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战书
李云道接过“战书”,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身边的蔡桃夭。
年轻的士官长不敢看蔡指导员,对李云道说道:“兄弟们听闻您是警界英雄,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想来一场军事技能切磋……”年轻士官长是打赌打输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尽管没与蔡指导员对视,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初蔡指导员刚来的时候,也有老兵油子企图挑衅,不过最后他们的结局都很惨……直到今天,年轻士官长一想起那几个老兵油子的“惨”状,便浑身不自在——几个老兵油子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不过几个人家伙,只要是还没退伍的,如今早已经成为了蔡指导员的“铁粉”,今儿怂恿来下战书的,就包括了他们几个,因为在他们心目中,蔡女神神圣不可侵犯。
李云道打开“战书”,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甚为可笑:一张信纸,当中写着“挑战书”三个字,而后下面只有一句话“有种拿下蔡女神,就得做好被兄弟们挑战的准备”。李云道将信纸递给蔡桃夭,笑道:“优秀的姑娘,到哪儿都有粉丝!”
蔡家大菩萨瞥了一眼那张信纸,哭笑不得地地看着那年轻士官长:“王冬熊,是一连长和二连长怂恿你来的?”
被蔡家大菩萨称为王冬熊的士官长立马打了个寒颤,挠头看地面:“指导员,我也是愿赌服输……”
蔡桃夭轻轻叹息一声:“看来还是连长们在你们心目中更有威信啊……”
王冬熊瞪圆了眼睛,连忙飞快摆手否认:“怎么可能?指导员您现在在边军里的威信,那是杠杠的,一连长和二连长他们算个球啊!”
蔡桃夭轻笑:“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老公是来探亲的不是来……”
还没说完,却被李云道打断:“不好意思,我先问一下,他们要挑战啥?”
王冬熊愣了愣,他完全没料到李云道居然会有应战想法,一时间愣在了当场,在他们看来,这个像大学老师更胜过像警察的年轻人说什么也应该不会自讨没趣的。
蔡桃夭却笑道:“无非就是射击、搏击这些军事技能,你总不能指望他们跟你比书法国画或诗词歌赋吧?”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均想起了数年前,李云道初到蔡家时碰到的那场刁难和比试,如今想起来,却也仿佛近在眼前。
王冬熊听蔡桃夭这么一说,便心中愈发笃定,看来蔡指导员的丈夫应该是一名文职警察。
“王冬熊是吧?你回去告诉你们一连长和二连长,挑最好的兵来比,至于比什么,我也不欺负人,就比刚才你们蔡指导员说的枪法和搏击,不过比试的方法,得我说了算。”李云道眯眼笑着说道。
王冬熊心中大喜,这回对兄弟们自然有个交待了,不过看着蔡指导员一脸恬淡的笑意,他又有些歉疚,如果李云道真输了,那还不是丢的这位蔡女神的面子?
“去吧,就按我老公说的办。”蔡桃笑挥挥手,王冬熊如蒙大赦,一溜烟想跑开。
才跑了一半,又被蔡桃夭叫住。
“告诉一连长和二连长,让他们派最好的兵。”蔡桃夭吩咐了一声,便目送王冬熊小跑着离开。
“你不担心我会输?”李云道笑着问道。
“输赢有那么重要吗?输了难道你就不是我家相公了?”蔡桃夭歪着头反问。
李云道看四下无外人,凑到她腮边狠狠香了一口:“就喜欢我媳妇儿身上这股子啥事儿都淡定的劲头!”
一旁牵着老末的小喇嘛眼观鼻,鼻观心,转经桶依旧吱吱作响。
王冬熊一路小跑,奔向远处的营房下站着两个抽烟的军人,都三十开外的年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因为常年生活在高原上,双颊上也有了两酡高原红。
“冬熊,怎么个说法?蔡指导员没生气吧?”蹲着抽烟的是一连长,他是个老好人,所以有些担心。
“生个毛的气,蔡指导员肚量那么大,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生气。而且是友谊第一嘛!”二连长是个性格暴烈如火的西南汉子,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不过倒是真的,快说说看,怎么说的?”
“他说比枪法和搏击,嗯,不过他有个条件。”王冬熊搓手。
“别他娘的卖关子了,快说,但不说,老子明天就让你带队四十公里武装越野。”二连长威胁道。
王冬熊一听四十公里武装越野,顿时一个激灵:“我说我说,别急呀!他说可以比射击和搏击两项,但比的方式方法得他说了算。”
“他说了算?”一连长愣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二连长抢白了。
“他说了算就他说了算,一个小警察而已,我还担心他翻个什么花样来?”二连长啐了口吐沫,有些摩拳擦掌。
“对了,蔡指导员让我转告二位连长,一定要派最好的兵!”王冬熊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蔡指导员就不担心自己的丈夫一败涂地吗?
“派最好的兵?”一连长皱起了眉头,他本身就长着一张苦瓜脸,此时整个人就仿佛从苦瓜酱里捞出来的一般,“这是什么明堂?”
“我懂了,蔡指导员说的是反话!嘿嘿!”二连长自作聪明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行,这场比试,射击嘛就让你们连的朱小谋上,搏击让我们连的顾盼龙上,嘿嘿,这下给足蔡指导员面子了!”二连长一脸坏笑。
王冬熊张了张嘴,一连长眉头锁得更深了:“朱小谋和顾盼龙?有这个必要吗?”
朱小谋是整个边军营地里唯一的狙击手,百发百中,素有连军小李广之称。
而顾盼龙自幼在少室山脚下长大,打得一手好长拳,普通军士,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如果真派出这两个人,那比赛结果几乎就不用说了,可是蔡指导员的面子……
王冬熊想了想道:“两位连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话说,有屁放,磨磨叽叽的,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二连长不耐烦地道。
王冬熊知道二连长就这个脾气,也没往心里去,嘿嘿笑道:“我倒没觉得指导员在说反话,她说的时候就跟平时跟咱们说话一样,很淡然。而且,你们千万别忘了,前几年指导员刚来的时候,你们谁以为她就是来做思想政治工作的,谁晓得一交手就砸咱们一个晴天霹雳啊,为了咱们边军的面子,可千万不能轻敌啊!”
一连长和二连长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一连长终于掐灭烟头站起身:“那就按老夏的方案办!”
老夏,就是二连长。
二连长老夏笑道:“老刘,你信我的,一准儿没错。嘿嘿,不过待会儿还是得跟小的们吩咐一声,别给人家整得哭鼻子了。嘿嘿,我看指导的那口子文文弱弱的,像个书生,别被顾盼龙那小龙两拳就干趴下了,面子上过不去……”
一连长老刘这回终于有了一丝笑脸:“说得是啊,我也得跟小谋叮嘱一声,场面上别弄得太难看就好。”
二连长老夏道:“通知兄弟们,半个小时后,训练场集合。嘿嘿,嗯,让大伙儿给指导员家那口子好好呱唧呱唧!”
一连长老刘苦笑:“你就不怕把指导员给得罪愣了,回头狠狠拾掇你?”
二连老夏道:“没那么恐怖,咱们指导员可是很大度的,当年挑衅他的那些兵油子,除了退伍的几个外,留下来的,一个混得比一个强!”
蔡指导员家的那口子要跟驻地神枪手朱小谋和顾和尚比枪法和搏击的消息在整个营地里一下子就传开了,这座军营已经许久没有像如此这般热闹了。
军人的反应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迅速的。不到半个钟头,训练场四周便列队站满了士兵,除了执勤和有其它任务的,整个驻地里的士兵都来到了训练场。
军营向来是男人的天下,在这处军营里永远都有一道最靓丽的彩虹。
女兵。
女兵们几乎都将蔡桃夭视为偶像,李云道自然也享受到了爱屋及乌的待遇。跟男兵们羡慕嫉妒不同的是,在一位当年从西湖带来的女兵的宣传下,李云道也成为了女兵们心目中唯一能配得上蔡指导员的男神。
在这里,女兵们是骄傲的,因为她们是整个分军区里唯一的一支女子特种部队,所以她们出现的地方,永远是雄纠纠气昂昂的,这一度让那些男兵们很是不忿,但交过几次手以后,男兵们就老实了——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总是送上门去挨揍啊,而且人家还是女兵,三个男兵都打不过一个女兵,还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这一度成为过一连长和二连长的心病。
“来了来了!”女兵们交头接耳起来,不管是不是特种兵,女人的天性让她们对很多事情都想深入地八卦一下。
李云道跟着蔡桃夭踏入训练场,便被鼎沸的人声吓了一跳。
训练场的四周,黑压压地全是人。
“不是说只有两个连吗?这……这起码是一个团的兵力啊!”
蔡桃夭笑道:“的确是两个连,嗯,不过是两个非正常编制的连队,因为某些原因,只能驻扎两个连。”
李云道苦笑不已:“媳妇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真的好吗?”
蔡桃夭笑着道:“尽力而为吧。”
李云道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些士兵为保家卫国日日奋战在边疆,当场打脸是不是不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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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交锋
朱小谋捏了把手心里的汗,这个二十出头的广东小伙子悄悄拉了拉一连长老刘的衣袖:“连长,蔡指导员的老公啊……你确定可以……我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不靠谱呢?”小伙子突然想起几个老兵油子被指导员虐得跟兔子似的画面,想着那些过肩摔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老腰岂不是要断了?想到这里,小伙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连长啊,你可不能坑我啊!”
一连长老刘依旧习惯性地苦着一张脸:“让你打个枪而已,又不是上战场,怕什么?”
朱小谋挠头小声道:“不是怕别的,而是那可是指导员家的……连长,你就不怕回头指导员找你算账?”
一连长老刘倒抽一口凉气:“哎哟,被老夏忽悠得忘记这茬儿了,这龟儿子……”
朱小谋道:“要不,待会儿我故意……”
一连长却皱眉道:“不行!”
朱小谋道:“可是万一……”
一连长老刘看着蔡桃夭和李云道以及他们身边的少年喇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朱小谋,拿了枪,就不能弄虚作假,我们是军人!”一连长声音低沉道,“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比试,如果打靶的话,估计他胜算不大!”
射击是需要一点天赋的,视力,情绪把控,呼吸节奏,感觉,缺一不可。朱小谋从小在射击上就颇有天赋,很小的时候就能用弹弓隔着一条街打碎对面凶婆娘家的油灯,差点儿酿出大祸。部队去广东招兵的时候,一连长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伙子,果不其然,亲手给培育成了如今这处基地里唯一的男狙击手。
“指导员,说好了,友谊第一,竞争第二!”一连长老刘当先憨笑着搓手冲走到训练场边的蔡桃夭一行人走了过去说道,“不过这射击也没什么花头啊,无非就是打打靶之类的。要不就近距离打几枪,再远距离打几枪,大家比比环数?”
蔡桃夭微笑道:“听云道的。”
一连长反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主动伸手跟李云道握了握:“欢迎来我们驻边军探亲!”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对于这些牺牲自己的青春来驻守祖国边疆的军士,李云道本就有种发自内心的敬重,很自然地,他跟老刘握了握手,笑着道:“打靶太简单了,来点更直接的吧!枪嘛,本来就是用来杀敌的,所以我想来点更直接的。我听我媳妇儿说你们现在有一种训练枪,彩色弹,打在身上只会留下印记的那种。我想借用一下她们女子特战队的室内训练场,我跟你的人各拿一把枪和十发子弹,对峙十分钟,看最后谁身上的印记多。”
一连长老刘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有些犹豫,和平时代哪有那么多实战的机会?虽然是华夏边陲,但如今的华夏早已经不是百年前的那个任人欺辱的华夏,在边疆地区能动手的机会少之又少,最多配合地方公安追捕一些要犯,其余的几乎都是在用枪和子弹招呼靶子。朱小谋只参加过一次实战,还没开得上枪,特种部队的室内枪战训练更是没有经历过,老刘有些担心会不会出问题。
“连长,我没问题!”朱小谋似乎看出了一连长的犹豫,上前一步笑着道。
一连长还在犹豫的时候,二连长老夏已经上来帮他答应了:“成,那就这么办!朱小谋,好好表现!”
女特种兵们的动作很快,蔡桃夭只是使了个眼色,她们便抢先一步布置好了室内训练场馆。
两把枪分别交到李云道和朱小谋的手里。李云道掂量了一下手枪,检察了一番,便很随意地插进后腰,单这一系列动作就让朱小谋眼前一亮,他已经意识到了,蔡指导员的老公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对枪械的熟悉程度,完全不亚于自己。
一连长也是用枪好手,李云道的动作已经让他心里一个咯噔,见朱小谋和李云道同时往室内训练场馆里走去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二连长道:“老夏,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二连长不满道:“这还没开战呢,你就先要投降了?我看你是怕了蔡指导员吧?”
一连长苦笑道:“怕是怕,但肯定没怕那种程度。我担心啊,蔡指导员家的那口子,很可能是个使枪的高手,我刚刚跟他握过手了,他虎口和食指上的茧子很厚实啊,这一定是经年累月练枪练出来的。”
二连长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咱们没准儿踢到了一块铁板?”二连长还是有些不相信。
一连长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都已经进去了……待会儿看结果吧!”
握着枪的朱小谋还是有些紧张,踏入那扇门的时候,他听到身边的李云道说:“别紧张,护目镜要戴好了,否则容易出事故。”
朱小谋应了一声,转念一想,不对啊,怎么弄得好像自己是头一天摸枪一样。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男子,却发现他镇定得可怕。
室内作战训练空间是蔡桃夭来了边军后,为训练这支女子特种部队用废弃的帐篷一手改建的,两年前军区首长来视察时给予了高度评价,于是分军区才拨款建成了如今的室内作战训练空间。
地方很大,模拟了现实建筑空间里可能碰到的各种情况。朱小谋也是第一次踏进这里,之前这里一直是女子特种部队的“专利”,里面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新鲜。
“看样子你也是第一次进来,从这一点上看,这一次的比试很公平。”李云道笑着看了朱小谋一眼,其实刚刚士官长来下战书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跃跃欲试的,他的确有种迫不及待想检验一下这群边军的实力,从某种意思上来说,他们都是蔡桃夭的战友。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李云道很想知道,一旦发生什么事情,这些年轻人有没有跟自家媳妇儿并肩作战的资格。
朱小谋也看了一眼双手垂立的李云道,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在观察这个长着一对桃花眸的男子:“他们以为您是文职警察。”他苦笑一声,是文职警察才怪,食指和虎口的老茧就是最好的反驳。
“我倒是想乐得轻松干点文职,但犯罪份子总是围着我转,我也没办法啊!”李云道耸耸肩,接着笑道,“你要小心哦,我虽然不是你这样的狙击手,但城市巷战和实战开枪的经验要比你丰富些,不能轻敌哦!”
朱小谋看着这个很有意思的男人,第一次觉得的确也只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才配得上那位女神一般的蔡指导员。
“开始吧!”
“嗯。”
朱小谋在李云道发出那声“嗯”的时候,便开始拔枪,只是他的手才触碰到枪把时,那桃花眸的青年便已经向前扑了出去,在半空是甩出一枪。
朱小谋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胸口的一记白色印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寻找掩体。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
一场并非生死角逐却比生死角逐更为激烈的枪战拉开了帷幕。
距离室内作战训练室不远的地方是作战指挥中心,蔡桃夭带着特战队的核心成员以及全连干部站在一排显示器的前方。
“开枪了!”蔡桃夭身边的女兵兴奋地喊了一声。
一连长老刘的眉头却紧锁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这才开场就挨了一枪,他有些不满地回头看了二连长老夏一眼。
老夏嘿嘿笑着凑到老刘身边道:“别急,这才刚刚开始,朱小谋估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刘之前也是神枪手,不过因为右手受了些伤,这才退下来专心培养新人,听到二连长的话,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射击是要讲天赋的,在半空中拔枪并移动射击,看似简单,却非一日之功。老夏,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啊,咱们这位指导员的丈夫,不是普通人啊!”
老夏瞪圆了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刚开始,现在这么说还言之过早!”
“又开枪了!”几个女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一连长老刘的眉头却紧锁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这才开场就挨了一枪,他有些不满地回头看了二连长老夏一眼。
老夏嘿嘿笑着凑到老刘身边道:“别急,这才刚刚开始,朱小谋估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刘之前也是神枪手,不过因为右手受了些伤,这才退下来专心培养新人,听到二连长的话,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射击是要讲天赋的,在半空中拔枪并移动射击,看似简单,却非一日之功。老夏,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啊,咱们这位指导员的丈夫,不是普通人啊!”
老夏瞪圆了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刚开始,现在这么说还言之过早!”
“又开枪了!”几个女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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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军营里的真理
相比指挥室里众人的轻松观战,拿着手枪的朱小谋此时鼻尖上都沁出一层细汗珠。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云道的枪法几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刚刚两位交锋,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挨了枪,放在战场上,自己这条小命怕是早就报销了。
此时他躲在一堵墙的后方,旁边是一个狭长的通道,换作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可是刚刚挨了四枪,自己的子弹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着,让这位边地军营里著名的神枪手有些莫名地紧张,握着枪的手心里居然全是手汗。
前方终于想起轻微的脚步声,朱小谋屏住了呼吸,仔细地看着那脚步声的方位。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他极缓慢地吸了口气,辨清楚了那脚步的方位,而后猛地扑向那个狭长的通道,也不等看清那儿究竟有没有人,他便再次连开三枪。
砰砰砰!
子弹打在墙上,留下三记白点,子弹经过的地方根本连人影都没有。
嘿嘿嘿!
突然,脑门子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朱小谋暗道一声不好,正要飞身躲开时,枪声已经响起。
又是三枪!
指挥室里一片哗然。
蔡桃夭麾下的女兵们鼓掌叫好,而跟着一连长和二连长进来的干部无一例外地唉叹一声。
“高手啊!”一连长感叹地对身边的二连长道,“老刘,人家这枪已经用活了,咱们这么多年,还在打死枪!”
“什么活枪死枪,不就是动了些脑筋嘛!”二连长依旧还是有些不服气,“不用急,还有三枪。”
“还打什么打,已经输了。”一连长有些懊恼,目前双方都打出去七发子弹,李云道弹无虚发,被誉为神枪手的朱小谋却无一命中,这让一直以来以培养出神枪手为傲的一连长有些沮丧。
“快看,又开枪了!”
听到声音,一连长连忙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屏幕上,只见李云道身上也多了三道白色印记,而朱小谋身上却只多了两道。
一连长微微松了口气,好歹还中了三枪,否则要是被人家“剃光头”那这脸可真是打得啪啪作响啊!
训练室的门打开的时候,阳光依旧明媚,李云道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适应了一会儿才将手放了下来。
看到身后有声响,果然是垂头丧气的朱小谋。
李云道笑着转身道:“枪法不错!”
朱小谋苦笑道:“您就别嘲笑我了,您的枪法和身法,就算放在我们大军区,应该也是一等一的。”朱小谋说的并不是恭维之言,而是实打实的心里话。刚刚如果是在战场上,自己已经死了无数回了,朱小谋能感觉得出,眼前这个看着更像是大学老师的青年男子已经不是头一回如此与人枪战——子弹这种东西是不长眼睛的,在枪林弹雨中如何生存下来,这需在足够多的经验。
李云道果然笑道:“你其实枪法很好,只是没有太多的机会实战,所以枪在你手上只是一种武器,但在我手上却可能跟手脚一样使用自如,我就是我能胜你的原因。”
“跟手脚一样使用自如?”朱小谋若有所思。
两人才走出不远,原本在指挥室里的人便都迎了上来。
一连长看朱小谋苦着脸,走上来安慰道:“小谋,打得其实不错!”
朱小谋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皱着眉想着刚刚李云道说的那句话。
蔡家女子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兵迎了上来,扯着衣袖,她帮李云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不是真的动手,干嘛那么卖力?”
李云道嘿嘿笑道:“惯性惯性!”
蔡家女子却心疼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都要当公安厅长的人了,这种事情,往后可不能事事冲在第一线。”
李云道苦笑不已:“我不找麻烦,麻烦却总要绕着我转啊!不过媳妇儿,你们这个神枪手其实枪打得不错,就是实战机会太少,反应有些慢。”
蔡家大菩萨叹息一声道:“和平时代军人的悲哀啊,这还是在边疆,换成城市内陆,有些人连摸枪的机会都很少。”
一连长此时也走了过来,主动冲李云道敬了个军礼:“刚刚我们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您这些本事,都是在实战中磨炼出来的。”
李云道笑着道:“没办法,你们军人保家卫国,我们警察惩恶护民,实战的机会总要比你们更多一些。”
一连长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生出对警察们的羡慕:“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孟浪了,不过我们其实也没有恶意,只是因为蔡指导员在这儿太受欢迎了!”一连长是个很厚道的汉子,此时实话实说,情真意切,倒没有因为自己的徒弟输了而有任何一点不痛快。
李云道嘿嘿笑道:“其实我也想跟你们切磋切磋,万一真打起仗来,有你们这帮有真本事的战友在,我就不在她身边,也会放心得多!”
一连长连忙道:“这个你放心,要真打仗,我们这帮战友绝对不是吃素的。不过我有个问题啊,刚刚你也开了十枪,还有一枪没打中小谋,刚刚可能我看漏了,那一枪打在墙上了?”一连长也是个枪痴,这种问题也就只有他能问得出来。
不等李云道开口回答,朱小谋自己便走了上来:“连长,那一枪其实也被我挨了。”
一连长奇道:“你身上明明只有九个射击点啊?”
朱小谋抬起自己右脚,将军靴脱了来,轻叹一声:“还有一枪我在退避的时候,他射中了我的靴底,如果是实话的话,我这只脚应该已经废了。”
十发全中!
身边众人也听到了,一脸目瞪口呆。
女兵们更兴奋了,这是蔡指导员的丈夫,也就是女子特战队的女婿,李云道赢了一连长的徒弟,女特战队员们都觉得李云道给自己狠狠争了把脸。
二连长还是有些不甘心:“好吧,第一局算你赢!那第二局呢,还要不要比了?”
一连长刚想劝一句,却不料李云道笑道:“为什么不比,友谊第一嘛,接着比!”
二连长嘿嘿笑着看了有些恼怒的一连长一眼:“那一言为定啊!老刘,我知道你这会儿不乐意再比了,不过既然你们一连已经输了,那可不得让我们二连把这个面子给大伙儿挣回来?”
二连的干部们起哄中,众人回到了刚刚的训练场,那儿一米八的伙儿顾盼龙正摩拳擦掌。
顾盼龙是豫南人,从小长在少室山下,耳濡目染正宗华夏武学,五岁时碰到还俗老僧收为弟子,一手少林长拳算得上是神鬼不近身。小伙子今年二十三岁,放在边疆驻地也算是老兵了。也许都是暴脾气,刚来的时候就跟那会儿还是逼连长的二连长私下干了一架,打了一架两人倒是关系越来越铁。如今算是二连长麾下的扛旗兵,二连长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此时顾盼龙站二连长身边,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他将代表整个边军驻地上场,对手是蔡指导员的丈夫——一个文职警察。这个任务让小伙子有些为难,练武之人多数都是讲武德的,真正功夫练到家的,绝不会上来二话不说便动手。师父说过,练武之人绝不能欺负弱小,用二十年功力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警察,这让小伙子自己都觉得不妥。
不过二连长说了,这是任务!那既然是任务,作为军人就有服从命令的天职,就算再有疑问,也需要执行完了再发问。不过刚刚连长来通知过了,刚刚那位以大比分赢了朱小谋,这就说明对方应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让他心中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顾盼龙一边微微活动着肩膀,目光落在缓缓走向训练场的正中央。一连的刘连长果然说得没错,蔡指导员的丈夫果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但眼神也很与众不同,这样的人往一群大头兵里头一站,单气质便算是鹤立鸡群的了。
不过这是军营,比的不是气质,而是拳头,谁的拳头大,谁便更有道理,这便是军营里的真理。
李云道负手而立,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场面,刚刚清晨在悬崖上还跟印度的那位哈奴曼交过手,虽然自己狼狈至极,但好歹又活了下来。
鬼门关前待久了,有些事情自然而然便习惯了。
顾盼龙就站在他的对面,继续活动着筋骨,不知为何,这个练了近二十近少林长拳的年轻人突然有种当年面对师父的感觉,尽管眼前的男子文质彬彬,可站在那儿给他带来的压力,却丝毫不亚于少室山上的那些一代宗师。
年轻人自嘲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害怕的应该不是眼前的青年,而是站在场边被一群女兵围着的蔡指导员。只有自幼习武的人才知道,蔡指导员那一身本事是何等地惊世骇俗,顾盼龙甚至觉得就算是少室山上的那些宗师下山,也不定打得过场边那个容貌倾城、本事却比容貌更加惊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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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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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步亮掌,顾盼龙一亮相便赢得周围一连二连军士们的一阵喝彩。所谓高手风范,一出手,单看气势,便知道起码是不下十年苦功。
站在他对面的桃花眸的青年依旧负手而立,笑眯眯地看着已经亮出架势的顾盼龙:“哎哟,是少林长拳啊!”
长拳号称百拳之母,是华夏北方比较常见的一种拳路,据说始创于宋太祖,故也有太祖长拳一说,以放长击远优势对北方的诸多拳种产生过诸多深刻影响。大师傅噶玛拔希年轻时云游四方,结识了不少武林中人,尤其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收集了诸多民间从不外传的武学典籍,而后收于昆仑山的那座破庙,其中不乏各类武学正宗,李云道在昆仑山上博览群书,如今也算是博闻强记,自然一眼便识得顾盼龙使的正是最正宗的少林长拳。在北方一带,炮拳、查拳、华拳等都被列入长拳序列,但最正宗的长拳却也是伤杀力最大的一种。
顾盼龙没料到自己一亮相便被对方认出路数,但依旧气息均匀——师父说过,与人动手最忌心浮气躁,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哪怕还未曾交上手,便已经能胜出半筹。
“得罪了!”顾盼龙深吸口气,骤然向前一步,一记冲拳直奔李云道的胸口,那拳速极快,拳风隐隐如雷,这一击要是真被打中,以李云道的体重,自然要被击飞出去。
场边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谁也没想到顾盼龙上来一点面子都不留,这架势仿佛是三招就想把对面那位文弱书生拿下。
蔡桃夭身边的姑娘们也几乎无一例外地瞪大了眼睛,如果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李云道的位置上,她们觉得自己也很可能根本躲不开——那拳速太快,拳势太猛,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拳头就已经到了面前。
李云道淡然一笑,终于出手。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微微侧身后仰,而后在一个最合适的契机,单手划圆握住顾盼龙的手腕,顺着对方的力道轻轻一拉,而后脚踩九宫八卦,微微转身。
轰地一声,除了蔡家大菩萨外,几乎是在现场所有人嘴巴张成一个“O”型的目光中,身高一米八五的豫南小伙儿径直被甩了出去,轰然落地。
“怎么可能?”二连长老夏的嘴巴张开得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鹅蛋。
一连长老刘先是诧异,而后摇头苦笑:“老夏,人家这才叫真正的扮猪吃老虎。你没看出来吗,那是太极!”
“太极拳?”二连长老夏皱了皱眉,看向场中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的顾盼龙,又看着他对面单手做一个“请”字的李云道,自言自语道,“太极拳不是老人家在公园里耍的吗?也能上得了台面?”
话刚落音,顾盼龙又一记弹腿,这回他更加谨慎了,用弹腿试了试李云道,没想到对方并不上当,仍旧伫立不动。
此时顾盼龙也猜到了,李云道修习应该是走内家功路数的太极一类的功夫,以柔克刚,恰好正是他擅长的刚猛长拳的克星。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顾盼龙绕着李云道走动的脚步声,刚刚两次试探,对方都没有上当,这让他心中愈发急躁起来。原本以为一个照面三招之内就可以将对方拿下,如今看来,非但不可能三招制敌,而且能险胜就不错了。
终于,顾盼龙忍不住了,一个跃步上前,一记推掌,而后化掌为撩,之后一记顶肘,速如闪电,声势如雷,却在每一击的最后都被李云道行云流水般的解力化力之法将力道卸得一干二净。
看着对方气定神闲的模样,练了二十多年长拳的小伙子终于按捺不住了,一个漂亮的旋子之后,一手掌一手拳,攻势愈发猛烈。
突然,顾盼龙刚刚飞身一脚,只觉得自己眼前人影一晃,那人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自己的前面,而后耳边风声响起,他下意识地抬起两臂护住两侧太阳穴,但还是一记双风贯耳震得眼冒金星,眼中的金星还没有消失时,就觉得好像有人随着自己刚刚那飞身一腿的力道,又在背上推了一把,整个人顿时便飞向半空,再度颓然落地。
轰地一声,周围一连二连的军士们一脸茫然——太快了,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场中的李云道是如何将顾盼龙给甩出来的。
“停!”
顾盼龙起身还欲上前,却被二连长一身吼给震住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在友谊赛,不是上阵杀敌。
二连长快步走到场中,苦着脸道:“不打了,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顾盼龙其实自己也知道,今儿虽然碰上拳路上的克星了,以柔克刚,这原本就是太极的优势。只不过习武这么多年,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太极用在实战中,这跟电视上演的那些画面相距甚远。谁说太极就一定要慢,刚刚李云道把自己推出去的时候,那套身法速度,绝对堪比以强猛见长的外家功法。
李云道笑了笑:“算平手吧!其实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咱们又不是什么阶级敌人,没这个必要!”
二连长是生怕爱将受伤,连忙欣然点头:“好好好,不打了不打了,就是平手!挺好!”
蔡家女子款款上前,提起衣袖再次帮李云道擦汗,一时间场边无数牲口起哄不止。蔡桃夭嫣然一笑,牵起李云道的手面向众人:“听好了,这是我先生,他叫李云道!”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我也想当女子特战队的女婿!”
众人大笑,场中的气氛终于热闹了起来。原本也不是什么生死之战,多数还是跟连长们说的一样,友谊第一,当这些直肠子的大头兵们觉得李云道配得上他们的蔡指导员后,爱乌及乌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所有人的笑声还没能持续太久,便听到有人大喊一声:“不好了,营长回来了!”
众人正要作鸟兽散,却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从训练场大门口响起:“谁敢跑,老子关上一个月的禁闭!”
那些正欲脚底抹油的立刻跟钉了钉子似的原地不敢再动弹,谁都知道,许正尧营长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绝对不来半点儿虚的。虽然是营长,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这个营长管的兵,比人家正常的一个团的兵力还要多一些。今天被师部召回去开会,一屋子团长里头就他一个营长,但在一帮团长谁也没有许营长底气足,谁让人家驻守的是第一线的边疆呢?
“一个个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老子不在,你们就要翻天了?刘德宝,夏小勇,你们自己说,搞什么搞?”许营长一吼,这回可是连一连长刘德宝和二连长夏小勇都只敢垂头看自己的脚面了,谁都知道许营长是个暴脾气,真要惹火了,天王老子他也敢拔枪。
“许营长。”蔡家女子走了出来,微笑道,“其实没啥大事儿,我家那口子今儿来部队探亲,大伙儿热情,迎一迎他!”
许正尧吓了一跳:“你家那口子?李厅长来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这支驻守边疆的部队主官,蔡桃夭的一些个人情况他还是很清楚,江北省的公安厅长,虽然是代理,但那放在部队里,起码也已经是师长了,况且,一般公安厅长还要兼任省武警总队的第一政委,在部队的序列里论起来,这对他们这来说,已经算是首长的首长了。
蔡桃夭让开身,李云道走了出来,主动伸手:“许营长你好,我是李云道!”
许正尧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李云道看上去如此年轻,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道:“欢迎欢迎!您来我们这儿,咋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做一些准备!”
李云道摸了摸鼻子笑道:“也是想给内子一个惊喜,幸好,没变成惊吓。”
许正尧的目光落在蔡桃夭手臂上的绷带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些印度猴子又调皮了?”
蔡桃夭却轻笑摇头道:“说来话长。”
许正尧虽是部队主管,但蔡桃夭率领的女子特战队却很特殊,编制上是直属师部的,之所以驻扎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蔡桃夭本人兼任了营部指导员。
许正尧见蔡桃夭不说,也不追问,只是瞪了一连长和二连长一眼:“你们俩又搞什么花样?给指导员舔麻烦了?几天不收拾你们,就皮痒痒了?”
两个连长都是三十几的大男人了,被许营长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没办法,谁让两人都是许营长一手带出来的兵呢?提拔转干也都是许营长一手造就的,哪怕现在就是被关了禁闭,估计两人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没没,真是正常切磋切磋射击和搏击。”李云道笑道。
“他们敢挑战你?”许正尧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两个连长,没好气道,“你们知不知道李厅长单枪匹马干翻的悍匪、毒贩和恐怖份子足有好几打?谁他娘的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这儿丢人现眼?”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少年喇嘛的愁滋味
南亚次大陆,一块始终与战火纷飞四个字逃不离关系的土地。此时正值炎夏,赤着上身的四臂老者赶着一辆慢慢吞吞的牦牛车,车辕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却肃穆庄的白衣少女。正值正午气温最高的时候,除了牦牛车,路上鲜能看到人影,远处的山丘,仿佛都被热气蒸腾得扭曲起来。
白衣少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半死不活的青年:“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死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央求道,“我们回去带上师父她们吧……”
四臂老者微微一笑道:“现在回去也没有用,她们肯定已经都死了。那个用三刃刀的家伙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少女似乎被他的话激怒了,声音陡然提高:“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她们扔下?”
四臂老者没有说话,因为对面也来了一辆牦牛车。牦牛便是这片土地上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有辆牛车,方圆百里内已经算是富户。对面赶车的是个一老一少,肤色黝黑的老人一看到四臂男子,显然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把车赶到一旁,呼停牦牛,跳了下来,又连拖带拽地将小孙子从车上拖了下来,而后倒头便拜。
这附近一带印度教徒众多,倒头便拜的老人胡子都已经花白,此时额头触地,丝毫不敢抬头。四臂千头蛇,腹有莲花,信仰虔诚的老人又岂有不倒头便拜的道理?
赤着上身的四臂男子却仿佛早已经习以为常一般,看也不看那几乎快要五体投地的老人,而是笑着望向坐在另一侧车辕上的白衣少女道:“屋子脏了,总要打扫打扫,否则家里如维持清洁?”
少女帕尔瓦蒂似乎想到了杜尔迦等人惨死在李云道手中的场景,伤心欲绝道:“她们如何弄脏了你的屋子?”
躺在板车上被颠得几乎散架的人却突然咳嗽了一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地声响:“湿婆说得果然不错,您背叛了梵天!”
“梵天?”四臂男子仿佛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放肆,胸口剧烈波动,那纹在身上的千头蛇便仿佛活了一般。“如今说背叛这个词,便有些太奢侈了!”大笑过后,他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原本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仿佛也落向了远方的虚空。
白衣的少女帕尔瓦蒂咬着下唇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四臂的毗湿奴笑道:“你们难道忘记了,在很多地方,我才是那个临驾众神之上的造物神?”
板车上被砸断肋骨的青年惨笑道:“这种蹩脚的借口骗骗那些愚蠢的人也就罢了,用来忽悠我们就显得太拙劣了!”那张英俊的脸庞此时早已经满是血污,那对原本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眸子也因为疼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毗湿奴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俩,是我的孩子!”
白衣少女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们都是神的孩子。”
毗湿奴却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生物学上的那种关系,孩子们,我是你们的父亲,嗯,亲生父亲。”
少女帕尔瓦蒂愣了一下,马上就笑了起来:“您一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说着她看向板车上重伤的青年,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却不料那青年早已经合上了双目,似乎并不愿再听毗湿奴多说一句。但她可以肯定,刚刚他说的话,青年再如何不愿听,也一定听到了,只是他的反应有些出乎帕尔瓦蒂的意料。
毗湿奴淡淡一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们说说,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华夏单单救了你们二人出来?身为你们的父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陨落在华夏。”他叹了口气道,“很多年过去了,这条龙的的确确也该睡醒了。”
帕尔瓦蒂道:“您这是在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坐在另一侧,回头看来时的路,远方是山,山的那边应该还是山,只不知道自己如何此时赶过去,师父杜尔迦她们是否还活着。
伽内什咳了两声,戚戚道:“这一点他倒是说得没错,换作几十年前,神国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狼狈。小小的边境冲突,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地需要护国主神协同解决?”也许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他又咳嗽了良久,惨白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潮红。
毗湿奴皱眉看了他一眼道:“肋骨我已经给你接上了,你如果不想活了便一直这样说下去。”
伽内什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没有什么比命掌握在别人手里还要更糟糕的了。
少女帕尔瓦蒂想了想,最终还是哀求道:“我们回去看看吧!”
毗湿奴轻笑道:“看来你对杜尔迦这个师父很上心。”
帕尔瓦蒂道:“她便是我半个母亲。”
毗湿奴笑了起来:“你的母亲不是杜尔迦。”
少女帕尔瓦蒂突然眼中一亮:“那我母亲是谁?”
毗湿奴笑了笑,摇头不语。
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说出来,很多事情更不美了。
他扬起鞭子,抽在牦牛的屁股上,那老牛才慢吞吞地加快了一丝速度。
少女盯着他看了良久,最终颓然叹息一声道:“你当然是我们的父亲啊!”
毗湿奴笑了起来:“血缘的事情,怕是天神也改变不了啊。”
少女忧伤地回头看了看东南方的天空,但愿远方的那片天空下,幸运女神会眷念她们每一个人。
幸运女神自然不会当真眷念每一个人,但这一刻,李云道却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娶到蔡桃夭这样的女子还能让人觉得更幸运的呢?
军营里前所未有地安静,李云道轻轻嗅了嗅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这一刻拥她入怀,似乎这世上其它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为此让路了。
蔡家女子笑着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早上她带着他在营地山谷外的草原上打马飞驰,中午随便吃了些便在某人的催促下回了宿舍,美其名曰:午休。
自家的媳妇儿,某人自然不会放弃上下其手的大好机会,终在某件事情上得逞了以后,额上沁出微汗的蔡家女子将脑袋搁在某人的胸口,听着那强劲而有力的心跳。
某人悠哉地点了根烟,蔡家大菩萨却也不阻止,相反她有些眷念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在这边关的无数个日夜,这股子烟草味却是她日夜魂牵梦萦的。
烟抽了一半,某人突发其想:“媳妇儿,咱们再生个娃娃好不好?”
蔡家女子哑然失笑:“刚刚不算?”
某人嘿嘿笑道:“午休嘛,一刻值千金啊!”
蔡家女子咬着下唇:“那是春宵!”
某刁民翻身将蔡家大菩萨压住道:“有你在,时时都是。”
白日里做些让人充满遐想的事情总是会令人害羞的,总之原本约好了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起去牧民家喝羊奶酒的计划泡汤了。出门的时候,一条玉带般的银河悬在脑门子上,令人叹为观止。
蔡桃夭羞恼地在某人腰上掐一下:“哪有你这样总是白日里……”
李云道嘿嘿笑道:“我多久才能见自家媳妇儿一面?说什么老天爷都会原谅我的。况且,咱们干的可是人世间最伟大的事情之一啊,还有什么比人类的延续和传宗接代更重要的呢?”
黑暗中看不清蔡家大菩萨发烫的俏脸,她让身子轻轻靠在那对她来说便如同山一般的男子身上,轻声道:“你总是最有道理的,不过对我来说,你说的,哪怕别人觉得是谬论,我都觉得是真理!”
某人转身,下意识地捧住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庞,狠狠地亲了一口道:“媳妇儿,我就喜欢你这么霸道。”
蔡家大菩萨温柔道:“从昨晚到现在,好像你比我要更霸道一些啊!”
李云道嘿嘿笑道:“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女人主动吧?”
蔡家大菩萨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某人的眼睛顿时比天空里最璀璨的星还要亮:“此言当真?”
蔡家大菩萨羞得垂下头去:“小点声……”
某人嘿嘿傻笑:“终于啊……”
军营的一片空地上,少年喇嘛躺草地上,将脑袋搁在温暖的驴肚子上,口中叼着一根枯草,兴致勃勃地看着漫天繁星:“老末,大长老教的观星之s术还是很准的,可惜有些地方我还没有完全领悟透彻,否则定会看得如同他们张天师一脉一般准。”
老末打了个响鼻,懒洋洋的将长脸搁在柔软的草上,舌头一卷便能吃上一口嫩草,这才老末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尤其是附近的牧民几乎家家都有驴,母驴也不计其数,这一日,老末几乎流连忘返,若不是十力硬将他拽回来,今儿不知道多少牧民家的母驴子要遭殃。
同样的天空下,却不知那万里外的她在做些什么。
少年喇嘛终于有了一丝愁滋味。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有人要走了
这世上,无论是追求真理还是梦想,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坚持某种不被世人理解的真理会被教会烧死,坚持变法救国会被皇帝下狱菜市场斩首,坚守要还边疆上的孩子一个安稳繁荣的环境,便要忍受与爱人长时间的两地分离。
月有阴影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是亘古不变的常态。团聚的日子总是美好的,而一切美好的时光却又过得比任何时间都要快。两周的假日,转眼便进入了以分数来倒计时。
坐在军营外山谷草坪上的男女羡煞旁人,但即将别离的心情却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两人并肩而坐,双臂撑在身后,任由温和的山风吹在脸上,眼中的不毛山川仿佛也秀丽了起来。
身后不远处传来老驴的响鼻声,少年喇嘛轻抚着老驴的肚皮,用极小的声音轻声道:“你说云道哥和夭夭嫂子在想些什么?”
老末悠闲地闭上眼睛,这趟军营之旅怕是最开心的就是它的。周围数十家牧民家中的羊奶酒都被李云道买来,十之七八都进了这头永远喝不醉的老驴腹中,以至于这几日里连打嗝都带着一抹酒气和奶香。
“媳妇儿,你说人这一辈子这么辛苦忙碌究竟为了啥?”李云道看着远方的山上的平坡,藏家的孩子顶着遮阳帽,将牛羊群赶到一处青草茂密的地方,也许只有在这里,人才会想起放牧、劳作的最根本的意义。
“他们是为了生存,你、我、疯妞儿则是为了心中的某个执念。”蔡桃夭叹息一声,她想起了那个到如今还在修闭口禅的孩子,每想起一次,她心中的执著便根深蒂固一份——总要有人为这些孩子们撑起一方蔚蓝而纯净的天空。
“媳妇儿,咱们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李云道叹息一声。
“总要有一些人,看得比另外一些人更远一点。”蔡桃夭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一刻她不是指导员,也不是凤凰,仅仅是李云道的妻子。
“也对,一百个人里头,总要有一个头脑更清醒些,危机意识更强一些的,否则个个都鼻孔朝天的,难免又要重蹈当年的覆辙。”李云道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额头,“媳妇儿,这地方不错,将来等咱们老了,孩子们长大了能自力更生了,咱们就搬到这儿来,哪怕住个帐篷,天天放放羊晒晒太阳也不错。”
“好啊,到时候你放羊,我给你织布做衣裳。”蔡桃夭笑着道。
“嗯,顺带着还可以给凤驹和点点再生几个弟弟妹妹。”某人坏笑着,想起这几日的两人小别胜新婚般的癫狂,便又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好啊,就是不知道老了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了?”蔡家大菩萨也不反对,相反很孩子气地问着问题。
“肯定没问题,人家慈溪太后那么老了还能生娃呢!”李云道不假思索道,而后笃定道,“而且媳妇儿你这么能干!”
也许是带着歧义的话让蔡家大菩萨俏脸飞霞,在他腮边轻啄了一口,小声道:“你这个坏家伙,这几天带着姑娘们出操,总腰酸背痛的……”
李云道坏笑道:“有些新鲜事物总是要去尝试的,不试试,你如何知道它的美妙?”
蔡家女子靠过去,将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总要说些流氓话……”
李大刁民委屈道:“这话不对自家媳妇儿说,难不成你让我对着梅家的那位小姑奶奶说去?”
蔡家大菩萨仿佛对京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此时只嫣然一笑道:“梅家那位性格古怪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但要收进咱们老王家,就……”
李云道皱眉道:“媳妇儿,这没头没脑的事儿咱就别讨论了。乐、梅两家在蜀中都是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啊,老爷子们这回会把我扔到蜀中去。”
蔡桃夭想了想道:“蜀中是中西部的桥头堡,要再往上走,你必然是要到中西部过渡个几年的。不过,等你研修班结束了,怕是想再回公安系统就难了。”
李云道叹息一声:“几位老爷子其实也不是没找过我,秦老爷子,你爷爷,陈老,包括阮家的老祖宗都有意无意地提到过这茬儿,想让我走出公安系统,去试试别的。媳妇儿,说句老实话啊,从进入体制的那一天起,我就是个干警察的,除了抓坏人,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为老百姓干点啥。让我去主政一方,我还真担心自己能力不足,会不会弄巧成拙地祸害了一方百姓,回头反被老百姓们戳脊梁骨。很奇怪了,人家官越做越大,便愈发得心应手,我这怎么越升官越觉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呢?媳妇儿,你说我是不是不太适应在体制里干?”
蔡家女子莞尔一笑道:“三儿,你这样的心态才是真正为一方父母官的心态。主政一方的确没那么好干的,经济,民生,治安,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得到,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得心应手,其实也只是一些把自身利益临驾在百姓之上的蠹虫而已,真正能做好事、做实事的,无一不是你这种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的心态。”
李云道点头:“所谓百姓之事无小事,之前在江州的时候,只要听到说是有人欺负的百姓,我有种忍不住想掏枪的冲动。说句心里话,这些年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也才知道华夏的百姓有多苦。江州有家馆子,用罂粟入汤招客,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背后就是本地最大的黑恶势力,还跟地方权力相勾结,媳妇儿,你不知道,当我把这些事情理顺的时候,我那会儿只恨自己是公安局长而不是什么跨省大枭,不然就直接提枪去崩了那些混账玩意儿,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了!”
蔡桃夭笑道:“都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那么愤世嫉俗!”
李云道却叹息一声,看着远方山脉旁的蓝天白云道:“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华夏百姓更善良的了,你看看国外,动不动就罢工,就游行,咱们的老百姓,但凡你给他一点活命的希望,谁会吃饱了撑着天天去上信访闹事?我以前就跟手底下的兄弟姐妹们说过,权力在你们手里,那是因为老百姓信任你们,等哪天你们鱼肉百姓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掂量掂量,水能载舟,最终亦是能覆舟的。”
蔡桃夭深情地凝视着身边的男人,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为了华夏大地而不惜牺牲天伦之乐的凤凰。
“媳妇儿,你别这么看着人家,会不好意思的!”某人故作羞涩道。
蔡桃夭莞尔一笑:“其实老爷子们的意见也并非完全一致,阮家那位和陈老都主张放你下去主政一方,毕竟你现在最缺的就是主政一方的经验。秦老和我爷爷却坚持让你去纪检监察系统,他们觉得你一下子从公安口子调离会不会不太适应,先到纪检监察口子上过度几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八项规定出来以后,党内风气虽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也不排除还有一些人仍旧在顶风作案,这些高智商的驻虫,就需要像你来应付了。”
李云道想了想道:“你觉得我应该去纪检系统?”
蔡桃夭笑了笑道:“怎么走,最终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
李云道苦笑道:“你觉得老人家们会征求我的意见?”
蔡桃夭道:“到了这一步了,老人家们定然是不会独断专行的。”
李云道想了想道:“媳妇儿,下次别一个人去了,怪危险的。”
蔡桃夭莞尔一笑:“放心,不是一个人。”她回头,看了一眼悠哉悠哉躺在驴肚子上的少年喇嘛。
李云道瞪眼张嘴道:“他?”
蔡桃夭道:“噶举派的教宗啊,这是他的责任。”
李云道皱眉,想了想道:“那湿婆究竟想干什么?”
“怕是印度人起了内讧了。梵天百年不出世,毗湿奴和湿婆分享了很多权力。权力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就像钱和毒品一样,有了就想要更多。我现在开始怀疑,梵天的百年不出世,应该这毗湿奴和湿婆都有很大的关系,甚至很有可能,那些千挑万选出来的继任者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应该都没有那么简单。”蔡桃夭叹息一声,“所以等过段时间,我准备去一趟他们的大雪山探个究竟。嗯,十力会跟我一起去。”
李云道招手将少年喇嘛招了过来,上来劈头盖脸就问道:“你现在有多强?”
少年喇嘛羞涩道:“还可以的。”
李云道笑骂道:“还可以是多强?”
少年喇嘛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跟夭夭嫂子差不多吧!”
一旁的蔡家大菩萨微微一笑:“怕是早该超过我了。”
少年喇嘛轻笑道:“走一趟他们的大雪山,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旁的老驴也将长脸凑了上来,贴在李云道脸旁舔了舔。
它也知道,有人就要走了。
(又一波小高潮即将来临,这一次是属于云道同志自己的荣耀!羽少也知道自己更新得很快,我说了的,陪你们慢慢变老。没事儿的书友,用”去羽少微信公众平台上看番外或羽少推荐的官场文和都市文,总有适合你的!)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路遇检查哨
幸福的时光往往都是短暂的,当朱小谋开着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停在草地旁的小路上时,李云道便知道自己该上路了。
向来慵懒的老驴也不再懒洋洋地伏在地上,而是恢昂恢昂地叫了两声,便将一张长脸凑到了李云道与蔡桃夭之间。
刚刚嚼过青草的驴嘴里满是草腥味,李云道没好气地拎了拎它的驴耳朵笑骂道:“不能太贪嘴啊,青草吃多了,可是要拉稀的!”
将长长的驴脸推到一旁,他又在身边蔡家女子的额上狠狠香了一口:“媳妇儿,走了!”
蔡桃夭凝视着那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子,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抱了抱蔡桃夭,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转身又抱了那驴头小声地吩咐了些什么。
十力同样微笑不语,远远看着李云道冲他挥手。
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别离是为了更好地相聚。
越野车鸣笛两声,李云道将身子探出窗户,看着站成一排的蔡家女子、少年喇嘛和老驴老末,明媚的高原阳光下,这一刻终于浮现在脸上的惜别让人心悸。
终于在越野车开出百米后,老末忍不住迈开蹄子,踢踏着迈向那逐渐远去的汽车。
也许是因为太老的缘故,它只能悠闲地踱步,终于还是不得不看着那汽车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
老末喘着粗气,驴鼻孔张得老大,十力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驴脑袋道:“夭夭嫂子都没急,你急什么急?不过也难怪,在昆仑山那二十多年,云道哥从山下觅得的酒水,多数都进了你的肚子!”
一身军装的女子叹息一声。
人生,面临着太多的选择,国是大家,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就注定了要为之付出诸多代价,譬如分离。
印度人在山道上造就的障碍,驻地里的士兵当天只派了两个班的兵力,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清障结束,此时山道上通行无阻。朱小谋刚刚刻意地放慢了速度,好让身边的男子能多看两眼身后的亲人,拐进山道后,他便开始加速,十个钟头的车程,大多还是山道,入了夜便很难开了,自己必须在天黑前将身边的李厅长送到拉萨。
这么年轻的公安厅长,朱小谋听许营长介绍出李云道身份的时候直接吓了一大跳,他姑父就在县公安局当治安大队的大队长,一个大队长有多少权力,他很早之前便有了极深的印象。
一个县城的治安大队长已经如此,更何况一个省的公安厅长?朱小谋此时看身边年轻男子的目光中,已经包含着一丝崇拜,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枪法和身手,而且还包括能将蔡教导员拿下——那在这支部队里,简直就是军花女神一般的存在。
“没关系,不用刻意地赶时间!”看出朱小谋在不停地加速,李云道笑着说道,“来的时候,开了一夜的山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更何况这边天黑得很晚,时间完全来得及,安全第一!”
朱小谋微微定心,点点头道:“首长,许营长说您之前还跟抓过恐怖份子?”
李云道轻笑道:“是啊,毒贩,悍匪,恐怖份子,我都交过手。没办法啊,谁让自己是警察呢?每一份职业,都有其特殊性啊,比如你们是军人,守卫在西南边境,那就时不时可能会碰到跟敌国擦枪走火的事情,这都是职业使然。”
朱小谋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边道:“前些年阿三很嚣张,动不动就越境,被收拾过几回就好多了。尤其是蔡教导员带着女兵们来了以后,阿三们就更太平了。”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两年,定然是蔡桃夭时不时会在边境上拉练一番,彻底地震慑住了那群印度猴子,否则哪能像如今这般太平?
话匣子一打开,朱小谋的紧张情绪也就缓解了许多,两人有说有笑,漫长而颠簸的山路旅途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枯燥了。
车子快开出亚东县地界的时候,朱小谋突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正远观山景的李云道一个惯性向前冲去,幸好系好了安全带,但肩膀也还是被勒得生疼。
“李厅长,前面有武警的检查哨卡,好像是临时设立的。”朱小谋缓缓降速,从这条路经过的车辆极少,此时检查哨卡旁只有两名胸口挂着冲锋枪的武警。
看到有车子来,两名武警老远就示意靠边停车。朱小谋将车子慢慢停在路旁,摇下窗户,递出证件:“同志你好,我正在执行任务,要去趟拉萨,请予以方便!”
虽然是军车,但两名年轻的武警丝毫没有任何松懈,一只手始终搭在枪的扳机上。李云道和朱小谋看得不约而同地心头一惊,看来是出大事了,否则不会如此戒备。
年轻的武警接过朱小谋的证件,却没有立刻还回来,而是背过身过出十步外,通过对通讯对讲机小声向谁汇报着,过了一会儿,才走回来,将证件还给朱小谋,打量了一眼穿着便服的李云道:“他不是军人?”
朱小谋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我们教导员的丈夫,放假来探亲的。现在探亲假结束,我这不是奉命将他送到拉萨嘛……”
“麻烦,请出示相关证件或身份证。”年轻的武警似乎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看着车内的两人。
朱小谋正欲再说什么,却被李云道拦住。
“同志,我的证件在后备箱的背包里头,我下车拿给你。”
说着,正欲推门下车,却听那年轻武警猛喝一声:“不许动!”身旁一名武警也举起了冲锋枪,拉开枪栓,一脸紧张。
李云道知道他们不是开玩笑,只好定在当场,苦笑道:“咱们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把谁都当成阶级敌人了?”
其中一名武警打开后备箱,将李云道的黑色背包取了过来:“证件在什么地方,我来取!”
李云道扬了扬下巴:“就在侧边的口袋里。”
那年轻人拉开拉链,取出口袋里的东西,一张身份证和一张工作证。拉开工作证,那年轻武警脸色噌地一变,将证件递给身边的同伴,同伴也是先一愣,而后一脸紧张,又背过身走出十多米远向上级汇报。
“报告报告,这是05检查哨,跟刚刚那位边军班长在一起的男子身上搜到一张工作证,证件显示他是军方总参二部工作人员,请给予指示。”
对讲机对面的不知是何方神圣,只说了一句:“先扣下来,回头这边完事了再说,如果是真的,我亲自来道歉,如果是假的,他奶奶的,老子削不死他!奶奶个熊,我就不信咱们几百号人逮不着那四个王八蛋!”
军人,向来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边说了扣下来,这边便已经开始执行。
“麻烦二位回到车上,把车钥匙交给我们,上面的命令是等那边任务结束了再说。请二位配合我们的工作!”工作证并没有还回来,而是被那年轻的武警揣进了口袋,一人回到岗哨处,另一人则端着枪守在车旁,身情戒备。
朱小谋有些生气,明明都查过证件,还不放行,但李云道面色如常,他也就不好发作。
“同志,你们的任务什么时候结束啊?我这还要送首长到拉萨去赶飞机啊!要不这样,你请你们部队的长官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也被黑锅都扣你一个人脑袋上。”车窗玻璃没摇上来,朱小谋还是想做一做外面年轻武警的思想工作。
“小朱,别打扰了他们的行动部署,我估计可能是出了大事了。”李云道的话刚落音,就听到不远处的山上转来密集的枪声,有冲锋声的哒哒哒的声音,也有砰砰的手枪声。
朱小潮和李云道都是用枪高手,一听便知道是山上发生交火。两个年轻的武警似乎也很紧张,一脸担忧的看向枪声转来的方向。
“双方都有自动武器,看来不是善茬啊!”朱小潮小声地对李云道说道。
“这一带靠近边境,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李云道也看向不远处的山间密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过了这片密林,那边应该就是广袤的原始森林。不管这些武警在追捕什么对象,总之一旦让对方逃窜进原始森林,就是出动一支军队,也不定能在短时间内把人找出来。
“不要说话!”守在车旁的年轻武警似乎很紧张,李云道和朱小潮两人的对话让他握枪的右手手心里都汗。
“好好好,你别紧张,我们不说话!”李云道一边说一边看着那处密林,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朱小潮看到李云道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了一眼武警,又小声问道:“首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云道点头:“不知道是谁在指挥,无论是谁,怕是已经上当了,这摆明是在声东击西,而后暗度陈仓!他们在追的这些人,脑子很好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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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交火
话刚落音,密林边缘树影晃动,李云道来不及多想,一把便将朱小谋的脑袋摁了下去。
“敌袭……”守在越野车旁的武警刚刚反应过来,大腿上便挨了一枪,只听得他“啊”了一声,又一排子弹打了过来,幸好大腿中枪后他倒地不起,否则那些子弹非将他打成人肉马蜂窝不可。
两名年轻的武警受过良好的训练,但看得出也是头一回参加实战,受了惊以后,直接冲锋枪调到连发位置,一梭子子弹无多会儿功夫就见了底。趁着他们换弹匣的功夫,山坡上有两人迅速呈S型狂奔而下,目标很明显,正是朱小谋开的这辆军用吉普。
“一起帮忙,不然他俩死定了!”李云道看清形势,当机立断地推开车门。谁知那两名年轻武警可能是受到了过度惊吓,刚听到这边有声音,还没等李云道开口,将枪口转过来直接扣动了扳机。
幸好李云道反应快,猛地合上车门弯下腰去,这才没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朱小谋急吼道:“混蛋,我们是想帮你们!”
中枪依偎在车身上开枪反击的年轻武警声音颤抖道:“别下车,想帮我们你们就别下车!”
朱小谋气得想骂娘,想下车却被李云道摁住:“他们太紧张了,这会儿下去他们定然是敌友不分的,待会儿看准时机下车,我估摸着那俩人是冲着咱们的车来的。”
送李云道去拉萨机场,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朱小谋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把指甲刀,李云道也好不到哪儿去,三刃刀虽然锋利无比,但绝对还没有神奇到能面对面抗衡冲锋枪的地步。
两名紧张无比的年轻武警很快就把身上仅有的两梭子子弹打完了,非但没伤着人家一根汗毛,自己这边的另一人也腹部中弹倒了下去。
从密林里逃出来的两人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跟前,尽管这边没有子弹再打过去,但靠近的时候还是警惕地放慢了速度。
“快上车!”李云道招呼受伤的两人。
年轻的武警也反应过来,这回他们追捕的是杀人如麻惯犯,没了子弹,手上的两杆枪就跟烧火棍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可不觉得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会心慈手软地放过自己。
大腿受伤的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没收的车钥匙和证件,通过车窗递了上来:“你们快走,这两个是前阵子暴恐事件的主犯,杀过不少人,要是落在他们手上,你们就死定了,尤其是……”他刚刚看过李云道的证件,上面写着“反间谍处”,军方这样的干部如果落在暴恐份子的手里,弄不好就是一场天怒人怨的悲剧。
“快上车,这个时候还废什么话?”李云道跟朱小谋交换了位置,推开车门,一把便将那大腿受伤的年轻武警揪了上来。
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年轻人却只咬着牙没有哼一声。
李云道发动车子,一记油门后猛打方向盘,而后一脚刹车,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哨岗旁,正欲打开车门,砰砰几发子弹打开吉普车身上。
李云道还是伏下身子打开后车门:“快上车!”
年轻武警如同抓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一把拽住车门,咬牙忍着腹上的枪伤传来的疼痛,便飞身进了车内,刚刚合上车门,便听到“砰砰砰”几发子弹射在车身上。
从山下奔下的两人一个年纪四十开外,一个年纪三十出头,但都生着一对阴鸷的眸子,此时咬牙看着正欲咆哮而去的越野车。
“他们想跑!”三十出头的男子嘴角微微扯了扯,从后腰取出一枚手雷,拔掉保险销,居然还在手上拿了片刻才远远地甩向越野车的驶向的路面。
朱小谋正庆幸救了人可以离开的时候,只感觉车下传来一股气浪将整个车身猛地掀翻,幸好军车沉重,那手雷似乎也有了些年头,威力大不如从前,车子直接在跟面上翻了两个跟头,才倒盖在地面上。
李云道在感觉到自己屁股离开座位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对方应该是用了手雷炸弹一类的事物,猛地一把抓住安全带,尽管如何,整个人也被震得耳朵里一阵轰鸣,一时间不省人事。
等再度睁眼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周围黑乎乎的地方,身下颠簸得厉害,一股子汽油味直冲脑门,他便知道,自己应该在一辆轿车的后备厢里头。试着动了动,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捆住了,嘴里也塞着一团臭烘烘的麻布。
李云道动了动左臂,幸好三刃刀还在,这让他心下安定了不少,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两名暴恐份子居然没有杀自己,而是把自己带走了,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嗯嗯……”身边传来一个沉闷的挣扎声音,李云道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听声音他就知道是朱小谋,不过那两个年轻的武警是不是还活着,就难说了。
蹭了半天,才将嘴里的破麻布团蹭掉,后备箱里闷热异常,李云道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稍稍缓解了窒息的感觉:“是小潮吗?”
跟李云道倒头倒着人的发出“嗯嗯”的声音,李云道忙道:“别怕,他们暂时还没有杀我们,估计是想留着我们当人质用。目前我们应该还没有危险,等找到机会了,再想办法制服他们。能听得到我的话,你就嗯两声,听不到的话,你就嗯三声。”
“嗯嗯。”
李云道长长吁了口气,麻烦这种事情,常常都是自己找上门的,只是普通人要是碰上这种事情,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相信就连身边的朱小谋,这个开枪极利索的年轻军人现在心里定然也是七上八下的。可是,李云道却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丝毫地恐惧,仿佛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太过于稀松平常了。不过想想当年坐在埋着数吨炸药的大坝上和面对生化武器的场面,被人反绑扔进后备厢这种事情,就显得太黯然失色了。现在只但愿对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这两个家伙还不知道要漫天要价式地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此时,这辆疾驰在乡间小道上的桑塔纳2000的正副驾驶位上,正坐着刚刚从山坡密林处狂奔而下的两名暴恐份子。
开车是刚刚扔出手雷的那个三十开放的男子,留着平头,眼距有些阔,乍一看面目和善,但那对充满血丝的嗜血眸子,却破坏了脸部表情的和谐。
副驾上四十多岁的男子剃了光头,眼睛细细的,下巴很尖,但却生成身材魁梧,此时手上拿着一把制式的五四,反复擦拭着。
“还是绿皮狗配发的枪好用啊!什么时候咱们组织的人也能人手配上一把这样的枪,何愁不成大事!”光头男子叹息一声道。
“松哥,哪天咱他娘的抢个军火库,别说刚刚那种手雷了,就是迫击炮没准也能弄来几挺!”平头男子嘿嘿笑道,嘴角却露出一丝疯狂的味道。
“是啊,早知道听你的,那天干掉站岗的几个就该潜进去多弄点东西出来,唉,不然也就不用这么狼狈了!也不知道热力巴和诺尔汗有没有逃出去……”光头的松哥脸上出现一丝遗憾。
“热力巴和诺尔汗都是在山里长大的,进山就跟回家似的,那帮当兵的跑过他们。”
“理是这个理,就怕有军犬啊!”
“妈的,都怪诺尔汗那个傻叉,要不是他吃饱了撑着跑出去见老相好的,就不会把绿皮狗给招惹过来……狗日的,活该挨枪子儿的狗#娘养的……”平头男子一脸愤恨地道。
“都是兄弟……不过,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上面定然是要给奖励的,一人分个两三百万应该问题不大。”松哥轻松地道。
“买买提死了,那份钱……”
“那钱一半给买买提的婆娘,一半给买提提的老母。阿楼,这件事你去办。”
被松哥称为阿楼的男子点了点头:“成,拿到钱我就给娘儿俩送过去。”
“妈的!”想起被哨后一枪击毙的买买提,松哥就忍不住要骂娘,“操,都跟他说了别冲那么急,毛躁犊子就想着去弄把枪……”
“对了,松哥,后面这两个人怎么个弄法?到地方就地埋了,还是……”
“这事儿不急,我要跟上面沟通一下,没准儿这两人能换不少钱。”
“换钱?”阿楼不解。
“看看这个!”松哥将一张证件递了上去,正是李云道的那张“反间谍处”的工作证,“你猜,上头会不会对这个人感兴趣?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啊!”
“反间谍处的副处长,这官儿很大?”阿楼没什么文化,但从小跟在松哥屁股后面,松哥说的,基本上都不会出错。
“官儿可能不是很大,但职务很重要,你没看咱们那儿一个村支书就能耀武扬威吗?”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这会儿是护身符,如果卖不出价钱,就按你说的,就地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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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华夏百姓的幸事
炙热的阳光直射在地面上,将黑色的冲锋枪晒得发烫,距离冲锋枪不远的地方,是一辆被炸翻的军用越野。05哨卡旁,一男一女两具陌生尸体横躺在路面上。
武警少校贾西楼面色铁青:“快救人,另外,尽快核查两名死者的身份。”
一名武警官兵检察了尸体后突然呼道:“有张身份证。”
少校看向正被战友们从越野车里救出来的两名年轻武警,狠狠咬了咬牙:“妈的,逮到人,老子非扒了丁松的皮不可!”
一名中尉小跑过来:“俩儿人应该没有大碍,不过可能出大事了,队长,估计得跟上头汇报了,被丁松和楼小刚带走的两个人,一个是现役军人,另一个可能身份更特殊啊!”
贾西楼是这支武警突击队的队长,身材魁梧,人高马大,此次受命追捕丁松为首的四名暴恐分子,却不料丁松等人极为警惕,在暂时歇脚的村庄附近安置了警报,而后突击队一夜追击四十公里。丁松为首的暴恐份子中有一人极为熟悉附近的地形,这才让他们逃窜到了附近的密林。
上头已经调集了附近的几支驻军部队参与围剿,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形成围剿之势,就被丁松突破了其中一个哨卡,带了人质扬长而去。
现在最麻烦的是人质的身份,贾西楼此时有些懊悔,早知道刚刚就下令让05哨的人直接放行了,不然也不至于会弄得如此尴尬。
贾西楼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头汇报了情况,上面一听有总参二部反间谍处的重要人员落入了暴恐份子的手里,哪里还敢耽误,一层层汇报上去,很快消息便到了京城。
依旧是那栋古色古香的别墅,陈真武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刚刚天气闷热,已经预感到要下雨了,果然,不到半个钟头, 长安俱乐部上空就笼罩了一层乌云,如注大雨瓢泼而下。
“他跑去西南做什么?”陈真武皱着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很快就想通了个中环节, 轻叹一声,“还是太年轻啊,儿女情长……”
一袭紫衣推门而入,不过是从停车处到大门的短短距离,大雨依旧打湿了她的裙摆:“师父,我接到消息,说是李云道在西南亚东县遭遇了暴恐份子……”
“我已经知道了。”陈真武看着屋檐下如瀑布般的水流,淡然道,“514暴恐事件的原凶,应该跟境外势力有勾结,属于拿钱办事的。”
袁紫衣看到陈真武表情淡定,有些诧异:“师父,难道您不担心……”
陈真武转过身,看着爱徒道:“担心什么?担心他会遭遇不测?”他轻轻一笑,接着道,“你们啊,都太小瞧那个家伙了,别忘了,从他下昆仑山到如今,有多少魑魅魍魉死在他的手上?”
袁紫衣想了想道:“那需不需给武警那边施加一些压力?”
陈真武笑道:“态度还是要给的,不过也不用太过了,一点点压力,下面有时候都会过度解读的。”
“可是首长那边……”袁紫衣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我会亲自去一趟的。也有段日子没回趟总部了,是时候该回去看看首长了,备车吧,你跟我一起去。”
牧马人开进大院时,已经是雨过天晴,陈真武从车上下来时微微捶了捶腰,无奈地对锁车的袁紫衣道:“这车的悬挂太硬了,也开了有些年头了,得空了,换一辆。”
袁紫衣撇嘴不语。
陈真武笑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总感觉,徽猷那小子应该是喜欢更有女人味一些的姑娘啊!”
袁紫衣猛地一把握住了车钥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辆线条硬朗的越野车,微微皱了皱眉。
得了消息的周树人老远就迎了上来:“陈主任!”
陈真武哈哈笑着在周树人结实的胸口给了一拳:“有阵子没见了,体格倒是越来越壮实了,回头再跟你过两招,看看你有没有得到你师父的真传。”
周树人憨笑挠头:“主任,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入得了你的法眼,不过您要是有空指点指点,嘿嘿嘿,那我就先谢过了。”十来岁的时候,陈真武指点过他一次,而后周树人的功夫便突飞猛进,最近也正到了瓶颈期,如果陈真武真愿意指点一二,这对武痴周树人来说,起码能受用好长一阵子。
“待会儿等我跟首长聊完了,咱们过两招!”陈真武对黄梅花的这位目憨厚徒弟也极为认可,可惜周树人为人太过憨厚老实,否则应该也早就被赋予重任了。
“好咧!”周树人咧嘴嘿嘿笑着。
“首长最近身体怎么样?”迈进那道木门时,陈真武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睡眠还是不行?”
周树人叹息一声道:“睡得太少了,说是碰到枕头,就会想起当年的那些老兄弟。陈主任,您有空多来看看首长,我怕这样下去……”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谁都知道,如此操劳下去,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一样会承受不了的。
陈真武点点头,从木质楼梯踏向二楼,岁月在楼梯上留下了诸多痕迹,这一瞬间他竟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也真是那位秦姓老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踏上这道木楼梯,那一年,自己似乎才十八岁。
穿着军装的秘书看到有人上楼,正欲拦下,就听到最顶头的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真武来了吗?快进来,我正要找你好好聊聊!”
听到老人沉着的声音,陈真武这才唇角上扬——姜终究还是老的辣,自己都能看得透的事情,老首长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门敞开着,老人一看到陈真武,便招招手:“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吧?”
陈真武苦笑道:“部里事情多,脱不开身啊!”
秦孤鹤指着陈真武笑道:“臭小子,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还在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陈真武没有说话,只是坐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凝视着茶几上的紫砂茶盏,过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云道那边碰上了一些麻烦,我的想法是按兵不动……”
老人笑道:“这种事情,云道要是解决不了,那就不是那个让江北黑道闻之色变的李阎王了。”
陈真武笑了笑,他早就猜到老人的反应会是如此,但此时听老人亲口说出,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怎么?怕我老糊涂了,会出昏招?”老人笑眯眯地将金黄色的茶液倒在茶盅里,推到陈真武的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帮老家伙,包括你父亲在内的,都该放手给你们年轻人了?”
陈真武微笑道:“哪能真的让你们放手,大方向还是要您们把控的。”
秦孤鹤喝了口茶道:“你小子言不由衷啊!”
陈真武看着老人脸上越来越多的老人斑,叹息一声道:“其实我是担心您的身体。”
秦孤鹤仰头如仰酒般喝了茶水,笑道:“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这才是荣耀。难不成你想我在家里当个富家翁睡死过去不成?”
陈真武也笑了起来:“首长,这和平年代要是让您马革裹尸了,我们这帮子当年您领进门的,就该一个个地找个地方找块儿豆腐一头撞死!”
秦孤鹤部属里,敢跟秦老如此对话的,也就只有陈真武一人,就连当年特殊战线的功臣黄梅花在老人面前,也都得收起那份桀骜不驯。
“开个玩笑罢了!是真老喽!”老人叹息一声,“年轻的时候,听‘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种话觉得是个笑话,可在想想,人和自然规律还是无法抗争的。现在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了。站好最后一班岗吧,特殊战线守卫国门的这杆枪,迟早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
老人的一脸唏嘘让陈真武亦是感慨,当年的峥嵘还历历在目,一代英雄也都慢慢老去,包括自己那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敢的父亲。
他突然很郑重地说道:“放心,这杆枪会一代一代传下去的,之前现在是您,往后有我、有仲颖、有梅花,再往后还有云道、徽猷这些孩子!”
老人欣慰道:“看到你们都能独挡一面了,我其实很欣慰啊,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这是华夏来说是好事,对华夏的百姓来说也是幸事!”
“首长,明年云道研修班和党校研究生生涯就会结束,我有些想法,还是想跟您这边沟通一下!”陈真武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似乎是想认认真真地跟秦孤鹤聊一聊,却不料秦老只是摇头不语,这让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是他执掌二部后经年累月养成的一个习惯,如今二部里很多人只要看到陈主任蹙眉,都会吓得噤若寒蝉。
“关于李云道的使用的问题,不要太操之过急,关注这个孩子的人很多啊,王家的人就不说了,蔡老,阮老,包括您父亲和我,都在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成长。我还听说,赵家那只老狐狸对云道也很感兴趣。所以千万不能急了,纹火才能出浓汤,火太急了,反倒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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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 初次交锋
一场大雨并没有能够驱散伏天的炎热,相反太阳刚露头,之前倾盆大雨刚刚带来的一丝凉气立刻销声匿迹。小院里有一株老槐树,婆娑的树影正映在小楼的入口木门处,袁紫衣看了一眼门口荷枪实枪的哨兵,转过头对正眯缝着眼睛听蝉鸣的周树人道:“你还不知道李云道出事了吧?”
憨厚的汉子微微一愣,而后两只眼睛瞪得很圆:“他不是去部队看媳妇儿了吗?怎么可能出事?”
袁紫衣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她对眼前这个憨厚的家伙印象不错,据说首长近几年遇到危险,都是凭着他一已之力将所有的魑魅魍魉挡在安全距离以外,去年还为首长挡了一颗子弹,幸好这家伙穿了防弹衣,否则此刻估计也上英烈榜了。
“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两名暴恐份子,被带走了,目前生死未卜。”说话的时候,袁紫衣一直在观察周树人的表情,听说这家伙跟李云道感情很不错,可是周树人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意外,没有想象中的焦急与恐慌,相反却有些莫名的笑意。
“暴恐份子啊?”周树人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们要是能把云道咋的,我把我这颗脑袋卸下来给你当马桶!云道啊,他不去主动招惹麻烦就不错了,这么些年了,凡是麻烦主动找上门的,结果都差不多。”
袁紫衣皱眉道:“什么叫结果都差不多?那可是暴恐份子,也许跟境外的一些势力还有勾结,你别忘了,你那位好师弟现在还兼任了我们二部新成立的反间谍处的职务,单凭这一点,怕是在境外势力眼中就值不少钱了。”
周树人挠着光头想了想,问道:“那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境外势力要我们拿人换,你换不换?”
这回轮到袁紫衣愣了一下,最后沉着脸道:“绝不跟恐怖分子谈判。”
周树人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那你就放心好了,云道也绝对不对跟恐怖份子妥协的。”
袁紫衣不解:“你们怎么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周树人笑道:“你这个当嫂子的,是关心则乱!”
紫衣姑娘的俏脸瞬间布满红霞,但明亮的眸子里却满是欢喜,而后却再次变成了担忧:“我不是开玩笑的,那些暴恐份子毫无人性,之前的暴恐事情中已经伤害了几十名无辜的平民。而且,根据前线武警传来的信息,暴恐份子持有包括手雷等杀伤性较强的武器,同时也不排除他们会进一步跟境外势力勾结的可能性。如果李云道在总参二部的身份一旦曝露出去,很可能会变成他们赚钱的砝码,如果李云道被他们交给境外恐怖份子,那后果……”
周树人闻言,沉默了良久才微笑摇头道:“你们还是小觑了云道。”
袁紫衣看了一眼雨过天晴的西方天空,叹息道:“但愿如此。”
李云道此时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华夏西部幅员辽阔,人烟稀少,更没有像东部沿海城市那样满大街天眼监控,官方就算派人来救自己和朱小谋二人, 单找人就要耗费极大的心血。
这辆桑塔纳2000已经有了些年头了,后备厢盖不严实,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后,透过后备厢盖和车体之间的缝隙,李云道已经能勉强看清车外的事物。
西部山区,除了寂寥的山脉便是山与山之间大片的草地。通过辨识太阳的方向,李云道已经大致猜出车行的方向大致是由西北往东南,可惜车缝的视域范围很小,车行的乡道上又很少很看到路牌,否则还能确定目前身处的具体方位。
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身边的朱小谋发出一声闷哼。
“首长,您没事吧?”刚刚那一颠,将他口中的麻布颠得掉落了下来,此时才小声道,“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儿?”
后备箱空间其实很小,不过幸好两个人挨得很近,小声说话彼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目前应该还在藏区,我判断可能他们要从川藏进云南,而后出境。看天色应该马上天黑了,估计他们要找地方落脚,到时候见机行事。他们手上应该有枪,可能还有手雷,一定要注意安全。”李云道顿了顿,咬牙道,“如果有机会一击毙命,千万不要手软。”
“嗯!”朱小谋应了一声,但李云道能感觉得到他在颤抖——和平时代,没上过战场杀人见血的士兵太多了,这或许也是朱小谋脱胎换骨的一次机会。
过了一会儿,李云道又听到朱小谋上下牙关打颤的声音,回头小声道:“别怕,他们暂时应该还不会杀我们,要杀早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俩现在就是他们的护身符。”
“护……护身符?”朱小谋深吸了口气,“首长,待会儿如果有机会,你先跑,我负责殿后。”
李云道轻笑:“不干掉他们俩就跑,岂不是白白被他们塞在后备厢里呆这么久。”
从睁眼到现在,朱小谋吓懵了好一阵子,此刻也终于缓过神来,狠狠一咬牙道:“干掉他们!”似乎又想到了那两名受伤的武警,“也不知道那两个小武警怎么样了,还有这辆车原先的主人,是不是被他们……”
李云道叹了口气,从那两人的行事风格来看,定然不是什么善类,两名武警可能还好一些,毕竟在翻掉的越野车里,仓皇逃命的两人也许顾不上收割两人的性命,但是这辆桑塔纳的主人就难说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安慰朱小谋道:“也说不准,逃命对他们来说才是第一要务,他们手里有枪,在不反抗的情况下,只要不是杀红了眼,是不会乱开枪杀人的。”
朱小谋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李云道也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突然,车速开始慢了下来,而后停住了。
李云道睁眼看了一眼车缝外的天空,也许是在高原上的缘故,天空中密布的繁星居然如此之近。
不过此时并不是观星赏景的时候,两声车门响后,便听到一人骂骂咧咧道:“什么破悬挂,震得老子的屁股都快要麻了!”
另外一人沉声道:“把后面两个家伙弄出来,这地方偏僻,正好有些话可以问一问。”
“好咧!”
吱啦一声,有人打开了后备厢,一个三十来岁的平头男子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后备厢原本闷热,此时一打开,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但危机似乎也随之而来。
平头男子阴笑道:“两位辛苦了!”说着,便一手一人,直接将两人从后备厢里给拎了出来,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饶是李云道有所准备,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而后,他便拖着两人的腿,生生将两人拖到了一处破庙门口。
藏区百姓多数信佛,大大小小的大乘佛寺不计其数,眼前的这座小寺庙显然已经废弃了许久了,目及之处,皆是断壁残垣,站在寺门口,就能看到殿内那尊已经缺了大半个身子的佛像。
“进来吧!”里面传来先行一入进入寺中的男子的声音,“妈的,破地方,方圆百里估计都没人,建个寺庙做什么?浪费……阿楼,把他们俩都弄进来,我有些话要问。”
阿楼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嘿嘿笑了笑:“忍一忍,会有点儿疼。”
疼当然是很疼的,被人拖行几十米,中间还有台阶门槛,都是靠阿楼用蛮力硬生生地拖过去的,一路上磕得李云道和朱小谋两人眼冒金星痛苦不堪。
“松哥,人来了!”终于进了大殿,说是大殿,其实很小,就一尊破旧佛相,其实的连桌椅都没有一张,此时那光头男子坐在佛像前的台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无比狼狈的李云道和朱小谋,手上拿着李云道的那本证件。
“阿楼,你去弄点吃的来。”光头男子吩付道,“这周边应该没有人家,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野味,待会儿生个火烤了勉强填饱肚子就成。”
阿楼对光头松哥似乎言听计从,点点头就走出了庙门。
阿楼出门后,丁松便冷笑着蹲在李云道面前,打量他道:“联参二部反间谍处的副处长,这个官不小啊!”他其实原本并不清楚这个官大还是不大,只是因为“反间谍处”几个字,才让他觉得应该级别不低,在途中联系上了境外组织后,才知道原本非但官不小,而且格外重要。
李云道挣扎着靠门旁的一根柱子上,坐直了身子才微笑道:“你一路被武警官兵从新疆追到西藏,也累了吧?”
丁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惊道:“你认得我们?”那对阴鸷的眸子里已经透出一股子杀机。
“不用认识,结合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再看看你们跑得跟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我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你们应该跟‘514暴恐事件’脱不开关系。不过你们还挺能跑的,从出事地点到亚东,三千多公里路途,居然还真被你们跑到这儿了,追你们的那些武警官兵也真是够呛啊!”李云道靠在柱子上,微笑打量着丁松,“估计你只是个打手,指使你干这些事情的,应该是国外的组织。说说看,干一场能拿多少钱?”
丁松的脸上也隐隐出现了一丝杀机,手也摁在腰后的枪柄上:“看来你了解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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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才出虎口又入狼口
李云道笑道:“我跟你们这些人在很多地方都交过手,江宁,香港,西湖,江州,应该很少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这种人。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谋生的能力,却空有一身力气,看到七里八乡有人富起来了,眼红得很,只恨那一夜暴富的不是自己。于是便变着法子地想办法弄钱,某一天,突然有人找到你们,说是干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能赚到你几年都赚不到的钱,由不得你们不心动。嗯,说说看,他们让你干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丁松咬了咬牙,但还是道:“割军用光缆。”
“给了多少钱?”
“一万。”丁松突然额上青筋暴跳,“你根本不懂,一万块放在我们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一户人家五年的收入!五年啊,你们这些专吸民脂民膏的当官的,怎么可能了解?”
李云道正色道:“你知道一条军用光缆价值多少钱吗?你知道一条光缆可以传递多少信息吗?你知道要修复一条光缆,如果同在山区悬崖,要牺牲多少士兵吗?”
“我不管,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我饿肚子的时候,也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凭什么要我去管别人的死活!”丁松突然从佛像前的架子上跳了下来,冲到李云道的跟前,一把揪住李云道的衣领,额上青筋暴跳,“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就要带着一家老小吃干馍馍?老子也要做有钱人,既然有人出钱让老子干活,老子又有一帮兄弟能干得了,为什么不干?”
面对那张几乎扭曲的面孔,李云道却毫不变色,只是淡淡一笑道:“如果在暴恐事件中死去的是你的家人,你会作何感想?”
一丝疑虑从那对眸子里一闪而过,而后便是疯狂地仰首长笑:“不可能,我的家人不可能……”
突然,一道寒光从他咽喉间一闪而过,丁松根本还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便觉得咽喉处一片清凉,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喉咙,却只摸到了一手鲜血。
“你……”他伸手想要去抓李云道,却抓了个空。
那三刃刀在掌心不断飞旋的青年男子只是淡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不是环境所迫,定然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地死掉,就凭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凌迟处死也不为过。514暴恐事件里,三名不足五岁的儿童被踩踏至死,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造下的因,所以当着佛的面,我如今就把这个果还给你。如果还不够,下了地狱后再继续赎罪吧!”
血液伴随着“噗噗”的声响,不断地从丁松喉间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拼命地用手捂着伤口,想趁着最后的力气扑向站在大殿一角李云道,可是才走出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不体地抽搐着。
李云道没有迟疑,飞快割开朱小谋身上的塑料锁扣,而后便在丁松身上摸索了一阵子,找到一把手枪、一个弹匣和两枚手雷。
看着那手雷,李云道也来不及后怕,连忙招呼飞快起身的朱小谋:“快,帮我把人挪到佛像后面去,另外那家伙身上估计还有手雷。”
将丁松转移到佛像后,那身体已经停止了抽搐,朱小谋试了试鼻息,手猛地收回来:“死……死了!”
李云道点点头:“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514暴恐事件你们可能不清楚,我也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才了解到的。这群混账东西杀了几十号人”
两人再次佯装倒地被缚后等了足足三个钟头,却仍旧没等到那个叫阿楼的家伙回来。
夜里的温度开始越来越低,大殿里也冷得如同冰窖,躺在地上的朱小谋打了个寒颤后问李云道:“首长,那家伙是不是跑了?”
李云道也疑惑地回头看着殿外,按刚刚阿楼对松哥言听计从的表现,再车还停在破庙门口,阿楼单独逃亡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是高原,出去米觅食应该也不需要这么久,如果找不到吃的,也应该早就回来了。
难道说刚刚自己杀松哥的一幕被阿楼看到了?但李云道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以阿楼刚刚凶悍的表现,就算看到那一幕,也不可能吓得转身就跑,相反拉开保险扔进来一颗手雷才是阿雷应该有的正常反应。
可是为什么三个钟头都过去了,阿楼还没有回来呢?
“首长,我看车在外面,咱们是不是自己……”
“嘘!”李云道示意朱小谋噤声,隐隐地,远处传来汽车引擎轰鸣的声响。
朱小谋也听到了引擎声,心中微微一惊,猛地抬头忍不住道:“首长,好像来了几辆车!”
李云道微微点头:“是三辆车。”
朱小谋愣了愣:“三辆?”单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是三辆车,朱小谋自问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不好,快走!”李云道连忙翻身而起,而后一把拉起朱小谋。
两人刚刚疾步走到破庙门口,便看到三辆丰田越野车反快一个甩尾,横在破庙门口,车窗降下数寸,伸出几支黑洞洞的枪管。
“快闪开!”李云道在丰田车开始甩尾的时候,便扑向身边的朱小谋,数十发子弹贴着他小腿飞过,打在大殿的泥塑佛像上,将仅剩的半尊佛像打得愈发支离破碎。
两人在地面上翻滚了数圈,还没等朱小谋反应过来,墙有人吆喝一声,而后咚的一声,一个小圆桶形状的事物从墙外丢了进来,正朝着两人躲藏的方向滚来。
是闪光弹!李云道一个翻滚,抓住那手雷模样的闪光弹,直接扔回墙外。
“啊!”
墙外数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惨叫,就在此时,李云道小跑助力,从寺门口飞身而过。子弹不多,所以只开了两枪,每枪一条人命。
对方折了两人,墙外有人用英文怒骂起来,朱小谋听不懂英文,诧异地看着李云道,他到底这会儿都没能弄明白,刚刚明明还只有两个暴恐份子,李云道干掉了一个,却又冒出来一打说英语的,此刻朱小谋只恨上中学时没好好念书,否则也不用像白痴一样地看着李云道。
咚,又有人从门口扔了一个手雷模样的东西进来,朱小谋以为还是闪光弹,正欲学李云道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却不料李云道大喝一声:“快趴下!”
轰地一声,烟尘弥漫,大殿的门框都被剧大的冲击波震塌了下来。
幸好李云道和朱小谋都在院墙两侧,否则就算不被炸死,也起码落个终身残疾。
手雷爆炸后,便听到外面有人喝道:“混蛋,要抓活的!首领吩咐了,一定要抓活的!”
听到这句话,李云道心中大定,朝朱小潮使了个眼色。刚刚已经勘察过了,破庙前后院不大,却是相通的。自己这边弹药有限,跟门外那些人僵持下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突围,离开这些人的视线。外面虽然是空旷的山间草原,但是在黑夜里想要找到两个人,却也并非易事。
刚靠近后墙,就听到墙外有流水声和交谈声,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是被派来守后面的两个家伙正在对着墙根“放水”。
李云道使了眼色,又指了指手枪,摆擂手,朱小谋立刻会意。
到底是职业军人,朱小谋攀墙的本事很厉害,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攀上了后院墙。
两人几乎是同时扑向院墙下的两个大胡子外国人,李云道用的是三刃刀,这回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捂嘴割破了那人的颈部动脉,朱小谋虽然紧张得浑身僵硬,但还是很迅速地拧断了老外的脖子。
“快走!”
遍布繁星的天幕下是暗藏危机的高原,走出一里路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破庙,此时破庙泛起冲天火光,看来那群人没寻到二人,一不做二不休地放了把火,将原本就已经破旧不堪破寺庙直接付之一炬。
急行了五公里后,两人这才稍稍放慢了速度,朱小谋这才开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跟那两个暴恐份子是一伙儿的?”
李云道点头随即又摇头:“我怀疑这些人和松哥以及阿楼是同一个雇主。松哥应该是看到了我那张联参二部反间谍处的工作证,所以想用我们跟境外恐怖份子再做一笔交易,多多少少还能再赚一笔钱。白天在路上,他们可能已经跟境外取得了联系,并约好在这附近碰头,不过他应该万万没想到,对方这回丝毫不守规矩。不过话又说回来,恐怖份子又有什么规矩可言呢?不出意外,那个阿楼应该是在半路碰上了那些人,很可能问清了落脚点,那些人就把阿楼杀掉了。这些掉进钱眼里的家伙,恶人终究还是会碰到比自己更恶的人的。”
“他们应该是想从您这儿弄到反间谍处的情报!”朱小谋此刻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李云道哭笑不得道:“什么情报啊……”外人看来这名头够吓人的,谁知道这个所谓的反间谍处目前只有李云道和白狼胡柯两人呢?
李云道的干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黑夜中,突然出现了几对莹绿色的眸子。
高原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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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饥渴难耐
夜幕仿佛被人撒了把水晶一般,繁星密布,如此晴朗的夜空本倒是会令人心醉不已,但星空下的高原上冷不丁地多了这几对莹绿的眸子,就算是再好的心情也会瞬间从高峰跌到谷底,尤其还是在后有追兵前提下!
“不要动!”李云道轻喝一声,“是藏狼!”一股子寒气从他的后脊背窜上脑门子——从小到大,跟狼这种生物不知道交过多少次手了,只是之前都一直有武力值爆表的弓角和徽猷在,如今正逃命的时候却碰上一群这玩意儿,也不晓得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
朱小谋也在西南边境当了好几年的兵,自然听说过这种攻击性非常强的群居动物,此时那数双绿得宛若鬼火的眸子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就算李云道不说,恐怕他这会儿也抬不动腿了。“首……首长,怎么办?”面对悍匪和恐怖份子,朱小谋反应过来后还有勇气搏上一搏,但是面对这种成群后就连藏獒都力有不逮的生物,别说抬腿了,他连抬手指一指的勇气似乎都被这座神圣的高原给抽空了。
“我们可能无意中闯进了它们的领地!”李云道一边警惕地打量着那几对莹绿色的狼眼,一边轻声道,“但愿它们只有这几只,否则还真有些麻烦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两颗手雷,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使用这个杀手锏,一来藏狼的报复意识极强,二来爆炸声很可能会引来身后的追兵,那些人对自己和朱小谋来说才是真正的“死神”。
“首长,我……我们……好……好像被‘包围’了!”朱小谋似乎是用气息在小声说话,算尽管是这样,仍旧能够感受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李云道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后方,顿时一身冷汗:两人身后,也出现了数对绿色的眸子。
幸好刚刚围墙外的两个倒霉老外“贡献”了两把枪和四个弹匣,有手枪在手里,面对一群高原狼,虽然有恐惧,但也并非完全不能突围。
“先不要动,如果它们先发动进攻,那就拼一拼,以你我二人的枪法,专打狼眼应该问题不大。”李云道叹息了一声,“毕竟是我们闯进了它们的领地,又是国家级保护动物,所以能少造些杀孽就少造一些。”
朱小谋正要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狼嚎,围住李云道二人的狼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舍下两人,闪电般朝着那狼嚎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那疾奔离开的狼群,朱小谋几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到这会儿手掌心里都是一片潮热:“真他妈的要吓死个人了!”
李云道也微微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皱起了眉头,因为远处的狼嚎从“独奏”变成了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我知道了!”李云道连忙拉起几乎吓得要躺到地面上的朱小谋,“快走,它们只是发现了比我们更合适的猎物,不出意外应该是追我们的那些人,他们人多,才将狼群的主力部队都吸引了过去,这说明这个狼群很庞大,狼王觉得我们两个人根本填不饱它们的肚子。咱们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少不能让那些狼发现对方不好啃,又回过头来打我们的主意。”
果不其然,远处除了狼嚎声,又传来冲锋枪的“哒哒”声响。
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节骨眼上,李云道也没心思去观赏那场注定是别开生面的人狼大战,借着璀璨星空的光亮,两人随机地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挺进。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令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潜力。
两人头也不回地埋头挺进,一直到东方的天空露出一丝微光时,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一口气奔跑了几个钟头,身后早已经没了冲锋枪的声音和狼嚎声,此时东方的天空又已经露出晨曦的端倪,这说明天就要亮了——白日里的高原要比黑夜里安全得多,那些大型的捕猎动物往往都在夜里活动,大白天里多数时间应该都在睡觉,只要不去惊扰了它们的美梦,眼下这十多个小时,两人目前来说还是安全的。
“首长,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跑不动了!”朱小谋一脚深一脚浅地蹒跚迈着步子,神色极度疲乏地冲李云道摆了摆手。
李云道看了一眼他干涸的嘴唇:“休息一下吧!这一口气,我们已经奔出来近二十公里了,就算他们驱车,也不一定方向这么准。我们已经快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喝水和进食了,得先找些吃喝,否则不等那些动物把我们干掉,我们自个儿倒是先要被渴死或饿死了!”
朱小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对!得先弄点渴的,否则真要死在这儿了……”
借着越来越明亮的东方晨晖,李云道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高山草甸地带,海拔应该在3000米以上,此时腹中空空,被风一吹,顿时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知道,这是身体机能在提醒自己,能量已经接近枯竭了,再不摄入水和食物的话,身体很可能就要罢工了。
“首长,快看,那儿好像有头牦牛!”朱小谋倒是眼尖,指着远处一个灰褐色的轮廓道。
“牦牛?”李云道愣了一下,定睛看过去,但隔得太远了,只隐隐看到一个灰褐色的身影,远远看去,的确很像是一只牦牛。
“首长,要不我们把那头牛宰了,喝点生血也好啊,实在是太渴了……”朱小谋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快干裂开的嘴唇。
“别急!”李云道笑道,“牛血喝不得,解了一时之渴,但过阵子你还是会被燥死的。我们悄悄靠过去看看,有这些大型动物生存的地方,附近一定有水源!”
“对啊!”朱小谋一拍脑袋,“走,我们得动静小一点,别给它吓跑了!”
李云道点头笑了笑,两人强忍着饥渴,缓缓摸向那头灰褐色的“牦牛”。
待两人走得近了,这才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牦牛,明明是一头体格健壮得如同一座小山般的棕熊。
“这……这……这是……”朱小谋指着那头生物,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云道也吃力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是一头棕熊,陆地上食肉目里头体型最大的哺乳动物。这头目测体长接近两米五,肩高及人胸口,是一头难得一见的雄性大棕熊啊!不过这家伙一般都生活在林子里,怎么会跑到这种草甸地带来?不对……”他马上意识到一点,“这附近可能有大片的林子,而且肯定有水源,这种大型哺乳动物,非冬眠时期每天所需要的水份比我们正常的人类还要多,跟着它,一定能找到水源。”
那头不知清晨时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棕熊突然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朱小谋连忙趴了下去,他见李云道仍旧抬着头,问道:“首长,你不怕它看到我们?”
李云道小声道:“这家伙视力一般,这个距离看不清,不过的确也不能离得太近,它的嗅觉很灵敏,跟狗似的。幸好我们在下风的位置,否则这么一个皮糙肉厚的大家伙,你跟我加起来,可能都玩不过它。”
朱小谋崇拜地看着李云道,问道:“首长,你怎么懂那么多?”
李云道笑道:“一是生活常识,二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比常人多读了些书而已。”
他还想说些什么,被李云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点声,这家伙听力也很灵敏。现在偷猎者多,野生熊都学精了,看到人类都会主动躲开,它跑了没事,但找不到水源,咱俩就要出事了!”李云道极小声地说道。
朱小谋点了点头,便不再出声,而是跟着李云道一起趴在后草丛的后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百米外的大棕熊。
过了好一阵子,朱小谋几乎都快要困累得睡着了,突然被人推了推,他猛地惊醒过来,就看到李云道已经起身。
“快,跟上,继续跟它保持百米距离。”
两人悄悄撵上了那只毫不知情的棕熊,直到太阳从山那头升起来,那头不过移动了十来米的大家伙终于慢吞吞地起身。
“有戏了!”李云道笑道。
“哦?太好了!”极度困乏的朱小谋打起精神。
果然,那大家伙扭着肥硕的熊臀,缓缓穿过一座向阳的小山坡,越过四五座不大的小山坡后,在一处山间洼地,居然有一处水草丛生的小湖。
朱小谋欣喜若狂,正打算起身奔过去,却被李云道一把拉住。
“咱们得有点礼貌,好歹这大家伙还帮过我们,让它先喝个饱,等它走了,咱俩再下去。”李云道看了一圈那个不大的湖泊,说是湖还有些夸张,用小水泊来形容或许才更贴切些。
此时小水泊周边已经有一些野牦牛和藏羚在喝水,大棕熊加入进去,似乎也没有打破这湖边惯有的和平。
这和谐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多久,“砰”地一声枪响打破了湖边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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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恶人有恶报
突如其来的枪声,仿佛在小湖畔的动物群里投下一记炸雷,羚羊、牦牛、山猪乱成一团,惊乱中慌不择路,就连那头看起来慢吞吞的笨棕熊此时也四肢着地,轰隆隆地往来路奔去。
枪声响起的时候,李云道就拉着朱小谋迅速移动位置,否则还在刚刚的地方呆着,就算不被子弹打死,也会被那些惊慌的野牦牛踩死或撞死。
很明显,子弹的落点离刚刚大棕熊喝水的地方只有不足一米距离,转移了地方后,李云道循着枪声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两个贼头贼脑的外国人站在一辆丰田越野车上,其中一个扎着头带的家伙龇牙指着那头狂奔而去的大棕熊,指挥司机抓紧时间跟上去。
“首长,这两个家伙跟刚刚追我们的国际恐怖份子是一伙儿的?”朱小谋只敢将脑袋埋在密集的草从里,透过长草间的缝隙,看着那辆引擎不断咆哮的越野车。
“丰田越野,外国人,外国枪,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伙人。不过……”李云道皱眉观察了一番,他发现那群突然杀到破寺庙的外国人并不像是一个严密组织的成员,通过几次交火来看,他们更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个松散的团体。“先不要动,看看再说。”
很多人都以为熊是一种笨拙的动物,却不知道这种庞然大物一旦奔跑起来,就如同一辆肉式坦克,奔跑时速最高可达每小时四十公里,大大超过人类的速度极限。此时那头受惊的棕熊就在狂奔,一只挡在它身前的笨山猪直接被它撞飞出去,落地后明显就不能动弹了。只是动物的四条腿再快也快不过用汽油的四只轮子,很快,那辆丰田越野就撵到了棕熊身后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车上那个扎头带的家伙举枪便射,砰地一声枪响过后,枪口青烟缭绕,那大棕熊一个踉跄,咆哮一声,随即因为惯性的作用,在草上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司机一脚油门上去,那车就来到了大棕熊身边不过三五米的地方。
因为隔得太远,李云道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只看到那扎头带的老外表情狰狞地对着棕熊的脑袋正欲补上一枪,突然不远处远来轰天般的声响。
两个老外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李云道和朱小谋也吃惊地看了过去,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大惊失色。
野牦牛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枪声惊动了附近的野生牦牛群,足有上千只野牦牛正朝着那棕熊和两名老外的方向狂奔过去。
“快,快开车!”扎头带的老外面色惨白地看向那如同黑色洪流般的牦牛群,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熊掌美味, 等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司机连忙踩油门,却发现不偏不巧地,车轮陷入了隐藏在草甸间的烂泥地里。
“快啊!”看着那黑色洪流,扎头带的老外额上青筋暴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车轮……车轮陷进去了,得找个木板……”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到情况不妙,油门已经深深地踩到底了,车身除了在疯狂颤动外,并没有往外移动半寸。
“完了,游戏要结束了……”扎头带的老外咬了咬牙,拿着冲锋枪探出身子,对着牛群的方向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几头牦牛中弹倒地不起,便如同多米诺效应一般,不断将后面的牦牛绊倒,后面毫不知情的牛群又疯狂地挤拥踩踏上来。
子弹打完了,一场血与肉的践踏正在不远处上演,尽管如此,还是诸多野生牦牛冲撞过来,一开始它们还能避开那辆车,从第一头牛狠狠地撞上车身开始,到自第四头牛冲上来的时候,车身已经被撞翻了。
车内,虽然感受着剧烈的碰撞,但钢铁文明和茹毛饮血之间的较量,在这一刻前者的优势明显无比。无论是开车的司机还是扎头带的老外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些野牦牛还没牛掰到遇神杀神遇佛屠佛的程度。
“妈的,偏宜这两个孙子了!”朱小谋因为那群野生牦牛的遭遇有些忿忿,“这种人死有余辜,居然还能他们死里逃生,这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牛群看起来庞大,实际上奔跑速度很快的时候,几乎就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碾轧而过,将一路上所有血与肉的躯体踩成肉泥。
幸运的不仅仅是车里的两个老外,还有因为受伤伏在车身旁的大棕熊,刚刚车子翻了三百六十度,正好就挡在它身前,否则以牛群的速度,大棕熊此刻也会被踩成一片血肉模糊了。
“这两个家伙要倒霉了!”李云道看到那大棕熊动了动,轻叹一声,“自然界的丛林法则当真是谁也破坏不了的,从这一点看,老天爷的眼睛的确还是雪亮着的。”
朱小谋刚想问李云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却看到那头受惊的棕熊缓缓地爬了起来,一只硕大的熊头伸进那前挡玻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越野车,而后便听到一声惨叫,熊头露了出来,那突起的口鼻上满是鲜血,口中还叼着一只人的胳膊,胳膊上甚至还有衣服。
扎头带的老外见熊头进来的时候就伸手去摸枪,等用枪口对着那熊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子弹,这枪跟烧火棍没有什么区别了。司机想用拳头击打熊的鼻头,却不料被那大家伙一口就咬住了大半只胳膊,身子一退,头微微一扬,司机一声惨叫后,那胳膊居然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鲜血不断地从司机的断臂处喷涌出来,绝望的司机哭喊着向扎头带的老外求救:“安德里亚斯先生,救我……”
安德里亚斯本就只是一名雇佣兵,这种时候当然只求自保,非但没有救司机,而且还摁开司机的安全带锁扣,抓住瘦小的司机的另一只胳膊,将司机整个人往前挡玻璃的处送了过去。
那棕熊的确没有丝毫客气,一口气咬住了那司机的脖子。
司机到死那一刻都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一对眼珠子很快就失去了神采。
见棕熊将司机的尸体拖走,安德里亚斯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正当他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一只熊爪又伸了进来。
啊!
尖利的熊掌划破了他的胸口,也将安全带直接划断,安德里亚斯凭着对生命的最后一丝执着,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往车子的后方躲去,后窗玻璃都还在,至少可以抵挡这头发狂的棕熊一阵子。
棕熊见仇人躲了起来,试着探入熊头,又伸熊掌,但都够不着蜷缩在越野车后方的猎物,一时间有些着急,口中发出 低沉的咆哮嘶吼声。
围着越野车转了几圈,棕熊似乎觉得无计可施了,便气喘吁吁地趴在车身前。
“那熊不行了!”朱小谋皱着眉,有些惋惜,这变故自己和身边的首长是目击者,这头棕熊没招谁惹谁,要怪也就只能怪越野车里的两人。对于司机的遭遇,他突然觉得残忍,但却也丝毫不同情。
“熊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哺乳动物。”李云道轻声道。
“聪明?”朱小谋不解,但马上便道,“我们要不要下去?吃的喝的都有了,牦牛肉,山猪肉,都是好东西,生个火就能烤,旁边还有水源!”
“再等一等!”李云道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之间的战争,我们还是别介入了。”
“可是那头熊已经……”
“奄奄一息?”李云道笑着看向那头笨重的肉山。
“是啊……”
跟朱小谋持同样观点的还有躲在车里的安德里亚斯,这个在国际雇佣兵排行榜上臭名昭著的家伙也觉得外面的大棕熊应该已经不行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稍稍等了一会儿,见那棕熊当真已经不太再动弹了,这才敢试着开车门。
车门已经被野牛群撞得面目全非,安德里亚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推开。
高原上伴随着青草味的山风立刻吹散了车内浓郁的血腥味,下了车看到车前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算是安德里亚斯这种杀人无数的雇佣兵都忍不住胃中翻动。
他从后备厢里取了把备用的手枪,沉甸甸的手枪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几道近乎平的血痕,此时最深的伤口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咬了咬牙,提枪走向那头在他看来早就已经奄奄一息的棕熊。
“妈的,这家伙生命力真强!”朱小谋真想冲上去干掉那个老外。
“别急,如果我没判断出错的话,这家伙应该是个国际雇佣兵,拿钱办事的那种。不过今儿他可能要倒大血霉了!”李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咱们准备去接受战果吧……”
远处,安德里亚斯将子弹上膛,对准了那头棕熊的脑袋,刚说德语说了一句“去死吧混蛋”,话刚落音,却冷不丁看到那棕熊睁开眼睛,那眼珠子一片血红。
啊!
凄厉的惨叫惊起了那些牦牛群过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高原飞鸟。
天很蓝,阳光灿烂。
草甸上却留下一串混合着露珠和血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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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怕却不怂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处人迹罕至的高原上似乎会让人理解得更加透彻。
受伤的大棕熊蹒跚着离开了刚刚那个如同阿鼻地狱般的地方,直到几只飞鸟蹦跳在那些牦牛尸体上时,李云道才抬头看了一眼蓝色的天空:“动作快一点,再晚秃鹫就要来了!”
朱小谋吃惊地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蓝天,但还是很快就跟上了李云道的步伐。远远看着觉得场面残忍,等走到跟前时,朱小谋胃中一阵翻涌,差一点儿便当场呕吐出来。那些被拥挤踩踏死去的牦牛平静地躺在绿色的草地上,有几只似乎还有气息,却也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相比那些野生牦牛,更惨的是那两具人尸体。暴怒的棕熊几乎在疯狂中将两个觊觎它那身熊皮和熊掌的家伙撕成了碎片,此时只能看到零散的身体部位。
李云道并没有去看那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而是捡起地上的枪,又打开车子的后备厢,果然,后备厢里装备齐全,不但有成箱的纯净水,还有压缩饼干。
“给,把这个揣身上,去车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手机一类的通讯工具,我们已经消失快二十四个小时了,适当的时候还是得报个平安!”李云道扔了一瓶纯净水过去,又将一把弹簧军刀抛给朱小谋,随后又递给他一把手枪和几个弹匣,嘱咐道,“别一口气喝太多,会加重肾脏的负担,忍着点,一口一口喝。这些压缩饼干我们带在身上,先就地取材,我估摸着在有追兵的情况下要走出这片无人地带,至少还需要三、四天时间。”
将东西装进四个背包,又就地取了一些生牦牛肉,到湖边洗干净,而后在不远处的针叶林旁拾了干柴,清出一块地方点上,将肉架上火上,不一会儿功夫,牛肉便香气扑鼻。
用军刀割了一块递给朱小谋:“没香料,将就着吃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多吃一点带肥肉的,昨儿晚上我们在疾奔逃命,没感觉到有多冷,今儿晚上就不一样了,这里早晚温差应该很大,没点肥肉进去,晚上一准儿要挨冻。”
朱小谋嚼着香气四溢的牛肉,但也没敢吃得太猛,饿了快一天了,吃得太猛怕伤了肠胃,这在高原上万一得个肠胃炎什么的,半条命都能搭进去。
“首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这高原上待过似的?对这儿的很多事情都特别熟悉。”朱小谋吃了两口肉,又抿了一口李云道用锡箔纸烧开的开水,“要不是有您在,估计我这会儿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也别一口一个首长地叫我了,我看你年纪不大,就叫我一声三哥吧!我小时候在昆仑山长大,对山里的事情总要比你们更了解一些。”李云道笑了笑,牦牛肉的确不错,但现在并不是品尝牛肉的时候,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活着走出去,还要避开后面的那些追兵。
“行,三哥!”经历一天一夜的生死考验,朱小谋早就对李云道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声三哥喊得心甘情愿,“三哥,可惜那两个家伙的手机一个没电了,另一个被那大棕熊给踩坏了,否则只要联系上部队,就没这么麻烦了。”
“其实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我们俩分开走的话,或许活下来的概率更大一些!”李云道笑着望向年轻的军人。
“说什么呢?三哥,我可不是那种会把兄弟扔下一个人苟且偷生的那种人,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儿活!”朱小谋狠狠咬了一口牛肉,又接着道,“虽然他们有武器,我们现在也有了,我估计他们不会一下子都追上来,别说二对二了,就是二对四、二对六,以咱们俩的枪法准头,也不一定会输!”
李云道笑了笑,又扔过去一块烤好的牛肉:“收起来,路上吃!”
没有什么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吃到上等的野生牦牛肉更开心的事情了,朱小谋连忙将剩下的牛肉都架到火上:“三哥,要不我再去弄些肉来?”
说着他便要起身,却被李云道制止:“差不多就可以了,这会儿去应该已经晚了,这高原上喜欢吃动物尸体的可不只有秃鹫,这会儿你要是去,没准儿这几天你都吃不下饭!”
朱小谋张了张嘴,有些不信,针叶林距离湖畔并不远,趁着李云道饭后打盹的功夫,他还是遛了过去,回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好几次捂着嘴差点儿吐出酸水来。
“唉,怎么就不听劝呢?”李云道苦笑摇头,递了一瓶温水上去,“漱漱口,你也休息一会儿,趁着天色还早,我们马上出发,等到天黑了,就得找个合适栖身的地方,否则这深夜的高原上,除了狼群这种可怕的生物外,谁知道我们还会碰到什么!”
朱小谋也深以为然,小眯了片刻,便跟着李云道一起挖了坑将烧烤的痕迹清除干净,盖上一些枯叶草皮,不走近了仔细瞧,定然是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的痕迹。
“三哥,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背着两只背包起身时,朱小谋才茫然地看着李云道,才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就已经习惯了事事听李云道指挥。
李云道看了看天空道:“现在我们距离川藏省界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后面的追兵一旦联系不上刚刚被棕熊弄死的那两个家伙,应该也会猜到这边出了事情,可能现在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到了这里,他们应该就能判断出我们的目标方向是东南方向。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你敢不敢跟着我走?”
“没事儿,三哥,你说干咱就干,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让我一个人,指定是走不出这片无人区的。”朱小谋笑着挠头道。
“我准备往回走,杀一个回马枪!”李云道看着西北的方向,唇角轻扬。
“往……往回走?”朱小谋被李云道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首长,哦不,三哥,万一跟那帮追兵碰上了怎么办?”
“你不也说了吗,二对二、二对四甚至二对六咱都不怕,而且倒是想碰上一两个家伙,现在我们有了枪,弹药也充足,嗯,唯一缺的就是一辆越野车了!”
“也对啊,要是有辆车,咱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那既然他们会追过来,为什么我们不守株待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朱小谋想了想问道。
“嗯……”李云道沉吟片刻后才道,“这也是个办法,但风险比较大,一来这儿附近的血腥味会传到很远的地方,马上这里就会变成猛兽们的天堂,二来到了这里,他们的警惕性会提高,这些家伙都是职业的雇佣兵或者恐怖份子,都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要想在他们警惕的前提下偷袭成功,可能性较低。”
朱小谋点了点头:“那行,就按三哥说的路线走!”
两人一人背着两个行囊便踏上了返程。高原上有些地方是草甸,有些地方便是彻彻底底的不毛之地,在蔚蓝的苍穹下行走在高原上,对这对难兄难弟来说,也算是一次绝无仅有的人生经历。
“三哥,你是怎么追上我们蔡教导员的?”肚子填饱了,朱小谋八卦之火雄雄燃起,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是打心眼里觉得,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配得上那个如同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子。。
“这个……主要是我脸皮比较厚吧!”李云道笑着望向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山顶皆是白雪,如同那女子一般圣洁,想当初,那的确对自己也来说就如同天女一般的存在,如今却当真变成了凤驹的母亲。这样想想,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身在梦境中。
“嘿嘿,三哥,我爸当年也跟我说过,脸皮厚才追上我妈的。看来这追姑娘,还得脸皮厚些才行。等回了营地,我也得脸皮厚实些!”朱小谋想起了女子特战队的某道倩影,那个身影近几个月来已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嗯,加把油!”李云道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印象极好,“对了,你什么时候转业?”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朱小谋的痛处,面色也黯淡了下来:“连长督促我考了回军校,不过我一读书就头大,文化成绩没过关,没考上。估计不出意外,明年就要退役转业了。”
“工作怎么说?”
“我爸说跟我二叔到肉联厂干保安。”
“保安?”李云道摇了摇头,“这样吧,如果咱们这回能囫囵着回去,你退伍后来找我。你这样的兵当保安太可惜了。”
“干警察?”朱小谋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他没想到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转业后的工作都有着落了。
“怎么,不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愿意愿意!”朱小谋飞快点头,双颊布着高原红的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兴奋。
“干警察也很辛苦,有时候可能也要像这般豁出命去办案的,怕不怕?”
“怕是怕,但干了警察不就是这样嘛!”朱小谋咧嘴笑道,“怕虽怕,但您放心,我一定不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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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血豹
血腥味随着高原草甸上的风吹向远方,不多时,附近鲜能见到的大型肉食动物便开始出没在小湖畔。一只秃鹫在空中徘徊,窥伺着能随时滑翔俯冲下来的时机。
一只猞猁从一头牦牛的腹中钻了出来,麻褐色的皮毛上沾满牛血。不远处,一只浑身黑白金三色斑纹相间的豹子抬头看了一眼,又埋下头去继续撕咬那只对它来说庞大无比的野牦牛。相隔了不百米的地方,一群灰白身子的野狼正从草丛里探出脑袋。
轰!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可口食物的动物们吓得四散奔逃,枪榴弹正落在那只三色斑纹的豹子身旁,巨大的冲击波不断炸得那牛尸血肉模糊,同时也将那只遭受无妄之灾的豹子推出去数米远,豹子落地哀嚎一声,慌不择路,竟朝着数辆越野车飞驰而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哈哈哈,这畜生是不是被炸傻了?”刚刚发出枪榴弹的彪形大汉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龇牙冷笑,拔出手枪对准了那头快如闪电的豹子。不如为何,瞄了半天,他又没有开枪,而是重新坐回到副驾的位置上:“就是这儿了!”
三辆越野车不约而同地呈犄角之势停在刚刚安德里亚斯那辆越野车的正前方,首先跳下车的正是刚刚那个彪形大汉,很不巧地,他一脚踩在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上面,停头一看,竟然是一只胳膊,只是此时胳膊已经没了主人,只剩下孤零零的从手到大臂的部分。
“是安德里亚斯车上的那个司机,那个总喜欢嚼槟榔的马来西亚人。”后面两辆越野车上也有人跟了上来,看到那只胳膊上的纹身,便很笃定地道,“他们应该是在这里遭遇了猛兽的袭击!”
这些穿着迷彩服呈防卫姿态的人似乎对地上的尸体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仿佛这地狱一般的血腥场景他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仔细地勘察着地上的痕迹。
“老板,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被一只熊袭击了,看,这里有爪印!不过很奇怪,安德里亚斯身上的应该装备很齐全,怎么可能……”
被称为“老板”的彪形大汉看着地上几处破损的内脏,冷笑一声:“他太贪心了!不要管这些了,先看看有没有目标的痕迹,安德里亚斯临死前给我们发过电码,说是有目标的踪迹,都散开,三人一队在这附近找一找,有目标留下的痕迹的话,第一时间汇报!”
“老板,安德里亚斯这辆车上的装备和补给都不见了!”第一时间到越野车上勘察的手下汇报道。
“这附近应该是无人区,会把淡水和压缩饼干都拿走的应该只有目标。”彪形大汉嘴角上扬,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倒映在他的墨境里,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愈发狰狞,“再找一找,我怀疑他们一开始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有淡水和猎物,毕竟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补充水份和食物了。而安德里亚斯这个笨蛋是自己送上门来送补给对方的。”
周遭的众人心头一惊,幸好安德里亚斯已经死了,否则就凭他送了大量的补给给目标这条罪状,在老板这里的下场定然比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也许过程还要更为痛苦一些。
这些装备精良的职业雇佣军一旦四散开,不管是来湖边喝水的食草动物,还是循着血腥味蜂拥而至的大型捕猎动物,都纷纷倒了大霉。不一会儿的功夫,目标的痕迹没有找到,倒是每辆车上都多了一些“战利品”——神圣的青藏高原上,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华夏国家级保护动物,就连那些动物的皮毛,都价值万千。
被众人称为老板的彪形大汉长着一脸络腮胡,一幅墨镜遮去了小半张面孔,手下们四散开后,他却只挪了数步,仔细地检察着那些牦牛的尸体。对于战场上的伤口,他是制造那些恐怖创伤的专家,也是鉴别专家,很快,他就在一头牦牛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端倪,刀子切割的伤口和动物撕咬的的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创伤面,而且割肉的人手法娴熟,显然对刀一类的武器很是熟悉——情报资料显示,目标身上有一把很诡异的三刃刀,形状和所藏位置都不详,但这把刀迄今为止已经收割了不少性命,其中应该就包括昨天那破寺庙里的那具尸体。不过就算目标没有杀掉丁松,在问出自己要想的东西后,丁松也难逃一死,半路上碰到的阿楼刚刚指出寺庙的方向就直接被自己的手下一枪爆了脑袋,如果丁松没死在那把刀下,最后的下场应该也跟阿楼差不多。
确认牦牛身上是人为刀切的创面后,他马上拿起通讯器道:“留意地面,看看有没有烧烤留下的痕迹。”他相信李云道既然割下了牛肉,这说明从安德里亚斯车上得到的补给,他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在野外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生吃牛肉,很可能烤制了带在身上。他这会儿开始有些后悔没带两条驯好的猎犬,否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棘手,还被对方牵着鼻子在高原上兜圈子。
“老板,往西南方向有一处针叶林,林子外的草地上有烧烤的痕迹,不过对方很谨慎,挖了坑填埋了又盖上了草皮和枯叶,如果不是我们有人干过扫雷工兵,绝对无法一眼看出来。”
通讯器里传来手下的声音,宽大墨镜下的唇角轻轻扬起:“温度?”
“填埋的坑里是烧过的树枝,有牛油的味道,坑内还有些许余温。”
彪形大汉看了一眼午后渐渐西移的太阳:“人应该刚走出去不远,继续找,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三人一个小队,总计四个小队分向四个不同的方向,但一直到两个钟头后,除了一只在远处洞穴里舔伤口的大棕熊外,他们没有发现丝毫关于目标的线索。
“都回来吧!”坐在越野车的车头感受着山风,彪形大汉淡然地对着通讯器吩咐道,“我们都低估他。”
不多时,四散出去的手下们都回来了,纷纷围在被他们称为“老板”的大汉身边,望向那人的目光中除了敬畏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似疯狂的崇拜。这些年国际雇佣兵排行榜更迭得很快,但这个名为“血豹”的佣兵团体能长期间占据着第三的位置,绝大部分功劳都源自眼前这个绰号就是“血豹”的男子。他应该是全球雇佣兵圈子里最神秘的一个人,因为没人知道他究竟曾经在哪个国家的特种部队服过役,无论英国陆军特种空勤团SAS还是美国三角洲又或者是德国KSK,都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纪录。身材魁梧的血豹说着一口带着中东口音的英语,所以也有人怀疑他是伊朗特种部队出身,但伊朗官方竭力否认自己跟这个臭名昭著的雇佣兵有关联。他长年留着大胡子戴着墨镜,有传闻他连睡觉的时候都戴着墨镜,就是怕有人会记住他的这张脸。雇佣兵是一个高风险却也是高回报的行业,他们不知道管战争的正义与否,只要雇主出得起价钱,刀山火海走一遭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此时血豹环视了一圈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些手下,微微叹息一声后用英文道:“我们的的确确都太低估我们的目标了,昨晚那个破寺庙开始, 我们就应该把他当成跟我们一样专业的对手。可惜啊,如果我们早意识到这一点,应该早就逮到他了。”
“老板,那现在怎么办?如果抓不到人,这一趟我们就白跑了。”一个黑皮肤的海地人说道,他是血豹在非洲打仗时招募进来的,如今已经是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
“白跑?”血豹轻笑一声,“我们有过空手而归的纪录吗?”
众人纷纷摇头。
“对,这一次同样也不会。”血豹看了看西南的方向,又看了看来时的东北方向,笑着道,“你们猜,我们的目标现在是往哪个方向逃了?”
众手下面面相觑,但刚刚他们勘察了半天,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这种时候可不敢乱多嘴——血豹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人也同样不会手软,无数的前车之鉴都很好地作证了这一点,不过跟血豹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仅有钱赚,而且有大钱可赚。
利益,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拥有着极致命的吸引力的,在金山银山的面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坐得稳如泰山的。
血豹站在引擎盖上,展开双手,似乎很享受这种带着血腥味道的山风吹拂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孩子们,出发吧,从哪儿来,便往哪儿去!”他似乎在很随机地下着命令,但跟着血豹多年的手下却很清楚,他所做的第一个决定,一定都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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