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七章 国子监乱
让嬴冲奇怪的是,那龙在田好歹也是当世名将,岂能看不清楚这大秦之内的形势?
岂不知陛下他安然返回之后,雍秦一带的世家大阀,自然就可转危为安?
天圣帝一旦脱身,绝不会在没有实证的情形下,放纵他大肆杀戮的。甚至如今天牢里面关押的许多人,都会被陛下释放。
这次的禁军东征,只是装模作样而已。可此时龙在田掀起了反旗后,却将许多人都逼到了悬崖边上。他嬴冲自然是退不得,那些豪门贵胄,也同样再无其他生路可走。
再以这位的将才,又怎会不清楚这场大战到最后,雍秦一党的胜算其实不到两成?
“陛下那里,其实真不用忧心的。太学主不会坐以待毙,可魏无忌亦非庸人。在胜负决出之前,他定不会容许形势生变。且还有米公公与嬴宗正在,危急之时,也可援手。至于隆国公——”
郭嘉笑了起来:“学生倒是能猜到几分。那位刀刃所指,其实是裴家在雍秦之地的宗主之位才对。以如今之局面,他的机会,其实还是极大的。殿下仔细想想看,就知他需承担的风险极小。只需能撑住十几日内的平局,那么隆国公他无论如何,都可安然无恙。真正付出代价的,其实是东河裴氏,还有那位裴相的一众宗党。这位的打算,不可谓不精明。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能在这场战局中,撑过十日而不显败像——”
嬴冲眉头微挑,随后渐渐释然。
确实,那位只需撑住十日不败,自己就不能不与之妥协。毕竟他要使天圣帝脱身的话,那就必须得尽快稳定雍秦不可。
且即便出了什么意外,陛下驾崩于山河社稷图中。那么自己为尽快稳定朝局,兴师伐魏,也不能不与其握手言和。
“此人乃祸国之辈!”
道出这句时,嬴冲的眸中,也现出了几分杀意。他对裴宏志,都有着几分敬佩,可唯独这龙在田,却让他厌恶之至。
心想无论那位到底是什么样的打算,自己都会将他的野望,完全粉碎!
一声轻哼,嬴冲又在那舆图上一指,目含期待的,望着远处云光海及吴不悔二人:“还请二位,在此地准备做法。”
“东河郡?”
郭嘉愣了愣神,随后会意:“殿下的意思是,我们最理想的决战之地是泸州,可真正的决战战场,是在东河郡?”
“泸州乃绝地,知兵法者必能知此处必败无疑。龙在田乃当世名将,怎会让孤顺心如意?所以预定就仅只是预定而已。不过也无需担忧,龙在田如不愿在泸州与孤对决,那就只能提前决战不可。仓促之下,本王料他在东河聚兵百万,就是其极限——”
嬴冲正说到此处,却忽感应到楼外,有一阵异常的动静。这使他微微蹙眉,向那楼梯口处看了过去。
只见之前离去的王承恩,也脚步如风的走了回来,神色铁青:“武安王殿下,国子监出事了!”
嬴冲闻言,立时大步走到了城楼的窗栏处,拿着千里镜远眺。随后他就见数千丈外,那位于国子监方向的一条街道上,赫然聚集了近两千国子监的学子,甚至还有几位国子监的师长混迹其中,正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行来。
尽管因距离较远之故,嬴冲听不见这些人的呼喊声。可依然能从其口型,辨识出这些人,正在对他破口大骂。
什么‘擅杀大臣’,‘诬陷忠良’等等一应罪名,都贯到了他的头顶上。甚至更恶毒些的,说他‘国贼’,‘权奸’的也不是没有。
郭嘉亦拿着千里镜,将远处的情形望在眼中,而后轻声一叹。心知这是龙在田举旗后的余波,使朝中的某些人大受鼓舞之故。
而这些国子监的学子,正是他们用来试探的棋子。好在出事的不是太学,否则此时情势,只会更为恶劣。
大秦的官学,分为太学与国子监。前者面向整个大秦十三州招生,只需拿出钱财,通过了入学试就可就读。故而太学中中,多有寒门子弟;而国子监,则多为贵胄官员子弟恩荫出身与就学之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进入的。
相较而言,后者在朝中的影响更大,只要顺利结业,都可在乡评定品中,得到一个不错的品阶。
然而在民间,太学却更具声望,学生的人数也多,高达三万。
“这些学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此时可优柔寡断不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孤怎会在这时候,手下留情?”
嬴冲转过身,目视王承恩:“将这些学子,全数锁拿下狱。以绣衣卫的人力,能否办到?”
此时任何的善心都不可取,都会导致更大的祸端。
与其隐忍,任由事端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倒不如一开始就果断的将之掐灭!
事后自己想必是要被人泼脏水的,什么‘跋扈’,‘残害学子’,‘迫害清流’等等,可嬴冲对自己的名声,就从未在意过。
王承恩亦无推托之意:“咱家这就去处置此事!”
这位抱了抱拳后,就匆匆离去,此事本就是绣衣卫疏忽的过错,他现在也只能用这种亡羊补牢的方式,来尽力弥补。
※※※※
当华雄,高顺与胡大海,汤和四人,准备从南门出城,返回军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街道上,那沸沸扬扬的一幕。数千国子监的学生,一边高喊着‘诛除国贼’,‘讨伐朝奸’的口号,一边浩浩荡荡的,往皇宫方向游行的一幕。
可能是看见了他们身上的禁军袍服,那人群中,顿时有数百人汹涌群聚了过来,试图将他们围住。
不过在场四位,皆为九阶武修,又都是果断刚毅,悍勇绝伦之辈。华雄首先就悍然出手,一刀斩出,劈在了身前地面。瞬时无数碎石纷飞,使那些学生奔行之势为之一窒。
而后四人互相配合,以墨甲刀刃逼迫,使周围之人不能靠近。合力突围,退入到了一条小巷之内固守。
“有些棘手!”
汤河一身半甲,枪势扫荡,遮盖住了前方十丈地域。他出手虽留有余地,却依然令身前数人血光迸现。也使后方更多人,不得不仓皇退后。
可汤河的眉头,也在此刻微微皱起,眼中现出烦躁担忧之意。
一方面是因自己击伤这些学子,可能为武安王带来麻烦;二则是因之前武安王的军令,他可没时间继续呆在这里,与这些国子监的学生耗着。
且随着时间推移,对面这些人的神色越来越是激动昂奋,迟早会出事不可。
汤河并不畏惧,哪怕这国子监学子,不乏实力不弱的武者玄修,而那几位国子监的师范中,更有一名天位存在。可真要全力突围的话,汤河自信以他们四人之力,定可安然脱身。
可如此一来,难免伤亡。
“如到不得已之时,我等怕是别无选择。只能想办法,看看是否可从东面的宅院逃离,或可少些杀伤。”
“一群不知死活之辈。”
华雄亦是一声怒哼,目透戾容:“依某之见,不如直接杀出去了事!在这里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胡大海却另有见解,哈哈大笑:“华兄之言,未免戾气太重了。需知殿下他可非会是昏庸之主,岂会受这些混账孺子所挟?吾料最多半刻之内,我等必能脱困。在这里呆上半刻,又没什么紧要。”
汤河若有所思的斜睨了胡大海一眼,心想这位,倒是个外似粗豪狂放,其实心思缜密之人。不得不承认,这位说得极有道理。
自从十宫大比,他们投效武安王府以来,那位武安王殿下在人前展露的形象,一直都是英武果决。即便偶尔意气用事,却更使人感觉佩服亲切。
在这个时候,那位怎会受制于这些国子监的学生。
摇了摇头,汤河又看高顺:“高兄,你意如何!”
要说这里的三位同僚中,最使汤河忌惮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华雄的性情的确狠戾,可这位很多时候,也就只是口头说说而言,并不打算付诸于行动。可这高顺,虽是一样不发,可此时出手最狠的,就是眼前这位。
每一枪,都毫不留情,直接将这些学生当成生死大敌般,猛力的刺杀。好几位学生,直接就被他当胸捅穿。
好在国子监有几位玄修在场,勉强保住了这几人的性命
在汤河的眼里。这位就是一头不叫的凶狼。
高顺却是神情淡淡:“胡兄说的颇有道理,我等再等等无妨。实在不行,那就杀出去——”
正说着话,四人就听到远处一阵阵墨甲奔走声传至,而后又是一阵阵怒嚎与惨呼声响起。前方的人群,也忽然慌乱起来。后面的部分,已开始往外奔逃。
四人仔细倾听,就只远处的正街之上,传来阵阵大喊。
“绣衣卫拿人,无干者抱头跪地!”
“国子监聚众闹事,奉武安王殿下之命,捕拿国子监主簿司徒麟等一干乱党。”
“所有国子监学子听清,王大使有令,今日胆敢顽抗者,杀无赦!”(未完待续。)
六一八章 挥师西进
眼看这那些原本状若疯狂的学子,在这顷刻间崩溃瓦解,汤和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真要再继续下去,他就再没法留手,必须杀伤人命了。
然而当他与其他三位走出小巷,看着那满街哭嚎挣扎,奋力奔逃的人影,不禁微微一叹。
心想这些人,未免也太蠢。甘为他人棋子,落到这般下场。
无论武安王殿下成败如何,难道这些人还能得什么好处?,
“老汤是在可怜他们?”
华雄双手抱于胸前,冷笑连连:“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何需你来怜顾?”
胡大海也笑:“在我等看来,这些人固然可恨可怜,愚蠢透顶。可在他们眼中,却未必就是这么看的。说不定真以为自己是在维护朝廷公义,在抗击权臣,所以慷慨赴难。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说话之时,旁边刚好有人被几个绣衣卫衙兵强拖着,往远处行去。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却在破口大骂:“嬴冲狗贼!你构陷大臣,篡权妄为,构陷大臣还不够,如今又要拿我等国子监学子开刀?国朝以来,擅权跋扈,胆大妄为者,无过于你嬴冲!而今隆国公起兵勤王清君侧,定能诛你这国贼,要你武安王府上下不得好死!”
四人闻言,不禁都面面相觑了一眼。而后汤和,也收起了最后的怜悯之念。眼看周围的国子监学子或狼狈逃散,或被绣衣卫的衙兵打倒擒拿,却再未有丝毫动容。
华雄更是讥讽道:“他们难道还真以为那龙在田举旗,就能胜过殿下了?”
这大秦的朝局,还真够奇怪的。
“朝中一股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胡大海哈哈大笑:“管他们怎么想的,我们不过是一介小小六品武官,只管尽力为武安王殿下效力便可。”
不过就在他话落之时,却见已有人走在了他前面。那高顺身影,早已到了二十步之外:“再耽误下去,只怕就要违了殿下将令。我看那边的绣衣卫都尉那里,有着几匹麟马,或可借来一用。”
——之前他们骑乘的马匹,在被那些学生围堵之时,就已失散死去了。
汤和与华雄二人微微一惊,也急忙举步。胡大海这时却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回头看向身后的一座高楼。
不知是否错觉,他感觉方才,似被人窥伺。
须臾之后,毫无所得的胡大海就又摇了摇头,跟上了三人的脚步。
而此刻就在那座楼内,两个身影正隐在窗栏之内,冷目看着下方的街道。
“这个人,还真够敏锐的,不过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是武安王府新近招揽的人物么?以前没听说过。”
“无关紧要之人,七弟无需理会。”
嬴去病声音沙哑,语气沉冷:“倒是那嬴冲处置此事,居然如此果决,实是棘手。”
“这是在意料之中吧?他何曾有优柔寡断的时候?看来在他与隆国公胜负未分之前,依然轻举妄动不得,”
永国公嬴无忌一声叹息:“这个时候,无论谁主动跳出来,都是往他刀口上撞。”
嬴去病闻言,亦微微颔首:“如今也只能指望,隆国公能一挫那家伙的声威。”
“隆国公么?这次也幸亏是有这位站了出来,举起了义旗。否则这朝局,真是不堪设想。”
可说到此处时,嬴无忌却又忧疑道:“禁军精锐,战力冠绝大秦。嬴冲的战场天赋,更是出类拔萃,也不知隆国公他能否应对?”
“以裴龙二家之力,在整个雍秦二州,拉起二百万兵马,都是轻轻松松。朝中也多的是人,在暗助隆国公,期待这位拨乱反正。”
嬴去病对此倒是颇为乐观,一声轻笑:“以三倍之军临敌,隆国公他又是名将榜中,排位二十一的名将。即便不能胜,难道还守不住么?”
说到此处,嬴去病的面上,更浮起了阴沉冷意:“那位只需在十日之内,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就已足够了。到那个时节,我等自然可令他感觉难受。这满朝上下,更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
“但愿如此!”
嬴无忌一声呢喃,目里面微现期冀之色。只是想及嬴冲一直以来的战绩,他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皇兄,御安楼的军议,至今都还没消息传出?”
嬴去病闻言气息微窒,摇了摇头。
方才御安楼中,嬴冲召集诸将议事,仅仅半个时辰,就已敲定了西征方略。
如按往常的情形,那军议的详情,早该泄露了出来。可至今为止,外人对这次军议的内容,依旧一无所知。
可见那禁军诸将,依然对嬴冲极为看好,信心十足。哪怕是隆国公起兵,也未能动摇这些禁军将校的军心,此时也并无人想要图谋后路。
“可能是别有缘故,又或是绣衣卫监管较严之故。”
嬴去病感觉这理由,都没法说服自己。不过当想及龙在田举旗之后,雍秦二州群起响应的情势,他倒也没怎么担忧。此时只是一声冷笑:“那位蛊惑部属,笼络军心的本事,倒真是不俗。”
※※※※
嬴冲并未因国子监之变,而在咸阳城内多做停留。他只预先签发了几条军令,交给嬴飞鸿。一旦咸阳生变,后者便可替他果断处置。
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此时正需雷霆手段。朝中一旦有冒出妖风邪气的苗头,就需果断镇压。
之后数日他都将身处战场,不太方便,此事也就只能交托给了嬴飞鸿。
到了傍晚时分,嬴冲就直接出了咸阳城的北门。只是当嬴冲领着一众骑士,从吊桥处穿行而出时,却出了些许意外。
周围四面,无数的臭鸡蛋与烂果瓜皮之类,忽然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尽管有众多侍卫在旁,本身也有罡气护身,这些东西并未能近身。嬴冲与周围众多武安王府僚属的面色,仍是异常的难看。
嬴冲亦蹙了蹙眉,四面看了一眼。只见那都是两旁在排队准备进入咸阳城的‘平民’。这些人突袭得手之后,并不肯就此罢休,一边在骂着‘国贼’,‘权奸’,一边从手中的篮筐里,继续掏着‘弹药’。
见得此景,嬴月儿不禁气恼异常,脸颊两边微微鼓起,仿佛里面含着两个小包子。右手现出了‘焰牙枪’,就欲出手。
嬴冲眼中凶光显现,随后就恢复了平静。心知这是某些人,故意生事,存心要让他恶心,顺便要让他嬴冲的名声,更臭不可闻。(未完待续。)
六一九章 稳操胜券
“将这些暴民全数捉拿问审,与那些国子监学子一并关押!”
嬴冲一声冷笑,强按住了月儿。
“另转告王承恩,尽全力追查出幕后主使。此外所有人犯皆严加拷打,生死勿论!三日之后,无论这些人招与不招。都需选其为首之人,斩首示众。”
说完这句,嬴冲便又继续策马前行,带着一众人等,飞驰离去。而在其身后,此时有无数的禁军,正从城门洞内冲出,在一片哭嚎声中,搜捕拿人。
谢安随在嬴冲身侧,却微蹙着眉,回望身后。神情略显犹豫,可最终还是一声暗叹,未置一言。
郭嘉也同样感觉嬴冲这次的杀性,似乎比以前稍稍重了些。一身气机,也较往日更为暴戾。
可他与谢安不同,对这位王上的根底了如指掌。只是须臾,郭嘉就已想到嬴冲正修行的‘大自在’玄功,不由微微扬眉。
而旁边的嬴冲,也察觉到了二人异状,不由闷哼着询问:“可是孤的处置,有什么不妥?”
“本就该不留余地才是!”
郭嘉笑着摇头,而后好奇的问:“不知殿下刚才,是怎么想的?”
嬴冲暗觉奇怪,却不假思索的道:“针锋相对而已!”
他知自己的处置,确是如了某些人的意。毕竟那城门之外,除了那些所谓‘义民’之外,还有许多真正在等待入城的平民百姓,可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日后少不得,也被人贯上‘暴虐’,‘嗜杀’的恶名。可他却毫未在意,亦不会后悔,
以前他嬴冲在咸阳众人眼里,就是纨绔恶霸。此时又怎会在乎自己的名声?真正有智慧之人,自然能知他嬴冲为人。
真正的幕后主谋,估计很难拷打出来,可他又岂会将这些人轻易放过?
朝中的某些人,既要试探自己的底线,那么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郭嘉则是哑然一笑,已确定了嬴冲,确实受到了大自在玄功的影响。可他却毫无劝诫之意,这门功法堵不如疏,自己此时出言劝阻,或者能够奏效,可却会为日后埋下更大的隐患。
且那不过是一些蠢不可及,沦为他人棋子的蠢货而已,斩了也就斩了,又何必在意?
至于那区区恶名,在他眼里看来,未必就是坏事。
※※※※
因神策军早已奉嬴冲将令开拔一个半时辰之故,嬴冲等人策马疾奔,足足花了一刻时光,这才追及到左右神策军行军队列的尾端。
由此可见禁军虽久未经战事检验,可执行力与日常的操练都很不错。他麾下左右神策军二十四万人本是最晚开拔,可此时也已远离咸阳六十里路。
且即便是在入夜之后,奔行之速也依然未减,队列亦严整如故。
此时因时间紧迫,不得不夤夜行军。可直到第二日的辰时时分,全军上下,也依然士气昂扬澎拜,并不见丝毫疲惫之色。也在这一夜之间,行军四百余里。
到了此处,嬴冲却反是放松了进军的速度。全军二十四万人,开始向左右两侧张开。在这雍秦平原,形成了一个宽达一百二十里的宽大扇面。而斥候探马,则更远放到了百里之外。
此时他们的首要目标,已非是行军,而是扫荡与驱赶——大军之前,周围数百里地域,所有略有规模的庄园坞堡,都需开庄搜检。绣衣卫为此集合了近两万人手,加上咸阳附近各处临时召集的两万各郡衙兵,足可使那些心存反意之人难以遁形。
——其实也用不着仔细去搜,绣衣卫对于雍秦各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敌我早已分明。所谓的搜检,只是形式而已。
嬴冲大军有绣衣卫之人引领,效率奇高。往西面推进之速,竟未降低多少。仅仅四个时辰,就已往前扫荡了一百五十里地。
大军所过之处,可谓是一片披靡。凡是被‘查’出与龙裴乱党有勾结者,都需解除武装,全族拘拿下狱问罪。即便是那些未现反迹的地方豪门,亦需派遣足够份量的人物从军,充当人质。
不过也不是没有负隅顽抗之人,可能是因嬴冲与禁军的威望,仍未深入人心之故的。也有部分豪强世家,意图依靠庄园坞堡抵抗。
可此时嬴冲军中,光是镇国强者,就有近九位之多。而权天级的玄修,亦有二人。
往往只需一个道法,就可使那些庄墙坞堡崩裂。而在禁军精锐的冲击之下,没有任何一家豪强,能够抵挡片刻。
而对于这些斗胆顽抗之辈,嬴冲的手段更为残酷。所有为首之人,连同其一族上下的成年男丁,都全数枭首,把头颅吊在了庄堡之外,供人观瞻。
直到申时初,嬴冲的神策军,才暂时止住了脚步。考虑到昨日夤夜行军,士卒疲累,所以提前安营扎寨。
而这时周围,已不断有好消息传回。李广的二师禁军,已成功入驻周津口。龙武右军节度使赢胜,也已入驻林阳郡,并且掌控住了南卢渡。
几路大军,基本都已成功达成目的。此时也在做着与神策军同样的事情——清肃与扫荡。
而伴随着这些消息的,则是周津与南卢这几大水师营镇守使,以及众多镇将的效忠信。
嬴冲并不将这些信笺放在心上。只知这几处水师将领的大半家属,都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被暂时‘请’到了咸阳城。故而这些人,还是很可靠的。
而这四大水师近六万人,他都一并调拨给河虎军节度使李宝统帅。加上安渠军提前南下的三万水师,已经在清江之上,形成一支兵力高达十六万。拥有蒙冲舰一千三百艘,千料五牙战舰三百九十艘,三千料战船十艘的庞大水师集群。除此之前,这些舰船上搭载的五星墨甲,亦高达九千。
这份实力,虽还不足以封锁整个清江河道,却已足可横行于雍秦地域。
到了次日辰时时分,左右神策军又再次拔营而起,继续西进。
可能是因昨日连破七堡,大肆杀戮的消息,已经在雍秦大地发酵传播。此时再无人敢据险顽抗嬴冲的大军,那些响应隆国公起兵的世家,都纷纷弃庄而走。挟带着墨甲家兵,家小子女,以及众多的金银财物,往西面逃奔。
嬴冲毫不放在心上,他的本意,就是将这些人赶到泸州方向,而后一举歼之。
这些人主动逃离,其实正落他的下怀。毕竟昨日的进军虽快,一天二百里,可他的目的,却是尽快迫使龙在田决战。此时的西进之速,自然是越快越好。
不过这雍秦二州,也不是一边倒的,靠近隆国公那边。随着神策军的继续西进,居然还有不少世阀豪族起兵,来到他的军前投效。
且数目不少,短短时间内,嬴冲麾下之军,就已膨胀到了三十三万。而多出的这九万人,虽不如禁军精锐,可也是不逊色于府军的堪战之兵。
嬴冲初时以为这些人,乃是谢家的朋党,毕竟谢氏在雍秦一地,也有极深的根基。后来才知不是,这里面的绝大部分,都是裴氏宗党的外围边缘人物,且莫不都是一些大世家的分支。
“这就是世家的存身之道了,开枝散叶,绝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郭嘉啧啧有声的讥嘲着:“本家与分家,分别效力于两方,即便是一方败了,也会留存部分元气,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谢安听在耳中,不禁微觉尴尬,他们陈郡谢氏,何尝不是如此?此时就正有一支分家,准备投效到隆国公军前。
不过随后他却神情微肃:“虽是如此!可这些义军,倒也极为可靠。既然已举兵前来,自然是有所觉悟了。只需殿下不到山穷水尽之时,绝不会背弃。殿下大可放心使用——”
可谢安虽是这么说着,嬴冲却并没就此放心。依然是索取了人质,收拢在了中军。
这一战他已稳握胜券,只需防住了背后插来的阴刀,就没有输的可能。
要想防止意外,那就需慎而又慎,对这雍秦之地的所有一切,都要抱着谨慎怀疑的态度。
因全军精神饱满,士气昂扬。嬴冲这日直到傍晚酉时四刻,才令各部原地安营扎塞。而此时他距离预定的决战之地泸州,已经不到六百里。
也就在全军安顿之后,就连续有三个好消息,传到了他的手中,
一是河虎军逆水而上,与安渠军水师汇合之后,在七曲湾大败雍秦世族临时组成的一支水师联军。摧毁千料船四十七艘,杀伤一万七千人,却缴获了千料船一百四十七艘,俘虏四万人。
此战死伤不多,战果却是极大。在这场雍秦大战中,更是决定性的一役。
——意味着在这清江之上,以龙在田为首的雍秦世家,已经无法在清江水面上,与朝廷抗衡。
第二个消息,则来自于北方。岳飞以弱胜强,在固原之北大破卢氏十七万族军,杀伤四万人,并且将卢氏的一支道兵‘豹血卫’,近乎全歼。(未完待续。)
六二零章 岳飞崛起
郭嘉对这一战报,大为意外。他原本猜度,卢家在军力大损的情形下,定不会贸然野战。紧守固原,依城坚守,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而在冀州,武安王府虽能随时动员五十万军力,且有半年前天圣帝为收复云中冀北二郡,而运至北方的一尊镇龙桩作为后盾。可以他的预计,十日之内,冀宛联军能否拿下近二十万人坚守的固原城,仍是未知数。
“岳飞分兵三路,攻伐固原。靖北郡王世子临机决断,与岳飞的中路军,决战于商水之侧。借助河边滩地,岳飞与之鏖战近一日,最终大破卢氏族军,”
嬴冲微挑着唇角,将手中的符书,递给了郭嘉。这还是自隆国公掀起叛旗以来,他第一次显现出笑容。
北面真实的战况,自然不是那么简单。在这一战中起到重要作用的,还有任约翰。这位统率麾下部属,在一日之内疾奔一千二百里,直驱固原城下。又以镇龙桩,打破了固原城的护城法阵。使那位靖北郡王世子卢武晨,大为惊慌。
也在卢氏军军心大乱之际,岳飞反攻得手,陆续击溃卢氏的中军与右翼。而卢家的‘豹血卫’,就是在断后之战中,被岳飞攻灭。
“三万之军,一日一千二百里,是依靠玄法加持么?在泰西之地,这种能力,是被称为域场吧?还真有意思。”
郭嘉感应完符书中的内容,就一阵啧啧赞叹,眼神不可思议。
在中土之地,其实也有类似的法门。玄修以术法加持,同样可使将士的行军之速大幅增加,可却远没有汉尼拔的域场之术便捷。
此外阴阳师也能办到,却更便捷,规模也更宏大。可却需相应的阵坛支持,大军脱离开阵坛三百里外,阴阳术就不太好用了。
“所谓的域场,应该是由法域简化而成,确有独到之处。汉尼拔又与西域其他的天空圣骑不同,一身具有三大域场,普通士卒在他域场之内,战力可比道兵。”
嬴冲亦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不过他此时更欣赏的,却还是岳飞。
此战汉尼拔千里奔袭,出其不意,固然是居功至伟。然而依靠汉尼拔的特殊能力,利用卢武晨的轻视,制定出分兵诱敌这一战略的岳飞,却更是功勋卓著。
此外若不是这位,在正面战场,以十万之众,抵抗了卢氏军的主力整整一日。汉尼拔那边,也不可能有奇袭之效。
需知当时冀州军的对手,可是整整十七万卢氏精锐,还有两支伪开国层次的道兵。
那需要极致精妙的临场指挥才能,才能在二倍之敌的功伐之下,支撑整整一日。且能始终存有余力,图谋反击。
无论是韬略,还是战术,岳飞都已展现出可以震惊世人的才华。
郭嘉也是喜意盈盈:“恭喜殿下,如今又得一员大将!”
他既感慨于嬴冲的识人之明,又为北方的侧后之患成功解决而兴奋。想必不久之后,卢文进请求移封的奏疏,就将上陈到嬴冲的案前。
如今的卢氏,固原遥遥欲坠。从西南方向溃退的卢氏族军,既无法在岳飞的追击之下,重整阵脚,也没可能绕过任约翰的围追堵截,回归固原。
估计最多二日之内,就可攻破固原。卢氏如不欲全族覆灭,就只有请求移封不可。
这也将为这场平叛之战,添加了重重的一块砝码。北方再无后患,武安王府主力挥师南下的时间,将大大提前。这将给那龙在田为首的叛军,施予巨大的压力。
“那么王上,第三个好消息是什么?”
谢安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大秦世族,从千七百年前开始,就已逐渐强盛。连续压制了二十余代秦君,堪称强大。
可此时在这位武安王府的兵锋之前,无论是那三王九公,还是这雍秦一代的世家豪强,却都如土鸡瓦狗一般。
而此时他悲的是此战之后,大秦世族的力量,必定有一段时间的衰落消沉。尤其雍秦一地,无数赫赫有名的大族,将就此覆灭消散。
可更多的却是喜悦,心喜于自己与谢家,在这时代的滔滔恶浪中,牢牢站在了胜者的一方。
此时的形势,谢安已看得分明。高明的战略,执行之人也是极其得力,那么这场平叛之战,怎还有输的可能?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嬴冲淡然道:“是龙在田,他已渡江,至南岸雍州。”
闻得此言。在场几人皆是眼神微凝。隆国公主动渡江了么?那也就说明这位,已经看穿了嬴冲的企图。放弃了在江北秦州,继续召集大军的打算,准备与嬴冲统帅的禁军,决战于清江之南。
虽说如此一来,已达不到之前会战泸州的目的。可郭嘉与谢安的脸上,却再次显现出笑意。
此战禁军六十万人可以全力以赴,而在东河郡,嬴冲也早有布置。形势谁优谁劣,一望可知。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且更胜于前二者!
※※※※
同样是子时时分,就在嬴冲与身边的谋士参谋军议之时。隆国公龙在田也从船上跃下,踏上了东河郡的地面。而此时在他后方,更有无数搭满了战卒墨甲的千料楼船,从对面河岸急速驶来。
“国公大人,此时南下是否太仓促了?与武安王决战于清江之南,对我等实是大不利!”
一位文士打扮的人物,紧紧追随在龙在田的身侧,极力的劝诫着,
“只需两日,再有两日,我等在北岸秦州,就可聚兵一百四十万人,墨甲十万三千具。此外世子他已在清江上游,汇聚水师营三处,战舰近千,不日就可顺水东进。”
“可等到那时,这南岸之人,只怕都已被那嬴冲杀绝。难道还真要如他之愿,在泸州决战不成?那时本公手中兵力再多,又有何用?至于水师,缓不济急。”
龙在田语声平淡的答着,一边前行,一边暗叹。心想何止是缓不济急?即便他那孩儿将上游的水师带过来,也未必胜过那李宝所率的十几万水师。
说实话他已后悔了,之前自己等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水师.可却未曾意料,嬴冲会如此果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掌握了雍秦一代的四大水师营,威慑清江河道与所有支流。
嬴冲此举,不但将雍秦二州一分为二,也令他打算聚集大军后绕道东面,从下游割断郑渠,打击武安王府南下之军的战略,彻底破产。
这与他最初掀起叛旗时的预想大为不同,可此时此刻,已无回头余地。
“本公亦不愿在东河与嬴冲决战,可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如能有其他的破局之策,还请李先生教我。”(未完待续。)
六二一章 一诺千金
见那李姓文士一阵哑然无言,龙在田不禁摇头:“那位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本公已别无选择。要么是放弃救援卢氏与雍州世族,被那位武安王各个击破;要么是聚集大军,在泸州死地被其全歼。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妥当些的办法,那就是提前两日,与武安王会战于东河。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说到此处,龙在田却又一声哈哈大笑,在那李姓文士的肩上拍了拍:“李先生其实也无需太忧心,这次本公虽是如了武安王的愿,可那位想在这里战本公而胜之,也非易事。裴氏在东河郡的千年经营,岂同小可?咸阳那边,又有几人愿见本公折戟沉沙?”
说到此处,龙在田又眺目上望,只见旁边山丘上,另有一名被诸多家将护卫的文士,正目含冷意的俯身下望。
龙在田不由眯起了眼,他认出此人,正是裴家嫡房另一位杰出之士裴宽。
在裴宏志全家老小都被执于咸阳之时,这位裴宽,就是东河裴氏数十万族人众望所归者。
二人的队伍,很快就会合在了一起。不过双方间的气氛,却是一如龙在田所料的清冷,甚至是剑拔弩张。
见裴宽一直都无开口之意,龙在田哑然失笑之后,主动出言:“裴老弟对于本公,似乎很是不满?”
“何止是不满?是恨不得生噬汝肉。”
那裴宽一声寒笑,停住了胯下战马,目光阴冷的目视着龙在田:“隆国公叛旗一举,令雍秦大地欢欣鼓舞,在世族中声望高涨。可无论你龙在田成败怎样,最后付出代价,吃亏流血的都是我裴家。隆国公难道以为,裴某会对你感恩戴德?”
龙在田闻言,不禁叹了口气:“这次随本公南渡的,除了龙氏二十二万族军之外,还有所有云山骑随行。”
裴宽闻言,这才面色稍缓。他听出这位国公之意,是说龙氏也准备好了苦战。二十二万族军,这已是龙氏倾巢之力。
而随后龙在田又问:“且容本公斗胆问一句,你们龙氏,是欲就此束手降服?”
“如若隆国公今日未率兵前来,那么我裴氏上下,除了降服于嬴冲军前之外,又有何路可走?”
裴宽眼神微凝,随即自嘲一笑:“至于现在,裴相的意思,仍是放弃抵抗。武安王声势正是鼎盛之时,我裴家不得力敌。”
龙在田不由一叹,他就知会是如此。不过龙在田随即就又听裴宽道:“可裴某以为,哪怕是覆亡在即,裴氏也需让那位武安王,看到我裴氏的骨气。”
隆国公精神一振,随即又是一声长笑:“裴老弟此言上善!那位武安王,将我等世族视如猪狗,屠戮由心,是以为我世家无人耶?正该挫其锋锐,好教他知晓这天下英雄,非是他一介后辈可以小视!今日能有裴家一诺,龙某信心十足,必可破其于东河之畔!”
裴宽却并未答言,只面无表情的看向身后,那正渡河而来的数十万大军,眸中现出几丝莫测光泽。
※※※※
卯时左右,七百里外的某处营地,嬴冲早早就从入定中苏醒过来。而此时的他,是一脸的古怪之色。
嬴冲原本以为,自己最多一两日之内,就会收到靖北郡王卢文进的移封奏文。可他没想到的是,首先来到他军帐前的,却并非是卢文进,而是宁国公魏九征。
而这位三王九公之一,此时已是一身囚衣,毫无形象的跪伏在了他的帅帐之前。
嬴冲稍稍迟疑,这才走出到了帐外,看了那头发蓬松,狼狈无比的魏九征一眼。而后目含异色的,询问左右。
他心想这位,不是被拘拿入诏狱天牢看押么?怎么会跑到了他这里?
那魏九征也看出嬴冲的疑惑,深深一拜:“魏某与诏狱中几位属吏,颇有交情,得那几位鼎力相助,才得以离开咸阳。不过魏某如此,却非是为逃离,而是欲亲自殿下面前分辨求情。我魏某一家上下老小,都无与武安王府为敌之意。从此之后,也愿以武安王府为马首是瞻,还请殿下明鉴!也求武安王殿下能高贵手,放过武安郡!”
嬴冲眉头大皱,心想那咸阳城,难道已变成了筛子不成?绣衣卫与禁军,难道都是废物,竟然让这么一位已下狱的堂堂国公,逃出了咸阳?
不过当想及朝局,嬴冲还是一叹。隆国公举旗振奋了咸阳‘人心’,而世族在朝中的渗透,更已非一日。
这也正是自己对那些国子监学子,果决施以辣手之因。只因心知自己一旦有任何的心软放纵,咸阳城局势必定失控。只有以残暴杀戮凌之,使人不敢妄动。
然后嬴冲,又小声询问郭嘉:“兄长那边,可有消息了?”
据他所知,嬴完我主掌宁元二州战事。确是采用的南攻北守,先打魏氏武安,再击池春高氏。
兵力方面,嬴完我已动用五十四万军,而魏高两家合力,也不过是四十二万人。
这两家的优势,在于道兵。不过如今的秦山剑派,也已被他成功诱骗,上了武安王府的贼船。故而在权天级这一层次的战力,武安王府反据优势。
而郭嘉闻言,则是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可能是完我将军,感觉此战无足轻重也说不定。”
嬴冲了然,那武安郡之战,对大局的影像,确是微乎其微。与固原卢氏之败的意义,不可同日而语。他的大兄素来节省,未必就愿意为传一个消息,就消耗五十万金——那就等于是五尊人元神甲了。
只是看这位宁国公的情形,只怕这武安魏氏,确已到了生死危亡之颗。
“宁国公难道不知?隆国公如今已经举旗,要勤王清君侧——”
这次嬴冲话音未落,那魏九征就已出言打断:“殿下,隆国公起兵,与我魏氏何干?他这一战,即便是胜了,难道还能使我武安魏氏,逃脱灭门之灾?不客气的说,近日之威势,是遭遇池鱼之殃!”
嬴冲的眼中,顿时显出了几分异色。心想这位,倒是看得蛮清楚的。的确,等到魏九征大胜自己的时候,那武安郡也早已被攻破多时了。
可他却一阵犹疑难定,魏九征为宗族存续,不要脸面到这个份上,他心内也确有几分震撼。
可如因一时怜悯,就这么将魏氏放过,又恐为日后留下祸患。且这家与卢氏不同,卢氏族人虽是跋扈,轻蔑皇权。可这家的子弟,勉强还算清廉有能,在军中也极有声望,名声不错。
可这魏氏,却是出了名的龌蹉,喜与百里长息之辈沆瀣一气。且其一族子弟的教养,也很成问题,欺软怕硬,逢高踩低,是常有之事。‘墙头草’这三字,足以形容此族——
正思忖之时,那魏九征忽然就扑了上来。这使嬴冲心中大惊,下意识的就将摘星枪显化于手。心中暗骂自己大意轻忽,竟被这魏九征得手。
不过他也不惊慌,自恃有涅槃真炎与‘涅槃’神术,任是魏九征通天手段,也难将他嬴冲诛除。
不过那魏九征抱住他大腿之后,却再无其他动作,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殿下,殿下!我魏九征也曾与汝父嬴神通在军**为同僚,并肩奋战过。而几百年前武阳嬴氏有难,魏家也曾施以援手。还请殿下,看在我与汝父的同袍之情,看在两家过往交情的份上,且放魏氏一马!”
嬴冲眉头大皱之余,又一阵无语。目望谢安与郭嘉二人,只见这两位亦是哭笑不得,不过却也都微微点头示意。
嬴冲只得强忍着恶心,欲将魏九征扶起:“世叔何需如此?您贵为国公,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魏九征却依然抱着他的大腿,不肯起来。嬴冲无奈,只得提出了条件:“要想让本王放过魏氏,也不是不可。敢问国公,可愿魏氏移封池春郡?除此之外,我北方宗党,一向提倡洁身自好、廉洁自律。只怕魏家日后,反又要怨恨本公清理门户。”
——相较而言,固原,武安与池春这三处,虽都为安国嬴氏的后患。可池春对安国嬴氏的威胁,却要小得多。此处主要是封锁了北方四州,进入秦州的通道。
可路上的道路被封锁,还有郑渠这条水路,以及郑渠东侧的陆路可走。池春的战略地位,并不是至关紧要。
他预计日后北方与雍秦之间,也需有个缓冲。而他的北方宗党,如能再得一位国公摇旗呐喊,冲锋陷阵,在朝中亦可站得更稳当。
魏家既是墙头草,那么只需武安王府依然屹立于北方,这家就难有背叛的可能。
那魏九征一愣神,略略犹豫,就果断站起了身。朝着嬴冲,大礼深深一拜:“今日得殿下一诺,如得千金!至于那些不肖子弟,何需殿下挂怀?魏某自能清理。”
嬴冲闻言,则是长吐了口浊气,心想这就是世家——
(未完待续。)
六二二章 大战之前
清晨魏九征的到来,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嬴冲大军的行止。
嬴冲只是发了一张符书给嬴完我,将这边的情形说明,令其酌情处置。至于那边究竟会如何收尾,他是管不到的。如果嬴完我真要覆灭魏家,又或者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这里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张价值五十万金的五阶‘太虚洞天箓书神符’,自然也是由魏九征来承担。
之后依然是等到辰时初,三十余万大军拔营而起,往东河郡方向行进,
得知了龙在田已经渡河,嬴冲的行军,就又多出了几分小心。更将左右两翼之兵,稍稍收拢。
尽管仍是张开数百里的扇形,由东至西的扫荡,可分出去的李广等诸部,却都往中军方向,稍稍靠拢。如此一来,到临战之时,嬴冲麾下的这七十万大军,可以迅速的聚合在一起。
不过今日大军往前行进时,又比昨日更困难几分。有些地方世族,可能是得了某些人的承诺,都在自家坞堡极力的抵抗,阻滞着嬴冲进军的脚步,为龙在田与裴氏争取时间。
而此时双方的意向,都已分明。嬴冲麾下的讨逆军,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全力往泸州方向推进着。而龙在田与裴氏,则是在尽一切所能的,聚集兵力。
两日之后,当嬴冲的大军,推进到东河郡边缘的时候,在他们的对面,赫然已有一百五十万大军聚集。
比当初嬴冲预料的,要多出三十万人,可见雍秦二州的潜力。不过嬴冲这边,军力亦有所增长,达到了八十万之巨。
明面上的兵力,是敌方多出近倍,又据险而守。可事实是禁军乃是大秦第一精锐之军,实际的战力并不逊色于对面多少。除此之外,还有水面十七万的水师,可为奥援。
而裴家的庄园,就在东河流入清江的交汇口处,三面环水。
——这在平常时候,自是易守难攻。可此时清江江面,却有李宝的水师联军虎视眈眈。千三百艘千料楼船,无数的强弩与投石机的威胁之下,这临河一带,反而是雍秦叛军的死地。
至于东河郡城,只因那城防大阵,已被奉命行事的供奉玄修摧毁之故,短时间内无法修复,也是无险可依。
故而龙在田选在了东河郡的南面,一处名为‘小仓原’的所在列阵,此处南依霞山,后方一百里就是清江支流之一东河。地势西高东低,尽管不甚明显,却也能收到些许地势之利。另有裴家的仓储为支持,可供这百五十万军三个月都无问题。
而这日夜间军议之时,谢安就盯着舆图一声轻叹。
“裴家的积蓄,确实非同小可。据我所知,这两日中许多雍秦世家的族军,都是不带墨甲,轻装前来。可裴氏依然能轻而易举,将这些人武装。”
“战力方面,我军胜出一筹,不过对方据有地利,必须得佯攻不可,好在这坡度,并不陡峭。”
“因殿下之前的预判,东河郡东面方位的地脉,都已被我军提前抢占,这是我军胜势之一。阴阳师方面,我军亦占据上风。”
说到此处时,郭嘉的眼中,就显出了佩服之意。嬴冲令山陵卫与玄雀卫,提前数日护持吴不悔与云光海二人,至东河之西,清江之畔布置阵坛,正显出其高瞻远瞩。
这两日来,对面的叛军也察觉情形不对,可却为时已晚。龙在田虽是数次遣人攻打,试图破坏阵坛,却在水师联军与提前运至此地的一师禁军的坚守之下,无功而返,
这就使得双方主客易位,此处东河虽是裴氏的地盘,可讨逆军方面,却反而在地脉上占据胜势。
而在阴阳师方面,更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除了吴不悔与云光海之外,另有钦天监二位玄天境的阴阳师郭璞与丹阳子,愿意听从嬴冲之令出征讨逆。
尤其前者,也是与云光海同样,是世间少见的土行阴阳师。
不过对面的叛军,在这方面的实力,亦不可小视。且裴家的庄园,本身就据有不少地脉。
“龙在田似一意坚守,这两日之内,已在小仓原一带,修建了三道塞墙,三条防线。”
“此外需要防备的,还有进入东河郡的那二支道兵。尽管绣衣卫查知到了他们的踪迹,却并不知其根底。只猜测,那与几位皇子有关。而其余三王九公,除了寥寥几人之外,也少有未暗中援手的。”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各半,地利各半,人和则是对方全胜么?”
嬴冲对部属的议论,听而不闻,只是神色专注的看着舆图。心想这龙在田,果然不愧是兵法大家,而那裴氏,亦是底蕴深厚。在这短短两日之内,居然还是做到了这地步。一百五十万军,加上四支道兵,以及坚固的阵地,这确是棘手之至。
不过他心内却并无多少忧意,只需有水师的优势在手,此战中他即便败了,也可从容退离,来去自由。
此时牢牢占据着主动权的,也是他的讨逆军。
只是强攻小仓原,并非上策——
看着这东河郡的地形,嬴冲已渐渐有了决断。不过他视角余光,却看见了也在深思状态的韩信。嬴冲心中微动,当下笑问:“韩师弟,可有所的。在你看来,我军该如何破敌?”
韩信惊醒过来,然后忙一抱拳:“王上,如若时间充裕,我军倒是不妨暂时放过东河。只需在此处筑堡,以二十万兵留守,就可使东河之军难以东出。而我方大军则可弃此而去,趁机扫荡江北秦州地域。”
郭嘉闻言,不由双眼微凝,心想此策倒是可行。只需有足够时间,足可令那位隆国公吐血三升,无可奈何。
嬴冲也是赞赏的微微颔首,心想这确是上策,不过他这次却不会采纳。自己正需在数日之内破敌,才能使陛下转危为安。
“韩师弟所言甚是,然则此战,需得以速战速决为上。小仓原之敌,无需理会!我军继续沿岸而行,先将东河郡城,与裴氏主庄拿下,”
——他虽急于决战,可也没必要一定要往龙在田准备好的坚盾上撞,随着对方的指挥棒跳舞不可。
而沿岸而行,此举不但能保证全军,一直都在水师护翼之下,还可绕至敌后抢占地利。
“另孤闻东河之水,较往日低了大约四分,遣人至东河上游查看,调查裴氏近日是否有建堤蓄水。此外命李宝准备百艘千料民船,明日沿途所有东江百姓,都允其带二十日之粮,将他们运至江北。”(未完待续。)
六二三章 黑水龙帝
“在上游筑坝,在殿下看来,龙在田选择小仓原布阵,正是为逼迫我禁军沿河而行,绕道其后?”
郭嘉听着嬴冲言语,却已体会到了这位主君的另外一层意思。
诸人也是心中生寒,想象着那叛军在东河上游筑坝蓄水,一旦他们沿岸而行,抵达东河与清江交汇口时的情景,不禁都心中生寒。
那个时候,不止是武安王麾下这八十万大军,要遭遇灭顶之灾。李宝辖下的水师联军,亦将因洪水冲击而重创。
“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嬴冲冷哂:“不过孤更怀疑,这水坝只是障眼法,是让本王放松警惕之策。其实那位隆国公,别有谋略。此外清江水脉,也需防范。”
郭嘉了然,心知这就是嬴冲,要将沿途所遇东河郡之民,全数赶往清江北岸之因。
裴家在东河根基深厚,民望极高,那位隆国公多半可能会利用此点做些什么。进入东河郡,就等于是进入敌国之内。
将这些东河百姓送至江北,确是个好办法。杜绝意外的同时,也可免去大肆杀戮。
——至于清江水脉,这是忧巴颜山的那位妖帝,也插手此战么?
谢安有些担忧:“隆国公既是一意针对沿岸低洼之地与我方水师,那么强攻小仓原,也不是不可考虑。”
他担心的是那龙在田,亦是以善战多智闻名。可能一时疏忽大意,就可能落入其彀中。千防万防,也未必就能防得住。
相较而言,那小仓原虽是有对方三条防线。可地势却一览无遗,对面很难做什么手脚。
谢安虽自问自己等人还算聪慧,可却未必能及得上龙在田的老谋深算。
嬴冲却笑,目含锐泽:“想必那位,正是要本王这么想。然则用计用谋,乃是弱者不得已之策。错非那位是自知势不如人,何需如此行险?今日这一战,本王当以堂堂正正之师凌之。无论那位使出什么手段,都是无用。”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如了龙在田的愿,将决战之地选在小仓原。明明占据着主动与优势,哪里还能由得那位选择战场?
嬴冲心意既定,做出了决策。那么接下来就无非是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然后当众将领命散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绣衣卫就已传来了确切消息。裴氏确在东河上游四百里处,临时修筑了三处水库,在暗暗蓄水。
此事极易解决,大阴阳师郭璞与云光海即刻做法,使那处方位大地摇动。仅仅半刻时间,裴氏耗用极多人力物力修筑的水坝,就已崩溃摧毁。
此时河东上游蓄水,只有一日,水量却已极多。好在水师联军已有准备,当这波洪峰袭来之时,损失微乎其微。
随后又两个时辰,绣衣卫在继续搜查清江上下水脉之时,果然发现上游有大量水族妖修的行踪。这直接导致了红线女及虞云仙二女,与一位妖族大修爆发大战。最终红线女与虞云仙不敌,却能勉力支持,而那人亦未纠缠,全身而退。使得奉嬴冲之命前往支援的孔殇,无法追击。
红线女是嬴冲,直接从齐王那里‘借’来的人手。因毒受制于嬴冲,不得不为他出力。
此女虽有伤在身,却是毫无疑问的上位伪开国。如与虞云仙二人合力,便是越倾城也可战得。
可即便如此,也仍是被那位妖族大修压制,且据说此妖擅于控水,且精通太虚之术。如此一来,那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必是位于青藏一带,巴颜山上的那位妖帝无疑。
“黑水龙帝?”
嬴冲闻讯之后,不禁眯起了眼,目现凝重之意。
黑水龙帝,乃是世代巴颜山妖帝的尊称,世代都是如此。而清江的源头,也正是巴颜,这一条江所有水族,都以巴颜山妖帝为尊,而那处所在,正是秦始帝嬴政斩龙之所。
传闻这一代的黑水龙帝,乃是昔年那三头黑龙的遗孤,所以常年与大秦为敌。且法力日渐雄厚,乃是大秦西南,最大的祸患。
他如今就不知,龙在田是主动与那黑水龙帝勾结,还是后者主动介入。那位妖帝,又准备介入到何种程度?
此时天色渐明,嬴冲也干脆打消了继续入定修行的念头,走出到了账外。他带着一群近卫,在军营里走了一圈,而后当回归之时,脸上就已满是笑意。
此时郭嘉,也走出了军帐,见状之后不禁失笑:“看来殿下,是信心十足?”
嬴冲闻言并不谦让,反是手按着剑,语声慨然:“这一战,有胜无败!”
他有麾下这些训练有素,士气昂扬的军卒在,哪里还有输的可能?
※※※※
进入东河郡地域的第二日,依旧是卯时做饭,辰时拔营。依照昨日军议定下的方略,全军沿着河道前行。
嬴冲的目的很简单,此举一则可绕至敌后,化解对方的地利,二则摧毁裴氏的庄园,以及各处仓储库房。攻敌之必救,逼迫对手从小仓原撤离,更易决战之地。
敌方百五十万军人吃马嚼,每日至少需消耗粮肉十五万石。而一旦这些裴氏的仓房庄园落在他的手中,那就等于是将一条绞索套在了对面叛军的脖颈上。士气方面的打击,亦是沉重之至。
反而是远道而来的讨逆军一方,并无此虞。如今讨逆军的一应衣食损耗,都由水路供应。只需水师不败,粮道就不会有断绝的可能。
而这一路推进,也是势如破竹。那位隆国公,的确是使尽了手段。
比如将精兵藏于平民之中,又比如在不起眼的庄园之内,伏下大威力爆裂法阵等等,甚至那东河郡城之中,也布满了引火之物。
然而嬴冲却一概不曾靠近,都是以弓弩及弩炮投石轰击,加上玄术道法狂攻烂炸。直至将那些堡垒城墙,都完全夷平为止,绝不轻易进入游骑哨探无法探明之地。
就如他昨夜之言,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军,步步为营,横扫一切。他管那龙在田到底用的是什么计谋,都不去接触,一并扫平便是。
如此一来,虽是途中用了不少时间,却并无任何意外发生。直到这日的下午,大军前哨才抵达裴氏的主庄‘翡翠山庄’前。
那裴氏留守之军,并无拼死抵抗之意,当讨逆军的弓弩投石,将这山庄的东面院墙轰塌大半之后。内中的三万翡氏族军,就已主动撤离。
而这时嬴冲,也接到了哨骑回禀。龙在田的大军已有动作,那处百余万人正从小仓原阵地撤离,转而北向。
PS:这张少了点,不过晚上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六二四章 一击决胜
闻听龙在田大军转向之讯,嬴冲的呼吸,不由一阵紧促。心想那位,总算是来了么?
这是他承爵以来,面临的第二场大规模会战,可却仍觉紧张不已,胸中心绪起伏不平。
就规模而论,这场东河平叛之战,已超越了之前冀州那场会战的两倍以上。而此战对大秦的意义,也更胜于平定匈奴。
深吸了口气,嬴冲使自己尽力平静了下来,随后就命人张开了舆图,直接在图中一点。
“决战之处,就在此间!命李广率二师之众前出,抢占此处三里坡布阵。并遣游骑玄修探明四方,此地一切异于平常之事,都不可放过。”
郭嘉看了一眼,就知嬴冲选择的会战之所,正是两方大军间的中央地段。那处也是一片平原,周围一马平川。只有三里坡地势稍高,可以布置弩炮与发石机。
隆国公是不得已,不得不在此阻挡讨逆军的兵锋。而对于讨逆军而言,选择这处决战,也不是不可接受,正可将禁军战力上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此外这里距离东河河畔,只有三十余里,依然在水师的掩护范围之内。
且他这位主君,哪怕至此刻,亦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此外全军准备火把与照明之术,所有炊事营在此处生火造饭,准备供前方食用。”
这是考虑到此时已是晚间,势必要夜战不可。而军中的所有五星墨甲,虽都有观瞄系统,在夜间也能视物,可其余的辅兵,却并无夜视之法。
体力方面亦需纳入考量,只有吃饱了饭之后,才有力气。而夜间这一战,嬴冲预计几个时辰之内不会完结,故而需要一个安全的造饭之地,随时补充。需知干粮与热饭,毕竟是不能比较的。
只是当吩咐完这些之后,嬴冲却依旧不能完全放心,眉头紧皱,感觉自己,还似是漏过了什么。
不过须臾之后,韩信就已策马到了他的身前:“殿下,我看那河里面有些不对劲,殿下最好是请玄修过去看看。”
嬴冲微一挑眉,立时策马,往那河边行去。他仔细看那河面,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当韩信从河中舀了一壶水上来之后,嬴冲看着里面一些细小似粉尘般的白色晶体,却是面色微变。
“——这是,鲸尘?”
也亏得是他这一年来,读了不少道书,才能认出此物。所谓的鲸尘,是取一种生存在极北之地的白鲸血肉,加工而成的粉末。
此物常用于炼丹,也被许多玄修充做辅助用的施法材料。只因内中,含蕴有充沛无比的寒力。
“原来如此——”
嬴冲明白了过来,眼中终显出了释然之色:“这位居然想要冰冻整片东河,好大的手笔。”
在场诸人,亦是遍体生寒。感觉那位隆国公,果然是诡计多端,不愧是当世名将。今日他们只需稍有些疏忽大意,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可这刻嬴冲却一声轻笑,目望南方:“看来那位,已是技穷了。”
往日的那位隆国公,可从来都不是以这阴谋诡计,闻名于世。
※※※※
当天边红霞满照之际,隆国公龙在田,正浮立在三百丈的高空中。不过此时的他,却并未看那对面几十里外,那正缓缓行来的敌军,而是望向不远处的那条东河。
东河宽有三百七十丈,水深二十四丈,在清江所有的支流中,规模可居前三。
——可就是这么一条水量堪称庞大的大河,此时其河面,却已被完全封冻。
这却并非是他们这一方的人所为,而是对面另有人施法,借助那些鲸粉的力量,提前冻住了这一片河道。
见得此景,龙在田不禁一叹:“真不愧是嬴神通之子,果真了得。至少在兵法一道,世间已没几人能够胜得过他了。”
旁边的裴宽,亦是神色沉凝。龙在田的努力,他这两日都看在了眼中,这位可谓是机关算尽。可即便如此,也仍未能算计到嬴冲,也没法逼迫对手,在他们想要的地形之下决战。
暗叹了一声,裴宽问身侧的一位玄修供奉:“这河面的冰冻,能维持多久?”
“如无干扰。最多可维持七天,不过——”
那人一边答着,一边看向更远的方向:“保守的估计,六个时辰就是极限。”
此处数人,都可见那冰面之上,现出七彩虹光。这是因河面之上的温度大幅升高,水汽升腾所致。
不出意料,这定是对面阴阳师的手笔。想必不久之后,这冰面就可解冻。而那十七万水师,也可安然无恙的驶入东河。
“准备决战吧”
龙在田目含厉色,定定的看着对面:“你我的一切幻想都可放弃!除了正面应敌之外,已无他法可想。”
然后下一须臾,他就见那对面的禁军忽然止步,而后一片片的石墙,拔地而起。
龙在田见状,不禁苦笑。心想这位后辈,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在这种已基本占据优势的情形下,也依然不愿轻举妄动。仍是要等那支十七万人水师,进入东河么?真是连半点机会,都不愿给他啊——
※※※※
嬴冲确实不愿主动攻击,如今时间站在他这边,在这里拖个三五个时辰,都是无妨的。
其次也是打算在这里稍稍整顿,顺便使士卒能够吃口热饭,休息一阵。行军一日,他麾下将士,已略显疲惫。而他对面的叛军,却是以逸待劳。
尽管这对禁军战力的影响,微乎其微,可一旦双方交战超过六个时辰,却可能成为他的败因。
在这里稳一稳,才是上善之策。
不过对面的龙在田,显然是不愿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就在双方大军,接近到十里时,对面就已开始了强攻。首先是从弓弩开始,无数的箭只腾空而起,漫射而来。一连十二轮,在短短一刻之内,往讨逆军阵地,倾洒了上千万的箭只。
可嬴冲的麾下,亦不遑多让。禁军的精锐,也在这刻显露无疑。手中强弓大弩的射程与威力,都远胜过对手。
十二轮箭雨过去,对面伤亡至少五万之众。而讨逆军这边,则因有胸墙掩护之故,损失不到万人。
不过在这浩瀚箭雨的掩护之下,叛军数万墨甲,已经冲击的到了他们的阵地之前。
眼见得这大阵,叛军那前赴后继,排山倒海般冲击过来的情景,矗立在三里坡观望战场的谢安,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位隆国公,他是打算一鼓作气,一击决胜不成?”
“显而易见,他现在拖不起了,比殿下他更想速战速决。”
郭嘉亦是第一次,身凌百万人大战的战场,却是神情淡淡:“一击决胜有些夸张,可他绝不愿见这一战拖到明日清晨。”(未完待续。)
六二五章 负隅顽抗
所有人的都未曾意料到,双方大军甫一接触,就已开始了激烈残酷到了极致的血战。一刹那间,前方的阵线,就已化为了血肉磨盘,森罗地狱。厮杀声震耳喧天,墨甲轰撞,兵刃交击声连绵不绝。
嬴冲麾下之军,最初时颇有几分猝不及防之感。不过禁军的精锐善战,也在此刻显露无疑。有石墙掩护,稍稍适应,前方诸军就已能从容应付。以十尊墨甲为一队,结阵而战,前后支援,左右掩护,战术娴熟之至。宛如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牢牢阻挡住了对面的洪涛。
禁军确实是几十年未经战事,可因其中兵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边军之故,故而在战事方面的经验,亦是远胜对手。此时此刻,毫无怯场之意。而军中的新兵,则在老卒带动之下,迅速恢复镇定,将他们出类拔萃的武力,显露无疑。
嬴冲此时亦立于三里坡上,冷目看着阵前的血腥战场。而交战近两刻时间之后,他发出的军令,总共都没十条,
对于禁军部属的能力,嬴冲颇有信心,并不去干涉。所有的军令,只是限于调整阵型,临机应变,与对手争锋相对。
而效果也已得到显现,至今为止,那龙在田虽已在战阵之前,丢了至少万条的性命,数千具墨甲,却连讨逆军的第一条防线都没有突破。
郭嘉发现此时嬴冲的用兵,是异常的谨慎。所有军令,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某些地段,哪怕对方不慎显现出破绽,也未发起反击。
全军数十万人,就似一块磐石,木讷而稳固,岿然不摇。
而在嬴冲的另一侧,一身囚衣的裴宏志,面色则是沉凝之至:“据老夫所知,武安王用兵一向锐气十足。怎的今日,就畏首畏尾?”
嬴冲闻言一笑,语气淡淡的回应:“行军一日之后难免疲惫,本王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且此战大势在我,在此坚持五六日,就自可破敌,自然是以稳为上,倒是裴相,可究竟想好了没有?”
三日之后,北方军便可南下,沿河扫平秦州。龙在田大军被堵截在此,能有多少闲心与他在这里耗下去?对面叛军的军心士气,又能维系多久?
他嬴冲是想要以势逼迫魏无忌,使天圣帝脱困不错,却不会轻易放弃自身的优势,牺牲自己这些部属的性命去冒险。
裴宏志眼光微凝,他无法判断嬴冲之言,是否真心实意,却能看出此时的嬴冲,确实是冷静无比,不骄不躁的气度。
龙在田想要利用嬴冲急于破敌之心,只怕难以凑效。
摇了摇头,裴宏志收回了视线:“如今裴家,是由我那侄儿裴宽执掌。族中儿郎一意求战,老夫亦无可奈何,”
“也就是,裴相还是不愿答应了?”
嬴冲闻言,顿时冷冷的一哂,并不被这裴宏志的借口所迷惑。此时裴氏,确实是由裴宽掌控不错,可他不相信,裴宏志在族中就已没有了影响力。
甚至可以说,如非裴宏志的默许,那裴宽绝无可能聚全族之力与他作战,
“无妨,最多两个时辰之后,本王会让你求我。那个时节,裴氏能否存续,却得看本王愿意与否。”
裴宏志心中沉冷,听出这位,确是信心十足,看他仍是一摇头:“隆国公甘冒灭族之险,起兵号召雍秦世家,裴某深感佩服。”
既然是佩服,那就没可能背后插刀了。
嬴冲唇角微抽,都懒得去理会。而郭嘉则是失声一笑:“裴相是担心失了宗党人心?可如今雍秦二地,还有几家心向裴氏?”
在他看来,裴宏志之所以决绝,无非是担忧做了这事以后,雍秦二州的世族大阀的看法而已。
谢安也是诚恳劝道:“裴相何妨再换个角度来看,隆国公如身殒于此,龙氏灭亡。这雍秦一地的世族门阀,还有何人可以依靠。”
裴宏志面色忽青忽白,最后却干脆是闭上了眼:“武安王与几位,未免太小看了裴氏。”
嬴冲毫不觉意外,似裴宏志这等人,哪里可能会被他们三言两语说动。
而他嬴冲也自始至终,都未将获胜的希望,寄托在这位身上。
“传命,天虎卫出击,由西面前出应敌。山陵卫,至那出小山丘处列阵应敌。有请郭先生,在此处为他们构筑阵地。”
战至此时,对面叛军已开始动用道兵,
裴龙二氏,俱为当世巨阀,光是这两家就有三支伪开国层次的道兵,总数一万四千骑。然后各家零零散散,亦有道兵二万七千余人,不过这些人数虽多,却没法形成合力。
再之后,就是战前加入叛军,几支来路不明的道军。按照绣衣卫的情报,总数亦有大约两万人左右,各支道兵的整体实力,在上镇国及伪开国的下位之间。
故而在道兵的整体人数方面,对方超出数倍。可嬴冲却并不担忧,大秦皇室以天虎卫,玄雀卫,天御龙骑三支道兵镇压一国,自有其因。其中每一支道兵的整体实力,都已达到了越倾城那一层次。
而天圣帝私建的七阶道兵‘山陵卫’,亦毫不逊色。
故而这次,只需动用一支‘天虎卫’,就可牵制住对手,施以莫大压力。而一支山陵卫,则可护住全军左翼而绰绰有余,
而传命之后,嬴冲的注意力,就又转向了战场前方的某个角落:“那一部,是谁人统率?”
在场众多参谋闻言,都纷纷眺目望去。只见嬴冲目光所望之处,正有一部千人之军,正在两军相接处纵横捭阖,忽进忽退,整齐如一。时而坚守,时而前击,而但凡其锋芒所指,必定披靡。
众人都眼现惊叹之色,而随后就有一人凝声答道:“那应是神策军二十一镇第四卫的都尉高顺!”
“高顺?”
嬴冲眉头一挑,而后眼现出几分笑意与欣赏。心想这一次,还真是没看走眼。
其实纵观整条战线,比高顺表现更佳者也不是没有,也多的是凶悍无畏之将。
然而高顺所部,对敌杀伤极大,本身的损失却又小而又小。且能准确的理解,并且遵循将令,这就极其难得。似这样的将领,才是为帅者最喜欢的。
又仔细注目了片刻,嬴冲才收回了视线。到得此刻,战局虽仍在胶着之中,可讨逆军的中军左侧,却已在向内凹陷,似有被突破之势。
裴宏志见状不禁奇怪,心想嬴冲,怎就毫不在意?如此下去,一旦隆国公的中军完成突破,只怕讨逆军败局已定。
可就在他心中,小心翼翼的期冀之时,一场大雾,忽然间弥漫了整个战场。(未完待续。)
六二六章 一击决胜
当雾起之时,谢安正觉后悔,悔自己一直只专注于朝堂官场,并未在兵法之上痛下苦工。
此时置身于战场上,却是两眼茫然,完全不知所以。
想着那中军左翼的情景,谢安不禁握紧了拳头。
“殿下,或可动用始龙甲了。”
裴宏志闻言,不禁心中一沉。要说此时最使他担心的,就是嬴冲手中掌握的数位伪开国战力。
红线女,嬴月儿,虞云仙,还有那始龙甲。尤其后者,始龙甲一般不能离开咸阳始龙殿千里范围,可借助子阵,最远的活动范围,却可至三千里外。
隆国公麾下大军,聚集雍秦二州之精华。权天位层次的战力,至少达三十之巨,远超嬴冲。可在始龙甲的面前,这权天级再多也是无用。而只凭嬴冲麾下的三位伪开国,就足以将这些人横扫。
所以今日这一场大战,雍秦二州的诸多上柱国与镇国强者,都龟缩在了军阵后方,并无动静。
而嬴冲这一方,不知因何缘故,竟也并未动用他麾下诸多伪开国之力,
“是那位黑水龙帝,它早已到了。”
郭家眯着眼,看向了天空。他法力已至玄天境,感应之能自是不弱,何况对方,本就无意遮掩。且不止是这位,那虚空远处,还有另两位只稍逊于这位龙帝的气息。
一位气息与黑水龙帝相仿,另一位则满蕴清正玄气。前者必是巴颜山,与黑水龙帝互为道侣的那位,而后者则必是出自于西昆仑山。
不过郭嘉却知,这并非是嬴冲不准备动用‘始龙甲’的真正因由。黑水龙帝与那两位,确实能针对始龙神甲,稍作牵制,却还不足以完全抵消讨逆军在强者上的优势。
这位主君之所以有所保留,是因今日终究为大秦内战。而权天一级的强者,一旦死去了,就很难补充。
而在这位武安王看来,今次只需挖断了这些世阀赖以生存的根基,那些权天层次供奉,就不难为朝廷招揽。
尤其是在那黑水龙帝的面前,嬴冲更不愿大秦强者自相残杀,使那黑水龙帝看了笑话。
“不过也无需担心,谢兄没发觉么?鏖战一个半时辰后,前阵的几个师,都已被殿下撤换了下来。如今阵列之前,都是士气正锐的新力之军?”
谢安眉头一挑,仔细回思之后,想到果然如此。嬴冲在此发号施令,不知不觉间就已将之前一线鏖战的大军,换了个遍,
而此时他也注意到了眼前的雾,不同寻常。这绝非是自然而起,而是由阴阳师操纵。
也使他第一时间,就联想起了当日山河社稷图内,那令魏鲁近二十万大军与四支强力道军折戟沉沙的幻雾。
——如果真是那位阴阳师的手笔,就不知对面的隆国公,会如何应对。
也在这刻,嬴冲竟又连续几十道军令传下,使麾下羽檄四出。
之前这位整整一刻时间都未有动作,可此刻却将中军本阵之内,六十余位羽檄都尉,全数发散了下去。
而谢安静静倾听之后,面上已满含着惊异之意。而裴宏志则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青白。
郭嘉则笑:“裴相再无决断,只怕为时已晚!”
裴宏志睁目看了嬴冲一眼,又回望郭嘉,随后依旧是双眼紧闭:“说这些,还太早了。隆国公身经百战,不可小视。裴氏之存亡,自有天命,老夫已理会不得。”
以那位的老道,不会看不出嬴冲的打算。他也坚信隆国公与裴宽,会妥善处置此事。
仅仅只须臾,对面就已有了反应。赫然有一道强风吹来,刮袭而至,将那还未成形的水雾,吹向了北面。
可此时在嬴冲等人的身后,也同样有狂风袭至,与那南风对冲。
于是那雾,开始如漩涡般的转动,依然是弥漫在战场之上。不过这并未起到作用,那些雾气又在风力的席卷之下,升腾而起。
裴宏志本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战局。可最后听那墨甲冲撞,兵刃交击的轰鸣声,不但不曾减弱,反而更为激烈。而前面的杀声与震吼声,亦不绝于耳。他终是忍不住,再次睁开了眼。随即他就只见那夜幕之下,漫天的风沙中,讨逆军竟是不退反进。不但‘吞’掉了突入己方阵线内的部分敌军,前方阵线,更已前出到了那道石墙之外。
※※※※
“这是要起龙卷?”
三里坡之南,裴宽皱着眉头,看着那南北交错,已成漩涡形状的狂风。
“只怕这正是那位武安王之意!”
龙在田眼光深沉,神色寒洌:“已幻雾逼迫我方使用阴阳风术,从而掀起大风。我不知他是否临时起意,可这一着,真是高明之至。”
在他视野之中,对面数里外的战线之上。那些禁军将士,几乎人人都有着‘定风术’在身,哪怕是在那狂风之中,亦可行走自如。
而世族联军这边,即便他在风起之刻,就已有了防范,也依旧无可奈何。
毕竟非是正规军伍,不可能像禁军那般奢侈,每百人就配置一位五阶玄修。这也就造成了前方阵列,接近于溃退之势。
只能依靠龙氏与裴氏的精锐族军,勉强稳住战线。
这使龙在田感慨不已,心想这武安王的临战之能,居然也已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感觉自己今日,完全输给了这位。这固然是因他手中的筹码不够,可若非是嬴冲之前的步步为营,运筹庙算,又岂能有今日的大势所趋?
“得想个办法,要么定住这风,要么止住那边的水汽。”
李姓谋士,则是蹙眉看向了西面,那条被封冻的河道。只因那边正在解冻之故,无数的水汽蒸腾而起。这也是战场上,那些水雾的源头。
“相较于这些,国公大人,不该给裴某一个解释?”
裴宽在旁,却是阴恻恻的提醒着:“至今已来,我雍州诸军,已伤亡不下十一万。”
大战近两个时辰,世族联军的死伤已达十五万人。而其中只是雍州世族,就占据了这数字的七成有多。
尤其是方才风起之刻,位于第一列的,几乎都是出身雍州。而裴氏族军,更是承担着整个左翼,是对方攻伐的重中之重。
龙在田无奈,却神情坦荡:“嬴冲所求,正是为使你我二家龃龉反目!以裴老弟的智慧,难道也看不穿他的用意?龙某排兵布阵,绝无半点私心。”
裴宽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后一声轻哼,暂时压下了怒意。他不知龙在田所言是真是假,却知这个时候翻脸,并无益处。
“那么敢问隆国公,此时可有应对之策?再如拖延,只怕为时已晚。”
“已经晚了,不过却非是无法应对。”
龙在田微微摇头,他知前方的溃败之势,已难挽回。他想利用对方的急于求战获胜之心,却反为其所算,说来真是惭愧。
“如今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要这风愈演愈烈才好!只是如此一来——”
裴宽顿时领会于心,那‘定风术’虽是实用,可总有其极限。只需那风力加强到一定程度,就可阻断敌军的追击攻伐。有那龙卷阻断,他们不难重整阵脚。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想要在这里攻破讨逆军的打算,就只能彻底放弃了。
攻势受挫,损失惨重。再如坚持,毫无意义,惨败于敌手,只是时间问题。
“就只有退入霞山御敌了么?”
裴宽眉头大皱,有些迟疑。之前他已依龙在田之意,移粮草物资于霞山,总量可以支持大军三十日所需。
可如此一来,却无异是将东江与泸州,这关系裴家根本的二郡,让于嬴冲之手。
且在霞山坚守三十日,真能等到变局到来?
“裴老弟放心,龙某不打无备之战。临来之前,就已遣人去楚廷求兵。只需二十日左右,必可等到楚国北伐的消息。何况还有那位黑水龙帝,这个时候,也不会错过机会。”
龙在田说到此处不禁一声叹息,这本是他最后的打算。如此一来,虽能稳胜不败,可却是以出卖秦人为代价,且裴龙二家的根本之地,也必将被那位武安王横扫不可。
裴宽闻言,神情却更是阴冷。也在这刻,他望见对面位于三里坡上的嬴冲本阵,似乎又有了动静。
“玄雀卫?他是要做什么?”
龙在田亦是疑惑的看了过去,就只见那二十里外,一片火红颜色。
而三里坡上,嬴冲则正在嬴月儿的帮助下,穿上了玄雀卫特制的赤红战甲。
“龙在田反其道而行之,正落本王下怀。今日叛军大败,已成定局!”
嬴冲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一眼裴宏志:“这是你们裴家最后一次机会!龙氏外引妖族作恶,勾结敌国为援,本王必将之族诛不可!汝裴家是否陪葬,全看裴相心意。”
说完之后,嬴冲也不等这位答话。就跨上了雄阔海为他牵来的凤血翼兽,然后缓缓走到了玄雀卫的队列之前。
这一刹那,嬴冲感觉自身与周围,包括雄阔海,以及悄然混入玄雀卫队列中的孔殇在内,八千颗心脏同时跳动。
嬴冲不再迟疑,蓦然策骑而出,全军似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插前方。(未完待续。)
六二七章 凤凰天鸣
当八千骑玄雀卫策马奔腾,整个三里坡似乎在燃烧。所有骑士的周身,都有一层赤色火焰蒸腾而起。不过却都是内敛的,只及周身,似在酝酿火势,等候爆发之时,
而当骑军过处,所有讨逆军都井然有序的往两旁避让着,数十万大军,就似被火剑劈开的潮水。仅仅只用了不到二百个呼吸时间,这支骑军就已驰至到全军阵前,而后撞入到那龙卷风暴中。
不过玄雀卫的阵列,却并未被那暴风撼动。那狂烈的风暴,竟反而成为其助力,使这八千玄雀卫的飞驰之势更为迅猛,气势滔天。
而随着骑军的阵型展开,就好似一只身姿美丽绝伦的凤凰,正在张开它的翅膀。
此时讨逆军的前军,在狂风吹拂之下,已显出不支之势。哪怕有‘定风术’加持,也依然是行动艰难。不过当那只火焰骑军,冲入到了暴风中央时,所有人都是讶然注目。
“玄雀卫?最前面那位,似是武安王殿下?”
“这怎么可能?玄雀卫是道兵吧?诶?看起来,那还真是武安王。竟然是殿下他,亲自做那全军锋首么?”
“传说中这位殿下,可是继承了我秦人先祖的玄鸟血脉。而玄雀卫,岂非正是玄鸟一脉的功体?听说数千年前,我大秦历代帝王,都是亲统近卫,冲锋陷阵的。在始帝前,亦是横行当世——”
“大秦玄鸟,今日再现人世么?”
“可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撞到风暴里面去?”
“蠢货!那玄雀卫,可都是玄鸟之后,怎会畏风?且他们现在,也有了殿下——”
前列军阵之中,高顺亦是定定注目,看着那火焰骑军的锋首处。不同于一旁的士卒,只能望见一个大概,已经进入小天位边缘的他,能够借助千里境,清晰看见那嬴冲的身影,感受那凶横刚猛,一往无回的霸烈之气。更能察觉到那所有的玄雀卫,也都被气势感染,正处于狂热的状态。一股猛烈如远古凶兽般的力量,正在那骑军阵内蕴育着,不断的滋长茁壮。
“哈哈,真不愧是老子的妹夫!他们输定了!堂堂名将榜二十二位又怎样?也不过如此!”
惊喜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高顺不用回望,就知那是自己的上司叶凌德。
那语中满含着骄狂之气,可高顺此时却并不觉反感。他目光里也现出丝丝异色,心想自己能在这位王上的麾下效力,是何等的荣耀?
而此时更远处,更有一个与叶凌德略有些相似的声音响起,狂呼大喝:“进攻,进攻!往前杀过去!殿下以八千铁骑踏阵,叛军必败无疑!吾等建功立业,就在今时今日!”
随着这呼喝声,整个前军阵列都是欢呼声四起。所有人精神大振,所有因行军与鏖战而起的疲惫感,都似被横扫一空。
高顺亦觉体内热血澎湃,毫不犹豫的顶着那狂风,坚定的往前方踏去。
而嬴冲此时则无思无想,他左手持着军号,右手持枪,正在龙卷风的正中央处,策马疾驰。
玄雀卫的圣物‘不死天吟’,是一件与‘玄鸟赤元旗’类似的器物。
不同的是,后者的主材是一头纯血凤凰的脊椎骨,而前者则是出自于凤凰的鸟喙及喉骨。不过其气息相较于‘玄鸟赤元旗’,却更古老,更沧桑,更厚重,也更强大。
内中的凤凰残躯,也在与嬴冲的血脉,与八千骑玄雀卫的心血,共鸣响应。
当骑军踏入龙卷风的正中央时,终是受到那风势的影响,行进渐显艰难。
不过也在这刻,嬴冲第一次吹响了手中的军号。使那独属于凤凰才有的清冽唳鸣声,响彻了九天云霄。
然后所有人身上的火势,更为炽热,而那满天的狂风,在他们的面前,变得驯服无比,不但再不成他们的阻碍,反而是前进的助力,就仿佛是身侧插上一对狂风凝聚的翅膀,
八千骑士,都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欢呼。随后这支火焰骑军,就这么穿出了暴风,踏入到那本就已呈散乱之势的敌阵之处,
随着那压抑已久的火势爆发,掩盖四方。骑军所过之处一片披靡,所有阻拦在前的人与墨甲,皆被横扫一空,踏平席卷!
仅仅一百个呼吸,叛军的前阵就已彻底崩溃,整整数万将士,倒在了这支火焰骑军的铁蹄之下。或是被踏为肉饼,或时被烧为灰烬,
在这支恐怖的骑军之后,则是那规模越来越浩大的龙卷风暴。席卷着玄雀卫之后,一切残敌!无论人与墨甲,都是一概刮卷而起,扯入到那风暴漩涡之内。
而在世族联军的后阵,那座临时搭建成的塔楼上,龙在田看着眼前这一幕,面色已经转为青白。
“传令李家的盾卫军与山阳王氏的铁枪卫,在第二阵之前,结阵应敌!再命我家云山骑全力支援,全军下马步战。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定要挡住玄雀卫兵锋不可!另请薛赵二位统领,想办法绕击那玄雀卫的侧翼!”
当传出这军令之后,龙在田又目望裴宽:“还有你我两家,各挑选出精锐七万,在后方二里处山脚之下列阵。”
裴宽的面上,也是血色褪尽.却并不推辞,他先是传下了军令,使几位羽檄都尉飞驰而去之后,才问龙在田:“国公大人,有几成把握?”
“老夫不知!盾卫军与铁枪卫,都是世间赫赫有名的步战道兵。而吾家云山骑虽是骑军,可步战之能也很是不弱。而那两位皇子旗下的道兵,亦是伪开国层次。平常的情况下,敌骑断然没有突破的可能——”
裴宽闻言,不禁一阵沉默。平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可今日并不寻常。嬴冲以自身玄鸟血脉,激发圣器‘不死天吟’。又借助暴风之力为援,此时整个战场,除了道兵之外,已无任何力量,能阻住这支玄雀卫的突击之势。
接下来龙在田的语气,果然一个转折:“然而以那竖子几日以来展现的谨慎,既然敢统军冲阵,想必胜算在七成以上。本公惭愧!终日打猎,这次可真是被幼鹰给啄瞎了眼睛。”
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而那十四万精锐之军,正是为断后所需。
一旦事机不妙,那么哪怕是将这十四万人牺牲殆尽,他也要保证剩余之军,安然推入到霞山之内,
裴宽则是在想,他们眼前的那位武安王,又何止是幼鹰?该说是巨兽才对。
不得不说,稷下学宫的排名有误,那位武安王殿下的将才,确实是在这位隆国公之上。自大战以来,他们都被对手牢牢的压制,从无舒心惬意之时。(未完待续。)
六二八章 席卷千军
当嬴冲穿透了叛军的第一阵阵列,就看到了前方那一排整齐盾墙。
林河李家总共六千人的五阶盾卫军名闻天下,他亦有所听闻。虽说这支道军的速度慢了点,本身也并无圣器加持,战力只是上镇国的层次。可其守御之能,却是名震雍秦。哪怕是强如天虎卫与天御龙骑,也不敢说能轻易踏破。
嬴冲却只看了一眼,就不管不顾,直接领着麾下几乎无损的八千骑士,往前冲撞踏去。
此时四面八方,都有漫天的箭雨,往这边倾泻,可却不能伤及玄雀卫分毫。
狂风鼓荡,火焰席卷。那些箭雨射来时,皆已软绵无力,即便接近,也会被那烈焰烧化。
而其中那些天位强者发出的劲箭,也自有熊阔海等诸多强者应对。铁骑在平原之上逐渐提速,从容而又霸道。
“能随殿下征战,真是雄某平生的幸事。”
熊阔海提着一双大斧,紧紧尾随着嬴冲身影,发出震天大笑:“玄雀卫已经许久都未展动筋骨,似已被世人遗忘。今日以这八千骑,踏破百万军阵。如此豪举,日后恐难再有,也势必震动天下!吾等今日名留青史,死而无憾!”
嬴冲莞尔,却也同样是豪气干云的回应:“说什么死而无憾,可是不信本王?今日吾等,必胜无疑,有胜无败!”
这句道出,身后八千骑亦发出了一声震荡云霄的狂吼:“殿下无敌,有胜无败!”
十个呼吸之后,嬴冲麾下之骑军,就已至那盾墙之前。嬴冲却毫不犹豫的撞入了进去,使前方数十盾卫飞腾而起。
而此时敌阵之内,更有一人怒吼出声:“本将林河李天望,我家盾卫之前,汝等休得放肆!”
众人却见嬴冲火焰枪势一卷,直袭数丈之外。而后‘锵’的一声兵器震响,那李天望先是兵器脱手,而后整个人被挑飞而起。再落下之时,已是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
而紧随在嬴冲身后,那八千铁骑亦无情的撞入阵内。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使无数人身影飞腾而起,甚至被那狂猛的巨力,直接撞散了身躯。
铁骑过处,那些身形高大的盾卫,就似一片片被割倒的稻麦,倾伏披靡。六千盾卫,却没能阻挡玄雀卫片刻。
而这李家的盾卫军之后百丈,则是一片森冷的枪林,密密麻麻的三丈长枪,雪亮的枪刃闪动寒光,使人望而生畏。
“殿下!“
此时后方阵中,有人出声提醒。而嬴冲则是神色淡然的,往两旁扫视了一眼。只见左右两旁,赫然一蓝一赤,两支五千人规模的道兵,正急袭而至,眼看只隔百丈,就要从骑阵的两翼腰侧插入。
嬴冲却毫不在意,依然是无惧无畏,往前冲踏而去。
“无需理会!吾等枪前,有我无敌!”
只是须臾,嬴冲的战马就已至那枪刃之前。此时他再次吹响了手中的军号‘不死天鸣’,使自己与身后的八千骑,乃至所有的战马,都是身化火焰。全不惧那密密麻麻的枪阵,铁骑冲入,带起了一片焦黑。所有接触他们身躯的枪刃,都化为铁水,所有被火焰扫掠到的士卒,都化火燃烧,燃成灰烬。
当八千玄雀卫踏过之时,山阳王氏的五千铁枪卫,也同样近乎于全军覆灭。
而此时两旁汇聚来的骑军,赫然已被甩开到了五十丈外。只能眼见着这八千火焰骑士,一头撞入到联军的第二阵阵列之内,疯狂砍杀,冲击肆掠。
“竟凶悍至此——”
蓝色骑军的统领薛晨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眼看着前方的敌骑越去越远,距离非但不曾缩短,反而逐渐拉开。他的心内,已是冰冷一片。
“赵兄,你意下如何!”
他询问的人,正在二百丈外,统率着另一支赤色骑军。赵明骑于马上,亦是眼神晦暗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惨剧,
仅仅不到五十个呼吸,联军第二阵三十万人,就已显出了溃败之势。而那些被杀散的溃军,也阻住了他们的追击之途。
至于那姗姗来迟的龙家云山骑,也一样被阻拦在了数里之外,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的龙卷风暴,已现停灭之势。可更多的禁军,却在‘定风术’的加持下,尾随而来。数十万的战士墨甲,就仿佛是正涌动的钢铁狂潮。
略略思忖,赵明就已生出退意。他为人勇毅果决,直接一策马鞭:“龙在田已败,我等多留无益,撤吧!”
他的语中,满含着不可思议。堂堂名将榜二十二位的龙在田,一百五十万大军,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败了。
对方甚至都未曾动用,那实力明显强过他们不止一筹的伪开国。仅仅两个时辰,就已令世族联军大败,
那边薛晨,也早就有此打算,未加思索,同样领着麾下骑士,往西面驰去。他身后道兵来之不易,绝不能毫无意义损耗在此。
此时高楼之上,龙在田的唇角,却已是溢着血丝。胸前的衣襟,也被大片的血液染红,
不止是因眼前,那已无法挽回的溃败,更因身后方的变故。那裴氏,并未依他之令,在后方山丘列阵。而是聚集了十二万精锐,对龙氏的族军,举起了屠刀。也将他们退往霞山的途径,牢牢封锁,
惨败于嬴冲之手,固然使他难受,后悔,不甘;可裴氏此刻从背后插来的一刀,更使他痛彻心扉。
裴宽亦是面无人色,一双隐在袖内的拳头,赫然已青筋暴起。同样有血液,从手心中渗出。
他刚才并无下达过,令裴家反戈一击的军令,连暗示都没有。而裴家能绕开他,做出此等决策的人物,不问可知。
“看来今日是败局已定!”
裴宽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龙在田:“不知隆国公,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他不认为龙在田,会将自己这个‘叛徒’放过。这位国公不但是玄天位级的强者,更有仙元甲在身。真要不顾一切的话,那么他裴宽,绝无活命的可能。
龙在田却是一叹,长身而起:“杀你何益,背叛老夫的不是你,而是你们那位族主。且老夫其实也早有预料了,事已至此,以裴相的性情,又岂会孤注一掷,给龙某陪葬?”
裴宽默然,看那七万裴氏族军的模样,也的确是有所防备。变故之后,亦未恋战,而是井然有序的,往那西面撤离。
而龙在田本人,亦是走下了这座观战台。
裴宽见状挑眉,好奇的询问:“隆国公准备去何处?要逃走么?”
此时此刻,他们又能逃到何地?
龙在田却也不讳言;“龙某所为,已犯天圣帝与武安王忌讳,我料这二位事后,定不肯放过老夫与龙氏。汝等可以降他,等待天圣帝回归,可老夫却降不得。如今也只能尝试逃脱,或可在青藏一带,托庇于黑水龙帝羽翼之下,暂时存身。”
说到此处,龙在田又目视着前方,那支声势喧天,所向无敌的赤色骑军:“老夫这次虽是败了,可这场棋局,也才刚刚开始!我龙氏还有机会。”
裴宽却是眉头大皱,之前他听龙在田准备引大楚之兵入秦之时,就已觉不满,此时则更为不满。
心想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这位隆国公,日后不用打交道了。
随后裴宽,又看向了战场,看着那数十万在武安王铁骑践踏之下溃败逃奔,哭嚎惨呼的士卒。不禁又一阵心绪消沉,头一次生出了悔意。
心想这是何苦来哉?如能早知今日,他必定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说是要那位殿下知晓他们裴家的骨气,可到最后,裴氏却还是卑躬屈膝,被那位武安王砸断了骨头。
※※※※
当嬴冲将叛军的第二阵踏破之后,就已停住了马步。一方面是因身后的骑军,在连续的奔驰杀戮之后,已经显出了几分疲态,需得稍加修整,甚至更换战马。另一方面则是眼前大胜之势已成定局,后续之军也已跟上,无需他们做更多。
而此时他麾下数十万禁军,都是肆无忌惮的,往前大踏步的行进着。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追击,驱赶与纳降。
嬴冲考虑再三,还是不愿继续大肆杀戮,这些都是秦雍二州的精华,也关系到大秦国力的兴衰。
可当他命部属,喊出了‘降者不杀’之后,也依然未有多少人放弃兵器投降。都被那那些世家族兵强行裹挟着,往西面遁逃。
只因南面霞山与东北三个方向,都被封锁。这些人只能越过冰冻的东河,往泸州方向逃离。
可就在禁军诸部,堪堪追击到河岸旁不远时,却见那河上的冰层不堪重负。先是产生无数的裂纹,而后崩溃瓦解,使十数万联军士卒,跌落到河中。
整个战场,先是寂静了片刻,然后一阵阵震雷般的呼声,在禁军诸部中响起。
此时谢安,正在十数里之外与裴氏的族人交涉,此时也不禁侧目,隐隐听得那边,传来‘大胜’,‘军神千岁’,‘所向无敌’的欢呼声,
他倾听了片刻,就不禁一笑,心想他那位王上,还真当得起‘军神’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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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九章 江河尽赤
当嬴冲驻马东河河畔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咸阳城内的保国公府,嬴天佑蓦然掀翻了他身前的席案,口中怒声谩骂。
“输了?怎么可能会输?足足一百五十万大军,便是当成猪来杀也需一些时候,他居然只撑过三个时辰!他也配称当世名将,在稷下榜单中位列二十一!根本就是个混账,废物!”
一时之间,殿宇之内,瓷片纷飞,饭菜四洒。而在座诸多正饮酒说话,等待东河那边消息的亲近朝臣,则都是面色惨变。
嬴无忌端坐于侧旁。看着主位上的兄长在歇斯底里的发泄。他的目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又问堂下之人。
“隆国公果真败了?武安王殿下战损如何?”
后者是他最关心的,如若禁军在此战中,也死伤惨重。那么今次他们,倒也不是输得太惨。
至少日后禁军再补充之时,他们不是没有机会。
嬴冲在禁军中声望熏天,可这位却没可能去控制禁军的兵员招募。
“估算这次战死之人,绝不会超过三万!其余伤者,都有足够的玄修救治。”
那堂下的黑衣人,却打破了七皇子的幻想,将一张符笺举在了身前:“隆国公之败,应是确凿无疑。其中详情,七皇子您看过就知。”
这符笺内的一些详情,他感觉不方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述说。
而在场诸人面面相觑一眼之后,却纷纷告辞。或说家中有事,或说需得入衙理事等等,须臾之间,就已尽散。
嬴无忌看出这些人,并非全为退避。只怕其中很多人回去之后,都会仔细考虑脱身之策与退路,他却全不在意。
可待得那符笺入手,嬴无忌却终是面色大变。
“——死伤三十余万,溺亡十四万人,浮尸掩盖东河,清江下游血飘百里。”
“这些无胆鼠辈!蠢不可及,这个时候,他们难道还能脱身?”
嬴天佑怒气渐平之后,就一声轻哼,随后又问嬴无忌:“详情怎样?”
“我现在只希望父皇,能够平安归来。”
嬴无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符笺丢给了嬴天佑。然后他就亲眼看着自己兄长的面色,瞬间转为煞白,一脸的张皇失措。
※※※※
王安石接到东河郡大胜的消息时,正在政事堂中,通宵达旦的处理着政务。而就在卯时之初,绣衣卫应他的要求,在接到大胜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遣人向他通告。
“——激战正酣时,殿下先是命阴阳师掀起风暴,致使敌军混乱,随后又亲领八千玄雀卫铁骑冲阵,终令叛军大溃。随后大军追击三十余里,斩首数十万级,使东河浮尸十余万,河水尽赤。”
“也就是说,此战武安王已胜了?”
王安石一阵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死伤怎样,战果如何?”
问最后一句时,他才觉多余。既然是斩杀数十万级,浮尸十余万,那么这一战叛军的死伤,岂在少数?
不过那位向他禀告消息的绣衣卫,依然恭敬的答道,“武安王殿下他一向爱惜士卒性命,故而此战我军死伤不多,死者最多不到三万,而轻重伤者,则是在七万到九万之间。至于具体战果,此时还未清点明白。不过据东河那边的估计,至少斩首三十万级,降者二十三万人,又有近十五万人,在东河溺亡。而其余联军诸部,除以龙氏为首的二十四万人逃脱之外,余者皆被困于泸州。想必一两日之内,就可降服。”
王安石眉头微蹙,尽管嬴冲这次能干脆利落的战胜隆国公,确为喜事。可世族联军伤亡如此之众,还是大大超出他意料之外。
斩杀三十万级以上么?这可非是敌国士卒,而是奋勇善战的大秦子民——
“那么殿下他,准备如何处置那些降军,还有雍秦诸地的世族豪强?”
他虽是主张变法,希望改革大秦税制,限制世族,使寒门精英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由此改善民生。可却并不希望嬴冲,在朝中大肆杀戮。
再想到这一切,皆因太学主与魏无忌二人而起。王安石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将一人,恨到如此地步。
“这个——”
那位绣衣卫微一迟疑,稍稍斟酌之后,这才开口答道:“还未闻武安王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败者。不过殿下已签发军令,命权神策左军节度使统领五师之众前往秦州,准备捉拿龙氏一族。凡三服之内,就地族诛。其余人等下狱,交付有司审讯判罪。”
听到‘族诛’二字,王安石只觉心头一阵肉跳。可他随即就又平静了下来,隆国公因私意野心而举兵谋逆,必被武安王恨极。有这样的下场,亦在所难免。
而且这杀戮,仅只限于三服之内,可见那位殿下,理智仍存。
且今次雍秦世家之殇,这位也至少需负担六成责任。
“族诛么?殿下他用的是什么罪名?”
“举兵谋逆,外引妖族作恶,勾结敌国为援,且罪证确凿——”
话道此处,王安石就吃了一惊,面现青气,怒目微瞪。正想询问究竟,却听不远处的庭院内,传出了一阵大笑:“好一场大胜!尔等可速发邸报,告知朝中诸大臣知晓,我讨逆军已在东河大胜。斩杀三十万,溺敌十四万,浮尸千里,东河尽赤!”
那声音略显苍老,语气则充满着兴奋得意,又隐含猖狂之意。王安石一听,就知那是先前不久,才刚列入政事堂的皇甫射。
他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就只见那皇甫射,正是一边手叉着腰,一边手抚着胡须,满上红光满蕴。
此时这位,全无宰相风度,有意朗声宣告。声如洪钟,震荡着整个政事堂。
而再观这政事堂内围观的群臣吏员,则或是兴奋,或是惶恐。可终究是后者占了绝大多数,都面色苍白,惊惶不安,
“真不愧是武安王殿下,大军所向,绝无对手!什么一百五十万大军,当世名将?昨日朝中还有人口口声声,说这次必要殿下好看,要清君侧!可现今如何,裴氏降服,龙氏远遁,京畿世族,都全数匍匐于殿下马前。这两日之内,雍秦二州,也必将挂满白幡!岂非可笑?可悲?此皆为裴氏与隆国公之过——”
王安石听到此处,不禁微微摇头。他知这位新任参知政事,为何如此作为。
只因这政事堂中,裴宏志经营多年,故旧极多。且近日隆国公起兵清君侧,使朝中群臣士气大振。所以皇甫射自上任以来,就不甚如意,多遭排斥掣肘,阳奉阴违。
这位估计也是被气的狠了,今日之举,一则为泄愤,二则为震慑。
王安石无瑕理会这些,他只想问清楚,隆国公勾结敌国之事,是真是假。
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位殿下诛其九族都不为过——(未完待续。)
六三零章 收刀之人
“八千玄雀卫,踏破一百五十万军?隆国公率二十万残军逃遁,便连他也败了么?”
无独有偶,当王安石为东河郡那场干脆利落的大胜,而吃惊的时候。靖北郡王府的卢文进,也同样处在震撼之中。
不过与王安石不同,卢文进更关注的,是当时的战况。
“武安王殿下,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能以八千玄雀卫大溃联军,想必那时联军的阵列已是混乱之极。以隆国公的兵法,怎么就被逼到这田地?”
许久之后,当卢文进从书房内走出来的时候,眼神却是恍惚的。就这么怔怔出神,直到片刻之后,卢文进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瘦弱身影,正在远处忧心的看着自己。
他微微讶然,随后就轻叹着询问:“宗泰?你是何时来的?”
眼前这少年,正是他的长孙卢宗泰。
“来了许久,因心系东河战事,孙儿放心不下,故而彻夜难眠。”
卢宗泰恭敬施了一礼,随后就又凝声问道:“看祖父神色,可是东河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莫非是武安王胜了?”
卢文进并不愿自己的孙儿为此忧心,本欲避而不谈,可当见后者眼中透出的坚持之后,终是轻声叹道:“武安王已获大胜,雍秦二州一百五十万军,近乎全军尽没。死则近五十万人,清江飘红,浮尸充塞河道。”
卢宗泰闻言后,同样震惊不已。良久之后,才勉强回神:“这才不到三个时辰,就已大胜隆国公,武安王殿下的兵法,竟仍是如此凌厉。真不知这世间,何人能挫其兵锋?对了,孙儿观祖父神色郁郁,可是那移封奏文还未曾上呈?”
“并非如此!”
卢文进摇着头,神色更是复杂。既有无奈,也有庆幸。
“那奏文早在半日之前,就已呈递至政事堂。”
——此事确该庆幸,在这场东河大胜前后递交移封奏文的意义,截然不同。对于卢家而言,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
换成是在今日,那就毫无意义,卢氏的移封,必定平生波折。雍秦平定之后,卢家的降服与否,对那位武安王而言,已是无关紧要。
可提前半日之后,卢氏至少能使武安王,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与屈服。
可谈及此事,卢文进却又觉耻辱。堂堂的固原卢氏,竟已到了这个地步,岂非是自身无能所致?
卢宗泰却是神情一松,稍稍放心:“那么那祖父所忧,是我卢家的前景,是卢氏族人的看法么?”
卢文进苦笑,并不答言,心想宗泰的心思倒真是伶俐。他确实在忧虑卢氏的前景,封国移至他处,就等于放弃了卢家在冀东经营了数千年的根基。背井离乡,到那水土陌生之地,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谁都不知道。
还有那卢氏在固原的祖坟,又该如何处置?
且自己上呈这移封表,虽是为保全一族,不得已而为之,可却必定要被许多卢氏族人怨恨,将他视为背叛。
再有他们卢氏如移封,那么除方州之外,别无其他可能。那里靠近青藏与大小月氏,妖族肆掠,兵凶战危,也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随即他就又听卢宗泰说道:“可孙儿倒以为,我族能迁徙方州,实乃上善之策。且移封只是靖北王府,而非是固原卢氏。”
卢文进闻言一楞,仔细注目着自己的孙儿。发现他这年仅十四的孙儿,让他有些陌生。
“宗泰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可以仔细说说,”
“孙儿是想,而今武安郡王天纵英才,又有陛下一意扶持,日后权遮北境必成定局。即便今次免了灭族之灾,那么下次呢?我固原卢氏,又当如何?一旦朝廷内再生动荡,武安王意图举兵,我固原卢氏依然是他家必欲除去的后患。那个时节,武安王未必会再念祖父旧情,对我卢氏留手。”
说话之时,卢宗泰也抬起了头,语声铿锵:“再说形胜,固原东有太兴山,北有贺兰山,其余则皆为安国嬴氏羽翼。故孙儿以为,如今的固原,已成死地。而我卢氏想要进取,只有从这死局之中跳出。史载昔年秦非子被册封于秦时,部众只有不到二十万人,可这雍秦大地,却是蛮族盘踞,诸妖肆掠。可万载之后,大秦已有数亿人口,战兵数百万,威凌诸国。而如今那方州虽是荒僻,人烟稀少。可土地却是肥沃之至,又有西域商道可为财源。日后前景,未必会输于井陉。对我卢氏而言,未必是祸非福。至于我卢氏族人,愿走则走,愿留则留,宗族一分为二,岂非好过于让某些人怨恨?”
卢文进静静听完,随后仿佛不认识般的看着自己孙儿,而后忽然狂声大笑,声震院堂:“今日卢某有一悲一喜,悲的是老夫无能,守不住先祖家业。喜的则是我卢文进得此佳孙,卢氏后继有人!”
此时朝局依然混乱难明,那位武安郡王带来的压力,也仍沉重之至。可他的心绪,却反是开朗了几分,只因固原卢家的未来,再非是黯淡到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比一位卢氏未来的开拓之主,更能使他欣慰?
※※※※
“那个竖子,居然就这么胜了?”
山河社稷图内,依然是满目疮痍之景,魏无忌坐于轮椅之上,用的是难以置信的语气,面色则近乎于扭曲。
“那么他伤亡多少?”
与大秦的七皇子同样,魏无忌同样问起了此战中,禁军的死伤。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若禁军死伤甚重,那么就让这大秦伐魏又如何?堂堂大魏,何惧之有?
“死者据说不足三万!”
魏忠贤一叹:“既然是以八千骑踏阵而胜,伤者倒是有近十万人,却都可恢复。至于道兵,则几乎毫发无损。估计只需旬月,他麾下大军,就可恢复到全盛,且再无任何内患——”
可就是这句,使魏无忌彻底失控:“混账!混账!那个龙在田,好歹也曾数次挫退魏楚兵锋,怎就如此无能?胜不过一个孺子小儿也就罢了,却尽连两败俱伤都做不到,亏他也能成为天下间排位二十一的名将!稷下学宫怎么尽将这些水货,置于榜单之上?还有那些所谓雍秦世家,难道都是些废物点心?”
可再怎么发泄,其实都是无济于事。魏无忌究竟是一方雄主,只用了须臾时光,就已冷静了下来。
“忠贤,在你看来,本王现在该如何是好?”
魏忠贤闻言后,却是仔细思忖了片刻,才淡淡答道:“秦武安王兵法超绝,才情天纵,就似如一把绝世无匹的宝刀。无论是那雍秦世家,还是我大魏,如今都难当他一击之威,实在过于危险。故而我等,如今最好是为他先寻一刀鞘,日后再徐徐图之。”
“收刀入鞘么?也就需一能执刀之人——”
魏无忌眸色阴沉,再次望向了南面,那天圣帝御辇所在的方位:“之前的条件,他是否还有同意的可能?”
魏忠贤却默然无语,那位陛下当真是固执的可怕。哪怕是在这等绝境之下,其意志也不见有分毫动摇。竟仿佛是对自身性命半点都不放在心上,有恃无恐。
魏无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乃是痴心妄想,最后只能是满含无奈的冷哼道:“再与他谈谈,其他的也就罢了。可大秦五年之内不能出函谷,保证我等安然离开秦境这两条,无论如何都不能更易,”
※※※※
就在整座京城,都在为东河这一场大胜,而震惊失声之时。嬴冲却正在东河之侧,一座还算完好的裴氏庄园之内,为这场战事的收尾后续而头疼。
让他烦恼的事情有三,一是清理战场,收拾尸体——这次屠戮之众,实是他开始掌兵以来诸战中,最多的一次,
战场上有数十万尸体,还有那东河与清江的交汇口处,都已塞满了浮尸,
除了需收缴整理那些缴获的墨甲兵器之外,为防发生疫情,那些战死者的尸体,也需尽快收整,将之火化下葬不可。
这是一份脏活,由禁军自己来做的话,可能会打击士气。不过这次有裴家的裴宽主动配合,在此地附近征发了十万民壮处理这些尸体。此时这裴庄之外,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而第二件烦心的事情,则是他麾下那些俘虏的处置。这主要是指那些向他降服的世族之人,嬴冲感觉杀了不好,放了也同样不行。
再就是战利品的分配——这点也是最令嬴冲头疼的。此战缴获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而这与前一件,也有些关系。
如按大秦法制,这些参与谋反之人,都要全数斩首,没收家产不可。那么这一战的收获,就真能让人瞠目结舌。而今响应龙在田起兵的世族,至少占据了雍秦六成的田产。他们手中的良田,数目至少达二百五十万顷。
——而如以均分之法,嬴冲麾下的将士,每人都可分到一顷以上的田产。(未完待续。)
六三一章 恩威并施
嬴冲完全不敢想象,当这笔缴获下发之后,会是什么的情形。
之前在雍州,将七成缴获作为赏赐,只是特例,是为封朝臣之口。正常的比例,是在二成到三成之间。可哪怕只是二成,那也是极其夸张的一笔数字。
需知除了这良田之外,其他还有这些世族积累的墨甲、兵器、财货,珠宝等等。甚至光是今日这一战统计出的收入,就已是一万万金以上。事后哪怕排除田产,收获超过四万万金都不足为奇。
而此战之后,他哪怕是各种方式克扣,各种借口剥夺,只下发其中的十分之一,也足以将他麾下摧毁的这支大军。
即便是将赏金延后到这些人退役之时,也同样无用。失去对战功的渴望,会令将士的勇气消失。一头吃饱了以后的恶狼,并不比绵羊更危险。
其实那些底层将士也还罢了,一些赏金,就可令他们满足。问题是军中那诸多武道强者,大小天位,此时只怕都已是对这些即将空出来的田产虎视眈眈。
这些人从军,不就是为求出身,求一根基之地?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是极力争取。
上层将校追求钱财功名,贪婪永无止境,倒是不愁他们会消磨意志。可重赏了将校之后,底层的士卒是否也该一视同仁?
需知他如今能使禁军听令,一是因天圣帝的圣旨,二是因远超往日的厚赏。
故而自己一旦处置不当,奖惩不公,那么只需旁人在军中稍一教唆挑拨,就可使将士对他生怨。
而今整支大军军心,早已浮躁。已经有些人跃跃欲试,在他面前以言语试探。甚至还有几位直言,这次封赏少些都没关系,只求能从那犯官家产中,平价购置些良田。
雍秦土地肥沃,这里的上等良田一亩年产五石以上,且在大秦京畿重地,少有灾祸,风调雨顺。故而田价远超其他诸州,也被许多人渴求。
不过大肆封赏之后,虽可能使他失去对禁军的掌控,暂时摧毁禁军的军心战志。
可从长远来说,亦可在雍秦之地,培养出一批心向武安王府的将门。
只是嬴冲却还有其他的考量,比如那些世族子弟中,其实还是有着不少人才的。其中的许多悍勇之士,在战场上,也让他感觉惊艳。杀之可惜,亦是大秦的损失。大秦虽有二亿子民,可武道修为能达至七阶八阶,甚至九阶与天位的,却是少而又少,只有那么一小撮。
嬴冲也不愿在屠戮了四十余万秦人之后,再继续使刀下溅血。
这一战的杀戮,使他亦觉心惊肉跳,之前胸中积累的戾气,也已挥霍一空。
面对他国之敌,嬴冲自问可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可这一次,却毕竟是内战,死在他刀下的,都是秦民。
这些人原本该在异国沙场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可如今却是死的毫无意义。
魏无忌与太学主在嵩山设伏,他们自己是毫发无损,却使数百万秦人自相残杀。
可就要将那些世族之人放过么?嬴冲却本能感觉此法不妥,再怎么不忍,亦不能纵虎为患!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各方的求情请托,自东河这一战大胜的消息传开之后,就有无数人在向他明示暗示,求情讨饶。
其中就包括了武威郡王,宣阳长公主,福王,齐王以及一众皇子,与宫中妃嫔等等,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北方宗党,洛州将门,总之各种能与他扯上关系的,此时都是不计本钱的求到他面前,欲为亲朋好友争取一线生机。只在这一天内,就用掉了上千万计的符箓灵器。
这世家间的盘根错节,人脉广大,在嬴冲的眼前,可谓是展露无遗。便连他祖父嬴定也被惊动了,一连烧了两张价值五十万金的符书,只为保全他的好友。
也直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自家在雍秦之地,还有五六家远亲存在。
且真要将这些人全都斩了,是否会使雍秦二州,甚至整个大秦,进一步动荡?还有陛下脱困之后会怎么看?事后会否感觉自己太过份跋扈?
杀有杀的好处,不杀也有不杀的道理,种种顾虑,使他极为头疼。直欲拔剑怒斩,却有无数绳索丝线,在牵绕着他的手臂。
其实还有一策,那就是将这所有一切暂时延后,推给天圣帝处置。以陛下的威望,想必能够将之妥善的解决。
这应是最妥当的方法了,嬴冲此时正在犹豫,
“殿下!您如觉此战后续之事,难以决断,臣这里倒是有些浅见。”
谢安的声音,将嬴冲的思绪打断。稍稍回神之后,他就又眼含好奇的看了过去。
“长史之意,莫非是要劝孤,将这些世族之人放过么?”
在他想来,他的这位长史,一定会为这些人求情。就似饶过固原卢氏那般,向世人展示他的大度与仁慈。
谢氏亦为雍州门阀,难免与雍秦各家联姻,为他们求情,亦是理所当然。
“非也!”
谢安却摇着头语声斩钉截铁道:“臣以为,今次叛军所有为首之人,殿下必须诛除不可!此辈深恨我武安王府,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我家同道而行,一旦纵之,必为祸患,故绝不可留。也只有如此,方能以儆效尤,震慑雍秦。且为我武安王府计,此事殿下必须在圣上脱困之前解决不可!”
嬴冲目光微凝,心意却仍是有些犹豫。被谢安言语所激,他胸中杀意渐起,可谢安的建言,却是饱含私心。
这位的私心是对他好,是真正在为武安王府打算。可却未必有益于国。
谢安却是精明透顶的人物,只看了一眼嬴冲的神色,就已知究竟,又继续力劝:“臣是建言殿下恰时留手,不妨对一些情有可原之人宽大处置。使各方世族勿再惊惶不安,从此戒惧疏远于殿下,可也不该是如此大度!臣的本意,并非指此,殿下的仁心,亦不该如此展现,”
嬴冲隐有所悟,可随后仍是询问道:“那么以长史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尽诛首恶之余,尽力保全其族产家名。另可将部分不从者,发配西境戍边。”
谢安抱拳俯身一礼:“殿下需得让这些人知晓,您并无意谋夺他等的产业,毁掉他们的宗族传续。然而随隆国公兴起叛旗者,也不可不严惩,如此方能恩威并施!”
“也就是说,那些情节较轻者,可以诛其首脑,选择旁支继承家名族产么?”
嬴冲一听,就已明白谢安之意。如此一来,倒的确是个办法,
当世之人,对宗族与家名看得极重,只需自己不是断其香火,毁其传承,倒确可使许多人感恩戴德,一举扭转雍秦二州的民心之余,也能让许多‘围观’的世族心安,
只是他感觉此策,由天圣帝来做,由朝廷来示以恩德,似乎更为妥当。
可此时谢安,却挽起了袍服,朝他跪下一礼:“殿下!殿下对圣上忠心耿耿,吾等皆知。然而此战之后,武安王府必成大秦诸家众矢之的,殿下为圣上着想,却也不可不顾及我等王府麾下之臣!”
当此言道出,汇聚在此的众多幕臣官吏,也都纷纷跪下一礼:“还请殿下三思,怜惜我等属臣!”
嬴冲眼神冰冷的看了谢安一眼,看眼前诸人这般整齐划一,显见事前,这位就有过联络准备。
不过在仔细思忖之后,嬴冲想起了石碑中的预言,还是决定妥协。只因他本身,也无法说服自己纵虎为患。
“那么这次,又该如何定罪?”
他担心的是,轻易将这些人放过之后,麾下诸将会心生不满。
而谢安也不负他所望,早已有备:“隆国公举兵,是以清君侧为名。殿下也大可仿两千四百年前,秦昭宗之旧例。”
嬴冲闻言,不禁眼现喜色。大约两千四百年前,秦昭帝的时代,有大臣力主削藩,同样引发了秦境之内各地以清君侧为名的叛乱。
而那时的秦昭帝是如何处置的?倒是与今日谢安的建言相仿。只是诛其首恶,使大多数参与叛乱的藩国与家族,都得以保全。
而既是遵循这样的前例,军中的将士再怎么不甘,也无话可说,
谢安此策,可解决他所有的烦恼。
“然而今日大胜,将士浴血奋战,亦不可不赏!好在此战中,光是裴氏等首恶之族的田产,就达七十万顷。殿下只需按照战功秉公处置,赏赐下去便可!战功赏罚,朝廷自有成例,其实无需忧心。估计事后还可余下部分,可由军中将官出钱赎买。”
旁边说话的,却是郭嘉。方才王府诸臣都随谢安跪伏,只有郭嘉与魏征未曾跟随。而此时这位,正侃侃言着:“然而以臣之见,这封赏之地,最好是聚于一处为佳,臣闻池春之南,有大量良田,可用于易换,”
嬴冲心领神会,其实此策即便郭嘉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封赏之地在池春之内,这些禁军将领的封地,是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兵锋威凌之下,便于掌控,维持对禁军的影响。此外这也就等于是武安王府将一只手,伸入到雍秦重地。使北方宗党的影响力,再次得到扩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