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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老领导

    李云道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换个思路?”

    黄达培愣一下,显然没明白这位年轻的代理市委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政府搭台,群众唱戏。去过祖国宝岛吗?”李云道笑着问道。

    黄达培也很聪明,立马便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财政出钱弄块地方,然后交给老百姓自己去运作?”

    李云道点点头又摇摇头:“财政出钱还是民间出钱这个你们可以商讨,但也不能完全由摆地摊的老百姓自己运作,作为管理方,我们要合理引导业态。这一点,可以向那些干商业地产的民间企业学习嘛!”

    黄达培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李书记,我懂您的意思了!我今天就开始着手做调研,组织班子成员尽快拿出一套方案来!”

    这就是书记、市长一肩挑的好处了,一把手、二把手是同一个人,很多事情都会少了一些出于平衡考虑的阻力,不同政见之间的站队现象也会因此少了不少。对于黄达培的识趣,李云道还是很欣赏的,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比自己足足大了一轮年纪的县委书记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肯埋头干些事情的聪明人。

    又针对夜市做了一些探讨后,李云道才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昨晚的行动:“一早就听贾牧同志来跟我报喜了,说是昨晚的行动很成功。”

    黄达培显然还沉浸在刚刚与市委书记热烈的探讨氛围里,突然话风一转,顿时便反应过来,态度诚恳道:“李书记,王民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我足够的警觉,接下来的工作里,反腐倡廉和扫黑除恶都将成为我们卧龙县的重头戏!”

    李云道摆摆手道:“也不要上纲上线,其实如果不是德宁书记来汇报工作时提了一口,我可能现在还不知道。你应该清楚,我之前一直在公安的,也在一线待了很长时间,一线的公安干警有多辛苦,我比谁都明白。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那些害群之马混进我们的执法队伍。你要知道,改革开放四十年了,我们的经济发展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社会各阶层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尖锐,网上现在也有很多针对我们执法队伍的污蔑和谣言,为什么,就是因为有那些害群之马的存在,一粒屎坏了一缸酱,公安干警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不辞劳苦,我在一线就看到过很多人因  为各种原因受伤,但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出来的功劳和形象,就被那些混帐东西在一夜之间摧毁得一干二净。执法队伍怎么赢得人民群众的信任?靠的不单单是宣传,还有实干!”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王民的事情,我原本是不想多管的,但是考虑到王民这个人社会关系的复杂性,我才让贾牧昨晚来督阵,一来表示我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二来也是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在反腐倡廉这件事情上,绝没有回旋的余地。另外,其实也是担心有人会为难你

    !”

    黄达培还是有些感动的,王民虽然只是县经侦大队的大队长,但是他的岳父却是鹿城市的一位老领导,尽管那位老人家退下来已经有些年月了,但在鹿城的影响力还是在的,不少他经手提拔的干部,多多少少还是会卖些面子的。

    “谢谢李书记的体谅!”黄达培真诚道,“当然,还要感谢震泓副市长提供的警力协助,其实昨晚行动前我是下了保守秘密的禁令的,就是怕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到处找关系,现在好了!”

    李云道笑道:“只要证据充分,再大的面子也大不过法律!”

    李云道在卧龙县委书记黄达培的办公桌里待了一上午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卧龙县的各个角落,甚至鹿城市的某些人也通过一些特殊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

    此时鹿城市的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小区里,王民的妻子周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坐在沙发对面的老人哭诉着:“爸,他们就这样把我们家王民给带走了,也不跟您提前打声招呼,压根儿就没把您放在眼里,爸,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啊,王民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打击报复!”

    坐在周颖对面的老者古稀之年,此时微闭着双眼,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女儿的哭诉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情绪,他便如同入定地老僧一般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周颖哭得累了,擤了把鼻涕,歪着嘴道:“爸,您倒是说句话啊!那新来的市委书记叫李云道,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我们家王民给放出来吧!”

    “胡闹!”沉默了许久的老人终于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将对面的周颖吓了一跳,刚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下去。老爷子在退休前也已经是人大副主任,算是市领导,在权力的宝座上坐得时间长了,虽然退下来了,但总还是带着三分霸气。

    “爸……”周颖偷偷打量着对面的老人,见老人终于睁开浑浊的眼睛,这才又诉苦道,“爸,就算王民有一百个不是,要动他,是不是也该跟咱家打声招呼?那个新来的李云道,一点儿都不懂规矩,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老人鼻孔轻轻出气,周颖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这样的神态和表情,说明老头子对这事儿上心了。王民那个死鬼虽然很少回家,但作为经侦大队长的夫人,这些年她也还是拿了不少实惠的,逢年过节来家里送礼的也不在少数,这两年抓得紧了,送实物的人少了,相反送卡送钱的却是更多了起来。现在王民被抓,纪委还来家里看了看,好在她把东西都提前转移到了另一处地方,只是一想起今后没了这些进项,便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了,我给兴邦打个电话!”老爷子点了点头,终于给了句话。

    周颖大喜过望:“嗯嗯嗯,给兴邦书记打一定管用,新来的小年轻毛儿都没长齐呢,兴邦书记开口,李云道一定

    会给面子的。”

    老人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你这贪小便宜的性格,从小就养成了,这一点我跟你妈说过多少次,要你改要你改,如若不是你这些年背着王民收那些钱财,恐怕外面的高利贷闹得再凶,也查不到王民的头上来。这几年不比从前了,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收敛些,现在出事了,你也才就消停了!”

    周颖大窘,红着脸道:“爸,有事说事,干嘛又说我!”

    老人轻哼一声:“你去厨房看看你妈吧,我打几个电话!”

    周颖出了书房,又偷偷折回,靠在门上听到老人在电话里说了“兴邦啊”这样的称呼,这才定下心来。市委副书记向兴邦当年是老爷子的下属,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这种忙,老爷子开口,他自然是不会推脱的,至少在周颖看来是这样的。

    此时电话那头的向兴邦正在办公室审阅一份从李云道办公室转阅出来的关于人才引进的文件,接到老领导的电话他本能地就反应过来老人应该冲着昨天夜里的事情来的,果不其然,等老人开了口,向兴邦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卧龙县经侦大队长王民被两规的事情,今天一早他就知道了,王民是老领导周振雄的女婿,这一点他也是清楚的,但他没想到老爷子退下来这么多年了,如今居然糊涂到了这种程度——如今这种反腐倡廉、扫黑除恶的节骨眼上,谁敢去捞人?而且新来的小书记又是出了名的急先锋,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弄僵了自己跟小书记的关系,那岂不是不妙?

    “老领导,这件事我也是刚刚听说,要不这样,您等我电话,我先了解一下情况。”面对老领导,向兴邦也没把话说死了,只是想打个太极,到时候自己不回电话也不接电话便是。

    没想到他刚说完,那边周振雄便道:“听说新来的年轻书记才三十出头,现在党内的干部都年轻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人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到来看望慰问一下老同志,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教养和情操!”

    听到这种说法,向兴邦微微苦笑摇头,看来自己这位老领导还真是老糊涂了,官场上本就有“宁欺老不欺少”的说法,一个三十来岁的地级市一把手,往后能走到哪一步,连向兴邦都不敢去想,老爷子这摆明了是要跟新来的书记叫板啊,向兴邦开始有些后悔接这个电话了。

    “是是,老领导,您先别急,我先打几个电话了解一下,看看王民现在被关在哪儿。”

    “这样吧,你跟那个李云道说一说,就说我要见他。他要是忙没时间的话,我就来市委找他!我就不信了,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到了最后,连个送终的人也不给我老头子留一个吗?这难道就是组织对我们这些老同志的关怀和敬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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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李书记的雄心与魄力

    挂了电话,向兴邦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的这位老领导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种节骨眼上,谁跳出来谁就是炮灰,眼下这格局是再清楚不过了。小书记新官上任,之前三把火一把未烧,如今终于放出一把杀招“反腐”,这个时候凡是裤子里不干净的谁都打算先夹着尾巴做人,否则真要在这会儿撞在小书记的枪口上,怕是下场会比那位卧龙县公安局经侦大队长还要难堪。

    王民这个人向兴邦是见过的,印象谈不上好坏,只是因为老领导的关系,在其升职时跟卧龙那边打过招呼,之后王民为表示谢意,来家里坐了坐,还提了两瓶酒、两条烟,后来向兴邦才发现烟里居然塞了整整十万块钱。钱客客气气地退了回去,但烟酒碍于老领导的面子,还是留了下来。此时向兴邦心中一阵后怕,当初如果拿了那十万块钱,怕是得到王民被两规的消息后,自己也要坐立不安了。不过他相信此时此刻,鹿城体制里定然是有人坐立不安的,因为不见得每个人都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按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位经侦大队长的问题可不单单是收受贿赂,更大的问题应该还是涉黑。

    李云道在江北的那场扫黑除恶几乎在全国公安系统里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北方很多省份如今也都在学江北,企图肃清阻碍地方经济发展的顽痼黑恶势力,但效果都不甚理想。向兴邦敢肯定,从公安体系出身的李云道到鹿城来,头三把火里头定然是会包括扫黑除恶这样的大杀招。此时他脑中浮现了小书记那张笑脸迎人的面孔,热情,单纯,但骨子里的强势和手腕之硬,恐怕这是鹿城官场里的很多人都始料不及的。

    要不要帮周振雄的女婿去说情?向兴邦有些举棋不定,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拿起话筒:“你好,哪位?”

    话筒里传来李云道略带笑意的声音:“向书记,你这会儿空不空,我想找你谈点事情。”

    向兴邦心中正想着李云道的事情,此时冷不丁听到李云道的声音,总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秘密仿佛被人揭开了一般,让他有些紧张,他甚至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好的好的,李书记,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的向兴邦有些忐忑,说实话,以往梁实康和刘常德内斗时,他这个闲散副书记又兼了统战部部长,又很少会介入梁、刘之间的争斗,所以作为中间派倒也过得悠闲自在,如今一肩双挑的小书记来了,昨天又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一人,这向整个鹿城官场释放一个很鲜明的信号——小书记眼里容不下沙子。

    向兴邦在市委一号楼办公,走向二号楼的时候他一直在琢磨小书记找自己的目的何在,但直到行至办公室门口时,他还是没能想明白。

    “向书记,李书记在等您!”贾牧起身相迎,他

    只补了两个钟头的觉,就起来跟冉雨他们汇合了。

    “嗯!”向兴邦点了点头,便独自敲门进了办公室。

    “这么快?”李云道刚刚正站在一幅巨大的鹿城地图前看着些什么,此时笑着将向兴邦迎到会议桌旁——沙发会客区在李云道的授意下改成了会议桌的形式,这让最近头一回来这间办公室的向兴邦觉得有些新奇。“沙发太软了,影响思考,我让老倪换成会议桌了!”李云道笑着招呼向兴邦坐下,外面贾牧已经泡好了茶送了进来。

    待贾牧关门离开,李云道才笑道:“兴邦书记,昨天卧龙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向兴邦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嗯,刚刚一位老领导还给我来过电话询问这件事情。”

    李云道笑着问道:“那么,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在体制里当领导问出“你怎么看”这样的问题时,多数时间里问出问题的人本身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你肯定的答案,或者用这种方法来鉴定政见的相同与否。年轻的时候,向兴邦就吃过这方面的亏,如今五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早就熟悉了这些套路。

    “大快人心。”向兴邦用这四个字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但在得到李云道的肯定后,他又适时地提醒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李书记,刚刚原来人大的老主任周振雄,也是我的老领导,刚刚的确打电话来询问案子的情况了。不过也可以理解,王民是周振雄的小女婿,应该是姑娘回家找老头子帮忙了,所以那边打了电话来问问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云道看了向兴邦一眼,对于这位如今在鹿城常委序列里仅次于自己的副书记,他还是发自内心的佩服的。在来鹿城前,梁、刘内斗的格局是人尽皆知的,梁强刘弱,梁实康几乎只手遮天的形势下,这位向副书记还能始终保持着两不相帮,这已经足以说明其足够的政治智慧和和高明的为人处事手法。刚刚的话他表达得就很恰当,首先摆明立场告诉自己他是坚决支持反腐的,而后才小心地点出王民背后的社会关系,无论从语言还是神态上,都更能让人觉得他是在替李云道着想,以免得罪了那些桃李遍鹿城的退休老干部。

    “嗯,王民的岳父是老主任周振雄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之所以没有提前打招呼,只是怕消息走漏了他们会销毁证据,不过现在证据都在柳震泓手里了,我也的确该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周老。这样吧,离春节也不远了,定个时间,喊上老干部局的负责人,你跟我一起辛苦跑一趟,前辈们为了鹿城也都是呕心沥血了大半辈子,倒是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李云道笑着说道。

    听到这些话,向兴邦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刚刚还真担心小书记意气用事,到时候把一众把

    老干部全得罪了,有些话传到省里怕是对往后的仕途会产生一些影响,但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多虑了,小书记面面俱到的修养显然已经不是一个三十开外的年轻人就可以做到的,这让向兴邦觉得,李云道背后一定有一个甚至一群在为他出谋划策的智囊团队。

    谈完周振雄的事情,李云道将话题引向经济领域:“我最近抽时间下去调研了一些地方,时间太短,还没能走完,我说说我看到的一些现象和思考,你听听看,毕竟你在鹿城待的时间比我长得多,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探讨探讨。”

    向兴邦愣了一下,他是分管组织人事以及统战的副书记,经济上的事情他向来是不过问的,尤其在梁实康时代,刘常德是市长,他更不可能在市府负责的事情上指手划脚,但在鹿城这些年,哪怕没有理性的认识,感情的看法他自己还是总结出来一些的。

    向兴邦在李云道的办公室里一直待到天黑,从2号楼走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院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风有点大,却并不是很冷,夜风中落了叶子的白桦树树影婆娑。向兴邦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跟李云道探讨的问题上——旧的鹿城模式不行了,我们要开创全新的鹿城模式。

    这是以往任何一届班子都没有提出来过的,也许的的确确是因为国内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原先那种任由民营经济下海冲闯、摸着石头过河的粗放式的模式真的需要由政府来做一些方向性的引导了。

    “要用战略的眼光和思维来看待眼下的鹿城,我们要做的规划不是三年五年的任期内的事情,而是二十、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和百年的长期规划。”

    李云道的话直到向兴邦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回荡在他的耳畔,为鹿城百姓规划百年这种想法此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但那个年仅三十出头的年轻书记却提出来了,而且也的的确确在思考着这些的命题。作为一个老党员,尤其是在体制里干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已经是“老油条”了,这样的话如果被别人听了去,定会觉得小书记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但向兴邦却隐隐有些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种当真实践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同僚了,多数的时候,他在冷眼旁观类似梁实康和刘常德这样的窝里斗。小书记的一番话是极具鼓动性的,如果他这会儿还是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今天这番话下来,免不了是想要跟着小书记一起干出一番事业,不谈惊天动地,但起码能在史书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他已经五十出头了,他能预感得到,自己的下一站应该是到浙北下面某个地级市任二把手,也就是市长,但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自己当了市长,自己会不会有像小书记这种为百姓谋百年福利的雄心与魄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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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幕后黑手

    副市长、公安局长柳震泓将车停在市委家属大院的路边,有些头疼地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地方。一把手书记约自己来家里吃饭,这对旁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对于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的柳震泓来说,却是有些头痛的,他甚至这段时间都没敢去李云道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两周的时间早就过去了,但梁实康被杀案仍旧毫无进展。那晚给梁实康开快艇的计帅消失了,凭着柳震泓在公安体系里破了无数大案要案的经验来看,计帅应该也凶多吉少了。计帅跟的涉黑人士汪胜却是一问三不知,下面也的确对汪胜做了一些调查,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汪胜与梁实康根本就不认识,更不用说什么杀人动机了。

    他在夜风中抽了根烟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摁响门铃,来开门的不是李云道,而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子,一见穿着制服的柳震泓,小伙子便咧嘴笑道:“是柳市长吧?快进来,我哥在书房!”

    柳震泓猜测这应该是李云道的朋友或亲戚一类的小朋友,也没多说什么,换了鞋就直奔书房。书房的门没关,那个身姿越来越挺拔的年轻市委书记站在墙边,白墙上用投影仪投射着整个鹿城大市范围的地图。柳震泓敲了敲门框,里面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嘿,来了?进来呢,咱俩还客气啥!对了,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在鹿城市域范围内,现在还有哪几块棚户区没有拆迁改造,另外普通老百姓对哪一块区域的治安最不满意。”

    柳震泓有些好奇:“这是要干嘛用的?”

    李云道笑道:“做一些大胆的设想和推演,想想总不会有错的。”

    两人站在地图前探讨了半个钟头,直到那年轻的小伙子依在书房门框上道:“二位领导,准备开饭了!”

    回到餐厅,柳震泓才发现刚刚在厨房做饭的不是开门的年轻小伙子,而是一个围着围裙的姑娘,看样子大学毕业不久,围着围裙扎着马尾,见他们出来便笑道:“哥,我现在吃素,您跟柳市长也跟着我将就将就啊!”

    李云道笑着指向那姑娘道:“老柳,这是我小姑的女儿顾小西,这小赤佬叫斐宝宝,是我兄弟,现在暂时是小西的男朋友。”

    斐大少嘿嘿笑道:“暂时是男朋友,马上就是老公,马上马上!”

    顾小西也很大方:“你们坐,我再去炒个菜,很快!”

    “老柳,要不要喝两盅?”李云道笑着问道。

    “当然当然,我这酒虫啊,嘿,在家你嫂子不让喝,在外头有组织管着不让喝,也就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能偷尝两口。”柳震泓笑着道,“放心,喝酒不开车,我待会儿打车回去,明儿再来取车。”

    斐宝宝变戏法一样地拎出一曲江州老窖:“哥,知道你对这酒有感情,嘿嘿,还是我这个弟弟好吧!”

    李云道接过酒瓶,果然是新包装的江州老窖

    ,晃了晃瓶子,有些感慨:“在江州的时候,这老窖可没少喝,我跟当时的一把手书记一起去酒厂考察过,百分百粮食酿造的好酒,但在全国却名气不响,就我看来,比现在市面上很多几百一瓶的勾兑酒要强得多啊!”

    柳震泓也是个老酒虫,接过二话不说打开瓶盖,酒香浓郁扑鼻:“嘿,还真是好酒,今儿有口福了。可惜只能喝两盅,否则回去媳妇儿给闻出来了,免不了又要一阵唠叨。”

    李云道笑道:“嫂子那是担心你胃出血复发。你毛病,都是在一线办案时熬出来的,也算是工伤啊!”

    柳震泓却叹息一声摇头:“比起这些年牺牲在一线的战友们,我这点工伤算得了啥呢?”

    这个话题让饭店上的气氛有些沉重,直到顾小西炒完菜端上来,才发现两人面色沉重,拉了拉一旁斐宝宝的裤腿:“这是咋了?”

    斐宝宝道:“哥和柳市长在缅怀这些年在一线牺牲的兄弟。”

    顾小西恍然:“哥,挺开心的日子,别想这么沉重的话题,我爸现在也算是你们全国警察的头目,也没见他天天吃不下饭呀,来来来,我陪你们喝一杯!”顾炎然今年已经正式调回部里,而且接任一把手部长,自然当得了“头目”这个称号。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便将柳震泓吓了一跳,对于李云道的背景,他多多少少有些知悉,只知道是京城的某个红色家族成员,但具体的却是不了解的,此时听顾小西一说,结合“顾”姓,他哪里还猜不出这姑娘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李云道看到柳震泓的脸色,笑着介绍道:“顾炎然是我小姑父,小西小女儿,上面还有个哥哥,叫小北。”

    柳震泓苦着脸小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李云道笑道:“你也没问我啊!”

    众人哈哈大笑,柳震泓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顾小西自然也不是蒋青鸾那类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公主,跟斐宝宝谈了恋爱后,小姑娘愈发成熟起来,就连往常从来不干的家务活,也主动承担起来不少,斐宝宝在江州创业的这些日子里,她时不时就会飞过去,绿色家产品基地里的活儿她也没少帮着干,活泼可爱的大姑娘如今终于有了点成熟的味道,因而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回到书房,柳震泓才终于切入正题:“李书记,梁实康案子……”他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我们已经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但进展并不大,开冲锋艇的计帅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估计应该也已经凶多吉少了,而且也不排除在梁实康遇害的当晚,他也被人谋杀抛尸入海的可能。”

    李云道点头沉声道:“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现场一定还有第三个人。当然,也不能排除计帅办完了事情后,有人想他永远闭嘴,等他现身才又下了手。查过计帅名下的往来账户吗?”

    柳震泓点头:“查了,

    但没有什么异常,卡上也就几千块钱。住处我们也去搜了,显然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家里也没有现金或者其它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云道想了想道:“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如果我是幕后黑手,让计帅这种人办事,自然是要给定金和尾款的,会不会是在计帅办完了事情找幕后黑手拿尾款的时候,被另外的人谋杀了?”

    柳震泓重重点头:“嗯,这种可能性应该更大,但是凶手谋杀梁实康的手法,和那天企图造就车祸的水泥罐车司机被杀一案的作案手法,两者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虽然目前还没有并案,但如果都是计帅干的话,就只能说明计帅还活着……”

    “不……”李云道打断他道,“作案手法其实是可以模仿的,如果凶手就想引导你认为作案人是计帅,而计帅又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这两桩案子就都变成了无头公案了。”

    柳震泓微微一怔,而后道:“的确,如果我是幕后黑手,这样的结局自然是我最想看到的,警方不可能永远无休止地派出人力物力调查这件案子,哪怕死的那个人是前任市委书记!”

    李云道叹息一声道:“省委于书记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啊,昨天还亲自给我发过短信询问案子的进展,我怕你有压力,所以当时也没跟你提。”

    柳震泓叹息摇头:“能搜集到的证据太少了!”

    “对了,那晚跟梁书记一起喝酒的宋教授调查过了吗?”李云道问道。

    “嗯,从北方一回来,他就主动联系我们了,还来了局里一趟,很配合。从目前来看,他的嫌疑还不能完全排除,但是我们也的确找不到他会作案的动机,而且毕竟他是梁书记的老同学,据说两人读书时就睡上下铺,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李云道摇头道:“越是这样,他的嫌疑就越大。我在进修犯罪心理学的时候读到过一句话,‘越是不像凶手的人就越有可能是主谋’,当然,他是从心理学的层面来分析凶手的脱罪心态。从本质上来看,谋杀的起因除了激情犯罪外,多数原因都源自于利益或者女人。梁实康的官声还是不错的,这些年还没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据说夫妻感情也不错,所以这一点可以排除。但利益上,宋清博在百岛区拿下了不少地方,这一点上跟身为市委书记的梁实康利益是共通的,一个赚钱,一个捞政治资本,但是如果百岛区那边并非两人当初想象的那样,可能在某些问题上就会产生分歧。杀人嘛,有时候往往是一念之间的,而且杀了一个后,过了心理那道槛,再杀另外一个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了。这样吧,你重点查一查百岛区宋清博名下的那些产业,看看近期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我总感觉,那个一边当着教授一面做着生意的宋清博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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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智商170的孩子

    临近春节,鹿城这座海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每年快到春节时,市里班子成员总是会一起去慰问那些退下来的老干部,一来是表达组织对这些退休干部的关爱,两来也的的确确是因为退下来的这些老人家能量依旧不容小觑,而且喜欢较真,几个电话便很可能将某些问题反应到省里去。所以历界班子成员对于老干部事宜一直都很重视,逢年过节也都会有相应的表示。

    这天上午,李云道在向兴邦和老干部局一应人等的陪同下走访了干部疗养所和几位在家中养老的老人,也算宾主皆欢,只是到了周振雄家中时,遇了一些小插曲——老人家闭门谢客。女儿周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身材矮胖,满脸黄褐斑,时潮的栗色卷发顶在她的脑袋上总觉得如同草窝一般。看到李云道为首的班子成员,她倒是很热情地在别墅小院里接待着众人:“各位领导别介意啊,这两天老爷子身体不太舒服,各位领导别往心里去!”

    这段时间周颖一直在想方设法“营救”被纪委带走的王民,但找了一圈关系,最后却只得到一个消息,人被带去外地了,她也就猜到,丈夫王民这次怕是要载大跟头了。她也缠着老爷子打了不少电话,但汇总回来的消息只有一个:新来的市委书记李云道油盐不进,谁打招呼都不予理睬。

    强势!这是周颖得出的第一个结论,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了。老头子爱面子,将李云道拒之门外,但周颖不敢,因为她自己手上也不干净,如果王民栽了,自己也很有可能被牵连进去,毕竟之前很多人送的礼金都是经她的手处理的。

    “哦,既然周老身体不适,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这样吧,兴邦同志,明天请市里的老年病专家主任登门来帮周老看看,这有病咱就得治,不能讳疾忌医嘛!”李云道自然也知道这是周振雄在跟自己闹脾气,不过他倒并不介意,对于一个老糊涂的老人家,只要不太过份,他自然没必要上纲上线,只轻飘飘地一语带过,便领着市里一众人掉头上车。

    周颖一直将李云道等人送回市里安排的考斯特,这才怏怏而归,进了门便看到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不由得长叹道:“爸,这会儿也不是生气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去见见李云道,没准他还能跟您三分薄面。”

    周振雄轻哼一声:“让我去给那个唐儿低头?笑话!传出去我老周的脸往哪儿搁,我还要不要去见那些老兄弟了?”

    周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苦着脸道:“爸,我现在别的不担心了,反正王民被判就也判了,可万一牵扯到我身上来……”

    周振雄怒道:“他敢!这个外来的小瘪三,别以为一肩双挑了就有多了不起了,想当年这鹿城不都是我们这代人一砖一瓦地建设起来的?他算个球啊,他要是想动你,我老周就带一众兄弟去市委跟他拼命!”

    得了老头子的话,周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爸,您看要不要给朱叔叔打个电话……”

    周振雄摇头道:“现在还不到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人家的棋才走了一步,我们就乱了阵脚亮底牌,显然是不合适的。等等,看他还会不会得寸进尺!王民的事情你暂时先不要再动用外面的力量了,我预感有一场风暴就要在鹿城降临了,你别被卷进去!”

    “风暴?”周颖在卫生局工作,也算体制里的人,捋了捋爆炸型的卷发奇道,“什么风暴?”

    周振雄轻哼一声道:“之前梁实康掌控鹿城的时候,因为作风太强硬了,所以很多问题都被暂时压了下来。现在换了个人,还是个小年轻,体制从来都不缺少把资历当成硬实力的人,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有些之前被梁实康硬压下来的矛盾,总会慢爆发出来的。李云道现在祭出了反腐的大杀器,就是想压住这拔人,但在我看来,他的底牌亮得有些过早了。而且……”他顿了顿,“他选错了拿来祭旗的对象。”

    周颖忙点头道:“爸,您分析得太有道理了。可是今儿您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他,会不会……”

    周振雄冷笑一声:“面子?哼,面子是自己给自己的,他自己都不给自己面子,还指望旁人来给他脸面不成?”

    离开周家的考斯特上,向兴邦有些忐忑地观察着小书记的脸色,刚刚为何被周振雄拒之门外,他是非常清楚的,王民是周家的女婿,周振雄在乎的不是王民双规不双规本身,他真正在乎的是市里动自家人居然加招呼都不打,这让他很没面子。

    面子这种东西对于新时代的年轻人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在体制里享受了太多年既得利益和权力的老一辈人来说,有时候面子比性命更重要。

    向兴邦观察了很久,却发现李云道神色如常,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上心。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书记真的不在乎,另一种可能性就略有些可怕了——小书记已经到了喜形不露色的地步,这哪里像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会有的城府?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也许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兴邦同志,振雄主任是你的老领导吧?”李云道突然回头,将正琢磨着心事的向兴邦吓了一大跳。

    “呃……是是是,振雄主任当副区长的时候,我那会儿刚刚参加工作,在他手下跑腿!”向兴邦解释道。

    “嗯,那就好。刚刚周主任的女儿说他身体不适,落实医生来看一看的事情,你督促着些!”

    “好的。”向兴邦很认真地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一事项。

    这一幕一起来参加慰问老干部活动的班子成员都看在眼里,很多还没有跟小书记正式打过交道的人都开始犯起了嘀咕——以向兴邦的资历,难道还需要向小书记这般俯首称臣不成?还是

    说,小书记之前以雷霆之势拿下了周家的女婿,把这位向来中立的副书记给震慑住了?

    在梁实康主政鹿城的时代,向兴邦从不介入梁、刘之间的争斗,却也一样活得自在潇洒,其政治智慧如此便可窥一斑。如今却在小书记面前一改以往混日子的风格,这便让众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众人对小书记的好奇,一直持续到市里的两会,在两会上,李云道的“代市长”终于拿掉了那个“代”字,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市长。因为刘常德走很急,所以前一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也是由李云道来作的。

    两会结束后,春节的步伐便来得更急促了,就连市委市政府的大院里,也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2号楼李云道的办公室里,正值早上八点,阳光淡淡地洒落在窗台上的几盆绿植上,这严冬腊月的天气,也就只有这几株绿萝长势喜人。它们是李云道从北清大学宿舍带到鹿城来的,临走前还被乐胖子抢去了两盆。似乎这种麒麟叶属植物更喜欢湿润一些鹿城,来到这里后,枝叶都繁茂了许多。

    李云道支在桌上平板里传来点点的欢呼声,眨着大眼睛的小姑娘在万里之外看着屏幕里的父亲便开始泪眼朦胧:“爸爸,点点想你了!”

    凤驹乖巧地依在妹妹身边,看看屏幕里的父亲,转身便抬手帮妹妹擦去脸上的泪痕。

    跟老美的谈判结果很不理想,阮钰这些天一直在美国各大州之间疲于奔命,联系了一些她相熟的议员,但似乎并不没有在谈判中取得理想的效果。

    “点点,爸爸调回浙北了,现在在鹿城工作,这次春节你和哥哥回来后,就在鹿城陪着爸爸好不好?”李云道看着孤单的一对儿女,心中涌起诸多不忍。自己忙于事业,夭夭忙着救国救民,阮钰忙着谈判,凤驹和点点这段时间更多的时候都是保姆在带着——虽然保姆也都是美国常春藤盟校的高材生,但对于成长中的孩子来说,父母的陪伴才是最为重要的。

    听到李云道的话,点点瞬间便破涕为笑,使劲地点头:“嗯嗯嗯,爸爸,我和哥哥一定很听话,一定不会妨碍你们大人工作的!”

    童言无忌,但也是最为真诚的,李云道鼻子有些发酸,他也使劲点头:“嗯,爸爸提前帮你和哥哥都物色好学校,你们来了这边,过了春节就能去上学!”

    凤驹也笑着点头,修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闭口禅的孩子还是没有说话,更多的时间都是倾听。除了不会说话外,阮钰高薪聘请的常春藤盟校的高材生给他做过智商测试,结果令这帮哈佛、耶鲁毕业的天之骄子们大为吃惊——一个不过五、六岁的不会说话的孩子,智商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达到了接近170的水平,这已经几乎是天才一般的孩子了。

    关于凤驹,其实想写点不一样的东西,以后应该会在公众号“仲星羽”上作为番外更新吧!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书记的另一面

    贾牧这段时间状态很好,跟着新来的李书记跑得很累很辛苦,但他却觉得很充实,比那时候跟着刘常德的时候要充实得多,最关键的是他从新来的李书记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本来今天他觉得自己起得已经足够早了,在政府办人人过了九点才会露脸的大楼里,他不到八点就进了办公室,却听到李书记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李云道喜欢喝茶,尤其是西湖龙井和洞庭碧螺,贾牧现在进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帮李书记泡茶,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今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小书记。

    每一个人都是多面的,在外面再如何铁血的男人,回到家中面对妻儿也总是会露出柔情的一面。这是贾牧第一次看到李书记跟孩子们视频,同样也是他头一回看到这位杀伐果敢的年轻书记露出如此慈父的一面。

    “凤驹,你是哥哥,爸爸和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李云道似乎很不忍心把如此沉重的压力压在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身上,这孩子自幼聪慧,用十力的话来说,是如同大师父一般生而知之的那一类人,但自己缺位了孩子成长的过程,当父亲的内心深处总还是会欠疚的。

    那修着自娘胎里带出来的闭口禅的孩子对着李云道嘴角上扬,露出令人无比暖心的微笑,将身边的妹妹搂在怀里,冲屏幕里的父亲重重点头。

    贾牧有些好奇,似乎他只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却从头到尾没有听到那男孩发出任何声响,但李书记的的确确是在跟那男孩子说着话,趁着把茶杯送到李书记手边的时候,他偷偷瞟了一眼屏幕,那玉雕粉琢的两个孩子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男孩眉宇间跟李书记有些相像,但更多了一丝俊俏,这点也许是随母亲吧,男孩身边是个眼睛很大的小妮子,有些像眼下网红视频社交APP里的明星小孩,但却多了几份灵气。

    “谢谢!”李云道还是没忘记道谢,这也是贾牧从他身上学到的一点——无论多大的领导,对下属也保持着足够的尊重,这并不会让人觉得失了威信,相反会让部下更有种发自内心地尊重。

    正当贾牧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视频里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李云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凤驹和点点还能出什么问题!”

    屏幕出现了一个俨然已经是少女模样的小道姑,唇红齿白,一身道服,隔着屏幕都有股子仙气飘飘传出来。

    李云道笑道:“就是知道有你和无极大师在,我这才放心的,否则也早飞去美国将他们俩接回来了。”

    张晓蛮嘻嘻一笑,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贝齿道:“放心,我跟疯妞儿姐姐说好了,春节的时候,我送两个小家伙到鹿城去,到时候可要好生给我伺候着呢!”

    李云道难得不正经笑道:“成,我送你一个十力嘉措。”

    小道姑顿时满脸飞霞,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跟夭夭姐去雪

    山,还没有回来?”

    提到蔡桃夭,李云道微微叹息一声:“大雪山何其之大,今年又碰上了八十年不遇的大雪。”

    张晓蛮似乎看出李云道有些担心,劝慰道:“放心,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李云道皱了皱眉,小道姑连忙吐着舌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让我泄露天机。我都跟你说了,天书第三卷我已经读通了!”

    李云道摇头道:“天机便是天机,跟你读不读那晦涩的第三卷没有任何关系。”

    张晓蛮似乎怕了李云道唠叨自己,找了理由便闪了,将画面又留了凤驹和点点兄妹俩。

    快八点半的时候,父亲和孩子们的欢笑声才从办公室里消失,在外间听着声音的贾牧适时地敲门走了进来:“李书记,这是今天的行程安排,冉雨跟我已经和市委和市府这边都沟通协调过了。”他将一张行程安排表恭敬地放在李云道的面前。

    李云道似乎有些恍神,仿佛他的心神还停留在刚刚在万里之外的孩子们身上,直到过了三、四秒,他才缓过神,歉意地冲贾牧笑了笑:“不好意思,实在是有些挂念孩子们,隔得太远了,想见一面太不容易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行程安排表上,行程是市委办和市府办这边协商过的,所谓协商,应该也是以冉雨和贾牧为传话筒进行着的。他大体扫了一眼,从九点半到晚上九点半,行程安排得很满,总计有近十个行程,所幸的是今天一天都在市里,只有晚上需要出席统战那边的一个宴会。

    贾牧似乎看出了李云道的疑惑,解释道:“原本这个宴会只要向书记出席就可以了,但是省统战那边昨晚又发来最近消息,京城那边的民主党派一位副主席会出席这次活动,所以商量下来,所以需要您亲自出面。”

    李云道点点头,贾牧正欲出去,却又被李云道叫住:“之前请你打听的鹿城这边的学校,有消息了吗?”

    贾牧点点头:“嗯,公立学校里面,最好的小学是二实小,最好的幼儿园是市直机关幼儿园,最好的私立是伊顿公学,从幼儿园到高中,但都是国外的那套教学体制,学费不便宜,而且据说只招外国人。”

    李云道想了想道:“私立的就算了,打基础的阶段,还是公立学校吧。我估计幼儿园就算了,我家那两个小天才,怕是要跳级上学了。”

    贾牧笑道:“那好办,我来跟教育局那个打个招呼,入学手续什么的,到时候我去跑一趟。”

    李云道摇了摇头:“别了,你一露面,怕是人家都知道这两小家伙是我家的,到底时候没准还会给他们区别对待,我想让他们回来就是接受国内的基础教育。我夫人但是在美国给他们请了很好的家庭教师,但孩子嘛,总要学会社交的,成天让他们大眼瞪小眼,对他们个性的养成有害无益,加上国内基础教育还是值得一提的。而且,说到底还是中国人,别到时候回国来跟我飙英文,中国话都

    说不好,那就糟糕了。”

    贾牧也笑了起来:“二实小的师资力量的确很好,升学率各方面都有保障,对学生的平衡发展也很重视,倒也没有一味地只看重学习成绩。您看要不这样,我有一发小在教育局工作,我让他来处理这件事儿,就说是我家亲戚的孩子,您看成吗?”

    李云道叹了口气道:“嗯,只要别让老师们对俩儿小家伙区别对待就成。说实话,他们从小就没有太多的机会跟同龄人一起,我还真有些担心他们不太适应。”

    贾牧笑着道:“李书记,您别担心,孩子们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实在不行,我让我发小去学校转一转,点拨校长一下,现在的校长和老师,一个比一个‘懂事’。”

    李云道摇头道:“别,让他们自己去适应吧。”做父母的总是想给孩子们最好的,但李云道很清楚,人生很长,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孩子们自己去慢慢适应。

    贾牧出了办公室,冉雨悄悄凑过来问道:“喂,刚刚你跟书记聊啥呢?”两人都是秘书,一个委办一个府办,照理说应该水火不容才对,但也许是男女搭配的原因,这段时间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相当关系越来越近,甚至府办那些爱嚼舌头的家伙们已经在传着某些不入流的谣言。

    贾牧笑道:“就是上次从乐成回来的路上,李书记提到的孩子上学的事情。”这件事李云道并没有避讳两个秘书,往后两个孩子在鹿城,自己又这么忙,偶尔有些事情,难免需要贾牧和冉雨去处理。

    冉雨瞪圆了漂亮的大眼睛,今天她刷了睫毛,所以看上去格外俏皮可爱:“书记家的孩子要来我们鹿城上学了?”

    贾牧点点头:“嘿嘿,书记说了,以后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冉雨诧异地张大嘴巴,而后看到贾牧幸灾乐祸的笑声,便知道这家伙是在逗自己,伸手便作势要打,贾牧也装模作样地作出抱头鼠窜的样子,但突然一阵不协调的清咳声打断了两人的欢声笑语。

    武大庆铁青着脸站在门口,面色甚是不悦:“这是办公场合!”

    武大庆是府办秘书长,算是贾牧的顶头上司,就算李云道再欣赏贾牧,武大庆还是时不时能给他一个小秘书挖点坑跳的。

    冉雨吐了吐舌头,她倒是不怕武大庆,微笑道:“武秘书长,伟人说过的,我们要团结,活泼,严肃,紧张,这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嘛,所以放松一下,马上我们就进入状态!”她指了指墙上的钟,的确,还有几分钟才到规定的上班时间。

    武大庆瞪了冉雨一眼,但他拿委办的没有任何办法,倪昊言那家伙强势得很,又护犊子,而李云道这边他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只能留下一句“要注意分寸”就背着手离开了。

    冉雨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小声对贾牧道:“我怎么觉得他看我不顺眼?”

    今天会不会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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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藏拙

    武大庆并不只是看冉雨不顺眼,只要是倪昊言的人,他一律看不上眼,而贾牧从编制上来说,是他的部下,但是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李书记现在有任何事情都是吩咐贾牧,包括跟市委那边的沟通,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经过他就拍板了,这让作为府办负责人的他很是警惕。他也是个“聪明人”,梁、刘相争的时代里,他早就看出刘常德干不过梁实康,但作为府为头脑人物,又不好打出旗号地站到梁实康那边去,所以只好用消极怠工的方式隐晦地表达出自己对权力天平的权衡。之前刘常德调走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就托了省里的关系在走梁实康的路子,但还没等梁书记找自己谈话,就出了事情。所以这段时间武大庆心情一直很糟糕,再加上小书记相较之下似乎更信任倪昊言,这便让原本就滑到谷底的心情愈发懊糟起来。

    回到那间天花板都已经被熏黄的办公室,刚刚贾牧和冉雨“打情骂俏”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他暗暗骂了句“白眼儿狼”,拿起电话便给省里的老朋友打电话:“老穆,是我,大庆啊!刚上班儿啊?上次托你问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哦,这样啊,行,好的,还是感谢啊,下回来鹿城,到我家喝个痛快!”

    挂了电话,武大庆面色越来越沉重,两会后,李书记对他的不满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他也不是没试着靠拢表忠心,但那位年轻的书记似乎并不买账——也许是不满于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像倪昊言那样贴上去嘘寒问暖,他暗暗想着。所以他找了省里的老朋友,小书记之前在省会工作,多多少少跟省里的人总应该有些接触的,可以了解下来以后,老友老穆刚刚说了,李云道在西湖公安局的时候管刑侦和缉毒,很少愿意出来参加社会活动,几乎是独来独往,唯一聊得来的,还是几个出了名的两袖清风的老干部——那些老家伙更是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硬又臭,指望他们会帮忙居中调和怕是比盼着老母猪上树还难。

    这个局似乎难解了!武大庆从烟盒取出一根烟点上,袅袅的烟雾腾起,燃烧着的烟草气息让他寻到了一丝慰藉。唉,他叹了口气,早知道自己应该抢在倪昊言前面的,可是一个人消极怠工养成了习惯,要他突然间改变工作态度和方法,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因为武大庆造成的不快很快就因为忙碌的工作被贾牧抛到了脑后,年轻的市委书记虽然脑门子上还顶着代理两个字,但是工作却是无比勤奋,往下面跑的节奏,比历任市委书记或市长都要勤快得多。所以这段时间原本还琢磨着找机会上门来汇报工作的一把手们也慢慢习惯了——既然小书记是个务实的人,那么自己实实在在把工作做好,这才是关键点所在。

    晚宴结束,从会议中心出来,夜风正紧。贾牧连忙将手中的羽绒服给李云道披了起来,后者看着夜空,微笑着问身边的贾牧:“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收获?”

    贾牧连连点头:“书记,应该

    说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段时间了!”

    李云道笑着指了指他:“溜须拍马。”

    贾牧认真道:“书记,我这是真心话。不信您明儿问冉雨,她也是这种感觉。以往我们作为党员,背诵那些‘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走群众路线’之类的,都一直觉得是过时的话,这段时间下来,我们还真的很汗颜。”

    李云道耸耸肩:“你陪我走两步,散步回去。”

    市委家属大院离会议中心不过二十分钟的步程,又有贾牧陪着,晚宴前老文就得了指令,提前下班了。

    夜风有些冷,但却吹得让人头脑格外清醒。

    “是不是没见过我这种快让秘书跟着跑断腿的市委书记?”李云道笑着问身边缓缓落后小半步的贾牧,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些,所以李云道刻意放慢了步伐,跟他保持着平行,可是过了一会儿,贾牧又微微落后了一些距离,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其实不跟着您下来跑,真发现不了那么多的问题!”贾牧真诚道,“这一点冉雨跟我是有同感的,之前梁书记也跑,但是远没有您这么勤快。”

    “实康书记是老干部了,又是从底层一点一点干起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李云道看向夜空里为数不多的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道,“你也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干警察,对付的是犯罪份子。所以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转变思路,尤其是转变思维方式,用对付阶级敌人的思维来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换个说法,我这就叫笨鸟先飞!”

    贾牧却说道:“现在在市里民营企业间流转着这么一句话——融资困难找书记!自从您帮大王电器解决了融资问题,市里的一些民营企业都看到了希望。”

    李云道却摇头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是要不得的。大王本身资质就很好,我只是帮他疏通了省行那边的关系而已。但民营企业融资难是一个大课题,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

    贾牧道:“国内流动性本身是不缺的,但是都流向了某些特定的领域……”

    “所以要深化改革嘛!”李云道笑着看向年轻的秘书,“省里机构改革的方案我看已经出炉了,接下就是要落实方上的改革了!”

    贾牧顿时嗅到了一股不太一样的火药味,有些诧异:“书记,这……快过年了啊……”言下之意,便是要不要等过完了年再动。

    身边的年轻书记对着夜空,长长念了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只争朝夕!很快,贾牧所闻的火药味便变成了笼罩在市委市政府大院上空的一抹愁云——跟省委主要领导作过汇报后,小书记在市委常委会上打响了市直机构改革的第一枪。

    前些年京城已经做了相关的改革调整,去年下半年省里也做了机构合并重构,接

    下来便是各设区市开始提上议程了。这是滔滔东流江水,历史大势,常委们谁都知道这是大势,自然全票通过——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谁也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尤其是还面对着一个一肩双挑的年轻书记时,无论是老狐狸还是小白兔,都会乖乖地举双手表示赞同。

    谁都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但是谁也没想到,小书记会在春节前便有所动作。

    只是,让众人无法理解的是,腊月里开完常委会后,小书记似乎又没了任何动作,原先以为要开的动员会议,也一直都没有开起来。于是,有人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看来小书记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不情,这不快过年了嘛,给大伙儿留出足够出的时间“活动”。

    体制里尝试过权力的人对权力的眷念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执着,所以如今权力流失的危机出现了,那便是八仙过海的局面。

    还有不到十天就快要春节了,鹿城的天气却是出奇地晴朗,午后的阳光照在海滨的一处休闲茶吧里。

    “哎哟,这办公室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倪昊言苦着脸,抿了一口口感相当不错的“金骏眉”,对坐在他对面的纪委书记沈德宁笑道,“这被纪委书记请喝茶,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沈德宁个子颇高,一脸微笑,倒是没有传说中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铁青面孔,此时他也苦笑着道:“办公室都快成菜市场了!”

    倪昊言嘿嘿笑道:“怎么,还有人敢走关系走到你们纪委去?”

    沈德宁苦笑道:“又不是个个都不食人间烟火,谁还没两个社会关系?”

    倪昊言笑道:“那你跑出来干嘛?”

    沈德宁也笑道:“你呢?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倪昊言苦笑摇头道:“小书记这招当真厉害啊!这个年,怕是很多人都过不痛快了!”

    沈德宁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挂在脑袋上,别说过年了,很多人怕是觉都睡不好!对了,你是小书记的近臣,说说看呢,咱们这位小主子,究竟怎么个想法?”

    倪昊言道:“小主子可是怀揣着大理想来我们鹿城的,也好,有些人浑浑噩噩这么些年,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嘿,这次估计都危险了。”

    沈德宁却有些担忧地道:“会不会乱套啊?这几年本来就GDP吃紧啊,眼看着后面的就要追上来了,别到时候到了年底,交待不过去啊!”

    倪昊言却笑道:“你觉得咱们这位小书记是在乎自己一年甚至一任GDP政绩的那类?”

    沈德宁不解:“我搞纪律监察的,没你们这些花花肠子,说说看呢!”

    倪昊言指了指他笑道:“老沈,我还不知道你?老纪委了,在我这儿藏拙就没劲了!”

    沈德宁却笑道:“藏拙的可不是我啊,是咱们那位小书记哦!”

    第二更来了!兄弟姐妹们!今天还有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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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书记这招是真心狠啊,而且如今已经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局面,恐怕不少人现在已经慌乱成一团了。”纪委书记沈德宁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倪昊言道,“老倪,小书记这是在等着一些人原形毕露呢!”

    倪昊言点点头,原本这几天已经可以安安静静地在办公室喝着茶等着过年了,可是实在受不了下面那些上门来“跑关系”的人,美其名曰“汇报工作”,实际上也这些人要的是自己在常委会上的那一票——关键岗位的任用,总是要上常委会讨论的,虽然说上任以来在常委会上小书记跟大家都是有商有量的,但按眼下的形势来判断,这位来了鹿城后就马不停蹄地在鹿城各处调研的年轻书记怕是要开始收权了。这其实是可以预料的,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权力核心,在华夏是干不成任何大事的,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庙堂之上,掌权者的话语权能大程度上起着关键性的决定作用。

    “关键问题是,可不是人人都像老沈你我这般识相的。”倪昊言笑了起来,“班子里,也不是没有人对小书记的到来持有强烈的反感。实康书记刚刚出事那会儿,他们疲于自保,现在觉得大局定了,上面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就开始琢磨着变着法子地给年轻人上眼药水了。”

    “嘿嘿!”沈德宁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一般,“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这种搞法,显然是没有对小书记的过去做过一些调查研究嘛!”

    倪昊言哼了哼道:“所以伟人说得对嘛,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等着看吧,这么一来,该露出马脚的那几位,终究是要露出来的。”

    同样是在市委大院里,六号楼高达十层,不少机关都在这幢楼里办公,其中就包括鹿城市市委常、组织部部长吴锡华正笑颜如花地看着前来汇报工作的环保局局长孙琴芳。

    “小孙,放心,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眼下李书记也就是才在常委会上提到了机构沿革事项,全体动员这不还没有开始嘛,不要着急嘛!”这位吴部长笑眯眯地看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环保局长,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骚动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吴部长,您之前讲话的时候,不是说过嘛,让我们干部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我可是都一笔一划地记下来了呢!”孙琴芳的声音很柔糯,撩得吴锡华心中痒痒的,那张保养得相当不错的脸上透着股子明媚的光泽,让吴锡华有种现在就想把她摁倒的冲动。

    可是他不会这么做,这是在办公室,人多眼杂,但孙琴芳的撒娇示好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之前孙琴芳只会在梁实康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如今老梁出事撒手人寰了,这梁系队伍的里头,也只有自己能独占鳌头了。原本那市委秘书长倪昊言是可以扛起梁系大旗的,但是在吴锡华看来,倪昊言也就只是当个大管家的料,扛大旗还是得

    自己这样的人才行。果然,小书记李云道一上任,这原本梁实康的大管家倪昊言又迫不及待地去“跪舔”新主子,这让吴锡华很是不屑——都五十岁的人了,在一个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面前卑躬屈膝,害不害臊,丢不丢人?

    等孙琴芳留下一阵香风离开了办公室,没过多久,秘书小徐敲门进来汇报道:“吴部,百岛区的王区长在我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了。”

    吴锡华看了看表:“嗯,今天还有几个人?”

    小徐笑着道:“还安排了三个人,分别是……”

    小徐介绍着的时候,吴锡华的手机震了震,是刚刚离开的孙琴芳发来的微信:吴部,还有些工作没来得及向您汇报,今晚您有空吗?

    小徐说了些什么,吴锡华完全没听进去,直到小徐在对面连呼了几声“部长”,他才反应过来,心情锦上添花:“嗯,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呢,一个一个来吧!”

    鹿城绿尚花园,占地一亩有余的土地上立着一幢英伦风的独栋别墅。一只怒吼从别墅里传了出来,熟悉的邻居都知道,那是海鲜港的老板尤宝权又在训儿子了。

    “混账玩意儿,收了你的信用卡居然还学人家借高利贷,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海鲜港老板已经年过五十,也许是因为生气发怒的缘故,此时额头青筋跳动,手中挥舞着一根鸡毛掸子,对着儿子尤金的后背就抽了下来。

    “老尤,别气坏了身子!来来来,咱家是开海鲜港的,你这么发脾气,人家还以为咱家是开武馆的呢!”身姿婀娜的年轻太太将拦着尤宝权,硬是将他手中的鸡毛掸子给抢了下来,“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又不是仇人!”

    尤金刚刚抱着脑袋不敢吱声,此时见小妈也帮着自己,便鼓足了勇气道:“谁让你把我的卡停了的?这年头,干什么不用花钱?”

    “还敢嘴硬?”老尤气不打一处来,  作势又要打,却被年轻的续弦妻子抱住了腰。

    “小金,还不快跑,你要气死你爸啊?”年轻女子急道。

    尤金哪里还敢停留,心中又怕又恨,却也还是疾步冲出了别墅,听着里面老尤的吼声,他回头冲别墅吐了口吐沫。

    “哥,老师说了,不能随地吐痰。”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胖子正好从一辆大众保姆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便指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指责道,“这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

    “小赤佬,老的小的都一个德性,都他妈的爱多管闲事!”气不打一处来的尤金弯下腰,狠狠捏了把小胖子的脸蛋,而后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老子就是吐了,你怎么着的吧?”

    小胖子也不知道是被捏疼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了尤金一眼,而后嘴巴一咧便开始嚎啕大哭,刚刚停好车的保姆连忙快步上前将小胖子护在怀里:“大少爷,一个孩子,您跟他计较个啥!”

    尤金都被气笑了,指着在尤家专门带孩子的保姆道:“连你他妈的一个保姆都开始数落我了,这个家看来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呸,尤宝权,他就等着这胖头龟给你养老送终吧!”说完,转身就上了门口的一辆玛莎拉蒂,引擎轰鸣着扬长而去。

    脸都气歪了的尤宝权抄着鸡毛掸子从别墅里冲了出来,却只吃了一口尾气,气得站在门口直跳脚。

    二儿子在保姆怀里快哭成个泪人了,任凭保姆怎么哄都不行,年轻的二房太太听到儿子的哭声,也忙出门来哄,却听老尤一声怒吼:“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要嚎丧等老子死了再说!奶奶的,一个比一个操蛋,老子上辈子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情,这辈子生了这么两个废物儿子!”

    小妈一听就不乐意了:“尤宝权,你这话什么意思,尤银哪儿不好了?别回回小金犯毛病,你都迁怒到我们母子头上来,我告诉你,你在外头的那些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你要是再这么着说小银,小心姑奶奶我跟你拼命!”

    做贼心虚的尤宝权烦闷地挥了挥手:“一个个就知道添堵!”说着,老尤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马上就开饭了!”小妈跺脚道。

    背着手佝偻着身子的老尤头也不回:“去死,去投胎,省得一个个的天天看得心烦!”

    “尤宝权,你给老娘站住,你要是还敢去找那个小妖精,小心老娘跟她没完。”小妈原本也是小三上位,前两年糟糠之妻得急病去世后,这才由副转正,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正妻之位又要受到威胁,哪里还敢罢休?她在海鲜港里安插了内线,老尤跟小妖精那点儿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尤宝权当真站在了原地,回过头,冷冷看着这对母子:“你敢!”

    老尤要么不发威,当真发起威来这小三上位的二房太太还真有些心中畏惧,当下吱唔道:“晚……晚上炖了你爱喝的玉米龙骨汤!”

    尤宝权没好气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说着,转身又走,走了两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这才又回过头道,“我就在花园里走走,马上就回来!”

    “哦哦,那好,我们等你开饭!”那二房太太许小晴勉强笑着目送老尤的背影消失在花园深处,过了片刻,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喉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哼声,这才拎着儿子回了别墅,路上还不忘点点儿子的脑袋,骂上一句“废物”之类的话。

    老尤一个人在花园里散着步,下午的阳光很温暖,但这位靠开大排档发家的大老板却很忧愁。

    “尤老板,一个人散步,也不嫌闷得慌?”一个人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老尤身子一震,一抹恐惧从眼中一闪而过,但转过身,还是换作一脸恭敬无比的表情,“您来了!”

    第三三三三更!今天还会有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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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江宁风波(一)

    在鹿城官场投下一枚石子激起无数浪花的“始作俑者”此时这几日却很悠闲自得,跟市委办和市府办这边打了招呼后,他便带着贾牧和冉雨两个秘书离开了鹿城。关于这一点,无论是倪昊言还是武大庆都是可以理解的,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快过年了,但凡在京城里有些人脉关系的,此时再不走动走动,更待何时?至于为什么要着秘书一起去,这同样是可以理解的,京城的领导们同样是有秘书的,秘书跟秘书打好关系,有时候不需要领导自己出面,很多事情通过秘书层面便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老文将李云道三人送到高铁站,原本是可以走特殊通道的,但贾牧和冉雨都知道李书记不知道劳师动众,便跟着排队的人群检票进站。冉雨正拿着手机给京城的朋友发微信,说是要约时间涮羊肉,微信还没发出去的时候,却骤然看到贾牧递过来的车票上写着“鹿城至江宁”。冉雨诧异地看着贾牧,后者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表情,直到进站上了高铁,她才小声问身边的贾牧:“怎么是江宁?不是说去京城的吗?”

    贾牧凑到冉雨耳边小声道:“领导吩咐了,决不能泄露行踪,你没看这次连老文都没带嘛!”

    冉雨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隔着过道侧前方的年轻书记,说实话,这个刚刚还主动帮带着孩子的女乘客将行李搬上行李架的男子乍一看看的不像是个当官的,很多的时候,如果不是小书记身上的气场过于强大,她真的会时不时将他当成是同龄的朋友。

    “没有没说去江宁做什么?”冉雨小声问道。

    “没,领导哪能事事都能我们说。不过我估计这快过年了,应该是去看一些老朋友吧,我看书记的履历上,江宁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啊,那朋友自然是不少的。”贾牧依照自己的分析做着推测。

    “嗯,我在浙北大学读书的时候看过关于李书记的报道,那会儿市里正发起‘向李云道同志学习’的活动,上面介绍得很清楚,破获的是价值上亿的毒品大案,后来南美的毒贩还派了雇佣军报复,逼得李书记从江宁长桥大桥上直接跳了江呢!”

    “啊?”贾牧瞪圆了眼睛,扶了扶眼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冉雨道,“真的假的,跳江?”

    “反正报纸上都是这么写的,应该不会有假吧!”冉雨耸耸肩道,“我听西湖的朋友说,李书记当警察的时候可厉害了,死在他手里的犯罪份子起码都超过一打了!”

    贾牧难地置信地看看侧前方的年轻书记,似乎很难将文质彬彬的年轻领导跟开枪罪犯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但有一点作为这段时间时常跟在李云道身后的大秘他还是感受到了的,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身上有股子寻常官员所没有的杀气,或者说是面对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所畏惧的勇气。

    从鹿城到江宁的高铁需要将近五个钟头,贾牧因为前一天熬夜写份材料,所以很快就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冉雨玩了会手机,目光便又落在李云道的身上,年轻的市委书记没有休息,而是捧着一本纸质的书,手中拿着一只笔,时而在书页上写写划划,时而停下来思考着什么。夕阳透过车窗落在年轻书记的肩膀上,冉雨突然有种拿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的冲动,也许很多年后,有人会拿着这张照片回忆当年种种——毕竟年轻的书记才三十出头,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这是很多人都翘首以待的。

    车行了将近五个钟头,除了中间起身到车厢连接处活动了一下外,剩余的时间李云道几乎都在消化这册《资治通鉴》。来了鹿城后,放下在京城期间修习的那些学术类的书,他便开始用全新的视角来读这本鸿篇巨著。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重新捧起这部华夏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巨作,读诗使人明秀,读史使人明智,王朝更替的沧桑历史当中,自然不乏揭示人类社会变迁的普通规律。

    直到列车提示前方到站“江宁站”的时候,李云道这才缓缓合上书页,微微闭眼。

    六朝古都,阔别多年!

    正是腊月里,下了列车寒气逼人,习惯了鹿城海滨气候的贾牧和冉雨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李云道却没觉得很冷,只是周围一起下车的那些说着江宁话的姑娘们,一口一个“没得D事”,他便油然唇角上扬——多么熟悉的地方,多么熟悉的方言,似乎自从江宁长桥大桥上的那一跃后,自己便彻底与这座城市绝缘了,只是事隔多年,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长桥大桥上的子弹和火箭筒都忘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是关于这座古都的美好。

    “李书记,我们去哪儿?我叫辆网约专车。”快出站的时候,贾牧问道。

    “哦,不用了,有人来接站。”李云道笑着道,“我虽然已经很久没来了,但是在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多老朋友的。”

    话刚落音,便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头儿!”

    还没等人走出来,一个肩扛二级警督的男子兴奋地冲了上来,一个热情无比的熊抱:“头儿,你终于肯回来看看了!”在一线历练了多年的刘晓明如今已经是江北区公安局刑侦大队长了,接到李云道的电话后,便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赶来接站。看到容貌跟当年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的李云道,再看看自己微微发福的小肚子,这位当初跟着李云道一起从姑苏调往江宁的警界精英不禁有些感慨:“头儿,你这离开江宁快七、八年了吧?”

    李云道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听说儿子已经上小学了?不错嘛,能把秀娜骗到手!”当年刘晓明和周秀娜便是他手下的哼哈二将,自己在香港执行任务时,这两人便好上了,据说当年还是奉子成婚的。

    “嘿嘿嘿,当初不是头儿你牵的线嘛!对了,我跟沈部长说了,她调回纪委了,现在是区委常委、纪委书记,要是知道您回来了,说什么也一定要来接你的,她被市里喊去开会了,晚上参加咱们的小范围聚会!剩下的一些人我也都通知了,您看有没有漏掉的!”刘晓明报了一串名字,都是当初李云道在江北区公安局管刑侦和缉毒时结识的一众好兄弟,“你不知道,听说你回来看看,这帮牲口一个个高兴得嗷嗷叫!不过可惜韩局调去部里了,前年被派驻国际刑警总部了,否则你回来,他应该是最高兴的。”

    李云道笑了笑,点点头:“多留两个位置,我还有个朋友晚上一起,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对了,这两位是我在鹿城的同事,贾牧和冉雨!”

    “哎哟,头儿,你到哪儿都是不忘带着俊男美女啊,就像当年我跟秀娜那样儿!”刘晓明本就是自来熟的个性,打趣着这对鹿城来的两位大秘。

    贾牧笑着自我介绍道:“刘队你好,我是李书记的秘书,负责协助李书记沟通市府办相关事宜。”

    冉雨也笑道:“我叫冉雨,刘队好,我也是秘书,负责协调市委办的事情。”

    刘晓明也知道李云道现在是一肩双挑,冲他竖起大拇指道:“头儿,当年在姑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果然,你看看当初在姑苏为难咱们的那些人,现在没有一个官儿比你大的。”

    所谓兄弟,就是一起抽过烟,一起打过架,一起上过背靠背的战场,所以任何时候都愿意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刘晓明显然就是被李云道划入兄弟这个行列的。

    赶上了晚高峰,所以从江宁南站到他们订好吃饭地方足足开了快一个钟头。

    “头儿,因为都是自己人,就选在了彭帅他老丈人开的酒家里头,毕竟你和沈书记的身份比较敏感,自家人的餐厅也安全些。”刘晓明笑着道,“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彭帅结婚了,这小子找了六中的一个英语老师,据说现在天天被逼着背词。”

    彭帅是李云道兼管江北区缉毒大队时的部下,当年还是个刚刚走出警校不久的大男孩,没想到现在也已经结婚了。听刘晓明介绍着大家的情况,李云道心中涌出万份感慨——光阴飞逝,自己也从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间玉农蜕变为华夏政界的中坚力量,更不说那些风华茂的年轻人了。

    李云道问了地址,将地址发了出去,之后跟刘晓明聊着着近况。

    “沈燕飞怎么样了?”李云道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沈书记?”刘晓明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地看着李云道,“挺好啊,现在是区里工作,据说马上又要升了。”

    “嗯,她也结婚了?”

    “这倒没有,听说之前很多人都在给沈书记介绍男朋友,但都被她给一一拒绝了,说是事业为重,嘿,你知道的,她的眼光高,普通的男同胞,可入不了她的法眼。”

    第四四四四四四四更来了!感谢兄弟们的大力支持,今天还会有惊喜吗?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江宁风波(二)

    对于沈燕飞,李云道总是心怀歉意的。之前在江北,两人搭班子带团队,之后又一起去京城培训,跳江事件后她和由香关芷一起护着自己到姑苏休养身体。以他的情商之高,是不可能感觉不出沈燕飞对自己的那份情意的。但自己毕竟不是见到女人就腿软的那种,如今身边无论是蔡桃夭还是阮钰,又或者是古可人和齐褒姒,自己对她们都是充满歉疚的——如果不是自己,她们原本可以去享受一段美好而完整的爱情,但因为自己的出现,有些事情便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到了地方,李云道才知道彭帅这小子看来是真讨了个小富婆——这哪是什么小酒家,明明是江北区很是拿得出手的一家百年老店,在专做江南菜的圈子里很是有些名气,据说之前好几位外国元首来江宁时,还特意来过这家名为“江宁人家”的老店。

    彭帅正在门口蹲着抽烟,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一个踉跄,幸好身手好,没趴在地上摔个狗吃屎,恼怒转身正欲爆发,便看到刘晓明幸灾乐祸的笑脸,身边站着一个面容熟悉但气质远比当年更为威严的年轻男子。

    “头儿!”彭帅转怒为喜,嘿嘿笑着上来,跟刘晓明一下,给了一个大熊抱,“想死我了头儿!”这家伙原本就没大没小的,之前李云道经常授意他们去帮牺牲的原戒毒队长的遗孀母女,所以彭帅对李云道也格外亲近。

    “臭小子,挺会讨老婆嘛,这江北人家老板女儿你是怎么拿下,老实交待!”李云道笑着打趣道。

    “嘿嘿,回头我详细跟头儿您交待,外头怪冷的,快进去吧,大伙儿都来了!沈书记半个钟头前也到了!”

    “好,跟楼下的服务员说一声,待会儿还有两个朋友,一男一女,请他们带上楼。”一边上楼梯,李云道一边对彭帅道。

    跟在后面的贾牧道:“老板,要不我在下面候着吧!”贾牧很聪明,在这种公共场合,他便也没有再喊“书记”这样的称呼。

    彭帅连忙道:“不用不用,到我的地盘上,哪还用你们操心!走上楼,我跟下面打声招呼就好!”彭帅显然是对这儿非常熟悉了,热情地招呼大家上楼。

    包厢在三楼的最里头,也是最为隐秘的一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正在欢声笑语中打着招呼,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有人轻呼一声“头儿来了”,而后一屋子人都站了起来。都是当下的部下,李云道一个一个地叫出了名字。

    最后是一名女子,穿着白色紧身的高领毛衣,胸口别着一枚银色的胸针,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李云道,她轻轻咬着下唇,一晃便是多年,他的容颜居然还与当年一样,可是自己的眼角早已经有了此许皱纹。

    “燕飞!”李云道笑着走上去。

    “李……”她本想称呼为“李书记”,但又觉得这样似乎显得有些生疏了,说了一个字便后瞬间改口,“头儿!”

    李云道很礼貌地跟她轻轻拥抱一下:“燕飞还是跟当年一样漂亮!”他由衷地赞赏道,不过马上又补充道,“不不不,应该说跟当年的青涩相比,又多了几份知性和成熟!”

    不知为何,沈燕飞觉得鼻子微微有些发酸,但她还是强忍住了,她的内心是欣喜的,甚至可以说是狂喜的,在接到李云道的微信后又接到刘晓明的电话,她知道自己今晚便要再次与他见面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就将这个人忘记,时间毕竟是可以迅速抚平伤口的良药,可是这剂对于旁人来说很管用的灵丹妙药到了她这里却不起任何作用,过往的这些年,她几乎每天都会在脑中浮现这张面孔。她也不是没尝试过接触别的男子,但就如同你看这一本文笔优美、构思精妙的后,那些粗制滥造的便再也看不进去一般,每一次她都会忍不住将新认识的那些人跟眼前的男子做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往往会让她有些小小雀跃——我沈燕飞看中的男人就是你们都比不上的。

    只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传来了他的婚讯,又传来他喜得麟儿的消息,她为他高兴,却也在夜深人静时为自己暗暗垂泪。她知道,这样的等待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她这样的人,毕竟不会因为得不到就退而求其次了。宁可没有,也不要滥竽充数。

    此时阔别多年,旧人重缝,万千感慨中,她还是生生抑制住了那份冲动,毕竟周边都是老同事和老朋友,毕竟这儿还有他的两位下属,毕竟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她看着他与老部下们向以前一样谈笑风声,丝毫没有因为他如今已经是副厅级正厅职的干部而端着架子,再加上他这七、八年几乎容颜未改,所以此时此刻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般。

    “看到大家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李云道笑着说道,“当年接到去香港执行任务的命令时,我也很纠结是不是应该来跟大家告别,但任务内容当时是要去卧底……”

    “我知道我知道,头儿你在香港那可是大杀四方啊,市局有个兄弟去年去了趟香港交流,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无数个关于你在香港的段子回来。好像一直到现在,在旺角只要报头儿名字,那些混社会的都会给三份薄面。”

    李云道笑了笑,也没有多解释什么,香港那边的社会人会给面子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个曾经要拉着自己拜把子的“飞机佬”李若飞。

    正说着话的时候,有人敲门。推了门,一个脑袋先探了进来,当先便看到正对着门的李云道,之后便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怎么说来就来,也不说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安排人去接人嘛!”一口蜀中音,推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坐在李云道身边的沈燕飞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是纪委系统的人,怎么会认不出眼前这位正是如今江南省监察系统的二号人物乐天。

    “乐部!”沈燕飞有些紧张,毕竟她在体制里呆着的,又在同一个系统,跟乐天还差了好几层。

    “坐坐坐!”乐天笑着手掌往下压了压,挑了李云道另一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拿起李云道面前的杯子,就跟在学校里抱李云道的水喝一般,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咂咂嘴巴道,“大周末的,下午加班开会,我说我不多说什么了,可他们硬要我发言,嗯,你知道的,我一说话就刹不住了,这不,刚刚才散会!”

    李云道苦笑道:“你又拿鬼点子整谁呢?”

    乐天道:“关于正式挂牌的事情,有人想趁机往里头掺沙子,你知道的,咱们这种部门里头,我可容不下沙子。”

    除了沈燕飞,旁人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见沈燕飞刚刚的表情,大致也猜出,应该是级别不低的,起码也是跟头儿旗鼓相当的人物了。

    李云道笑着向乐天介绍了众人,又向众人介绍道:“乐天,我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得。”说着,他又转向乐胖子,“你别介意,我这帮兄弟都是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的,没时间关心你们这些领导,不认得你也正常。”

    乐胖子主动起身跟大家打招呼:“我跟你们头儿是北清研修班同学,还是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结合刚刚沈燕飞拘谨表情和那句“乐部”,谁还猜不出这家伙应该就是最近刚刚空降到江南省纪委的那位,当然,众人知道他还是因为才来了不到两个月,这位乐部长已经亲自带队拿下了两名队伍里的违纪份子,一时间在江南名声大噪。

    “别拘束,前几个月,我不也还跟着你们头儿在北清外头一边撸串一边骂娘!嘿嘿,跟你们一样,我虽然比他大,但我也认他这个老大!”他冲众人挤挤眼睛,“跟着老大有酒喝!嘿嘿,今儿是周末,现在是私人时间,难得能饱饱口福啊!”

    一帮子人本就是干警察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见乐天平易近人,马上也就放松了下来。

    “说了一下午话,都要饿坏了,人齐了没?齐了咱就开动呗?”胖子面对食物还是一样地毫无抵抗力,但他马上发现,自己身边好像还有个空座儿。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门,之后便见服务员引着一位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看到一屋子不认得的人,那女子先是一愣,众人也看向那女子,因为都是警察,看到这种不愿露面孔的便都会生出一份警惕。

    等那隔着墨镜的目光落在李云道和乐天身上时,那女子嫣然一笑,回头对服务员道:“不错,就是这儿,我朋友在,麻烦了,谢谢!”

    她走进了包厢里,掀开帽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乐天早就认出了,此时沈燕飞也认出这女子是谁了,有些惊讶地将目光转向李云道。

    李云道笑着起身迎了上来:“外头冷吧?怎么穿这么少?”

    女子轻轻摘下墨镜:“还行,江宁没我想象的那么冷。”

    接下来,便是包厢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第五五五五五五五五更!兄弟们,今儿惊喜不?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江宁风波(三)

    这一次,就连贾牧和冉雨都双进入了石化状态,这女子是谁,在目前的华夏,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齐褒姒!”冉雨从上大学开始是“后媛会”西湖分会的中坚力量,很难想象这个如今身为鹿城市委办青年一代中坚力量的冉秘书曾经为了支持眼前的明星省吃俭用甚至不远万里,此时曾经的偶像站在自己的面前,哪怕追星的动力已经不如年轻时那般疯狂而执着,她还是忍不住地轻轻发出一声惊叹,“真的是齐褒姒哎!”

    贾牧也傻眼了,他关心的不是大明星本身,而是李书记跟齐褒姒的关系,从男人的眼光来看,刚刚李书记主动上前帮齐褒姒拿外套以及拉着她往座位上走的状态,他便初步判断出,年轻的领导跟这位全球瞩目的大明星关系不浅。

    “她就不用我多介绍了, 齐媛,也就是你们都熟悉的齐褒姒,我一直跟她说,这艺名起得不咋的,因为这个名字起码得掉两成的粉。”包间里的氛围很轻松,李云道向众人介绍着齐褒姒,又给齐褒姒逐一介绍了原先的兄弟们。

    齐大明星微笑着双手合十:“各位见谅,来晚了,实在抱歉!”没有任何大明星的架子,歉意真诚。

    包括刘晓明在内的众人说到底都是日日应付柴米油盐的普通人,哪里跟这样的大明星同桌进餐过,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之前在京城过春节时,乐天跟齐褒姒也就已经认得了,此时笑着解围道:“不晚不晚,我们也刚到不久。前些天我就看到二桥附近硕大的广告牌上写着你要来办演唱会的广告,嘿嘿,我就琢磨着有人是不是要跑来江宁了,果然,你要是不来江宁开演唱会,云道这家伙恐怕八百年都想不起来江宁一趟。”

    此时刘晓明也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刀道:“就是就是,离开江宁都多长时间了,就没回来看过我们这帮兄弟!头儿,今儿我们可都得好好敬你两杯,省得你一回鹿城就把我们这帮兄弟给忘了。”

    沈燕飞则是一直没有说话,多年前李云道受伤在姑苏小河畔的宅子里休养时,她便知道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会成李云道的红颜之一,如今来看,自己独守江宁的这些年里,当年跟自己几乎同一起跑线的女子应该已经远远走在了自己前面,一时间五味杂陈也只有年轻的沈书记自己才能体会。

    一群出生入死的刑警和缉毒警,两个干纪委的,两个秘书,一个大明星,一群原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因为李云道这根精神纽带而被串联在了一起,又因为李云道的妙语连珠式的穿针引线,饭桌上宾桌尽欢。

    隔着不足十米的另外一处包间里,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俊俏的男人推门走了进去:“白老大,我刚刚看到刘晓明也在这层吃饭。”

    被男子称为白老大正是继龙正清后成为江宁地下实际掌权人的白稼先,绰号“白头”,听到“刘晓明”三个字的时候,白稼先那张微微泛紫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江北分局的那个刘晓明?哟吼,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跟哪些人在一起,你看到了吗?”

    “刚刚就看到他一个人跑出来接电话,不过里头闹哄哄的,估摸着是刑警队的在庆功吧!”男人打量着大哥的脸色,果然,听到“庆功”二字时,大哥脸上的怒意又更盛了几份。

    但很快,一抹厉光从中年男子眼中一扫而过后,怒意消了几份:“明天给老狗打个电话,就说我要请他聚聚,想当年我跟他都在龙爷手下讨生活,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是这样自家人打自家人,白白让警察占了便宜!”

    “好的大哥,我明天就跟那边联系。那刘晓明那边……”

    “让他得意两天吧,有得他哭的时候,别忘了那句话,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借着上次金沙酒吧凶杀案,他一口气抓我们十二个人,兄弟们现在都憋着口气呢,等时机成熟了,有得他好果子吃的。不过既然碰上了,不去敬杯酒就不合适了,如青,开瓶茅台,多拿几个高脚杯,咱们先会会那刘队长去。”

    刘晓明两口子正唱着双簧说着些分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正说到兴头上,有人敲了门,服务员探进来一个脑袋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刘队的几个朋友说是要来敬酒。”

    在华夏的酒桌上,串场子敬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花花轿子众人抬嘛,华夏社会的诸多人脉关系都是在这一杯杯酒里逐步构建起来的。只不过如今八项规定出来后,体制中人闻酒局便色闻,但社会上长此以往形成的风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改得了的。

    众人好奇地看向门外,便见一个一头银发、印堂发紫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手下大笑着走了进来:“听说刘队长带兄弟们在这儿吃饭,我白某人不来敬杯酒就太没礼数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刘晓明今天的位置背对着门,这说明今天在场的还有比刘晓明地位高得多的人,而后,他的目光便落在正对门的主座上,心中一个咯噔,脸上的笑容几乎瞬间凝结在当场,“李……李……”哪怕事隔这么多年,他依然一脸就认出了坐在主座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正是那年亲手将龙爷送进监狱的李云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一年多年前,这人还在隔壁的邻省江北当公安厅长,更是在江北黑道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直到现在,他收拢的一些从江北逃逸出来的涉黑人士都不敢再踏入江北半步,原因就只是因为眼前这个看上去儒雅得如同学者一般的年轻男子。

    还好他反应极快,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息得一干二净:“哎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本是李厅长故地重游,打扰各位雅兴了,来来来,这杯酒我一块儿敬了,感谢李厅长当年的关照,欢迎您多回我们江宁指导工作啊!”一杯酒,来时气焰嚣张,走的时候几乎是夹着尾巴的。

    等白稼先等人离开了,李云道才笑着问刘晓明道:“怎么,你跟白头死磕上了?”

    不等刘晓明开口,沈燕飞便帮他答道:“白头的二儿子,白虬龙在晓明之前主导的一次行动中受了伤,从楼上摔了下去,变成了植物人。”

    “白虬龙?”李云道的脑中立刻浮现了那个人前乖巧人后邪恶的少年,奇道,“大儿子白巨象没接他老子的班,二儿子倒是接班了?”

    彭帅笑道:“白巨象喜欢黄队家的闺女,美美去美国深造后,那小子也就跟了过去。但那个白虬龙,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小白头,之前在江南的年轻人里头流行一种叫‘小开心’的软性毒品,就是他搞出来的。上次刘队跟我们缉毒联合行动,把这小子在制毒工厂里给堵了,这白虬龙也是个狠角儿,才二十啷当的,居然就敢从五楼往下跳,这不,摔成了植物人,还不如被我们抓了一枪毙了呢!”

    李云道恍然,怪不得刚刚白稼先看刘晓明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中年丧子,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白稼先一行回到自己的包间里,气氛沉闷得有些可怕,几名手下都看向白头的“智囊”丁如青。

    一旁的丁如青深吸了口气道:“大哥,没想到还会在江宁碰上李云道,不过这两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好像他现在也不在江北了!”

    白稼先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李云道不是刘晓明这些人,那是一个真正的狠角儿,他在江北弄死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据说双手双脚加一起都数不过来。没听说公安厅那边有人员变动啊,他回来做什么?”

    丁如青想了想道:“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刚刚坐在李云道身边的两个女的,一个好像是之前在江北分局干过的江燕飞,现在是江北区的常委、纪委书记,还有一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马上要在江北开演唱会的大明星齐褒姒。”

    “齐褒姒?”白稼先点点头,却道,“我真正关心的不是齐褒姒,而是刚刚那个一直在打量我们的乐部长。”

    “乐部长?”丁如青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大哥白头说的“乐部长”究竟是何方神圣。

    “乐天,现在省纪委二号人物,据说是个很有背景的年轻人,看样子,他跟李云道的关系也很不一般。”

    “大哥,咱们的仇人是刘晓明,乐天一个纪委副书记,也就李云道来的时候会露露脸,平日里怕是也关心不到一个区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而且要动刘晓明,其实也不定要我们自己动手,您明儿不是约了老狗吗?老狗是个粗人,要是能引得老狗跟刘晓明发生冲突,咱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没准儿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我约老狗其实原本也就有这层意思,但今天碰到了李云道,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约老狗的事情先缓一缓,巨象在美国联系的脑科专家怎么说?”

    “说是联系上了,但档期排不开。老美一惯常都很傲慢的,尤其是这类高学历的医生。”

    白稼先冷笑一声:“跟巨象说,那家伙要是再推阻,就给我把人从美国绑回来!治不好虬龙,休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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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江宁风波(四)

    江宁的夜景格外迷人,夜风似乎也因为步行在朱雀大道上的两人而柔和了起来。

    “你那些兄弟很有意思!”她是鲁南人,但普通话很标准,一丁点的乡音都听不出,此时她挽着他的结实而有力的臂膀,时不时蹦跳一下,开心得像得了三好学生的孩子。

    “之前不是要退出娱乐圈嘛,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李云道笑着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姑姑们找你谈过了?”

    她的脸有些发烫,直到此时想起跟王抗日和王援朝面对面交流的场景,她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嗯,谈过了,两位姑姑也支持我继续走下去,今年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晚会的演出任务,也是大姑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她咬了咬下唇,“你会不会怪我?”

    李云道笑着将忐忑不安的姑娘搂在怀里:“是我对不住你,所以你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能做的就是为你插上一对翅膀!”

    她如同孩子一般将下巴搁在他的大臂上:“有你真好!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安过。”

    “傻瓜,这么说的话,今年怕是不能一起过春节喽?”李云道笑着问道。

    她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下头:“是我不好……”

    李云道笑道:“上春晚啊,是好事!不过这次大年初三的纽约演唱会意义非凡啊,现在两边商战打得厉害,文化交流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正好,疯妞儿也在纽约,都是一家人,你俩凑一块儿过年,也不至于都太寂寞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啊!”

    李云道笑道:“咱们这一年才能见一面的,有动静才怪呢!”

    她咬了咬下唇:“今晚玲姐给我放假。”

    他却笑着捧起那张俏脸:“很着急嘛!”

    她羞涩道:“凤驹和点点都大了,姑姑……姑姑们说,老王家不嫌孩子多……”

    某人笑了起来,在夜风中轻轻将他搂住怀里:“有了齐褒姒,才知道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女人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在男人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阴郁,她也是藏不住事情的:“鹿城,是不是局面很难打开?”她知道,之前他一直在跟犯罪份子做斗争,但作为一方行政主帅,这还是第一次,有些事情,处理千头万绪的事情,总不会那么顺利的吧——她有些心疼明显比上一次看到要瘦了不少的男人。

    “其实跟难与不难没有关系,只是有些事情,似乎一时间没能找到答案。”他轻轻帮女子束了束衣领,好让冷风无法钻进去,干警察的时候,就想着能多抓些坏人便能保一方平安,如今代理了市委书记又坐实了市长的位置,就想着能带着一方百姓在困境中找到突破口。换了位置,所想的事情也就有了一些不同,所以我就在丝毫一个问题:是否我想问题的角度都太过于本位主义了,如果能思路上站得更高一点,我又会想做些什么呢…….”他就在月光下这样静静地诉说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夭夭在雪山里杳无音讯,疯妞儿为了贸易战不停奔波,自己都不想给原本就肩负着国家和民族太多重担的她们添加负担,所以也就一直自己琢磨着这些事情,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寻找着答案,如今也就只有眼前的女子能听着自己絮絮叨叨说着不能给旁人听的话语。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静静倾听,偶尔点点头,偶尔还会问上一两个问题,问题虽然如同小女孩一般浅显,但在这样的氛围中,却是再好不过的一种安慰。

    夜渐渐深了,李云道将她送回了这次下榻的洲际酒店,因为提前打了电话,尽力尽责的经纪人白玲提前到楼下来候着了,远远看到相拥而来如同小情侣一般的两人,孑然一身的娱乐圈女强人也不禁微微有些羡慕——也许这样一份不算完整却很贴心的爱情,才是媛媛真正想要的,而且也许只有这样的的男人,才能降得住如今在全球范围内的粉丝以亿为单位的超级巨星。

    依依不舍中,她踮脚轻声问道:“真的不上去?”

    他摇了摇头:“晚上还约了人谈些事情,明天一早还要赶回鹿城,你马上就要开演唱会了,这个时候要保证体力,不能分心!”

    他说到“体力”两个字的时候,嘴角轻扬,露出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坏坏的笑容,她满脸飞霞埋怨道:“说得好像我索取无度一样……”

    李云道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便红得更厉害了:“坏人!那……那你自己保重……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一早的第一班高铁。”他笑着道。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她明知故问。

    他笑了笑,实话实说:“其实是碰巧。”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道:“那我运气还真是不错的,去年在九华山的那几柱香没有白烧呢!”

    他在那丰满而结实的臀上轻轻拍了一掌:“上去吧,到了北京就住家里吧,别住酒店了。”

    她笑得异常开心:“那我跟姑姑们说一声。”

    他笑道:“自己的家,想回就回,说什么说。钥匙你又不是没有!”

    她咬着下唇:“可惜你们都不在啊……”

    他叹息一声道:“这恐怕是我们几个过得最孤单的一个春节了吧!”

    她有些遗憾地说道:“要是你也能来纽约就好了。”

    他说:“有机会,一定是要去看看腐朽的资本主义是如何地骄奢。”

    她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道:“那我上去了,玲都没穿羽绒服,别给冻感冒了……”

    “去吧!”

    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被白玲生拉硬拽进了电梯。深夜的五星级酒店前,夜风又劲道了起来,吹得人心中微微发寒。他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在夜风中劣质的一次性打火机被风数次吹灭,他转过身,一只纤纤素手,摁着一只防风打火机送了上来。

    他微微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在夜风中微笑看着自己的沈燕飞,烟被点燃了,却忘了抽,烟头腾起的青色的烟雾很快就消散在了夜风中。

    “你怎么在这儿?”李云道看着曾经的老搭档,问出这个问题后便又笑了,“不至于吧?”

    “别瞎猜,我没跟踪你们。”她故作轻松道,“我也正好来这儿办点事情,看到你们卿卿我我好一阵子,也不好上来打扰了你的雅兴。”

    “怎么样,当了几年警察,回纪检系统是不是更得心应手了?”李云道笑着问道,沈燕飞当年就是被放下来挂职的,回纪委只是迟早的事情。

    “还行,查案子的确更得心应手了。不过还是挺怀念跟你打配合的那些日子。”她笑着说道,眼神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但很快她的思绪又飞了回来——眼前的男子容颜未改,而自己却早已经暗生华发。“嘿,没想到你还挺君子,舍得让你的小美人儿一个人在房间里寂寞度夜?”她本想想之前那样开个玩笑,可是话说出口后,才猛然想起,眼前的年轻男子已然是邻省地级市的一把手,正儿八经的副厅级干部。

    “嘿,怎么有股子酸溜溜的味道?”李云道抽了口烟,笑着打趣着,一如既往。

    她也笑了起来,她知道,虽然七、八年不见,但感觉还是当初那个感觉,有些东西,比如说在生死线上建立起来的友情,那是深埋在自己内心深处这一世都不会变化的。

    “为什么突然就来江宁了?为了看你家小情人?”她还是酸溜溜的。

    “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吗?”他反问道。

    “切,你就骗骗刘晓明他们那些老实人,休想骗过我。”

    “嗯,其实是为了某个人来的。”这回李云道老老实实回答道。

    “某个人?”她有些好奇,能让李云道劳师动众地从鹿城跑来江宁,会是谁呢?她试探着问道,“女人?”

    “嘿,老朋友,在你心目当中,我就是那种见到女人就抬不动腿的类型?要真是这样,那会儿你住我隔壁时,我就把你给拿下了!”

    “大言不惭!”沈燕飞笑骂道,但还是有些好奇,“当真为了谁来的?你不是说明天一早就要回鹿城吗?”

    “约好了,今晚十二点见面,嗯,明天一早的的确确是要回鹿城的,快春节了,还有很多事情,而且那边有些时候,我刚刚抛出了鱼饵,正等着收网呢!”

    “你真是个天生的政客!”沈燕飞笑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云道笑着摇头:“别了,我怕以后他会找你的麻烦。”

    “啊?谁啊?”沈燕飞猛地恍然,“蒋……”

    李云道将手指放在唇边:“嘘,别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人家现在捏着亨伟集团的咽喉,小崔是我朋友,这个忙,说什么我都是要帮的。”

    “那……我送你过去!”她提议道。

    “也好。”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拒绝,时间太紧了,如果不是要帮崔家父子解决眼下的危机,他是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在蒋青天身上。

    可是,这世上人不会主动去咬狗的,但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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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江宁风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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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燕飞依旧开着一辆SUV,只不过从外国品牌变成了纯国产品牌,长轴的SUV与她修长的身型相得益彰。车开得很稳,在新街口的一处十字路口,李云道让她停了停,将乐天接上了车。

    “哎哟,这鬼天气!”乐天使劲地搓着手,“还是京城好,到了冬天就供暖,外头也没有这股子钻心的冷!怎么说的现在?”

    “约了十二点,在栖霞山附近的一个私人会所。”李云道如实到。

    乐天冷哼一声道:“嘿,还真敢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约你去会所?”

    “他比我们早出京一年,但这个局应该已经布了很多年了。”李云道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也许从京都饭店我和我两个哥哥把他踩得如同狗屎一般时,他就已经在酝酿今天这个局了。”

    乐天和沈燕飞不约而同地脸色微变,沈燕飞忍不住道:“那你不能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事……”

    李云道笑着摇了摇头:“只能我一个人去,我的命他暂时还不敢这就么拿走,尤其还是经他的手。这么多年了,他派来杀手被我这边解决掉的,没有二十也起码有一打了,但现在这个时候,他还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想他现在要的应该是狠狠地羞辱我。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当年被他那么羞辱了,怕是也不会就简简单单地杀个人就能平息心中怒气的。”

    乐天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自然瘦下来了以后,眉宇间便多了一分英气,此时难得不像平日里跟李云道相处地那般嬉皮笑脸,便当真看上去一脸浩然正气:“我听说这家伙不是一般地邪门儿啊!我来了江南后,有人拿给我关于他的举报信,我都拿给老林了,于是就没有下文了,老林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让我别管这事儿,说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我还就真纳了闷了,他干坏事儿,我一干纪检的,还不能查了?所以,我这段时间已经着手在让人查了,而且我一个江南的人都不用,我从蜀中直接弄了俩人过来,格老子的,老子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也就这小子发动得早了点,否则再过个半年,我一定有法子治他!”

    李云道转身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乐天,认真道:“胖子,你跟我一句劝, 你可以查,但只要蒋平生不进八宝山,你就不能贸然发动,否则不光是你,你背后的乐家,还有你家一系的人马,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乐天苦着脸说道:“怎么你也这么说?老爷子知道我调了人过来后,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千叮万嘱说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云道,那蒋老头子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李云道无奈地笑了笑:“这些经历过革命年代如今硕果仅存的老爷子,哪个不是人精?跟他们斗的话,我们这点火候,估计连帮人家提鞋,人家都嫌幼稚。我不在江南工作,所以就算跟蒋青天再闹掰了,大不了只要他蒋青天在我这辈子就都不进江南,但你不一样,你还要在这儿开展工作,而且你们老林说得不错,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乐天哼哼道:“老林那是怕我出了事情没法子跟我家老爷子交待!不过……”他话锋一转,接着道,“这蒋青天还是有些手腕的,老林算得是一把手的人了,但对他还是有三分忌惮的,而且一个不入主流的商务厅,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江南这边最风光的部门。江南机关报里,时不时就要提一提商务厅厅长蒋青天,而且,江宁这边的确有一拔子人在围着他转。”

    “对于有权力欲望的人来说,权力就是他们的软肋,蒋青天这个人心思深沉,对于拿捏这样的人最是有手段了。”李云道叹息一声,“听说他来了江南后,把这边不听话的民营企业家们都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什么服服帖帖的,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呗,不然你以为我的那些举报信从哪儿来的?哪儿有压迫,哪儿就有反抗,老祖宗的这句话放至四海皆真理。”想起那些被老林“没收”的举报信,胖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说着话,大多数时候沈燕飞都是在听着,他们的世界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她一个副处级干部,离着省里甚至是高层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遥远了。但就算这样,她还是能从话语里听出些惊心动魄来。

    也许是夜里交通顺畅的缘故,沈燕飞觉得李云道给出的导航定位似乎只用了片刻便到了,在距离还有百米的时候,李云道便让她停了车:“你们回去吧!”

    “不行,你不让我陪你进去,我可以理解,但怎么着都要安全地把你弄出来,你现在让我把你一个人扔这儿,赶明儿老孙要是知道了,铁定要说我不厚道!”乐天不肯走。

    “是啊,我们就不进去了,但你让我们在这儿等你,否则就算现在我们回去了,恐怕也睡不着。”沈燕飞也开口了。

    李云道拗不过他俩,笑了笑:“那成,你们在这儿候着,多久都等着,千万别冲动行事!胖子,管好你的部下!”沈燕飞也是纪委书记,不过是区级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乐天的部下。

    “等等!”胖子把李云道叫住,笨拙地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居然摸出了一把五四,枪柄朝外地递了过来,“到江南上任前老爷子赏的,有证儿的!”

    李云道接过枪,在手中掂了掂,却又将枪递还了回来:“不用,你留着防身吧!”

    “喂,里面那家伙的人品真心不咋的,你别后悔啊!”乐天有些着急了。

    “你信不信枪是带不进去的!”李云道笑了笑,挥挥手,转身便走。

    两人隔着车窗目送李云道一人独自走向黑夜,不远处的山脚下,一抹亮光,那里应该就是李云道要去的会所,只是这冬日的黑夜里,连同着它背后的那座山,就仿佛一头随时能将人吞噬掉的凶兽。

    凌晨的钟声响起时,李云道就站在那处名为“栖霞府”的会所门口,刚铡在远处看到的一抹光亮其实是门前的廊灯,他敲了敲铜制门环,咚咚的金铁撞击声在这深沉的夜里显得格外寂静。

    仿佛这是一座空宅,里面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敲了门,却没有任何反应,李云道却也不急,只是耐心地站在门口,每过三分钟再敲一次。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十次,此时会所深处的一处茶桌前,一身和服打扮的女子笑着问坐在她对面的面色有些阴鸷和得意的男子:“这李云道当真是这么好的耐心和修养?这样的人,如今就是在我们那儿也是不多见的。蒋公子,您跟这样的人结了生死大仇,我真不知道是该替你担心还是为你高兴!”

    蒋青天唇角一扬,缓缓道:“这话怎么说?担心和高兴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担心是怕你被这对手给生吞活剥了,高兴嘛,你们华夏不是有句话叫‘看一个人男人的实力有多高,那就要看他的敌人是谁’,你能有这样的对手,我作为你的合作方,难道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那女子抬起头,缓缓往蒋青天面前的茶盅里倾倒着金黄色的茶液,那张欧亚混血的面孔上,一丝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妩媚随着她一颦一笑便荡漾开来。

    蒋青天却也不看她,只是笑了笑道:“我倒真有些好奇,你们那个村子是如何培养出像这样的人的?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定制几个。”

    那混血的和服女子笑了起来:“蒋公子,定制?那可不便宜哦!”

    蒋青天也笑道:“你觉得我差钱吗?”

    那女子掩住口鼻,宽大的和服下传来咯咯的笑声:“蒋公子说笑了,您怎么会差钱呢?现在整个江南谁不知道,您就是江南民营经济的教父。”

    蒋青天哈哈大笑:“教父?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不过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我其实也是为他们着想啊,现在他们融资那么困难,我用我的方式帮他们解决资金链的问题,而后只是向他们象征性地收了一丁丁费用,你觉得有问题吗?”

    女子笑道:“当然没问题,您是教父,您说的,在这儿便是真理。如果有一天,您说的每一句话,在这片东方大地上都算得上是真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蒋青天眼中闪过一丝灼热和期盼:“那还要仰仗沙希小姐多多协助了。”

    女子看了一眼放在茶桌顶头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笑道:“差不多了,远来是客,夜深霜重,把客人弄感冒了可不好!”

    蒋青天笑道:“那就有请咱们的李书记吧!”

    大门外,李云道再次微笑着敲门,不紧不慢,咚咚咚,三下,心中默念: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二二二二二二二更!兄弟们,有欠羽少月票的兄弟,来来来来补上!嘿嘿!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江宁风波(六)

    门内终于传来脚步声。小碎步的木屐敲击在石板路上,在夜间空荡的山脚下显得格外清晰。

    吱嘎,门打开了,不出李云道所料地露出一个穿和服的女子身影,在门檐昏黄的灯光下,那张眼帘低垂的面孔让人生出一种想征服的欲望。

    “李先生,久等了,这边请!”烟视媚行的女子声音也宛如天籁,如果换作一个普通男子此时站在这里,难免会被她勾得血脉贲张,但李云道又岂会不知道这是那岛国人善用的某种秘术,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从幼时就开始往这方面培养,所以就连一颦一笑间,都自带三份妩媚。

    “谢谢!”李云道微微一笑,眼中却十分清明,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女子故意施展出的媚态影响。

    她心中微微掠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一闪即逝,掩上门后,便亭亭袅袅地走在前方带路。

    所谓会所,更像是一个中式的私人宅落,虽然是夜间,但九曲十八弯的小桥流水还是能让人体会到南方的中式园林流觞婉转的精妙。过了小桥,又走过一段沿廊,那迈着小碎步带路的女子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李先生,请!”

    “谢谢!”这是进入这会所后,李云道第二次开口,依旧是客客气气地两个字。他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却自始至终都未多看那女子一眼,待她推开那扇木门后,直接便迈了进去。

    厚重的金丝楠木的茶几旁,一身贴体量裁的西服,蒋家大少面带微笑,伸手指了自己对面的座位:“来了,坐!”他笑着打招呼,仿佛两人是多年不见的朋友。

    李云道也淡然笑着,走向那茶几:“这地方不错,很私密,用来招待客人的话,倒真是个好地方!”

    蒋青天笑了笑道:“见笑了!跟你们家京城的大四合院比起来,这算得上什么!”

    李云道耸耸肩,从他手上接过茶盅,轻抿一口,由衷赞道:“嗯,不错,好茶!”

    沏茶功夫同样独到一处的蒋家大少笑了笑:“好茶也得有懂茶的人喝才行,这样的茶给那些凡夫俗子喝了,纯粹是浪费!”

    李云道却笑道:“那还真是浪费了,我就是你说的凡夫俗子。”

    蒋青天又执着分茶器皿帮李云道斟了些茶,笑着道:“你若是自称凡夫俗子,这世上怕是就没人懂茶了。”

    李云道拿着茶盅,笑了笑,望向面前的蒋青天。

    四目相对,两张面孔上均是微笑,但室内的空气却在刹那间陡然降温。

    “开个条件吧!”李云道还是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也就开门见山了。

    蒋家公子却笑了笑:“急什么,漫漫长夜,不急这一点喝茶的时间吧?难道说李书记急着要连夜回鹿城?”

    李云道皱了皱眉,回味着蒋青天刚刚话里的含义,而后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手伸得太长了,容易啊!”

    蒋青天笑了起来,脸上笑着,但眼神却慢慢变得冰冷:“三成。”

    李云道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面长笑,笑声传到门外,那双手重叠置于身前的和服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室内的方向,但又很快转向那月色朦胧的夜空,一片乌云正慢慢遮向那轮明月。

    月黑风高,好个杀人夜呐!她喃喃自语着。

    室内,李云道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蒋青天:“你知道亨伟现在市值多少吗?”

    蒋青天拿起茶盅,不喝,只是在手中轻轻摇晃着:“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李云道自己拿起茶具,边往杯中添着茶水边笑道:“不知道你也敢狮子大开口?”

    蒋青天也不生气,把喝完的茶盅往李云道面前推了推,敲了敲门面道:“我有这个资本,当然,他也可以不给。”说到不给两个字的时候,蒋青天便笑了——老祖宗过说,每个资本家的发家史都是被剥削的劳苦大众的血泪史。如果崔家舍不得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那剩下的,崔氏父子也就别想要了。“你……信不信,我有把握在三个月内让它倒闭,嗯,那样的话,到时候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姓崔的小子。啧啧啧,想不到啊,李书记果然义气啊,小崔这小子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儿,这辈子才碰上你这么一个讲义气的兄弟!”

    李云道笑了起来:“真的没得谈了?”

    蒋青天望向神色自得的李云道,心中微微有些迟疑。事实上,这次对崔家的狙击,一方面是冲着那些股权,另一方面正是为了眼前的李云道而来。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崔家公子崔剑平搭上了李云道这条线,两年前李云道刚刚到江北时,崔剑平曾经为了去江北投资差点儿跟他老子翻脸,那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就不仅仅是利益——这些年,蒋青天没有一天不在研究李云道这个对手,对于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关切着。

    如果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那么蒋青天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李云道的人。这一次狙击崔家,他背后的团队甚至都将崔家老头当然发家时的林林种种翻了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蒋青天用一年的时间网罗了江南无数民企,而如果这些民企集合在一起给老崔挖个坑跳的话,事情就要比想象的严重得多。如今,亨伟一面面临着查税的危机,一面则是总额高达十二亿的违约官司,前后的夹击,再加上蒋青天的威逼利诱,老崔气得病倒了,现在小崔苦苦地勉强支持着亨伟这艘巨舰的运转,但却面临着随时随满盘倾覆的危机。

    “也不是没得谈,如果小崔愿意让出来几个专利权的话,嗯,也许这件事儿还有转机,就连那三成的股份也可以不要。”蒋青天微微笑着,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李云道的脸色。

    “哦?专利?什么专利?”李云道看着蒋青天。

    “这样就没意思了,谈判嘛,总要有个诚意所在吧!”蒋青天百无聊赖地看着李云道。

    “嗯。”李云道象征性地坐直了身子,“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三个专利权,一个算一成股份,把三个都让出来,一毛钱都不要他们崔家的。”他轻抿着茶水,说得轻描淡写。

    李云道轻笑:“哎哟,蒋厅长,哪三个专利啊,你说说看,要是真有,我回头劝劝小崔,让出来也就算了。”

    蒋青天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冷冷看着李云道:“光纤,冷却,铜管。”

    李云道做出一个“哦”的恍然表情,苦着脸:“原来是这三样啊,不过据我所知,这是亨伟集团接下来会产生利润的三个主专利啊,而且都跟国家战略军事技术有关联,嗯,好像现在正在谈定单,你这一口气所三个专利全拿走的话,那还玩个毛啊?”

    蒋青天冷笑道:“那就三成的股份吧!”

    李云道无奈道:“你应该是知道的,他们父子加在一起,也就只有集团百分二十八的股份,你说的那三成,从哪儿来呢?”

    蒋青天哼一哼:“那就没办法了。”

    此时捏着旁人脖子的是他,所以有这样的底气。

    李云道脸色微微变了变,但马上又换作笑脸:“谈谈别的合作模式呢!”

    “别的?”蒋青天笑了笑,他显然早已经有其它打算,“也行啊!”

    “哦?”李云道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比如交叉持股?”

    蒋青天摇头:“比如你退出政界。”

    李云道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绕到我身上来了呢?”

    蒋青天笑道:“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硬要帮崔家出头的话,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李云道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讨好似地看着一脸踌躇满志的蒋家大少:“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难堪啊!”

    蒋青天道:“这是哪里的话?又不是我要你帮他们崔家出头的!”

    李云道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怎么办呢?其实一开始是不喜欢当官的,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当个警察,很纯粹,抓坏人嘛!要不,干完今年,我再回去干警察?”李云道作出了让步。

    蒋青天似笑非笑:“李书记,我刚刚说得很明白啊,是退出体制内。当然,退出后你是去帮阮钰管公司,还是去当古家的小白脸,这我没权过问。”

    李云道脸色难看地挠了挠头道:“这……唉……”

    蒋青天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很多年前,他就在期盼着这一幕,或者说,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看到这一幕,但这还只是个开始,等他手中的权力卸掉了,自己便会用另外的法子,慢慢地来折磨这个当年在京城饭店门前狠狠羞辱自己的人。当年的耻辱,他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他看着李云道的脸色,看着他犹豫不定的表情,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中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报复就是这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来,看着自己的仇人一寸一寸地被自己折磨着。

    他享受这样的感觉,比动手杀人时还要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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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江宁风波(七)

    后排坐着省纪委的二号人物乐部长,沈燕飞其实并不紧张,应付这个级别的领导,她有足够多的经验,而且她很明显地感受得到,乐副部长很明显地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下属来看待,也许是因为李云道的关系,此时的交流更像是朋友。

    乐天微微打开些车窗,夜风了灌进来,他坐直身子,拿出烟盒:“介不介意我抽根烟?”

    沈燕飞笑着摇头:“没事,他之前在江宁工作的时候,也经常在我车上抽烟。”

    “嗯。”乐天点了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缓解了些许烟瘾后,这才又道,“有没有发现,那家伙身上有种很特殊的魅力?”

    “啊?”沈燕飞有些不太明白乐天问出这个问题的用意所在,但心跳却是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如果没有魅力,她会一直单身这么些年吗?

    “你有没有发现,他只要现在某个地方,就算是昨天才相识的,但很快他就会成为这一群人当中的佼佼者,你会不由自主地什么事情都会去问问他的意见,无论他的身份是同事、是朋友还是同学,而且你会觉得他的意见特别重要。”乐天笑着吐出一个烟圈,“我一开始想不通,后来这次来江南前,我回蜀中跟我家老爷子聊了聊,这才恍然。”

    “嗯?恍然?我觉得大概是因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吧!”沈燕飞笑着道。

    “重情重义,这只是一方面。我家老爷子给我举了个例子啊,说是当年打仗的时候,也有一些这样的人,这些人很快就成为了部队的主力,开国后走上功勋台的成为国之重臣的也是这拔人,老爷子说,这就是天生的领导人气质。”乐天的口吻似乎有些羡慕,但突然间话锋一转,“沈燕飞,你是不是喜欢李云道?”

    沈燕飞被这个炸雷一样的问题轰得如石化般愣在了当场,但好在她反应也算快的,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连忙道:“乐部长,您别乱说……”慌乱的眼神和手足无措的神态,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你别紧张,我就问问。这家伙的确很讨受姑娘们欢迎,你都不知道,在北清大学读研修班的时候,这小子可是被评为‘校草’的,他早上起来到楼下去打拳,那些姑娘们就在边上犯花痴……”说着,乐天自己也笑了起来,“你别跟他说啊,其实每次他晨练的地点,都是我用小号在北清的论坛上泄漏的,嘿嘿嘿……”乐天笑得幸灾乐祸,哪里有半点纪检领导的派头。

    沈燕飞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乐天自己也笑了起来:“我就是喜欢看被姑娘们追着抱头鼠窜的样子,嗯,主要他长得比我帅啊,我有点儿嫉妒。”

    嫉妒也就是说说,对于这个为了小崔从鹿城赶来江宁的兄弟,乐天是打心眼里认可的。

    他启下车窗,夜风很快就将车里的烟雾吹散,他看着山脚会所的方向,一抹笑意里还带着些许忧虑:“如果总是这样,往后倒是越来越麻烦啊!”

    沈燕飞也有些担忧地看向同样的方向:“会不会出事?”

    乐天摇头,但面色有些凝重:“蒋青天做事阴狠毒辣,这几年手段也越发高明了。但面对云道,他还是会有所忌讳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了,只是我不太清楚云道拿什么筹码去跟他谈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蒋青天这次针对亨伟集团,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不酒?您的意思是他要的不是股份?”对于这位蒋家大少这一年多来在江宁折腾出的动静,沈燕飞是有所耳闻的,但也只是听些传闻说蒋青天疯敛民营企业的股权,一开始她是不信的,直到今天李云道来,她才知道,那位在公众场合如同翩翩君子般的蒋厅长居然当真如此贪婪的一面。

    “有些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能说,对于蒋青天来说,亨伟的三成股权远没有某些东西来得重要。或者说,他看准了云道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弱点,想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那……岂不是很被动?”她有些担心地看向远处。

    “是啊!”乐天也叹息一声,不好他马上便又笑了起来,“他一定有办法的,现在该发愁的,应该是那位蒋家大少才对。我只是有些担心啊,万一人家来的是组合拳,那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茶液轻溅,屋子里一片静谧,只听得到外面偶尔传来的山风呼啸。

    李云道静静地看着一脸笑意的蒋青天:“这事儿,你是不是谋划了很久了?”

    蒋青天拿起眼前的茶盅,却只是放在唇边闻着茶香:“其实也没有很久啊。”他微微笑着,这也许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最畅快的一刻了,哪怕此时对方脸上依旧保持着无比平静的表情,他依旧能感受得到那平和背后的心潮汹涌。他并没指望着这样就能让李云道却步,也没真的觉得李云道会为了崔家放弃仕途,但能让这个当年给予自己无穷羞辱的家伙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便觉得很开心了——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为何,李云道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我现在回去就打辞职报告,崔家的事情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

    蒋青天抬起头,认真望着他:“如果你当真豁得出去,我担保崔家无事。”

    李云道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嗯,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蒋青天看着他,笑了笑,耸耸肩膀道:“万一你真的觉得崔家对你来说很重要呢?不过说实话啊,老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认可你,听说之前在江北的投资,就是被老崔否决的,为了这,父子俩还差点儿翻了脸。所以说,为了崔家而摧毁自己的仕途,不值当!我要是你,管他去死!”

    李云道看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啊……”

    蒋青天看着他,在等着他的下文。

    可惜我不是你,你研究了我这么多年,应该也清楚的,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情义。所以‘管他去死’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蒋青天微微皱了皱眉,他观察着李云道的脸色,试探道:“这么说,你说服了崔家把专利让出来?”

    李云道点头:“说服了!”

    蒋青天哈哈大笑,笑得前伏后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一个‘太重情义’的李书记,厉害厉害!”

    李云道双臂撑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一脸讥讽意味的蒋青天:“谢谢。”

    蒋青天笑着举杯:“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李云道的手机突然震了震,他拿起看了一眼,而后笑道:“嗯,谢谢你的好茶。”说完,他起身便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依旧得意洋洋的蒋青天道,“漫漫长夜,少喝点茶,会睡不着的。”

    蒋青天对着他举杯道:“我会安排律师跟小崔总对接专利转让的事宜的。”

    李云道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人:“嗯,找个好一点的律师。”

    蒋青天微微皱眉,李云道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事出异常必有妖,难道是自己忽视了什么环节?

    “等等!”他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将李云道喊住了。

    正欲开门的李云道缓缓转身:“蒋厅长,难得见一面,送你一句话,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蒋青天阴沉着脸看向他,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李云道笑了起来:“嗯,还不算笨。看明天的新闻吧,哦,现在新媒体能发达,华新社这些传统的国家级媒体都入驻新媒体平台了,待会儿如果睡不着,刷刷看,没准儿能刷到你要的答案。”

    说完,他打开门,那面容姣好的和服女子诧异地看着他,在李云道的脸上,她没有找到任何与愤怒有关的表情,那张长着一对桃花眸的脸上有的只是平和从容。

    她的视线转向原地不动的蒋家大少,顿时便微微有些错愕,原本应该出现在李云道脸上的表情,此时正挂在蒋公子的脸上。

    擦肩而过时,李云道轻轻说了些什么,和服女子身子猛然间一颤,面如死灰地目送李云道缓缓按原路返回。

    “怎么了?”待那身影消失后,她和蒋青天几乎同时开口。

    蒋青天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愤而将杯子扔在桌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情绪失控了,他自己甚至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面对那个他觉得可以踩成烂泥的家伙时,自己都会处在下风。

    很多年前,双方较量的是武力值,这一次,便纯粹是智商和手段的硬碰硬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这是和服女子坐下身后的第一句话。

    “他是个魔鬼。”

    她摇了摇头,哪怕是魔鬼,都不可能一语便道破她的先天破绽,就算是村子里的上忍也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蒋青天如此失态?你们猜,猜不出来的到公众号“仲星羽”上问羽少!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江宁风波(八)

    长夜漫漫,果然如李云道说的那样,容易失眠。但让蒋家大少辗转反侧的不是刚刚喝的茶,而是他刚刚收到的消息。崔家的的确确将专利转让了出来,不过不是给他蒋青天,而是一毛钱都不要地将专利让给了国家,以此换来了长达十年的国防订单。这其中谁在穿针引线,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之前想得再如何缜密,将构陷崔家的证据做得如何翔实,这一招以退为进,是蒋青天始料不及的。

    人,都是习惯以己度人的。在蒋青天看来,那三个专利几乎等同于上百亿的资产,没有人舍得将它们无偿地让出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拿这一年来从其它民企营业搜刮来的干股来换取崔家手中的无形资产。

    但这一切又被李云道不废吹灰之力地破坏了,正如同那年在京城饭店,他破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蒋蔡两家联姻的局面。如今那曾经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已经嫁作他人妇,连孩子都生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拜李云道所赐。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或者说自己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自己在不断成长,那么王家的这个野种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成长得比自己还快,自己这些年几乎原地踏步,仕途上没有太大的进展,但那当年一文不值的家伙已经是副厅级代正厅职的地级市一把手,虽然是代理的,但手中的权力完全不是他一个商务厅厅长可以比拟的。

    房间内灯光昏黄,他长长叹息一声,睡不着,便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看新闻,刚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有在官媒上发布,但他可以想象,明天,也许是后天,又或者是往后的某一天,所有官方媒体都会铺天盖地的来报道亨伟集团无偿将战略性专性奉献给国家的事例。想到这里,他甚至了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那位对手,在眼下国内的经济状态中,亨伟 这样的民营企业无偿让渡专利在高层眼显然是雪中送炭的,亨伟这次拿了国防大订单,那么自己起码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不能再觊觎亨伟这块民营的肥肉了,哪怕因为这次的事情,自己想要报复,也要掂量掂量来自京城的怒火。

    他冷笑一声,十年嘛,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很长,十年后自己还不到五十岁,应该正当壮年,风水轮流转,到时候再看你李云道保不保得住崔家……

    他的思路被陡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沙希打断了,那换上一身夜行衣的女子面色有些沉重,此时摘掉蒙在脸上的黑布,说道:“他身边有暗桩,还不止一个,其中一个应该是村子里的叛徒。”

    蒋青天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来无影去无踪,拍拍身侧的床道:“外面冷,上来说。”

    沙希褪去一身黑色夜行衣,蒋青天顿时失笑,这女人,夜行衣下面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沙希面无表情地钻进毛毯,皮肤冰冷,冷神却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冽三分:“我会请长老会的长老亲自来处理她。”比起李云道,她似乎更想杀掉那个叛徒。

    “李云道身边有你们的人,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蒋青天冷笑,“长老啊,恐怕要多来两个,这家伙命大得很!”

    沙希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请不要忘记,我们是合作关系。”

    “随便,你们保护我的安全,顺便帮我处理一些棘手的人和事情。哎呀,我也是吃了很多亏以后才发现,与其在身边养着那些没用的狗,还不如多花点钱,把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他笑了起来,引着那女子的手往自己身上游去。

    夜很长,风很冷,屋子里很暖和,很适合仇恨的发酵。

    夜很长,风很冷,车子里也很暖和,很适合某种暧昧情绪的酝酿,只可惜多了乐胖子这个“电灯泡”。

    “我以为待会儿要冲进去救人呢!”乐天其实已经称不上“胖子”这个绰号了,但面对李云道长时间养成的嬉皮笑脸的习惯,并没有因为高升为江南省纪委副书记而有所改变,“怎么说了?要不要我出手?”

    李云道微笑着摇头:“梅家刚出事,你们乐家跟梅家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现在如果再多出蒋平生这么个难缠的对手,你家老爷子恐怕要气得打飞的过来打断你的狗腿!”

    乐天笑得肩膀抖动:“我也就说说,我这身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就算冲进去也是炮灰,不过听说燕飞同志身手手很不错,刚刚我就在想,你要是真出不来,今儿晚上估计还真的就得看燕飞同志了。”

    开着车的沈燕飞苦笑,她其实很想单独跟李云道说上两句,但唠唠叨叨的乐部长似乎一点儿都不解风情,直到把李云道送回了下榻的酒店,他也仍旧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真的明儿一早就要走?”乐天趴在车窗上,眨巴着眼睛,活像个在丈夫那儿受了委屈的小娘们儿。

    “不回去不行啊,机构改革的命题前两天我抛了下去,这快要过年了,不亲自坐镇着,不放心啊!”李云道实话实说。

    “诶,透漏一下,你今儿用什么办法对付人家蒋家大少了,看你刚刚的情绪,蒋青天这回估计‘伤’得不轻啊!”乐天还是有些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之前秦家把‘秦朝集团’囫囵着送给了国家,我这回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而已。”李云道笑着道。

    “什么?你让崔家把亨伟集团全部变成国有了?”乐天两眼瞪得浑圆,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我要真这么干,老崔第一个要找我拼命的。嗯,蒋青天的目标不是股权,是他们手里的专利,我顺手推舟让老崔把专利无偿送给了保利。”

    “哈哈哈,你他娘的贼精了,这种法子也能被你想出来,以你家老爷子给你在军中搭建的人脉,再加上这些专利,我估摸着崔家这回算是穿上乌龟壳了,姓蒋的有段时间打不了崔家的主意了。”胖子笑得幸灾乐祸的。

    “嗯,军方其实也算厚道,回赠了十年的长期订单,另外,我还想办法给老崔运作了个政协的位置,开过春了,应该还有些好处会落到老崔头上,这回他们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在帮他们运作着?嘿,不信换个人试试,指不定跟蒋青天就狼狈为奸,整个儿吃下亨伟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听说最近蒋青天收了不少干股了,可惜没有证据……唉!”

    “有证据你现在也不能动他,只要蒋平生不死,谁都不能动他!当然,前提是他自己不作死。”

    “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不过,云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还没结束呢?”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冲开车的沈燕飞挥了挥手:“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有空一起到鹿城来看看我。”

    沈燕飞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啊,我带晓明、秀娜他们一起去看你,到时候你这个大忙人可不能避而不见啊!”

    阔别近八载,只短暂相聚,而后便又要各奔东西。

    沈燕飞微微叹息一声,发动了引擎,缓缓驶离酒店门口,后视镜里,那不算高大却身姿挺拔的男子仍旧在冲他们挥手。

    “有时候,还真的很羡慕这个家伙!”乐天笑呵呵地说道。

    沈燕飞的鼻子有些发酸,嗓子里仿佛被堵着什么东西似的,没有开口。

    “你看啊,他来趟江宁,我们一帮人都屁颠屁颠地围着他转。他要去跟蒋青天谈判,我们二话不说,跑出来给他当保镖。有我们这样的好朋友,你说我怎么会不羡慕他呢?”

    乐天自卖自夸的话将沈燕飞逗笑了,她由衷道:“他身上真的有股子说不出的魅力,就算累断腿,也觉得心甘情愿。”

    乐天笑了笑,安慰道:“你要真的喜欢他,鹿城又不远,高铁几个钟头也就到了,真想见,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你。”

    他笑容有些苦涩,其实是想到了自己,那张桃花树下的烂漫笑脸不知此时此刻,又身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

    沈燕飞摇了摇头:“见一见,其实挺好,有些东西,慢慢的,也就能放下了!”

    乐天点头道:“时间啊,有些操蛋,但却也是最好的药。”

    回到酒店房间,两个秘书都没敢睡,均在那房间里候着,从刚刚紧张的氛围里,他们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年轻的书记刚刚应该是出去做了一些极危险的事情,很可惜,这样的事情,他们并不能帮他分担。

    “李书记!”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房间里除了两人,还有一个神色紧张的年轻人,见到他回来,也同样吁出一口气。

    “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上门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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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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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