士经常能看到一张长相极猥琐的面孔,时不时就在边境线附近晃悠一下,弄得刚刚分配到这里的年轻战士很是紧张,到了今天更是一看到那张猥琐无比的脸就有种忍不住把食指搭在冲锋枪扳机上的冲动。
好在那猥琐的家伙只是晃悠了一会儿,也不越境,一对贼眉鼠眼透过墨镜的上方不时地打量着跟边境碑拍照合影的美女游客。直到这趿着一双黑色布鞋的家伙转着转着又进了人群,年轻战士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恰好有战友来换岗,他回到休息岗亭里喝了口水,还是有些不安地向身边的老班长汇报道:“班长,我发现这两天总有个人来这边晃悠,会不会贩毒的?”
班长其实并不老,也才二十五、六岁的光景,但对于一个刚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来说,那已经是部队的老人了。“怕个球啊,你手上拿的是枪,又不是烧火棍!甭担心,要真是毒贩,才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露脸呢,我在这儿待了三、四年了,天天尽走马观花地看那些观光客了,也没正儿八经地碰到过一个毒贩!”班长是冀北人,一口北方话,在阳光充足的边境上待得久了,入伍前一张白皙的面孔此时看着黑黝黝的,只有咧开嘴笑时,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
“班长,你在这儿待了快四年了,开过枪没?”年轻战士下意识地摸了摸枪管,当兵的,哪个不想建功立业?
“开枪?”班长咧嘴笑了,拿着大瓷缸猛灌了一口水,“嘿,还真有过!”
“哦?真的?”年轻战士看了兴致,“快,班长,跟俺讲讲!”
班长起身,清了清嗓子:“话说那年我刚刚被分配到这儿,那是四月的一个夜里,正下着小雨,你的班长我就在那儿站岗……”他卖了个关子,指了指外面不远处的地方,眼神也顺着自己的手指飘了过去。
年轻战士一脸敬仰地看着自己的班长,期待着下文。
“那是大概夜里两点左右的样子,你也知道的,这儿白天是挺热闹,可是到晚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我当时正琢磨着第二天要给家里写信的内容,就突然听到远处有人隐隐约约地喊‘救命’,用的还是中文,而是国境那边的话。”
“哦?那是个缅国人?”年轻战士好奇地问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你想啊,我那会儿也还是个新兵蛋,别说是缅国人了,这大半夜的,又下着雨,冷不丁听到有人喊‘救命’,吓得吓傻了啊!你知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第一反应?上去救人?”
“嘿,新兵蛋一个,救个毛线的人啊?老子的第一反应是撒腿就跑!”
“啊?跑……跑?”
“是啊,不跑我怎么打电话给营里汇报呢?”
“那……那后来呢?”
“后来,老子跑了一半,摔了个跟头,一不小心碰到了扳机,砰地一声,枪响了!”
“啊?”年轻战士张大了嘴,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强憋着笑意。
“想笑就笑吧,我自个儿现在想想那时的窝囊场面都想要笑呢,别说是你了!”班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叶水——小县城自产自销的土茶叶,很便宜,味道有些涩,但有回甘,喝了这几年早就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那……那后来呢?”年轻战士又追问道。
“后来?后来就写检讨呗!”班长笑着在年轻战士脑门子轻轻敲了一下,“好好享受你的新兵生涯,现在啥都是新鲜的!”
“啊?”这样的故事似乎让年轻战士有些失望,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奇道,“不对啊,班长,你那个个人三等功不就是在新兵的时候立下的吗?”
班长嘿嘿笑了笑:“错是不错,但故事嘛,嘿嘿,讲不得讲不得!”
年轻战士这才知道,班长刚刚说绊了一跤之类的,都是在忽悠自己的,至于那个雨夜发生了些什么,现在也许只有班长和那晚喊“救命”的缅国人才知道吧!“班长,那晚你是不是抓到毒贩了?”年轻战士好奇心很重,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不然个人三等功可不是那么好立的!”
他突然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班长没了声响,于是抬头看了班长一眼,只见他眼中老成持重的班长此时两眼直勾勾地看向外面某处,刚刚说话利索的嘴皮子无声地颤抖着,而后,那对眸子里突然迸发出不一样的异彩,扔下手中的宝贝茶缸,便奔往门外。
“班长!”年轻战士手忙脚乱地接住班长凭空扔过来的大陶瓷缸,里面温热的茶水溅了他一脸。他抬起袖子擦了把脸,有些莫名其妙地跟上班长的步伐,却只见老班长快步走向那边在国境碑不处处拍合影的旅行团,步子快得跟风似的。“抽什么疯?”他捧着茶缸,一边自言自语地一边将粘在脸上的茶叶沫子摘下来,却看到班长冲进了旅行团,一个一个地扳过那些游客的肩膀,似乎是在找人。
那些穿着打扮几乎一致的游客冷不丁地被人扳过肩膀,一双充了血的眼睛又盯着自己仿佛要吃人一般,游客们便纷纷不满地发起了牢骚。
“什么人啊这是……”
“还解放军呢,干什么?”
“弄疼我了,这人是不是傻子?”
年轻战士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放下茶缸,想上前把班长拉回过,这才跑出一半,便看到垂头丧气的班长冲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擦肩而过,最后失魂落魄般地独自一人回到休息岗亭里。
年轻战士看了看那些依旧远远表达着不满的游客,拿着茶缸回到休息岗亭里,见班长直勾勾地看着他左手手背上的疤痕,不解道:“老班,出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莫不是中邪了?”
班长听到他的声音,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刚刚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年轻战士笑了起来,“老班,你想家了?”
班长闻言,摇了摇头,但过了一会儿,却又点了点头:“是啊,想家了!”
“那请假回去看看啊!你现在是老兵了,有假的!”
“我不能走。”班长斩钉截铁道。
“啊?为什么?”年轻战士不解。
“你不懂,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在这儿站满十年的岗!”班长露出一丝笑容,很纯真,却透着股坚定。
“十年?老班,你不要退伍了?”
“吃当兵饭的,回去干啥?当保安?”班长笑了笑,同时疼惜地轻抚着臂上的袖章,“同样都是穿制服,但我还是更喜欢这套,哪怕赚得少点……”
年轻战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嘿,老班,我陪你!”
班长笑了笑道:“当兵就是这样,时间长了,你就舍不得走了。估计现在你还感觉不到,等年纪再大一些了,经历了一些事情了,也许你也就明白了!”
年轻战士悄悄问道:“班长,你刚刚讲的故事,那个喊‘救命’的是不是一个毒贩?你把他干掉了,所以拿到了一个三等功?”
班长苦笑摇头,一把推开年轻人凑到自己跟前的脑袋:“别想当然了,就算是个毒贩,他不主动攻击我,我也没有开枪的权力,只有法律才有权力审判那些犯罪份子,我们没有。当然,如果他们危害到国家和老百姓的安全时,那就跟咱们有关系了!”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现在当兵转业能干啥的问题,最后年轻战士转过去擦枪了,班长这才又将目光转向刚刚那些游客汇集的地方。
自己刚才真的是看花眼了吗?可自己刚刚明明看到一个很像的人,怎么走过去,一个一个面对面打量了,还是没能找到雨夜里的那个人。只有他清楚,那晚是谁一敌八,不但救下了吓得尿了裤子的自己,还一口气干掉了七名手持武器的毒贩。
自己的的确确也开了一枪,那一枪不偏不巧正好打在第八个毒贩的腿上……
闻声而来的战友将第八个毒贩抓了个正着,倒下的七人,死法各不相同。
这辈子,他估计都忘不了那高大得如同一座山般沉稳的身材,还有那张始终一脸憨笑的面容。
那夜,那人只说了一句话。
嘿嘿嘿,我叫轩辕。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照片上的青年
刚刚在界碑处国境处短暂停留的魁梧青年穿过孟芒县的集市,拐变进了一处小巷,沿着小巷走到尽头的丁头路口,确认身后没有跟着“尾巴”,才拐进路口旁的一处旅社。上了二楼,顺着房间号到了206房间,他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内明显有人影晃动,但却没有立刻开门,只听到里头有人问道:“请问找谁?”
青年嗓音低沉道:“不找人。”
里头那人终于打开房间,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子,一看魁梧青年,便热情地想上前拥抱,却被魁梧青年轻轻一掌便推出去三、四米远。魁梧青年步入房中,关上身后的房门:“乔治,怎么样了?”
那白人男子正是李徽猷的老外徒弟乔治,他在徽猷面前还能动不动撒泼打个浑,但碰到眼前这位大师伯,他是半点儿嘻皮笑脸的表情都不敢有,哪怕眼前这家伙从来都只嘿嘿嘿地冲人憨笑——只有目睹过眼前这个大块头是如何像切菜一般杀人的场景,才会知道那张憨厚善良的笑脸下是一副如何嫉恶如仇的灵魂。
“师伯,这地方鱼龙混杂得厉害啊,我也刚到不久,只打听到零星的一些消息。早些年的时候,孟芒这边毒贩走得比较多。后来华夏这边抓得越来越紧了,边防武警一连打残了两支武装运毒队后,堂而皇之从这边运毒的几乎就绝迹了。但从去年年底开始,一种叫‘水母’的毒品开始经由孟芒这边散向东南亚以及东北亚一些国家。只是搞不懂,师叔的小兄弟不是你们华夏国安吗?他怎么会跑来调查‘水母’的?”乔治习惯性地耸耸肩膀道,“华夏国家安全局和你们华夏军方的联参二部,在全球其他国家的情报组织眼中都是很神秘的存在,我其实很怀疑华夏公安提供的消息是否准确!”
小旅馆的房间原本就很小,身材高大的李弓角进来后,整个空间便显得愈发拥挤了起来。他站在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一边看着楼下的小巷一边道:“云道是晚上的飞机,应该是从春城转机过来,你到时候去机场接人,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弄到些趁手的家伙。”
乔治嘿嘿笑着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弯腰从床下拖出一个宽大的帆布包,吃力地拎起往床上一放,里头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我师父吩咐过了,到了孟芒,头一件事儿就是给你和师叔弄几件趁手的家伙,听说您和三师叔都是神枪手,嘿嘿,这回没准儿能较量较量,看看谁的枪法更胜一筹……”
不等他说完,李弓角便拉开帆布包上的拉链,里面是几把黑色枪和一些黄澄澄子弹,他皱了皱眉,随意地打起一把,上膛,退膛,退出弹匣,熟练得如同这枪原先就是长在他身上的一部分。
“凑合!”摸到冰凉的枪身,他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回到了某个军歌嘹亮的地方,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便又微微叹息一声。
得了凑合两字的评价,乔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师伯,有这些东西也没用啊,现在咱们连个目标都没有!”
李弓角憨憨一笑:“等晚上云道来了再看,他点子多!”
傍晚,乔治开着一辆破旧的现代伊兰特到孟芒县的小型机场接到了风尘仆仆的李云道,接过行李的时候,发现这位年轻的小师叔微微皱了皱眉,乔治便看向李云道的肩膀:“师叔,您受伤了?”
李云道苦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来之前碰到了些麻烦,你跟我大哥碰面了?”
“嗯,师伯下午到的,本来说是要来接您的,但他好像认识这边的什么人,出去打听消息了。”
李云道轻叹一声:“麻烦你了!”
“嘿,师叔,一家从不说两家话!”乔治嬉皮笑脸地说道,“师父好像碰到些棘手的事情,说是处理完了再过来。”
“棘手?有危险吗?”李云道下意识地问道,但问出这句话后,便又觉得自己的问题的确是多余的,二部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危险呢,当下自潮地笑了笑,又问道,“听说你师父有意把你弄进二部?”
乔治的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啊,就当个情报贩子好了,师父师叔你们有事儿,我免费服务!”在法国“游泳池”的日子让他对所有的“国家组织”万念俱灰,虽然徽猷有想法给他弄个正式的身份,可这自由惯了的家伙似乎并不太领情。他一身花T恤,嘴边叼着一根烟,烟雾在涌进车内的傍晚的风中飘散,桀骜不驯得如同电影里的极限特工一般。
“这样挺好,回头我跟徽猷说说。不过你要想清楚了,毕竟华夏的国籍才是这世上最难加入的,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恐怕这一辈子你都要当个没根的流浪儿了!”李云道笑着打趣道。
“您知道的,我现在是个彻彻底底地不受约束的家伙,万一加入了,回头犯了什么错,师父还得帮我背黑锅,您说呢?”
李云道笑了起来:“说得是。”他顿了顿,接着问道,“除了我大哥,有没有别的人找过你?”
乔治摇头,有些不解:“别的人?”他很聪明,马上便反应过来,“您是说原来一直跟在您身后的那个日本娘们儿?”
李云道也知道乔治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感,顺带着对关芷也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嗯,确切地说,她以后应该会嫁给天狼。”
“哦?这是好消息,嫁进来,那就是中国人了!”他没来由地自得其乐起来,“其实那个女忍者很强大,单打独斗,我不是她的对手!她也来孟芒了?”
“在我前面来的,她应该有她自己调查的方式,还是兵分两路吧,如果有了消息,她应该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热带植被,李云道的心头又开始沉重了起来。他原本是不敬畏那些所谓的神佛的,可是来孟芒的一路上,关于祈祷这样的自言自语,已经重复了不下百遍。
快到县城里的繁华地区时,李云道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后便听到李弓角的声音:“云道,马上到孟换街这边,我把定位发你微信了,你让那乔治按导航开过来,要快!”
放下电话,李云道调出导航:“快,赶到这个地方!”
乔治“哟吼”一声怪叫,立刻踩离合挂档,老款手动档的现代伊兰特愣是被他开出了价值几百万跑车的轰鸣声响。
乔治的车技很不错,一路摧枯拉朽,不知道惊吓了多少在路边休息的土鸡瓦狗,最后在孟芒著名景点五昭寺旁的孟换街附近停了下来。
下了车,李云道四处看了看,眼下快入夜了,街上只有寥寥的背包游客在五昭寺旁举着单反拍照,旁边便是一排民房商铺,他刚想给弓角打个电话时,便听到商铺二楼最东边的商店里传来一声哨音。
这哨音李云道是再熟悉不过了,童年时跟弓角和徽猷跑山或打猎时,都会用到这样的暗号来传递信号,这一长一短的哨音意思是“猎物在这儿,快过来”的意思。
李云道跟乔治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奔向通往二楼商铺的铁梯,越过几家卖纪念品和当地特色小吃的铺子,最里头的是一家摄影店,站在阳台的一角,身后便是五昭寺的金顶佛寺,在这儿拍照合影算是一个最佳的角度。
李云道和乔治走进摄影店的时候,穿着一身少数民族服饰的年轻男子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偷偷打量着大马金刀地坐在藤椅上的高大青年。
“来了!”
“来了!”李云道笑着跟大哥拥抱,指着地上那男子问道,“咋回事?”
李弓角对那人道:“你自己说!”
那年轻男子苦着脸,但双手还是不敢离开脑袋:“我的个佛祖哎,我真没把他怎么样啊,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李弓角从身后的一排相框里取出一只出来递给李云道:“看看这是谁!”
那年轻男子连忙道:“我……我也不知道这小爷是您的朋友啊,要早知道,我就是豁出去也把他给您留下了!”
李云道接过相框时,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相框里的照片正是此前在此地失踪的郑天狼——年轻小伙子很精神地穿着一件浅色的夹克,手比划了一个V字,笑意盎然地看着镜头,身后便是阳光下金光奕奕的佛寺金顶。
“这张照片是你拍的?”李云道蹲在那年轻男子面前,晃了晃那个相框。
“是我拍的,可我哪知道……”
他还没说法,便被李云道打断:“什么时候拍的?”
年轻小伙回忆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半个月前吧,哦对了,就是五昭寺失火的那天。”
“失火?”李云道微微皱了皱眉,跟李弓角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道,“照片上的年轻人什么时候来的,跟什么人一起来的,来了以后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我要你一字不拉地告诉我!想清楚了再说,要一字不拉!”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双面间谍
商人,总是嗅着着利润的味道尾随而至, 华夏国力腾飞, 进入二十世纪后,边境上旅游的人多了,因而来这处原本偏僻的芒孟小县城做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趴在地上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刘小春就是其中之一。早些年他年轻还小,那会儿才十来岁,跟在好心的水大叔后面在五昭寺附近兜售些农家的手工艺品糊口。水大叔去世前,用一辈子的积蓄买了这处二楼的商铺,原本还是打算卖些工艺品之类的,但刘小春鬼点子多,借着地理方位的优势,干起了景点合照的生意,虽然市口中一般,但胜在物廉价美。
“我跟之前带着他做生意的水大叔有些渊源。”将乔治留在铺子里问刘小春一些问题,弓角和云道二人来到阳台上,阳台的确正对着那五昭寺的佛寺金顶,朦胧夜色下仍旧反射着微微的金光,看上去格外庄严肃穆,“水大叔表面看着是做手工艺品生意的,但实际上是边防军在孟芒发展的眼线,主要用来监控出入孟芒的境外运毒队。之前有两支臭名昭著的武装运毒队伍被打残了,水大叔的情报在这里面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我原本今天是想来问问水大叔的,只是没想到水大叔几年前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李云道恍然道:“怪不得你会跑到这儿来!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你知道来找水大叔,会不会天狼来这里并不是来拍照的,而是跟你的目的一样,找那位水大叔打听情报的?”
“我刚刚看到照片后的猜测也是这样的,否则他一个调查国际恐怖份子的国安特工,是不可能没事跑到这儿来跟佛寺合影的。”弓角点了点头,看到李云道又点了一根烟,劝道,“三儿,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一起长大的兄弟,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亲生的还亲近些,自然说起话来也是直言不讳的。“水大叔就是一天两包烟,最后得了肺癌。”他似乎觉得有些唏嘘,眺望向远处的夜空。
李云道习惯性地跳起来在大块头脑门上扇了一巴掌:“别跟老子来这娘们兮兮的一套,你这二米多的大块头跟我在这儿伤春感秋,你就不怕隔应到长得比你娘们多的徽猷?”
大块头捂住脑袋,似乎脑门子上的一巴掌让他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嘿嘿憨笑着:“我也是该调整调整心态了!”
两人正说着些话,乔治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开口了,说天狼其实是来找他师父水叔的,被他忽悠着拍了张照片,还付了五块钱,除了拿走了一张照片外,别的啥也没带走。”
李云道微微皱眉,思索了小片刻,走回铺子里,将贼眉鼠眼的刘小春从地上拉了起来,掸了撞他身上的灰尘:“你用的是全画幅相机?”
刘小春一愣,而后连忙道:“是是是,佳能5D3,配小三元,虽然是二手的,但品质不错。”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看起来年轻不大的青年自带三份威严,问出这个关于“全画幅”的问题时,似乎关注点也并不在他用的是什么相机上。
“照片都是处理过的?”李云道指了指天狼的那张样片。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他跑来找水叔,我看他挺年轻,又帅气,就琢磨着拍张照片放在橱窗里当客片做广告用。”刘小春一脸讨好地看着李云道,似乎想从那对微眯的桃花眸子里看出一些情绪的变化,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拿走的就是这张?”李云道问道。
“这……还真不是!这张是他走了以后我修出来的图,他当时拿走的是没修过图的直接打印出来的照片,而且走得很久,我原本就收他五块钱,他扔下一张五十的走了!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没修过的底片还在吗?”
“在在在!”
刘小春打开一旁书桌上的电脑,找到图片道:“呶,就是这张!”
李云道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看的不是比较“V”字手型的郑天狼,而是画幅最左侧的五昭寺大门前的背包游客身上。
“把画面放大!”
刘小春连忙照做了,此时突然“咦”了一声,而后便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认识这几个人?”李云道轻笑着看向他。
“不不不,不认识!”刘小春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乔治,你来跟他聊!”李云道冲阳台上喊了一嗓子。
白人青年应声而入:“来喽!”
刘小春一看到乔治就跟见了鬼似的,吓得连忙点头:“我说我说!”
李云道双臂抱胸,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小春偷偷打量了一眼靠在门框上嘿嘿笑着的乔治,瞬间打了个哆嗦,收到目光道:“其实我跟他们也不熟,但我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是缅国警察。”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此时已经被请到椅子上坐着的刘小春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
“警察?”李云道眉心间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川字,缅国政局这几年一直不太稳定,去年更是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军事政变, 从首都缅仰到地方小镇如今都实行军政一体化管理,但新上台的军事政府缺乏管理政务管理经验,大城市用军队镇压着,但这些边境小城镇基本就鞭长莫及了。这也是最近这两年云海和缅国边境贩毒又日趋猖獗的重要原因之一。军事政府对地方缺乏一定地约束,地主权力便落入了在地方上拥有一定军事实力的警察手里,一只手握着枪杆子和权力,另一只手犯毒,便是腐败的缅国警察的写真写照。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缅国警察的?”李云道问道。
“以前……以前水叔带我去过那边,跟他们有过接触,那个左脸长着带毛黑痣的人就是吴帕警察局的警长,叫西图昂,水叔之前逢年过节都会去那边打点,有一次我跟水叔一起去的。”刘小春似乎很害怕跟李云道对视,他总觉得那对微眯的桃花眸子仿佛一眼便能将他的内心看穿一般。
“还有呢?”李云道笑眯眯的看着刘小春,“做人要诚实,否则……”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那带着威压的眼神给刘小春带来了无穷的精神压力。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我上次去缅国那边,听他们集市里的人说,这两年在附近活跃的毒贩,都给西图昂交过保护费。”
李云道又看了看那张照片,皱眉道:“他们经常来孟芒这边吗?”
“一个月两次,都是来五昭寺上香的,缅国那边佛教徒多,西图昂警长他也是佛教徒。”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啊!”李云道唇角上扬,很明显,这个小子应该是继承了水大叔的衣钵干起了情报生意,不过这见钱眼开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像他带教他的水大叔一样投靠正义。
被李云道看得心中慌乱,刘小春侧过脸去,却又被扳了过来,李云道拍了拍他的脸,指了指靠在门框上的乔治:“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说实话的话,今天晚上,你就归他了!”
乔治那对蔚蓝色的眼睛里迸发出两道光,欣喜道:“真的吗,师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刘小春从小就在江湖讨生活,哪能不知道这乔治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打了哆嗦飞快道:“我说我说……水大叔之前只把情报卖给军方,我觉得军方给的钱太少了,所以……”
一旁的李弓角一巴掌扇在这家伙的脑门子上,怒道:“所以你就当起了双面间谍,两边倒情报?”
刘小春苦着脸道:“我……我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帮那边的警察看着这边边防军的动态。从我这边阳台上看过去,其实除了五昭寺,还有边防军的驻地。”
“混蛋!”虽然离开了军队,但这个总一脸憨笑的大块头似乎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军人,听到有人为异国的腐败警察监视华夏边防武警,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声“混蛋”中气十足,吓得刘小春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连连求饶,“除了这些,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我是佛教徒,干不得坏事的……”
李云道发出一声冷笑,扬了扬手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来找水叔,却碰到了你,所以你就把消息卖给了那些参与贩毒的缅国警察?”
刘小春被李云道的冷笑吓得汗毛直立,连忙改坐为跪:“真的不关我的事,他的事情,我刚刚真的没有说谎,我就给他拍了张照片,他拿了没修图的照片就走了,从头到尾还不到十分钟,真的,如果我说了一句谎话,就五雷轰顶!”
轰!远方的夜空传来一声闷雷的轰响,吓得刘小春连连弯腰磕头:“我真的没撒谎,真的没撒谎……”
这三人的怪异组合从店铺里离开的时候,刘小春恨不得这会儿就敲开寻五昭寺的门去佛祖面前上几柱香,好保佑自己从今往后不要再碰到这些人了。等到确定三人真的走了,他才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样式陈旧的手机,输入几个数字,便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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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夜半突袭
“警长先生,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向您汇报,就是那天来我店里的那个小伙子……”刘小春的话才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他便以为是刚刚那怪异的三人组合又杀了个回马枪,连忙挂掉电话,飞快地合上抽屉,惊慌地看向门的方向。
只是这次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一个在刘小春看来长得极漂亮的女人。这女人穿着一身红衣,踏着一双红色的靴子,仿佛黑夜幽冥里走出来的冥神。
“美女,拍照啊?这会儿外头光线不太好,明儿再来?或者,嘿嘿,我这儿提供免费住宿,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在我这儿留宿一晚……”
银光闪动,刘小春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下,以及伴随着那闪动的银光发出一声清亮的轻呤,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正噗噗地从他喉间的伤口处喷涌而出,流进那不知为何被她一刀切开的气管,流出他拼命捂在颈间的指缝,那对刚刚还带着一丝戏谑与某种欲望的眸子里此时充斥着恐惧和绝望,只是倒映在他眸中的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在他缓缓瘫倒下去的时候,唇角露出一丝不屑与厌恶。
“废话太多。”她平静留下四个字,关上铺门,又拉下铁闸,将门边的牌匾翻到“暂停营业”的那一面,而后便踏着夜风重新进入她来时的黑夜。
在小旅店的路上,李云道一直沉思不语,直到快到旅店的时候,他突然道:“掉头,回五昭寺!”
开车的乔治没有任何犹豫,立马一个干净利落地飘移掉转车头,加快车速。
不等弓角开口问,李云道便解释道:“刘小春那小子有问题,乔治,再快点!乔治比我们早到一天,可能已经惊动了某些人,如果他们发现我们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刘小春那边,那家伙能活下的概率就很小了。”
乔治闻言,将油门深踩到底,只用了刚刚归程时间的一半不到便又回到了五昭寺附近,三人快步上楼,便只看到那上了锁的卷帘铁门。
乔治微微松了口气,李弓角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李云道皱着眉鼻孔微微张翕,而后斩钉截铁道:“有血腥味,撬门!”
开一只普通的锁对乔治这种法国“游泳池”出身的特工来说,本就是小菜一碟,只用了不到二十秒,那把铜锁便被他打开了。
卷帘门哗地一声打开,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李云道暗叫一声糟糕,推开玻璃门时,果然看到了躺在血泊当中的刘小春,年轻的情报掮客瞪圆了双眼,死不瞑目的眸子里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眷念与不舍。
“人死了快半个钟头了。”李云道摸了摸体温,以他多年从事刑侦的经验立刻便判断出死亡时间应该就在他们三人离开后不久。
“好快的刀!”李弓角检查着伤口,小声道,“应该是偏向于轻薄类的刀具,而且是快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割开了喉咙。”
“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对方是在刘小春毫无防备之下出手的,要么刘小春跟对方很熟,要么就一定是个陌生人。嗯……应该不是熟人作案,刘小春很警觉,像他这样久经江湖的混混,哪怕是再熟的人,他也有三份警觉,但他几乎没有反抗,这说明他对对方丝毫没有任何防备。这儿是五昭寺附近,游客出没频繁,进来陌生人对刘小春来说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什么人能他彻底放松警惕?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最感兴趣的应该就是女人了……”李云道一边在屋子里走着,一边重建着现场道,“那人很可能就简简单单地站在这儿,刘小春迎了上来,两人说着话,他觉得这是个女人,所以也就没有提高警惕,更有可能还口花花地跟人家开着带些颜色的玩笑话,而后他的玩笑还没能开完,那个女人便抽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会是什么人呢?”李云道走到刚刚刘小春坐过的书桌旁,用纸巾覆在手指上拉开抽屉,便看到了那只许久没有在市面上见过的老式黑白屏的直板诺基亚。拎出那只手机,翻看通话纪录,李云道便嘴角上扬,冲弓角和乔治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最后一个通话大约是在我们离开五昭寺的三分钟后,是他拔出去的号码,嗯,打的还是缅国那边的手机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确定我们已经离开五昭寺后,便打电话通风报信了……等一下,通话时间只有不到十秒钟,这说明他才说了一句话,就有人打断了他。嗯,应该是那名杀手!”
乔治此时对年轻的小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李弓角也一脸欣然,对他来说,三儿远比他自己要重要得多。
“现在怎么办?”乔治看着那具尸体问道,“要不要报警?”
李云道点了点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了!这手机我们留下,剩下的交给当地警方来处理吧!对了,出去用公用电话报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地方警察打交道。”
当夜,三人回到小旅馆,乔治又献宝般地把自己弄来的武器炫耀了一番,弄得李云道哭笑不得:“你弄了这些东西,如果明天我们要去吴帕市那边,你这些东西怎么过关?”
乔治嘿嘿一笑:“师叔,这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李弓角见李云道眉宇间总有股子散不去的忧虑,劝慰道:“三儿,别担心,以天狼的身手,怕是一般人也伤不了他。”
李云道深深叹了口气:“哥,主要还是因为他跟踪的国际上有名的恐怖份子,那些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了,我是怕天狼会吃亏……由香应该还在乔治前面来的,她那边也联系不上了……”
李弓角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没事最好,如果有事,有我和乔治在,有债,就要讨回来!尤其是沾血的!”
李云道抬头,勉强拂去心头的阴霾,挤出一丝笑意:“谢谢!”
这声“谢谢”倒是把憨厚的李弓角给弄得愣在了当场,想伸手去摸摸李云道的额头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在发热,却被一把打了回来,脑门子上又挨了一家伙。
“反正这辈子我这个千年老三,是吃定你和徽猷了!”他有些无赖地说道。
那大块头不怒反喜,嘿嘿笑着挠头:“对对对,长兄为父,这事儿没得说!”
“你跟苦草嫂子扯证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李云道也不想屋子里的气氛这般闷,故意将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着。
“这……快了快了……”憨厚的大块头也有害羞发囧的时候,看得李云道哈哈大笑。
三人又商量了明日如何去缅国吴帕市,便分别回各自房间睡下。
入了夜,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孟芒县安静得如同一头熟睡的猛虎,偶尔翻身,便惊醒一片山林。
到了后半夜,小旅馆后的巷子里响起轻微而密集的脚步声,一伙头戴面具、手持AK47的武装份子悄然向着小旅馆的方向移动。
领头的一人分别指了指巷口和巷尾,各留下两人或望风或堵截,其余的人跟着他一起冲进了小旅馆。
在前台拼着三张椅子打着磕睡的看门人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这帮荷枪实弹的武装份子,连声音都没敢出一口就躲到了桌子下面,更不用说出面拦着那些人了。
领头蒙面汉子敲了敲桌面:“今天住进来的两个华夏人和一个外国人,一伙儿的,在哪个房间?”
那看门人从桌子下面伸手摸了登记册,扫了一眼便惊颤道:“是在204、205和206三间!”
蒙面汉子闻言,做了个手势,两队人马同时踏上楼梯。
深更半夜,小旅馆走道上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并不太明显,蒙面汉子分配好手下后,伸手倒计时:三、二、一!
三间房的房间同时被人一脚踹开,装了消声装置的枪立刻喷出密集的子弹,打得桌上的床单和枕头尽是窟窿,但三间房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蒙面汉子骂了声F开头的单词,气势汹汹地冲到一楼,拉出那躲在桌子下的看门人,揪着衣领怒道:“人呢?”
那看门人也一茫然:“晚上他们回来后就再没出去过,真的,我敢对佛祖发誓……”
蒙面汉子一脚踹翻惊恐不安的看门人,对身后手下道:“快,派人附近找一找,如果没跑远的话,应该还在附近!”
蒙面汉子显然在这群人当中的地位极高,这些手里拿着武器的蒙面人无一不对他唯命是从,听到他发号施令,便忙不迭地追了出去,虽然他们谁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外面的哪个地方去寻找那三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孟芒的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汇报说外面也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领头的蒙面汉子气极败坏地倒提着AK将小旅馆收营台上的电脑砸得稀烂,而后才带着一众人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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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高人
米兰,这个座落在伦巴弟平原的意大利第二大城市,从古罗马时代便得名“米迪欧兰尼恩”,作为欧州中世纪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之一,如今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在各类国际托拉斯的影响下正焕发出崭新的生命。
二月的米兰并不冷,地中海气候使得此时的米兰温和而多雨。一连下了数天的小雨,终于在临近东方传统佳节的这一天,雨云被上帝驱散了,天空中飘着几朵零星的云,阳光照在雨后的草地上,折射着晶莹的光泽。
阳光同样洒落在米兰市郊的一处古堡,经历风雨洗礼的古堡已经数百年无人居住,却在前些年的时候,被一位神秘的富豪收入囊中。谁都知道,修葺这样的一栋古堡所需的花费很可能是一个说出来便会让常人咋舌的数字,就在很多人等着看笑话时,三年前古堡开始了重修工程,一修便三载,投入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一辆银色的加长劳斯莱斯飞驰在通往古堡的山道上,从车内远远看去,那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的古堡就如同一头沉睡的猛兽一般。
“先生,您看要不要重新给古堡起个名字?”一头金发的芭芭拉恭敬地问身边一袭白袍的中年男子。
不等白袍中年男子开口,坐在他身边的头发花白的男人大笑道:“抗美,名字这玩意儿咱们这没读过太多书的起不了这文绉绉的东西,这事儿得交给云道来,大喇嘛噶玛拔希把他带到昆仑山读了整整二十五年的圣贤书,嘿嘿,起个名字这种事情,交给他来办,还不是小菜一碟?”这男人身材高大,一头如同染了霜血的短发,笑声爽朗而有力。
被他称为抗美的白袍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点点头对坐在对面的芭芭拉道:“就按白虎的意思办。”
此时坐在王抗美身边的,正是那日看到照片后便毅然出海的秦家长男秦白虎。
芭芭拉看了一眼在先生面前始终一脸无赖模样的秦白虎,想起这人和先生那日见面的场景,当真是把她和雷奥都吓坏了。两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在泥地里互揍了对方整整一个钟头,之前便拥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哭。雷奥当时护主心切,曾经想去拉偏架,被这发头花白的老家伙一拳便轰了出去,躺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后来先生介绍这家伙时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兄弟”,甚至没有多解释什么,之后这家伙便一直赖在先生身边“蹭吃蹭喝”。芭芭拉一开始有些看不惯这家伙的无赖作派,直到某一日圣教派出四名白衣主教和数个影子杀手企图截杀先生时,她才知道这个名叫“秦白虎”的家伙实力是如何地变态——影子杀手在他面前就跟杀鸡似的,惊得那四名白衣主教都没敢出手就溜得无影无踪。先生多了个免费保镖,这对芭芭拉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但却苦了经常被秦白虎拉着练手的雷奥。
“抗美,这古堡拿下来,得不少钱吧?”秦白虎将脸贴在车窗上,远远看着那耸立在山崖上的石制建筑,由衷感慨,“你这钱也都是豁出命去才赚回来的,也不能这么糟蹋啊!这玩意儿整个弄下来,得多少钱?”
王抗美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
秦白虎愣了一下:“两亿?”
王抗美摇了摇头,秦白虎瞪圆了眼睛:“二十个亿?”
王抗美笑道:“其实是是两千八百万,欧元,跟你说的两亿人民币也差不到哪儿去。”
秦白虎怒道:“啥叫差不到哪儿去,八百万欧现在可是近八千万人民币。我说你还真是钱烧得慌,有这么闲钱,回国去做些慈善也好啊!”
王抗美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做慈善?芭芭拉,把数字报给你白虎叔听听!”
芭芭拉是的记忆力极好,一串王抗美名下的慈善基金在华夏中西部捐出的数字,让秦白虎瞠目结舌,而后那张微微已经有些老迈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唉,比起来,我是白白在孟卖呆了这些年了!”
王抗美笑了起来,拍拍老伙计的肩膀道:“不白呆,你不把老象鼻熬死了嘛!”
秦白虎也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还是你儿子厉害,他一出马,一口气就弄死了一串儿!”
王抗美道:“梵天销声匿迹百余年,毗湿奴能潜藏这么久,已经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挺好,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以专心地对付圣教,等腾出手来了,再慢慢收拾那些猴子!”
秦白虎的目光从车外收了回来,看着王抗美道:“喂,你说你也真忍心啊,亲生儿子那么小就敢交给大喇嘛去折腾,这都快三十多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相认?”
王抗美深吸了口气,悠悠道:“所谓虎毒不食子,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如何让他跟着老爷子在京城长大,先不说会不会变成像蒋青天那样没出息的纨绔,单我的那些仇人和对手,怕是都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况且,交给噶玛拔希有什么不好,当年我师父打赌输给了他,才隐姓埋名在老王家当了那么多年的扫地僧,让我儿子折腾折腾他,哈哈,也算是为师祖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说着,他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既然他连我师父都赢了,那么他调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是这世上顶顶优秀的。事实上,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正在验证着我当年的判断!”
秦白虎指了指他:“你还真狠得下心肠!这世上像你这样的当爹的,我还真是头一回看到!不过话说回来,你把他扔在体制里也有些年头了,再待下去,怕是到时候就难抽身了。难不成你还真想他在体制里一飞冲天?若是那样的话,你这些年辛辛苦苦地打下的这摊子基业到时候谁来继承?”
王抗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放心,他会知道怎么选的,这孩子,比你我当年都强!”
秦白虎愣了一下后苦笑摇头:“我们当年苦于没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最宝贵的光阴都花在了一些无谓的事情上面。所以不得已才走了现在的这条路,但是我总觉得,噶玛拔希让他弃武习文,现在除了一把小刀片还能时而勉强派上些用场外,其余毫无自保能力。我可是听那个雷奥那天跟你汇报的,郑家那小子在中缅边境失踪了,臭小子肯定是要赶过去的,那片地方现在那么复杂,你当真放心他一个人去?”
王抗美笑了笑道:“谁说他是一个人?”
秦白虎微愣,而后恍然:“你派人去了?”
王抗美摇头道:“他手下那三个臭皮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秦白虎点点头:“嗯,那个叫战风雨的身手还可以,剩下两个也算各有所长,对臭小子来说也知根知底,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王抗美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的路,总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才算踏实的,否则就算我早早给他铺平了康庄大道,他也不定愿意沿着我的设想走下去。”
秦白虎无奈道:“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还舍得让他在外面冒着那些风险……”
王抗美微微一笑,看向车窗外雨后的湛蓝天空:“我们总有一天都会老去,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他就要独自面对那些强大而顽固的敌人。如果现在就让他待在温室里生长着,等暴风雨来的时候,便是他的死期。如今这样磨砺着,将那些棱角磨磨平,让他对这个世界、对人生有最多的自己的感悟和理解,其实不是什么坏事。跟一个几乎与人类文明同等历史的组织对抗,无论是心志还是体力,都需要胜过常人太多。”
秦白虎叹息一声道:“这事儿,难道就一定要让他来做吗?”
王抗美看了他一眼,认真道:“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人来做的。危害我华夏的,就必然需要我华夏儿郎站出来与之对抗,哪怕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一辈子,也终究才算是真正有意义的。”
秦白虎拍了拍身边自幼的玩伴的膝盖:“我总是觉得,咱们给孩子们的压力太大了,有些事情,在我们有生之年能解决的,也就解决了,别留给下一代去糟心。”
王抗美笑了起来:“那个孩子,得到了你几成真传?”
秦白虎扶住自己的额头,一脸头疼的表情:“枪械上有七八成了,剩下的多数还是大喇嘛教的。”
王抗美轻轻哼了哼:“大喇嘛一个修佛的,怎么总是喜欢满世界打赌?”
秦白虎笑道:“他跟青龙师父一样,都是世外高人。高人的想法,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高人?”王抗美哼了哼,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最后却也不得不叹息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高人呐,还真他娘的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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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迈不过的门槛
伫立在山崖之上的古堡刚刚被雨水浇过,在米兰特有地中海式的冬式暖风中如同站在山巅的中世纪的钢铁骑士,浑身上下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铠甲中。车行古堡一公里的地方,便有数只隐匿在山体中的摄像头随着车行的移动而不断向古堡内的数据中心传递着数据,而后每隔数十米便有一组隐藏的监控设备,直到数据中心的中央处理器解除了警戒状态,那些同样隐藏在山体中的重型武器这才同一时间偃旗息鼓。
“刚刚好大的杀气!”一头霜雪的秦白虎刚刚猛地挺直了身体,整个人如同一枝搭在弓弦之上的利箭,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疾射而出,将图谋不轨的都斩杀当场。
“别紧张!”王抗美递过去一杯红酒,笑着拍了拍老伙计的膝头,“不过看起来,你这个家伙的确宝刀未老!”
秦白虎大笑道:“老?这个字离我们还很远啊,不是有句话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嘛!当年的那些债,还没一笔一笔收回来,怎么会老?又怎么敢轻易就老?”
“那些债,总要一点一点收回来的,包括她的。”王抗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目光慢慢飘向车窗外的蓝天,那年北纬47度的蓝天比此刻外面的更蓝,风儿比这地中海的暖风更轻柔,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儿,浅浅的酒窝看一眼便会让他心醉,她说,抗美,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不求他有多大成就,就要让他在我们身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长大,好不好?他说,好!但命运让他食言,她的愿望,他一条都没有满足,但这一切,都拜那个自诩为人类社会的平衡者的圣教所赐。所以,欠他的,还有欠她的,这一切都要统统讨回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云道真相?”秦白虎似乎猜到了他在回忆些什么,从他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和杀意,他便知道,红狐又陷入了那种不可自拔的情绪。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软肋,而那段此生都无法磨灭的美好回忆和那回忆中的姑娘,便是眼前这个在很多国家的情报组织眼里无法战胜的男子的唯一的软肋。
芭芭拉求救似的看着秦白虎,她其实也很害怕先生这样的状态,仿佛要与全世界为敌一般,但这一切,在这个叫秦白虎的人出现后便好了许多,至少在先生陷入那种情绪的时候,有人敢于也能够上前去及时地将先生从那种情绪里解救出来。
“这份责任和担子,迟早都是要落在他身上的。这是他的责任,义务,也是他的命!”他喃喃道,拳头捏得啪啪作响,“不急,不急,还有很多事要清算,还有很多人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加长劳斯莱斯缓缓穿过古堡的城门,里面是一方极开阔的花岗岩广场,广场的尽头数十台阶绵延而上,一位素衣女子淡笑着站在最下方的台阶上,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两个中年男人后微微点头。素色的衣裙在地中海的风中轻轻飘荡着,如同沧桑世事里的一叶浮萍,可她仍旧如果很多年前那样地骄傲而挺拔,曾经的短发此时变成了随风轻扬的瀑布,不改的是那对眸子里的坚韧与笃定。
“白虎大哥,抗美哥。”同样是兄长一类的称呼,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嘿嘿,可可妹子,又有些日子不见了,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秦白虎下车后老远便笑着跟阮可可挥手致意,又有意无意地轻轻推了把身边的兄弟,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惦记着那位,但毕竟走了这么些年了,可可当年可是义无反顾地就跑出国来找你了,据说中间还吃了不少苦头,人生苦短啊我说,你再不把握好,到时候肯定得后悔!你别总做些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事情!”
王抗美微微笑了笑,这么多年,那份情意自己又岂会不知,但是自己的心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枯海,随着那姑娘一起,进入了天堂,又或者她去了天堂,而自己,终有一天,这灵魂还是要下地狱的吧!
“三个小家伙已经到了孟芒了,那边的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怕孩子们应付不来,南美那边的事情都差不多了,我让托马斯也赶过去了。”她便那样淡淡地微笑着说话,仿佛这世上的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一般。
“你始终不撒手,孩子们怎么可能长得大?”王抗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这么多年了,他也早已经习惯了有她的存在,这古堡买下来后,所有的整修工程,都是她在这儿亲自督造的,山下的那些链接着智能数据分析中心的监控和重型武器的布制,均出自这位曾白马入京城的女子之手。
“当父亲的总是会狠心一些。”下一句话她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她有她的执着,也有她的骄傲,就算如今扮演着那个角色,在有正式的名份之前,她也不愿意自己把那些话说出来。
那一身白色对襟布扣袍子的中年男子只苦笑却不说话,抬头望向身前耸立入云的古堡:“可以了?”
她笑了笑道:“除非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否则想攻下座古堡,还是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
秦白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从陆军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够了,防空呢?”
她嫣然一笑:“跟东欧的几个国家做了几批生意,目前来看,勉强够用。”
秦白虎张了张嘴:“你把前苏联解体时的那些东西都弄回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白袍男子的身上,如同很多年前那样崇拜而狂热:“不是我,你知道的,我跟东欧那边没有太多的关系。”
秦白虎看向负手而立的王抗美,诧异地问道:“你不是隐瞒着身份吗?以前的那些老关系,你怎么敢动用的?”
王抗美微微一笑道:“这世上只要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前苏联解体的时候,其实留下了很多好物件,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而已。美苏争霸的时候,前苏联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在军备上,只是那会儿无论是勃列日烈夫还是哥尔巴乔夫,都没有料得到苏联解体后,他们曾投入重新战备物资会被穷到没饭吃的百姓拿来以废铜烂铁的价格论斤售卖。所以这笔生意应该是我做过的最糟心的生意了,总有些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还负罪感?当年老苏也没少骑在咱们华夏人脑袋上撒尿拉屎,他们那叫报应,你这叫为国争光!”秦白虎嘿嘿笑着,“你可别告诉我,你把前苏联的‘空气’防空系统一股脑地都弄回来了?那套玩儿虽然笨了点,但胜皮实啊,而且还可以用来引导米格战机,可惜啊,你咋就没趁机弄几架米格回来,否则也能让我过把瘾。”
王抗美微微一笑,指了指阮可可:“问她,她现在是我的大管家。”
阮可可掏出手机查了查,马上便露出一丝笑容道:“白虎大哥,有倒是有,只是停飞机的仓库有点远,怕是去一趟也不容易。”
“在哪儿?”秦白虎奇道。
阮可可将手中的智能手机递了过去,秦白虎摆弄了一阵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阮可可道:“开什么玩笑,在阿拉斯加?你把飞机藏在老美的后院里,老美知道了,不要跳脚的?”
阮可可笑道:“他前些年一意孤行,在阿拉斯加买了很大的一块地皮,我看闲着也是闲着,就将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物资统统都运了过去。”
秦白虎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王抗美道:“抗美,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不能这么着可劲儿地造啊!”
王抗美笑道:“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才是我们想要的。守着一堆钱财,跟守着一沓厕纸有什么区别?”
秦白虎笑了起来:“也对也对,是我这些年被穷嗖嗖的印度阿三们给感染了,你们都不知道,在孟买的破庙里头,一天能吃上两顿就算不错了。”
王抗美一马当先,阮可可和秦白虎分列其后,三人拾阶而上,走了七七四十九步,三人站最高的那层台阶上,俯视着那广场,俯视着那山道,俯视着那城市,亦如多年前恰同学年少时,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要是小武也在,咱们就凑齐了!”秦白虎有意无意地看向身边的阮可可,只是那个名字在她的美眸中没有激起丝毫的涟漪,那道柔和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前方那男子的侧脸,那线条比很多年前硬朗了许多,双鬓也微微染上了些霜雪,但她还是觉得,这才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秦白虎无声地叹息,这世上最让他看不懂的,便是这个情字,可可如此,小武亦是如此。
这世上,多少痴情怨女,迈不过问世间情为何物这道门槛!
兄弟们,这是第二更,终于,阮可可出场了,关于她,在番外里还有一些交代,你们感兴趣的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看吧!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重逢
边境小城入了夜便一片静谧,被带进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弄,乔治心生警惕,但弓角和云道都没有说什么,他便也就耐心地跟着两人往这小城的最深处走去。
进了一片居民区,前方带路的男子小声道:“就快到了!”
黑暗中李云道点了点头,在此地与木兰花重逢,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心中有许多的疑问,等到上了一栋三层的小楼,并看到明显晒黑了许多的夏初时,心中也就安定了许多,只是见还少了一人,不由得问道:“风雨呢?”
夏初笑着迎上来道:“头儿,老战两天前就去了吴帕那边打前阵了。”这姑娘依旧如同当初那般活泼,但小麦色的肌肤让她此时看上去比从前健康了许多,“一听说您要来孟芒这边找人,老战第一个就坐不住了。”
李云道看了嘿嘿笑着凑上来的那张猥琐面孔,佯怒道:“你倒是胆儿越来越肥了,大半夜就敢来撬我的房门,就不怕我把你当贼匪给处置了?”
那许久未见的面孔依然猥琐如常,嘿嘿笑着一脸讨好:“头儿,您哪舍得把我们给处置了?您的睿智,就如同天上的明月……”
“得得得,打住!”李云道连忙挥手制止了这家伙的万般马屁,真要让他在这儿吹,估计能说到天亮,“你们这两年干啥去了这个问题我就先不问了,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木兰花耸耸肩膀,看向夏初,后者转身进了民居的客厅,将一张白板翻转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贴着照片和人名,还有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头儿,其它的都可以暂时先忽略,先看这两个人。”
她指着位于最上方的两张照片道:“这个是最近两年刚刚在金三角崛起的贩毒组织的头目,名叫猜努,无国籍人士,自然在金三角长大,为人极为狡猾残暴。据国际刑警资料库当中的资料显示,他应该曾经在金三角一个吴姓毒贩身边打杂,但前些年吴姓毒贩被另一伙不知名的势力打残后销声匿迹,猜努将吴氏旧部从金三角的最深处带到了吴帕,并利用吴帕与华夏孟芒的边境线,大肆走私各类毒品,这两年在内地很多一、二线城市流行的软性毒品‘水母’就是从他们手上流进内地的,而且有相当的证据表明,猜努手里不但掌握着隐秘的边境贩毒运输线,而后很有可能‘水母’的毒源就在这个猜努身上。据国际刑警猜测,这个制毒工厂很可能就设在如今政局混乱的缅国,而且极有可能就在吴帕市。”
李云道微微皱眉,他一直保持着关注国际新闻的习惯,缅国由军政府接手后,国民经济日渐衰落,缅国国务员体系内腐败成风,要是指望吴帕市的警察会主动去缉毒,那还不如祈祷毒贩们会在制毒过程中因为失误自爆而亡。特别是昨晚在五昭寺了解到的情况,更让他确认,吴帕至孟芒的这条贩毒运输线上,缅国的警察扮演着极不光彩的角色。
“这人又是谁?”李云道指着白板上跟猜努平齐的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张白人的面孔,戴着斯文的金丝框眼镜,乍一看倒像是华尔街上的精英白领。
不等夏初开口,乔治倒是抢先道:“怎么会是他?”
“你认得他?”李云道奇道。
“他叫道格霍尔,爱尔兰人,是个激进份子,在欧洲臭名昭著,很多年前他在马赛的地铁安放了一枚自置炸弹,炸死了十二名女中学生。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在法国‘游泳池’通缉榜和追杀榜上名列前茅。不过,八年前传闻他在意大利被人弄死了,想不到居然还活着,而且似乎还活得不错啊!”乔治解释道。
“对,这个道格现在是流窜在东欧一带的恐怖份子,跟车臣、中东的很多恐怖组织有瓜葛。国际刑警初步怀疑他在利用东南亚的贩毒组织源源不断地给世界各地的恐怖份子和激进份子提供资金支持!”夏初轻轻用手敲了敲白板,接着道:“头儿,你那位国安的小兄弟,就是尾随他来到孟芒,然后失踪了!我进入孟芒当地的治安监控系统核查过了,郑天狼最后出现就在五昭寺附近,而且恰好就是五昭寺前段时间失火的当日。”
李云道、李弓角以及乔治三人对视了一眼,李云道将从刘小春的照相馆里拿来的那张照片也贴在那白板上:“天狼失踪前,在这个位置拍了一张照片,我也拿到了原片,在未切图的原片上,除了天狼外,还有一队很奇特的游客,其中就包括了吴帕市警察局的一位名叫西图昂的警长。夏初,能不能把这个西图昂的资料搜出来?”
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夏初的身上,早就是全球最顶尖黑客的姑娘微微一笑,少了一份羞涩,多了一份自信:“稍等片刻。”
果然是片刻的功夫,便听夏初看着屏幕道:“西昂图,男,四十二岁,缅国吴帕市人,吴帕市警察局重案要案组警长。西昂图从小就是孤儿,在缅光警察学校毕业后就到吴帕来当了警察,干了近二十年基层警员,前年才被提升为警长。”
“哦?二十年警员?前年才被升职?这位西昂图警长还真有耐心啊!”李云道似笑非笑着道,“一个首都警校毕业的科班生,居然心甘情愿地干了二十年基层,但看面相,这位西图昂警长不像是这般耐得住里寂寞的人啊!”
夏初的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很快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些新的信息:“头儿,我查到这位西图昂警长在他们缅国的的确确只有一个银行帐户,每个月往来资金也很正常,但是在我们华夏和俄国,他总计有十个账户。不过国内和俄国的银行安全等级比缅国这边要高很多,我们时间有限,所以暂时还没能进入账户看到具体数目。”
“有没有数目已经不重要了,你说一个普通人,需要在外国开十个银行账户吗?哪怕他是个警长?”李云道叹息一声道,“看来,我们是要去吴帕市跟这位警长先生好好聊一聊了!”李云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应该不但但是西图昂啊,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我猜孟芒这边,他们应该也有内应,只是这个人应该隐藏得比较深,得理理思路才行!”他走到那白板边,用笔在毒贩猜努、恐怖份子道格和警长西图昂之间划了一个三角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又擦掉一根线,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应该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的,否则毒品没那么容易就能进入到华夏来。而且我们前脚到了小照相馆,后脚他们的杀手就到了。我们前脚回了小旅馆,他们的人没多久也赶过来了。这说明,从我们进入孟芒后,就一直在那人或者说是那些人的监控当中!”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一张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弓角走上来,沉声道:“先不要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是厘清头绪,找到天狼的下落,把人救出来。”
“关键问题是,我担心天狼落在他们手里,会吃不少苦头啊!”
“放心,要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会让他们统统付出代价的!”他从来不说大话,所以他说要那些人付出些代价,那便不是开玩笑。
“师叔,您放心,有我们在呢!”乔治安慰道。
李云道微微点了点头:“大家先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好应付他们,分成三组望风,每三个钟头换一次,这样让大家睡个好觉,如果可能的话,这几天我们必须去吴帕那边一趟。”
幸好夏初他们租下的民居够大,装得下这么些人,李云道因为想着些事情,便在第一组守着望风,让其余所有人都去休息。
孟芒的夜依然是那样地寂静,李云道在阳台上拿出烟盒,又重新放了回去,如今不是抽烟的时候,但烟瘾犯了,让站在阳台上看着周边低矮民居建筑的他心中生出诸多担忧。鹿城那边才刚刚开了个头,虽然因为快春节了,大多数人的心思也都在过节上,工作这个时候都会为节日的喜庆和团聚的兴奋让路,但是鹿城的一盘大棋,的的确确也落下数枚开局的棋子,还没来得及运筹帷幄,更不用说是收官了。
“头儿!”木兰花不知何时也来了阳台,给李云道递了一根烟状的事物。
“这是啥?电子烟?”李云道笑了起来,聊胜于无吧!
烟雾散开,李云道点点头:“这东西还不错,哪儿弄的?”
木兰花笑道:“在国外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您一定会喜欢,特意买了来孝敬你的!”
“滚犊子,少拍马屁!”李云道轻声笑骂道,“说说看,你们这两年都干啥去了?”
“其实也没干什么,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学习和训练。”阳台门边传来夏初的声音,她也没睡着。
今天第一更,关于三剑客在海外被王抗美训练的细节,以后在番外里慢慢交代!空下来等二更的,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广结善缘
人生说短不短,说长却也并不长,哪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在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历程中,也占据了超过百分之一的跨度。但过去的这一年多对于三剑客来说,却是已经度过的人生光阴里最漫长却也是最有意义的一段日子,无论是擅长格斗的战风雨,还是长于侦察的木兰花,又或者是世界级顶尖黑客夏初,在这段时光里都有了不一样的收获。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这个李云道在西湖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三剑客”团队,如今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强大。
李云道转头看向依在阳台门框上的夏初,薄薄的蓝色衬衣在灯光下勾勒出她青春曼妙的身姿,只是露在运动短裤外的修长双腿上布满了各类伤痕,有些看上去已经愈合了许久,有些则是最近才愈合的,新肉呈现出独特的嫩红色。
夏初感觉到了这位年轻上司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其它的成份,有的只是疼惜。她笑了笑,开口道:“头儿,是不是觉得我的身材又苗条了很多?”
李云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拉起身边木兰花的衣袖,果然那臂膀上的伤口并不比夏初腿上更少。他微微叹息一声:“其实你们没必要去承受这些的,无论是你还是夏初还是风雨,都应该过些正常人的日子。你们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对你们要求过高了一些,以至于剥夺了你们跟正常一样生活的权利。”
那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法医出身的家伙咧嘴嘿嘿笑道:“头儿,这么伤春感秋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李云道自嘲地笑了笑:“有些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开始羡慕正常人的日子,比如说我,明明有家庭,却要与妻儿相隔千里,一年到头也聚不上一回。还有你们,也许现在还年轻,向往刺激的生活方式,等到以后想过上些平静的日子,也许就会后悔如今的选择。”
夏初微笑道:“头儿,你不是说过嘛,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
李云道再次自嘲地摇了摇头:“也许我不该这么悲观的,可是这次天狼出事,让我切切实实地有些后悔,当初那般支持他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是不是一种错误的选择。”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对与错。”浑厚的男中音在三人身后响起,打着赤膊的李弓角如同一座铁塔一般站在客厅里,他的额上有些微汗,刚刚入睡了,但却梦见了轩辕小队的那些兄弟,于是梦醒了,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又作恶梦了?”李云道看着他疲惫而沉重的表情,微微叹息一声,“你需要心理医生!”
那在昆仑雪山的大冬天也一样会赤着上身背一张牛角大弓的青年摇了摇头:“我只需要真相。”
李云道转身看向远方的夜空,微微叹息道:“真相,有时候很伤人呐!”
木兰花和夏初对视了一眼,二人均欲言又止,在碰面前他们已经想了无数个理由来解释这一年的动向,但似乎李云道并不打算深究他们的去向,又或者说是年轻的上司其实早就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了些什么。一年的时间未见,年轻的上司如今已经是鹿城市委书记,更成熟了,却也似乎变得更为感性了些。
“小时候,被大师父罚抄经书,那时候爬到神像跟前添上几笔才觉得解气,那会儿,终究是毫无畏惧的。可是到了如今,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发透彻,便越是对有些事情心怀敬畏啊!”李云道双肘撑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现在才觉得,大师父当年看到我为菩萨画的那两撇胡子时的点评是如何用心良苦,人啊,活在这世上,就是该要有所敬畏的,若是一个人太无所畏惧了,那便是他的悲剧,若是一群人都无所畏惧,那便是这个世道的悲剧。”
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话,转眼也就看到了天边的一抹亮色,清晨的微风吹来,有些泥土的芬芳,还夹杂着节日特有鞭炮硫磺的味道,远方不知何处传来依稀的鞭炮声,四人这才同时意识到,似乎明日就是除夕了。
“看来今年的春节,又要在异国他乡度过了!”木兰花有些感慨,人只有在离开故土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乡恋。
“就当度假了。”夏初故作轻松地笑着道,不过她马上又自言自语,“得抽时间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不然又要担心了!”
李云道看向李弓角,笑着问道:“老爷子没让你回京城过节?”
依旧是憨笑点头,那用一枚小刀削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树枝的壮实青年道:“早一个月的时候就让薛红荷给我打电话了,原本以为你是要回京城的,所以也就答应了,等傍晚吧,老爷子散步的时候我回个电话过去。你呢,也要跟家里说一声的吧?”
李云道笑着点头道:“原本是打算让孩子们回国过节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只能让他们延期回国了。”说着,他苦笑一声,“跟别的孩子的父亲比起来,我这个父亲应该算是全天下顶顶不负责任的了。”
憨憨的大块头沉默片刻才道:“将来,他们会为你骄傲的。”
接近中午的时候,出去转了一圈的木兰花拎着一堆外卖回来:“头儿,这边防看得太紧了,想从这边儿出去,怕是太难了!”
李云道也正看着一份地图,如果要绕过边防的耳目,就必须要穿过一片原始森林,里面崇山峻岭,也不是绕不过去,但太浪费时间了,而且原始森林里面充满了危险,如果只是他和弓角两人,成功机率会大大增加,毕竟他们自幼就在山里长大,自然了解这大山运行的规律,但要带着乔治、木兰花和夏初三人,就有太多的变数了。
李云道正愁眉之际,已经在桌上削满整整齐齐数十根箭矢的李弓角站了起来:“我在边防这边有些关系,我去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原始森林。”
说着,李弓角穿上外套便要出门,却听到李云道喊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听到动静的乔治也想出门,却被李云道拦住:“你这头金发和白皮肤太扎眼了,而且我估计你之前已经暴露了,昨晚突袭我们的那些人应该还在满城找我们,你就别去了,况且你留在这儿也有个好处,万一那些人找上门来,你和木兰也好一起护着夏初转移。”
出了门,两人打了辆面的来到边境附近,远远地看着那站岗的哨兵和办理出境手续的关卡。
“你在这儿执行过任务?”不用多说,看到弓角肃穆的表情,李云道便猜到他应该曾经带着轩辕小队在这里出现过。
“嗯,其实就在那次出事前不久,我们来过这儿执行秘密任务,那天我救过一个边防军的战士,我昨天看到他了,他现在应该是负责这个哨卡的班长。”弓角的语调有些低沉,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当年那件事情的调查,可是随着调查越来越深入,真相却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李云道看到他的表情,又岂会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切真相都会浮出水面的,不是说嘛,正义只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弓角微微点头,神情愈发落寞:“只怕来得太晚了,兄弟们死不瞑目。”
李云道没有安慰向身边的弓角,因为他知道,这种血海深仇,唯一消弭的可能便是以血祭血,其他任何劝慰的言辞,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弓角看到那哨岗的休息室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说道,“你留心周边的人,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先撤,我之后再想办法跟你汇合。”
“那你注意安全。”李云道将一个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里面是一把枪。
弓角却摇头道:“边境附近,我带着这个反而麻烦,你也小心点!”
在一家卖孟芒当地特产的小店门口,李云道目送弓角走向那处广场,之后视线便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人,确定了没有任何安全威胁后,他才微微松了口气,蹲在小店门口,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点上,看着如同走累了在门口休息的外地游客,但目光却依旧扫过每个过往的人,帮弓角排除着一切可能隐藏的危险。
只见弓角出现在距离界碑不足百米的广场上后久,那值班休息室里便奔出一位年轻的军人,表情激动得如同见了失散已久的亲人。
李云道嘴角微微勾起,这是弓角这些年结下的善缘,大师父果然还是对的,这世间缘分万千种,广结善缘才是正道啊!
就在此时,广场两边各出现两名腰部微微突起的男子,缅国人长相,皮肤黝黑,四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出现在广场人群中的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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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吴先生
缅面吴帕市郊,一辆华夏产的长安越野缓缓驶近一处占地数十亩的私人别墅群,坐在车里的年轻警察羡慕地远远望着那些自己这辈子恐怕永远都住不上豪宅,就差没留下些口水了:“西图昂警长,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在别墅里住上一晚上就好了!”
开着车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打底短袖,外面罩着件花衬衫,典型的吴帕市“中年潮男”的打扮,只是面颊上那处面积颇大的带毛痣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观感。听了手下年轻警察的话,西图昂警长哂然一笑道:“住住没问题,回头哪天那位大人物心情好了,没准还会赏你两个在吴帕市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当然,只要好好跟着我干,将来在吴帕市郊买栋小别墅娶着善良温婉的乡下姑娘,再在城里包个漂亮的情人,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艾梭,你还年轻,有的是大把的机会!”
那被称为艾梭的青年连连点头:“是的警长先生,您就是我的榜样!”
白色的越野车在别墅区门口的停了下来,架在门顶的监控摄像头左右微微摇摆了两下,那沉重的电铁门便轰隆隆地自动打开了。
门里,竟站着两名手持AK的男子,看到西图昂警长的车,热情地挥了挥手,在吴帕这种地方,没有人会不想跟警方打好关系,尤其是在如今军政府说了算的时代,跟警察搞好关系,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有第二条性命。
西图昂也很客气,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警察局的警长便目中无人,车速放得很慢,凡是这别墅区里跟他打招呼的,他都要放慢了脚步,将左手放在太阳穴旁边,微微欠欠身,以示自己的友好。
年轻的警察艾梭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手中拿着AK身上甚至还挂着一两枚手雷的人,小声问道:“警长,他们都是那位先生的保镖吗?”
西图昂笑了笑摇头道:“保镖?你太小瞧那位先生了,这些其实是他的私人军队。”
“军队?”年轻人吓了一跳,但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目光中还是透着些不可思议。
“你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我当初知道的时候,震惊也不亚于你。但后来越想也就越明白了,权力其实就在这些枪里头,嗯,咱们邻国不是有位很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吗,枪杆子里头出政权嘛。”
“那……缅光的吴辛觉将军知道吗?”他有些不敢想象,那位专政和独裁的将军会容忍得下这样一支私人武装的存在。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处庄园的主人跟吴辛觉将军是很好的私人朋友,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将军推翻前一任政府的时候,议会那边都是这位先生帮吴辛觉将军去出面说服的,否则吴将军如今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可不会坐得像如今这些舒坦。”
年轻的警察还是似懂非懂,的确,在这个荷尔蒙还是继续泛滥的年纪,是不会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思考那些政治上的事情的,西昂图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庄园中最雄伟辉煌的一处别墅不远处停了下来,吩咐道:“待会儿,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千万别乱说话,否则触怒了那位先生,我面子再大也救不了你!”
艾梭连连点头,看向车窗外绿得发亮的草坪,目光中充满了茫然。
身着白色得体职业装的女管家迎了上来:“警长先生,您要稍候片刻,吴先生正在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不如您和这位先生先到西厅里用些茶?吴先生的老朋友刚刚从华夏浙北带来了一些上好的白茶,先生吩咐请您品尝品尝。”训练有素的女管家说话时不卑不亢,却也不失礼节,总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是面对着这位在这处庄园里地位颇高的女管高,西图昂也仍旧不敢造次,甚至有些紧张地搓着手:“那就麻烦碧姬女士带路了!”
被他称为“碧姬女士的”女管家对着两人微微颌首,转身在前方带路,她穿着板薄的平底鞋,但走路时仍旧左右摆胯,身姿妖娆得让跟在身后的艾梭连咽了好几口口水。突然想起警长的吩咐,他才连忙收回目光,只是看向警长西图昂的时候,他发现警长炽热的目光也停留在前方那看不出年纪的女子的臂胯间,不由得心中好笑。
别墅的正门足有三、四人的高度,进了门是一排博古架,墙上高悬着主人从各地收回来的名家画作,金碧辉煌的装饰让左顾右盼的艾梭看上去像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直到左拐进了所谓的西厅,艾梭也没能合上嘴巴。
“两位请稍候,吴先生见完客人就会过来。”碧姬安排佣人泡了茶,便分别向两人微微点头退出了西厅。
茶香腾起,西图昂微微咋舌:“这就是白茶?”
那年轻的女佣只点头微笑,却不说话。
艾梭捧起杯子尝了一口,却被烫得直抽凉气,那女佣适时地送了一杯凉水上前,年轻的警察仰头便把凉水喝得一干二净:“我还是喝这个吧,这茶也太烫了。”
西图昂却捧着杯子,轻轻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煞有其事地道:“艾梭,你要学会享受贵族的生活,否则往后跟着吴先生赚了钱,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花出去!”
艾梭指着面前的杯子问那不说话的女佣:“这茶叶挺贵吧?”
那女佣微微耸肩摇头,却还是不说话。
艾梭觉得有些奇怪:“你……你是哑吧?”
女佣笑了笑,微微张开嘴,艾梭便觉得一股子凉气顿时从脚底板窜上脑门子——那女佣口中只有半截舌头,从那切面看,舌头是生生被割掉的。
西昂图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刚刚喝进口中的茶便差一点喷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捂着嘴,将滚烫的茶水喝了进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本觉得豪华得令人发指的会客厅此时却多了几份说不出的诡异。
待那女佣退到一旁后,艾梭才小心翼翼地凑到西昂图的面前:“警长,这个吴先生是什么人?”
西昂图微微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吴将军的朋友,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在缅光据说有很多地都是他的,他的产业遍布东南亚各国,像这样的庄园,只是他众多产业其中的一处而已。”
艾梭的声音突然压得更低了些:“那我们往返于华夏和缅国间的生意……”
西昂图打断他道:“不要在这里说这件事情。”
艾梭连忙坐直了身子,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两人正襟危坐,也不交谈,直到走廊上响起爽朗的笑声,西厅的门被人打开,而后传来一个男中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警长久等了!”
西昂图连忙站起身,恭敬地欠身相迎:“哪里哪里,吴先生您太客气了,能为先生效劳,是我们吴帕市警察局的荣幸!”
艾梭稍机偷偷打量着笑着走过来的吴先生,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子,因为留着胡子,所以分辨不出具体的年纪,身上穿着件普普通通的居家服,脚上趿着一双拖鞋,没有一丝一毫成功人士的样子,相反倒是像个人畜无害的富家翁。
那吴先生也看了艾梭一眼,笑着问道:“这位是……”
西昂图连忙介绍道:“吴先生,这是艾梭,接下来很多事情会交给他去具体办理。艾梭是缅光大学的高材生,前两年还去华夏警察系统交流学习过一段时间,在工作上有丰富的经验,而且他说着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这对吴先生的事业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哦?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吴先生夸奖道,而后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沙发,“来来来,不要拘谨,坐下聊坐下聊!”
两人均只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听那吴先生道:“这次吴帕市的旧城改造工程无论是对吴帕市还是对将军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二位相助啊!”
“吴先生您太客气了,只要您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们吴帕市警察局都会冲在第一线!”西昂图有些激动,脸上黑痣上的毛发也随着脸部的肌肉微微颤抖着。
“刀山火海没那么夸张,这旧城改造涉及到大量的资金和人员调配,难免会碰到很多困难,到时候还希望二位能不惜援手啊!将来等旧城改造完毕,里面必然有二位的一杯羹!”商人便是商人,诱饵很快便抛了出来。
西昂图激动地站了起来:“吴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二人必当尽心尽力!”
吴先生摆摆手:“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两位的。”
西昂图连忙道:“谈不上拜托,吴先生吩咐就是。”
吴先生看了看周围的佣人和保镖道:“你们先出去。”待得那些人都离开了西厅,他才微微往前挪了挪身子,凑上来小声道,“听说孟芒的五昭寺很灵验,我这人也信佛的,所以每月有些东西,想请警长帮忙带出去!”
闻言,西昂图脸色猛地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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