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八章 看杀嬴冲
此时在咸阳北城,御道两侧,早已是人山人海。城内无论贵庶,都是早早就蜂拥而至,欲亲睹那平定了北方,扫平了匈奴的北方秦军军威。
不同的是城中庶民,只能挤在了御道两侧,摩肩擦踵。而那些官宦勋贵,则是占据了两旁的高地楼宇,一边吃着闲食美酒,一边以千里镜眺望那城门口方向。
薛平贵与庄季周衍三人亦在其列,且自从嬴冲在北方连续大胜。短短数月就从四品镇将,跃升至一品柱国大将军,并且‘加镇国上将衔’,权倾北方之后,他们咸阳四恶的地位,就已是水涨船高。
他们作为嬴冲的旧识好友,都是地位大涨。此时竟在这北城城门附近,包下了一整层楼宇。
——这哪怕是城中那些二三等的世族,也很难办到。甚至庄季家中,贵为世侯,也不过是几个酒楼中的包间而已。
“来了!”
薛平贵的千里镜,始终不离那北城中门处。当望见嬴冲一身王袍,策着翼龙驹,在众多将士的簇拥下从城门洞内走出时,就不禁一声惊叹。
“这模样,可真威风!”
“这是嬴冲,假的吧?一定是用了替身。或者就是王籍那家伙假扮的——”
周衍满脸不信,只见千里镜中的那人,英姿勃勃,神气十足,威风八面。
可能是化了妆的缘故,嬴冲一张脸在紫色王袍的衬托下,俊俏到了极点。而俊美之余,却又不失威严厚重,沉稳大气。
这在他眼中,简直就是比王籍还要王籍。
“王籍可比上他。”
庄季撇了撇唇角,心想嬴冲身上的杀气,可不是王籍能有的。哪怕后者,已在军中七年之久。
“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给他化的妆,七分的相貌,变成了十分。还有这一身王袍,也刚好相衬——”
周衍的语中,依然饱含酸意。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震天的喧嚣声打断。
那楼宇之外,自是一片‘大秦万胜’,‘武安无敌’的欢呼声。
可此时周衍最关注的,却是他们楼下,那群官家小姐的议论。
“来了来了,那个骑着翼龙驹的,就是武安郡王么?唔,怎么会这么俊俏?”
“好俊的人,我怎就从来没注意到,武安王殿下,竟然是这么帅气的?”
“果然是一表人才,像一朵花似的,据说殿下他才刚过十五,还未到束发之龄呢!”
“嘿,面若无瑕之玉,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啧啧,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完了完了,我彻底完了!见了殿下这样的男儿之后,其他的男人,以后哪里还能看得上眼?”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以前咸阳城里还传闻这位殿下,曾经强抢民女。可似殿下这般的人品,哪里还需要去抢?别人送还差不多。”
“岂不就是送?半年前花月楼的花魁林依语,都恨不得为殿下挡刀,可一样没把自己送入到安国府。”
“谣言而已,殿下他当年不过十岁,抢民女做什么?我倒是怜惜殿下,当年小小年纪丧父丧母,周围却群狼环伺,也就只能被那些人作践了。武安王殿下他能有今日,真不容易。”
“武能定邦,文可安国,他小小年纪,就建下不世之功。偏又长得这么俊。我要是能嫁给这位殿下,那该多好?哪怕是给他做妾也成——”
“真可惜,天不假年,传闻这位,只剩下了四载岁寿。这岂非是天嫉?”
周衍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暗暗吐糟,什么叫一朵花似的?还面如敷粉,唇若施脂,那明明是化妆的效果好不?嬴冲明明就很严肃,他哪里常笑了?
又哪里来的风韵情思?这怎么看,都像似在形容女人吧?
还有嫁给嬴冲做妾?你家里人会哭的!甘愿为人妾室,你们连家声都不要了么?
慢着,也说不定现在咸阳城里的许多官宦之家,都巴不得将自家女儿,嫁入到武安王府。
以此时嬴冲的声势,便是他的妾室,也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
不过此时,他也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自我安慰,想着这倒也不错,以后有嬴冲在身边,必定再不愁女人了。
而也就在下一刻,周衍就忍俊不已,噗嗤笑出了声。只见街道两旁,海量的绣球锦帕,往嬴冲方向砸了过去。远远望过去,就好似在下绣球雨似的。
而嬴冲的面色神情,则是古怪之至,他旁边那些负责护卫的权天境,就只负责警戒街道两旁,可能存在的威胁。对这些软绵绵的绣球,都只是神识扫荡一番,就不去理会。
于是嬴冲时不时的,总要被那绣球砸中几次。
“这家伙,看来好可怜!”
薛平贵见状,也是唇角微挑。不过他与周衍不同,楼下那几位女子是如何议论嬴冲的,他并不在意,薛平贵更上心的是楼外那些京城百姓的反应。
与薛平贵担忧的不同,此时他耳中听到的,也是一片的叫好之声。不过这些评论,方向很是奇怪而已,
“那就是武安郡王?长得好俊!”
“假的吧?就是这么一个俊俏的少年郎,逼到匈奴人求和?”
“这样花朵般的人物,真是咸阳四恶之首?不会搞错了?”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这位,能改邪归正,成为国之栋梁,也很不错。”
“什么叫做改邪归正?本就是旁人造谣,不能当真。”
“好漂亮的小郎君呢,感觉比那位襄国公还要更俊些。”
“不愧是故安国公之子,血脉相传!当年神通大帅大败关东七国,献捷入京时,也是这般的风采。”
“我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嘁,也就是长得好看一点而已。话说回来,该不会是吹牛吧?他才几岁,就能扫平匈奴?”
“不过是一短命鬼而已——”
听到此处时,便是薛平贵,也是摇头不已。在他看来,今日咸阳城内外欢呼不绝,一大半的缘由非是因嬴冲的惊人战功,而是那张讨喜的脸蛋。
“看来倒也不全是化妆的功劳。而是冲哥儿他确实长俊了。年近十六,人已长开,与以前自然大不相同。”
“最多也只九分姿色!”
周衍却在此时眉头微凝,眼透凝思之色:“你们发现没有,嬴冲他的相貌,与圣上他长得好生相似!”
薛平贵微一愣神,仔细再用千里镜看了过去。随后亦是一惊,讶然错愕。
周衍说的没错,嬴冲确实是像陛下,至少有六分肖似——
就在那边的三人说话之时,嬴冲头上,又挨了一记绣球。也不知是谁丢的,里面镶金包银,仿佛砖头也似,而出手之人,也力量不俗,将嬴冲的脑袋砸到往旁一偏。
嬴冲胸中勃然大怒,往绣球的来处看了过去。然后就见那边,昌西伯府的三小姐黄熙风,正朝着他嫣然一笑。
嬴冲一愣神后,就赶忙收回了目光,继续装成一个美少年。任由那绣球雨,继续将他摧残。
——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以他身旁这些卫士的实力,真要将这些东西全数排开,轻而易举。可如此一来,就达不到天圣帝,要借助献捷大典,娱民亲民的目的了。
故而嬴冲,此时也只能强自忍耐。连护身罡气,都不能动用。不过这一路,嬴冲倒也不再无聊。用那天位级的耳力,听着街道两旁,那一片的欢呼赞誉声,倒也颇是有趣。
对自己的评价,这么容易就被扭转了么?果然是一群人云亦云的贱民而已——
嬴冲心中这么想着,却又不自禁的把唇角挑起,鼓起了胸膛,背脊也是挺得笔直。
只是在那街道两旁,除了那些兴奋崇拜,敬服赞叹的目光之外,还有一些恶意的视线。
嬴冲就感应到不止一股的杀意,其余嫉妒恼恨之人,就更不在少数。当他偶尔把目光扫望过去时,还会看到一两位熟人。
其中许多都是当年与他结怨的纨绔,而那福王世子嬴博,宁国公次子魏轩等等,也果不例外的身处其中。
只是嬴冲却全不在意,反而是挑衅的朝这些人哂笑。你们怒又怎样?恨又如何?
何谓‘神策上将,节制左金吾卫’?那意味着咸阳城内的近半军力,都在他嬴冲的管辖之下,这整个咸阳城,都将是他嬴冲的地盘。
从此以后,在这雍州,你们是龙得给本王盘着,是虎也得给本王趴着。
啊对了,还有魏轩这厮,之前还没寻这位算过账了,
“好歹也是一位郡王,柱国大将军,这也太没风度了——”
七百丈外,一间三层楼高的民房楼内,魏轩面色难看之至的,望着那秦军方阵的最前方处。
他刚才亲眼见得,嬴冲那危险的目光扫望过来,就好似在对他说‘给我等着,本王迟早要你生不如死’。
“风度?那是什么东西?那家伙早非是几年前的时候,如今睚眦必报,他会在意这些?”
嬴博‘嘿’的一笑,面露嘲讽之色:“给你个忠告,你魏轩最好是即日起,就返回宁国公封地,否则那位武安王,必定不会将你放过。”
魏轩闻言却微一摇头:“我这边倒是不急,倒是你们福王家,看来情形不妙。听说不久之后,你家那位舅舅,就要定罪了?不但要削官夺职,还要发配青海?”(未完待续。)
四五九章 同病相怜(二更)
嬴博闻言,不由眼神微凝,看向了身旁的‘好友’。他舅舅李哲春的事情,早已成他心中的疮疤,不容别人碰触。
说来此事,也确令他恼火。李哲春与那百里长息联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参与了百里长息及武阳嬴氏走私墨甲案,惹得圣上勃然大怒。使他们福王府,想为他脱罪都不成。不但被削官夺职,还要发配至青海戎边。
——这也就等于是送死了,青海那边妖兽成群。在那地方戎边的罪人,可说是十死无生。说是十载之后就可回归,可其实很难活过三年。
而舅舅他的祸因,就是自己年前的一时任性——
“你这是何意?”
放下了酒杯,嬴博眯起了双眼:“魏轩,你莫非是看我嬴博不顺眼么?”
“怎会?”
那魏轩淡然一笑:“只是想问,李御史落到如此下场,福王与世子,还能忍么?”
嬴博不禁一声冷哂,心想这是挑拨吧?可他嬴博,早非是一年前的嬴博了。
此时此刻,即便他们父子心内再怎么不满,又能怎样?那嬴冲已今非昔比,在这个时候挑衅,只会为自家招灾惹祸。
“本世子如何,无需魏轩你来忧心。倒是最近,我听说你们宁州那边形势不佳。朝中上下,都有问罪夺爵之声。而如今宁州世家,半投武德,半依安国?”
此言道出,魏轩的的面色,就也难看无比。这次大乘天国之乱,对魏氏而言,的确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
两次惨败,魏氏全盛时召集的三十五万大军,最后只剩不到二十万,还有近二十名天位陨落。只能固守封地,才免去了覆亡之劫。
不过这还算好,声望上的损失,才是对魏氏最沉重的打击。此时宁州之残破,更胜冀州。一千三百万民,已剩不到七成。
这使宁州各家世族,都对魏氏失望之极。认为宁州之祸,半由**,半由天灾,其中魏氏居功至伟。一则是往昔对弥勒教纵容,任其坐大;二则是吝啬钱粮,不能及时赈济灾民;三则是在地方盘剥太过,门人则贪墨成风,激起了民愤;四则是将官无能,丢城失地。
于是这次战后,宁州的诸多世族,都纷纷解除了与魏氏之间‘宗党’的关系。一部分转投武德郡王,一部分则靠向了安国嬴氏。
且以后者居多,此时无论是在朝中的力量,还是出兵的便捷,武安王府都要胜出凉州一筹。
——虽说自大乘天国乱后,宁州依旧残存的大族,已不超过五十。可这对魏家而言,却仍是一次创及根本的重击。
在军政两方的势力,都大幅跌落,成为当朝九国公中,垫底的存在。
嬴博毫不留情,又继续嘲讽:“还有那位的王号‘武安’,恰好与你们的武安郡的名称相同呢。陛下之意,莫非是要将这武安郡,也赐给武安王殿下不成?”
魏轩面色铁青,不过他知二人这番话,是由自己先挑起。故而并未发作,良久之后,才苦笑道:“世子,你我如今,都是同病相怜之人,又何需做这豆萁之煎?”
“确实是同病相怜。”
嬴博也笑了笑,很是大度的放开了这一过节,转而看向了另一侧:“其实还有人,比你我更倒霉。”
魏轩随着他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另一座楼房的窗口,正有一位面貌英俊的年轻人在立着,同样在往下俯视,却神色僵硬。
“神戟侯方无恨?”
先微一扬眉,魏轩就也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确实是倒霉透顶,接下来的这几月,必定有好戏可看了。这位大约是想不到,那嬴冲会有一日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就在五个月前,方无恨此人走了禁军的关系,调入到了神策军内,担任神策右军的右师镇守使,位居三品。
这在当初看,无疑是上上策,此人不但能够摆脱御史弹劾的影响,更可从边军跳出来,以禁军为踏板,爬到了正三品高位。
可如今此人,却正在嬴冲的管辖之下,
一想到就是这家伙,大半年前曾经当街阻拦嬴冲,意图夺其爱妻,魏轩就不忍直视。
嬴博却没笑,只心想这又是个处境堪忧,同病相怜之人。
父王说嬴冲此子,只能得意一时,绝不可能长久一世。可要到何时,才能灭一灭那家伙的嚣张气焰?
父王语中之意,到底是指接下来天圣帝的清查田亩,还是诸皇子的夺位?
他希望是前者,五年前那儒法二家联手,能胜天圣帝一局,就必定能胜那位陛下第二局。
※※※※足足小半日之后,嬴冲与身后四十个千人方阵,还有那近两万人的匈奴俘虏,才行进到了咸阳宫的午门方位。
可见宫门之前,搭建有几个巨大的高台,天圣帝与朝中群臣早已等候在此,翘首以盼。
望见此景,除了那些俘虏之外,所有的秦军方阵,都是精神一振。
便是嬴冲,也不自禁的昂起了头颅,挺起了胸膛。在军乐声中,带着身后的几十个方阵,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军歌,整齐划一的往前行进。
后面到底是操训已久的精锐禁军,并未让人失望。所有士卒从午门前经过时,都是精神抖搂,气势十足。
反倒是前面嬴冲的旧部与两千元州府军,在声势上落了下风,行进时亦不如禁军整齐。
嬴冲倒也不觉丢人,边军更注重于实战,没时间去搞这些花架子。
在阅兵之后,才是封赏。可惜嬴冲与完我宣娘三人,都无份参与,只能在旁看着。
嬴冲受封武安郡王,嬴完我封靖武侯,宣娘封安顺侯,这是月前就已确定之事。三人也都已提前受封,故而这次参与的,都只是嬴冲的部将。
如李靖,李广,嬴双城,宗泽,李纲,种师道,杨业,岳飞,折克行,张义,关胜,还有嬴完我在元州的部属等人,
总计是一个世侯,两个世伯,还有十二个降等世袭的伯爵,以及其余子爵男爵等等多达数百余位。
只因后三种爵位不能世袭,也没有封地,故而朝廷尤其大方。便是嬴冲的部曲岳飞,这次也被册封了一个‘一等子’。
嬴冲在旁静听着这些人名,不仅再次挑起了唇角。不知觉间,在他嬴冲的麾下,也是将星如云了。
这次封赏之后,他这些旧部,必将散居四方,成为他日后,纵横朝堂的后盾与依仗。
也就在最后,嬴冲只听那天圣帝忽然出声:“武安郡王嬴冲上前!”
嬴冲不禁微一愣神,心想这封赏,应该没自己的事情才对。暗自疑惑时,嬴冲容颜微肃,在大秦群臣的目光注视下,行至天圣帝的身前跪下。
那天圣帝,也是神情肃穆,从旁边米朝天的手中,接过了一只紫金冠:“我大秦礼制,男儿二十,方可加冠!然则武安郡王嬴冲,以十五之龄平定冀宛寇乱,又荡平草原,逼和冒顿。功业彪炳,名载史册。而今已成朝廷柱石,国之栋梁,诸臣不可再以少年视之。念及武安郡王父母双亡,今朕于大典之中,由众臣观礼,亲为爱卿加冠,以厉汝心!”
嬴冲闻言不禁动容,随后就低头俯首,任由天圣帝,将那七梁紫金冠,系在了他的头上。
只觉这金冠沉甸甸的,却让人无比暖心。(未完待续。)
四六零章 师兄不懂
献捷大典后的第三日,就是林太后的寿辰。嬴冲又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在十几位侍女的合围下,开始了‘梳妆打扮’。
只是这次,他实是受不了那身繁复累赘的郡王袍服,干脆就只将一套禁军将官的制式银甲套在了身上。不过这也是特制的,银甲看起来厚重,可其实轻便之极,不但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也行动无碍。
然后嬴冲又练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大自在玄功,才等到叶凌雪装扮完毕,从房内行出。
二人同车而行,乘坐着一辆由四头翼龙驹拉拽的马车,前后还有整整八百人的骑士护卫,队伍浩浩荡荡,往那皇宫的方向行去。
“妾还以为夫君,昨日会去见一见那林依语的。”
叶凌雪看着窗外的风景,不但言语淡淡,脸上也看不到什么表情:“毕竟是夫君的红颜知己,又有挡刀之恩。夫君将她置之不理,似也太无情了——”
嬴冲闻言,当即用鼻子嗅了嗅:“好酸!这车里面难道是洒了醋?”
“夫君这句话,臣妾可听不懂。”
叶凌雪的粉面上,顿时是红潮满面,下意识的就急急解释道:“臣妾只是想要提醒夫君而已,别让人议论你薄情寡义。你把她丢在外面,如今都已大半年。是杀是刮,总需给她个交代,”
“是是是!为夫多谢娘子提点。”
嬴冲先是禁不住哑然失笑,可随即他目光,又恢复了凝肃:“见是肯定要见的,不过不是现在。”
大典之后,他在武安王府休息了一整日,都未起意去见那林依语。这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以前的‘夜狐’,查不清楚林依语的根底。可换成嬴鼎天掌握的‘玄雀’,却是轻而易举,就辨识出了林依语的来历。
——合欢教精心培育的魅女之一,也是此教圣女的备选。
就是嬴鼎天的这份情报,将嬴冲对林依语的所有美好印象,都全数粉碎。
林依语当年对他曲意奉承的目的为何?对自己能有几分真心?那日为自己挡刀。是欲回到他身边么?又是什么用意?
嬴冲不自禁的就会想到这些,随后不寒而栗。
如说他之前,对于收林依语为妾这件事,态度还在两可之间。那么现在,就已是彻底打消了念头。
那合欢教虽非邪教,只是道家的一脉支流,讲究以阴阳交泰,和合**的法门,问鼎天道。
可这一门,早就非是当初的纯粹道门。里面乌烟瘴气,绝非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他现在又开始头疼,到底该如何处置这林依语才好。甚至萌生出了,将这昔日的旧欢,‘处置’了的念头。
“啧,男儿果然都是薄情之辈——”
嬴冲一边感叹着,一边摇头,心想连自己都是这样了,又何况其他的男子?
“本王以后一定要告诫女儿,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叶凌雪莫名其妙,诧异的看了嬴冲一眼,之后就又懒得理会,继续眺望那窗外之景。
※※※※
进入皇宫之后,夫妇二人就又分头行动。嬴冲要前往太政殿参拜圣上,随朝臣恭贺。而叶凌雪身为郡王妃,超品命妇,大秦身份最尊贵的几十位女人之一,则需前往林太后处贺寿陪驾。
嬴冲略有些担心,他与林家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当初因那林国丈之事,几乎将这位太后气晕。
那时他只觉是爽快之至,可现下却有些后悔了。有些担心那老太后,会为难叶凌雪。
毕竟名义上,这个比天圣帝还年轻的女子,才是大秦妇人中,位于最顶端的那位。
可叶凌雪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自负一笑:“怕什么?所谓妻凭夫贵,我家夫君,可是当朝郡王!手掌南北数十万雄兵,是大秦最顶尖的权阀,便是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本宫怎样的。”
嬴冲愣了愣神,而后赞同的点了点头:“她要敢当面给你难堪,本王让他们林家日后都活不下去!”
这句话,可绝非是吹嘘,以他如今的权势,那小小的林家,弹指可灭。如今也就是碍着那位林太后,不好下手而已。
这位已活不得多久,一旦薨逝,林家的兴衰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目送叶凌雪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离去,嬴冲才又带着一身侍卫打扮的嬴月儿,迈步走向了太政殿。只是他运气不好,才没走几步,就撞见了熟人。
当嬴冲远隔着数百丈,听见后面王籍的呼唤声时,就不禁一阵暗叹。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该顾及,直接用那宫中走马的特权,直奔那太政殿才是。
不过此刻,他却没奈何,只能缓下了脚步,等那王籍追赶上来。
“武安王殿下来得好早——”
王籍依然是一身一品国公袍服,细节上稍加整饰,显得风流倜傥,仪表风流。
“如今想见师弟一面,可真不容易。好在今日运气不错,恰好撞见。愚兄近日欲邀师弟过府一叙,不知师弟近日,可有空暇?”
嬴冲却并未答话,眼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王籍手中的那枚玉圭:“师兄这次,怎么没拿折扇了?”
“什么?”
王籍先是一阵懵懂,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不禁哈哈大笑:“今日虽只是太后的生辰庆典,却也不能不顾朝仪。我拿一柄折扇,像什么样?倒是师弟你这顶盔掼甲的,可有何用意?”
虽说嬴冲身为一品柱国大将军,神策上将,穿一身甲胄,倒也不是不行。可怎么看,这都不适合于寿宴这样的场合。
难道是要以这兵甲,向朝中众臣示威?可在王籍看来,这还不如他那身五爪团龙袍,更显威风气派。
“师兄,这你就不懂了!”
嬴冲‘呵呵’的笑,此时恰好有一行贵女,正在宫女的带领下,往宫内深处行去。嬴冲便转过头,眼神冷厉的朝那边凝视了一眼。以手按剑,显出威严冷酷之态。
他如今相貌本就不错,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口似单珠,面如冠玉,加上那一身银晃晃的银白衣甲,顿时惹得那群贵女一片的欢呼尖叫声。
甚至有两个女孩,当场就晕倒在地。
王籍一阵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心想他这师弟的心胸,可真狭隘,连这都要记仇么?
当年摘星择主大典时他说的那句话,居然还记恨到了现在。而且是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
——这也算是一种报复了。
“原来如此,师兄受教了!这一身甲,果然高明。”
王籍强忍住了笑意,面皮抽动着道:“四日之后,本公欲在府中设宴,不知师弟肯否赏面光临?”
嬴冲依旧一副冷峻的模样,朝着那群贵女点了点头之后,这才转过头来答王籍:“师兄要议的事情,可是指北方四州的茶马生意与榷场?说到此事,本王其实也欲寻你商量来着。你我师兄弟,就不要拐弯抹角了。师兄每年能给我多少茶叶?能否疏通沿途水道,保证沿途畅通?给我武安王府的底价是多少?”
大秦与匈奴边境,每年有高达九千余万金的交易额。其中一为墨甲,二为盐,三为牛马,四为皮毛,五为茶,六为铁器。七为各种异金矿石。
而如今两国边境的两大榷场之一,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嬴冲估计自己哪怕换个供货商,也赚不到多少银钱,反而多生变数。可这茶马生意,哪怕他不赚钱,也不愿使这门生意,继续掌握在儒家的手中。
可若王籍,没有从那天水周氏与恒祥商号的口中,虎口夺食的本事,那么他,也不会主动去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不愧是师弟!快人快语——”
王籍哑然失笑,心想嬴冲刚才所为虽是荒诞,可这脑袋显然还是很清楚的。
正要说条件,他的瞳孔就微微收缩,看着嬴冲挂在腰间的弧形剑鞘——
“师弟你这可是,离别钩?”
王籍的眼神不可思议,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嬴冲。这个混蛋,居然将‘离别钩’这样的凶器,带入到了宫廷禁地!没必要这么凶残吧?
“你是说这个?”
嬴冲将那离别钩拔了出来,朝王籍晃了晃,随后一笑:“朝廷可无规制,不准本王带什么样的兵器。”
御前禁兵,群臣面见陛下时,无论什么样的兵器与墨甲,都不可携带。
嬴冲却是例外,他有御前佩兵的特权。而朝会之时,他要携带什么样的兵器,就全看他心意了。
也不知是否巧合,此时刚好有一位三品大员从旁走过,竟也认得这东西的来历,不禁一声惊呼:“这是离别钩?”
王籍循着这声音望过去,只见那正是当朝正二品的右都察御史李阳。此刻这位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眸中微含惧意。
见得此景,王籍心中了然,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示之以威。嬴冲有离别钩在手,他可以随时随刻,取任何一位官员的性命。且只需一个宝物‘失窃’就可脱罪,也自有人代死,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
思及此处,王籍不禁摇头,心里已开始替左尚书仆射裴宏志哀叹起来。
有这样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这位当朝宰相日后,怕是有得头疼了。(未完待续。)
四六一章 武安王妃(二更)
“王妃娘娘万福!”
“臣妾见过王妃娘娘!”
“臣女叩见娘娘,恭祝王妃娘娘金安。”
寿康宫内,午时的正宴已告一段落,当叶凌雪由侍女幽香与阮秋陪同,从那长乐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引得周围一群的女眷,都慌忙朝她行礼。
这都是一些三品以下的官宦命妇,并无资格面见太后,只能在外参拜,然后参加寿宴。
能见到叶凌雪这位武安王妃,对她们而言,却是意外之喜。
叶凌雪也无不耐之意,一一应付着。无论这些妇人家中的官职高低,命妇品级,都是一般的亲切和蔼,
对那些年纪较小的女孩,尤其照顾。
她其实是不喜这应酬的,可既然做了嬴冲的妻子,那就绝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叶凌雪才将这些人摆脱,往旁边花园方向行去。短时间间内,她不想回到那长乐殿里。
那位林太后,确实没有难为她的意思,可也同样没有待见叶凌雪之意,一直都只与其它的宫妃说着话,刻意将她冷落在旁。
只是太后她明显是事与愿违了,如今的武安郡王府,早已今非昔比。
相较于一个名义上尊贵,却并不被天圣帝敬重的太后,权倾北方的武安郡王妃,无疑更被人看重。
真要论地位,论权势,即便是天圣帝的几位妃子,也是无法与她相较的。
林太后是意欲将她叶凌雪冷落不错,可却自有人上来奉承逢迎。使得她在那殿中,赫然自成一派,周围比太后那边还要热闹些。
之前夫君担忧她在太后这里受气,可其实情形是反过来,她把林太后气的不轻。
最后叶凌雪,是担忧这位被自己气坏了身子,才主动以气闷散心的名义离开,也得以避开殿中的是非。
——那简直就是个修罗场,几个皇妃间勾心斗角,太后则不怀好意,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而几位郡王妃与国公夫人,要么是观战不语,要么是在煽风点火。不到四十丈方圆的厅堂之内,满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而作为朝中新贵,手掌数十万大军的武安郡王之妻,她叶凌雪正是这场‘战争’的中心。
叶凌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便连那‘日月炼神壶’里的禁法结构,都没有这么复杂。即便有祖母武威王妃照拂,帮她化解那明枪暗箭,也觉有些吃力。于是午宴过后,叶凌雪就当了逃兵,匆匆从那长乐殿中离开。
只是在着外面也有一点不好,会有很多女眷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比如‘这女人,可真好命啊’;‘原以为她是跌到了泥潭里,可居然是一飞冲天,成了武安王妃’;‘好羡慕,当初安西伯四处寻人结亲,不知多少人推拒了,可如今都悔青了肠子’;‘怎么偏偏就被这叶四小姐占了便宜’等等。
又比如‘当初怎就没瞧出来,武安王他,是那般出色的郎君’;‘可她也只这几年好过了’;‘是说武安王寿元不多么?可她已是当朝王妃,只需能有一子傍身,就能一世富贵’这些话,莫不都是酸气十足。
在那长乐殿中,太后驾前,那些妇人顾着规矩,不能交头接耳,也不得喧哗出声,无人敢放肆。
可在长乐殿外,这些女人却没什么顾忌。
自然,不会有人蠢到在武安王妃身边说这些,可谁让她叶凌雪听力不错?尤其这一身修为,渐次恢复之后,那怕远隔数十丈,也能听见这些女人在悄悄议论着什么。
叶凌雪并不生气,反而眼中现出了几分笑意。妻凭夫贵,能使这些女人羡慕嫉妒,不正说明她的夫君,确实是人中之龙,无比出色?
她叶凌雪确实寻到了如意郎君,别人羡慕不来的。
刻意收束起了耳力,叶凌雪有些漫不经心的前行。可就在走到一处廊角之时,一位本是欲从旁经过的宫女,却忽然停住,朝她一礼。
“王妃娘娘,令尊吏部侍郎叶大人让奴婢传话,让您半个时辰后,在西苑亭见面。”
叶凌雪柳眉微蹙,本不欲理会。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似这种来路不明的约请,最好是莫要搭理为佳。
哪怕对方,用的是她父亲的名义。鬼鬼祟祟,使人生疑。
可随即那宫女又取出了一物,叶凌雪扫了一眼后,就面色微变,遥空一摄,将那东西拿在了手中。
——这是她父亲的印章,是最私密的那种,常伴身侧。常理而言,是不会失落于他人之手的。
“有此信物为凭,万请娘娘,莫要失约。”
那宫女说完,就已匆匆离去,而叶凌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眼现阴霾。
心想竟真是父亲?明明约好了几日之后,夫君与她二人,就要前往武威郡王府拜访的。
父亲是感觉那时诸多亲人在场,有所不便,还是另有缘故?或者是父亲他等不及了?
还有这个宫女,是淑妃翊坤宫中的人手么?
忽然心中微动,叶凌雪将这印章,收回到了袖中。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
当后方这阴冷的声音传来时,叶凌雪就知是上官小青来了。只因她早已感应到了这位的气息,正在往这边行来。
暗暗叹了一声,叶凌雪转过了身。随后果见那上官小青的身影,站在十数步之外。
侍立在旁的幽香,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叶凌雪却不在意,她知幽香在担心什么。
每次与上官小青相处,总没好事。这女人有着疯劲,总是不依不饶的针对着她。
可此时叶凌雪,却是神色平静无波,眼神漠然的打望着此女。
这上官小青同样是一身盛装打扮,可面色却不佳,哪怕是那厚重的脂粉,也无法掩盖那眼角的青色与浮起的眼袋。
显见这些日子以来,上官小青的睡眠不佳。而叶凌雪,更看到了此女眼中浮露的不安与忌惮。
确实,如今真正该觉惧怕的,是这一位才对——
可现在后悔,不觉晚了么?
叶凌雪心中暗觉好笑,面上却是一副漠然冷冽之色。
“你是何人?难道不知礼仪?”
“叶凌雪你——”
上官小青目中怒火冲涌,就欲当场发作。可随后她就被身旁的侍女扯袖提醒,终还是压住了怒火,屈膝朝叶凌雪一礼:“臣女上官小青,拜见武安王妃。”
今日太后寿辰,陛下定会趁机为诸子册封。可她上官小青,仅只是预定的皇子妃。在嫁过去之前,依旧还是一个小小的贵女而已。
且这一次,天生帝六个年长皇子,最多只有两人封王。
二皇子嬴天佑,母为庶妃,只怕这一次只能得国公之爵,且是降等世袭。
按照大秦之规,可能需至十年二十年后,或者立下了特殊的功勋,才可得王位。
所以她上官小青,在这位的面前,实在没有什么骄傲的本钱,也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未完待续。)
四六二章 父女之间
“原来是小青姐啦?”
叶凌雪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花园,她们二人间毕竟是曾经的总角之交,让她有些心软。
可当思及上官小青,自那次叶府诸女聚会以来的所作所为,叶凌雪又冷硬起了心肠。
今日她如放纵了,此女日后只怕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出来。
所以,她现在连半点的颜色都不能给。
“你来寻本宫说话,可是有事?”
上官小青微一扬眉:“我只是想说,前些日子京城里的谣言,与我上官小青无关!”
叶凌雪闻言,不禁又撇了撇唇角:“本宫也知此事,与你无关,你上官小青,还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上官小青顿时眼神微喜,可随后就听叶凌雪冷哂:“可如今满咸阳城,都知那些言语,是从你上官小青口中传出来。这件事,武安郡王他如不加处置,岂非是让人笑话我武安郡王府无能窝囊?”
“可这次真不是我——”
上官小青话都不能说完整,语无伦次。她深知此时,嬴冲在朝在京,是何等的势力。那位要将她踩入泥潭,不用费吹灰之力。
甚至只需一句话,就可能使二皇子嬴天佑,放弃与她的婚事。
“小青姐这是在求饶么?可若求饶有用,那还要秦律刑法做什么?”
叶凌雪摇着头:“且本宫若是你,就不会在这里继续哀求。而是想办法,给我武安王府一个交代,给殿下他一个不出手的理由。否则——”
话才说到一半,叶凌雪就忽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从远处行来。她先是讶然,随后就再顾不得上官小青,大步迎了过去,
“月儿?你怎会来这?”
叶凌雪眼神疑惑,看着眼前做王府侍卫打扮的嬴月儿。
月儿她该是以侍卫的身份,陪同嬴冲,参加朝会贺寿才是,怎会出现在此间?
“是父王啦!”
嬴月儿嘻嘻一笑,将手中端着的一个瓷碗,举在叶凌雪的面前晃了晃。
“刚才正宴,父王他说这汤很不错的,刚好合娘亲的口味,所以让月儿送过来给娘尝尝鲜。”
叶凌雪初时只觉错愕,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嬴冲让月儿过来送汤,名义上是为给她尝鲜。可其实是想让月儿过来看,她叶凌雪是否被太后欺负了吧?
“是么?”
叶凌雪笑意满满的打开了碗盖,只见里面,正是她最喜欢的胡辣汤。
她又用勺子舀了一点,放入到檀口内,叶凌雪随即就幸福的眯起了眼。说来奇怪,这汤明明是微咸的口味,她却觉这味道,甜到了心里。
“确实是美味,好喝极了——”
十丈之外,上官小青面色青白,一双玉手不断的绞着锦帕。最后一拂袍袖,扬长离去。
“那是谁?”
嬴月儿有些好奇的,往那方向看了一眼:“这女人背影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
“那位啊,是上官小青,她勉强也算是你娘亲的少小之交,你也认得么?”
“原来是她啊?”
嬴月儿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是前两日,父王说的那个自寻死路,要让人废了她的那个女人?“
上官小青并未走远,闻得这一句。不禁脚下一个踉跄,花容惨变。之后却也再未停留,狼狈无比的往远处奔去。
叶凌雪则不禁好笑的,用力捏了捏月儿的面皮。嬴冲他才没说过这样的话,即便要对上官小青下手,也不会在嬴月儿面前说这些。
待得上官小青远离,嬴月儿才又冷哼着道:“她刚才的脸色,好难看的。娘亲,那女人是与你说什么了?”
“难看?”
叶凌雪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这个曾经的闺中密友,是见不得她半点好的。
估计是见了嬴冲给她送汤,夫妻间伉俪情深,又感觉不舒服了。
这就好似之前嬴冲说的,这里洒了醋,酸气熏天,她用鼻子都能闻到。
“不用管她!月儿既然你恰好来了,那就陪我去一个地方。”
叶凌雪对这次的约见,依然是有些不放心。哪怕有她父亲的印章为凭,也难保意外,只秋姨一人护卫,未必就能策万全。
恰好月儿来了,可以陪她走一趟。
如今她这女儿,可是堂堂伪镇国。此去无论任何异变,都可应付有余了。
那西苑亭,就在御花园的西面一角处.叶凌雪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准时赶至。
发现这里,已经被翊坤宫的宫女太监封锁,闲人难入。而她父亲叶宏博,早已在亭内等候着。
望见这情景,叶凌雪却非但不觉放心,反而眸中闪过了一丝忧色。也依旧将阮秋与月儿带了进去,只让这二人,在亭外等候。
“此女,莫非就是那个被嬴冲称为女儿,实则为机关造物的权天级人偶么?”
待女儿叶凌雪行入厅内,叶宏博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外面的嬴月儿:“据说她实力已至伪镇国,很是了得?”
“这是夫君与我的义女!女儿这次有些担心,所以将她带在身边,以备不测。”
叶凌雪神色坦然,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不喜欢别人这么看待月儿,哪怕她父亲,也是一样。
“此言有理,在这宫中,确实需小心为上,大意不得。”
叶宏博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却又微一拂袖,令附近的两位玄修,在亭中张开了阵法结界,隔绝内外。
然后这位,就直入正题:“你夫君身体如何?我听说他这次北上,还是动用了摘星甲?他武脉可已修复?
叶凌雪心中微沉,不过对此事,她早有所料,神情淡然的回复道:“北上之后,女儿就被他留在楼峰关,不甚清楚。之前在咸阳城里的时候,也没见他在女儿面前习练武道,只知夫君他一日时间里,有大半天都在睡觉。”
——这都是实话,半字不假。可只需语气上稍加变化,就是另一种含义。
“也就是说,他对你还有防备?”
叶宏博眉头皱成了‘川’字,而后深思着道:“这乃是人之常情。才短短数月,确实难得他信任。真不知我这女婿,武道修为到底恢复了没有。”
叶凌雪笑而不答,她不能在叶宏博面前撒谎。旁边玄修有侦测之法,只需她稍有异样,就可能被她的父亲察觉。此时的她,只是笑道:“可能恢复了亦未可知?夫君他若有一身高明武道,迟早会用出来的。”
叶宏博闻得此句,却反是笑了起来:“说得也是!”
确实,现在的嬴冲,并无隐瞒自身武道造诣的理由。
武安郡王府还没有嫡脉后人——这恰恰是北地世家最为担忧的,也是限制武安王府势力的最大桎梏。一位从支系选出的继承人,也永不可能与真正的宗族嫡支比较的。
此时他那女婿,若能以康健之身示人,那么安国嬴氏的势力,至少会膨胀半倍。没道理在这个时候,还要藏着掖着。
微一摇头,叶宏博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瓷瓶,放在了叶凌雪的面前:“你与他已是夫妻,近日有机会的话,把这瓶里的药给他服下。此物无色无味,他感觉不到的。”
叶凌雪却并未去接,只眼含愕然的看着叶宏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药?要用到‘无色无味’四字。
“看你这模样,难道为父会害你不成!这是为父费了极大力气,为你求来的育子之药。只需武安郡王服用了,定可使雪儿你,在一年之内诞下男婴——”
叶宏博面色祥和,仿佛慈父:“武安郡王寿元不定,最多只有四五年好活。这样的男人,指望不住,故而对你而言,子息才是最重要的。有一子傍身,才能在武安王府站稳跟脚。”
叶凌雪依然未去接,只觉嘴里发苦,一直苦到了心内,眼神则说不出的失望。
虽说在多年之前,她就已明白了她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可在心里面,却仍还残存着一丝不切实的期冀。
可在这刻,这父女间的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破碎。
育子之药?只怕不止如此吧?据她所知,世间任何类似的药物,都是夺人生机气元的虎狼之药。
深吸了一口气,叶凌雪面色平静了下来,只目光依旧隐含抗拒:“我会考虑。”
她仍未去接,答应的太痛快,只会使父亲他起疑。
“考虑么?也可,此物你就先拿着,半月之内给我答复。”
叶宏博说完这句,却又语气一转:“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回府看看你母亲,她身体不好,最近咳的厉害。还有凌武凌德,也很想念你。”
听得这句,叶凌雪不禁双手紧握,指尖已刺入肉内,脸色则忽青忽白。
她的父亲,就这么堂而皇之,以她的母亲与兄弟为质。
“还有这份名单。”
叶宏博又将一张信笺,放在女儿的面前:“你可代为父想想办法,”
叶凌雪蹙了蹙眉,将那信笺接过。只见里面果是一张名单,有着十几个人名,后面还有着对应的官位。无一例外,前面都有着神策军,与左金吾卫的头衔。
叶凌雪瞬时就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名,不出意外都是叶宏博,又或六皇子门下之人。而后面的官职,则是叶宏博准备为这些人升迁的官位。
神策军与左金吾卫,这就只能仰仗她夫君之力。(未完待续。)
四六三 贪天之念(二更)
“女儿办不到!”
叶凌雪毫不客气的拒绝,眼神冰冷:“朝堂大事,人事升迁,这非是凌雪能够置喙的。”
“只让你尽力而为!”
叶宏博倒也未强求,只语气温和道:“以雪儿之能,只其中三四人的话,应当不难?”
叶凌雪默然不答,面色青白。就在父女二人隐隐对峙,气氛略显凝冷尴尬之际,叶宏博突又挑眉一笑。
“是淑妃来了!”
叶凌雪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果见那萧灵淑,正在一群太监与宫女的陪同下行来。身姿窈窕,摇曳多姿。
叶凌雪对这位淑妃已不爽很久了,目里全是化不开的寒意。而当她视线,再望见萧灵淑身边的另一人时,更是面色微变,恶心之余,更是遍体生凉。当即就屈伸一礼:“父亲既有客人,那么凌雪就先告辞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岂还能不知,自己的父亲,是打算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事出来?
难怪他会选择在今日宫中,而不是几日之后的武威王府。
叶宏博见状有些错愕,眼神微怒:“难得淑妃与六皇子有暇至此,你就不见一见么?”
“有外男在,女儿的身份多有不便。”
也不待叶宏博同意,叶凌雪顺手将那药瓶与名单,都取在了袖中,而后直往那亭外行去。
“这两件事,女儿都会考虑。可父亲如欲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那么女儿这里,也不会在乎了。”
“混账!”
叶宏博面色青白,一声怒哼,却也无法阻止。只能凝声道:“那名单之上有二人,无论如何都需办到不可。还有那育子之药,两个月内,为父要听到你肚子里有动静。”
叶凌雪一口细米般的银牙紧咬着,牙龈处已有血丝溢出。可她却又将口中血,强吞了下去。
之后再未停留,带着月儿与阮秋二人,继续往那寿康宫的方向行去。
沿途撞见那淑妃与六皇子嬴天策,她甚至没有停留之意,只向那淑妃微微颔首,算是见过。
这不算是失礼,如论品阶。郡王正妃,可与淑妃相当。
月儿神情疑惑,她能感觉到叶凌雪体内压抑着的惊怒,不由抓住了叶凌雪的手,有些担心的问:“娘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外公他惹你生气了?”
“是很生气!”
叶凌雪也不否认,又深深几个呼吸,才压住了胸中的气闷之感:“月儿,你可知我与父亲,后来到底怎样了?”
嬴月儿吃了一惊,心想父亲他,果然将自己来自三十年后这件事,也跟娘亲说了。
可她接着又闭口不言,这件事她不是不能说。这与争龙之局无涉,不论是那因果之力,还是那些隐世圣人,都不会加以干涉的。
只是她担忧说出来,会让娘亲她更伤心难过。
叶凌雪却似已知答案,此时又转过了头,眼神伤感的最后又看了那西苑亭一眼。
最后他们父女二人,还是要反目成仇么?
可是父亲啊,你算计凌雪至此,将妻子与子女都视为棋子,难道就从没想过,会有一日,遭遇子女的反噬,被子女视为仇寇么?
此时那西苑亭内,萧灵淑也是眼神无奈的,看着叶凌雪的背影。
“看来你这女儿,对本宫成见极深。她对天策这样防备,只怕难如你愿。”
“这是难免之事,所谓女生外向,才不过嫁出几月,就心向他夫君了。不过几年之后,她就该知道,我是为她好。”
叶宏博已经平复了怒气,依然是一派儒雅风范:“日后天策的王妃,一定得是凌雪不可。”
萧灵淑闻言,却还是有些不解:“凌雪她,真是国母命格?”
“身贵为凤体,相母仪天下,这是昔年高人所断!我曾暗中查过,那位所谓的游方道人,有七成的可能是守正。”
见萧灵淑仍有不信,叶宏博又笑道:“再若不信的话,看看现在的武安郡王,就可知一二了。嗯,天策,你以为如何?”
萧灵淑不禁哑然,嬴冲与叶凌雪定婚之前,不过是一介纨绔草包。可在定婚之后,却在短短不到一年内,成为当朝武安郡王,一品柱国大将军。成为朝中,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嬴天策则是目光痴痴的,看着叶凌雪的背影。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朝着叶宏博深深一礼:“侄儿天策,愿求凌雪为妻!”
叶宏博闻言,顿时一阵朗笑。随后见萧灵淑与嬴天策二人脸上,仍有忧色,不禁微一摇头:“何需如此?只要她是我叶宏博的女儿,就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也不知是否巧合,此时叶宏博的视线,恰好与叶凌雪回望的目光对上,只见他那女儿眼内,竟仿佛是哀莫大于心死般的色泽。
※※※※
宫中的这场寿宴,直到夜间的戌时初,才终于结束。
嬴冲有些无聊的,回到了自家的马车里。这场寿宴到最后时,他就已成了陪衬,焦点从他这武安郡王,转移到了那几位皇子身上。
大皇子嬴不尤封宜阳郡王;二皇子嬴天佑封保国公;三皇子嬴去病封崇国公;四皇子嬴仇万,封汝国公;五皇子嬴瑾瑜,封兴平郡王;六皇子嬴天策,封康国公;七皇子嬴无忌,封永国公。
今日诸皇子封爵,早就被众人预知,可出人意料的,却是五皇子嬴瑾瑜,竟然越过了前面三位兄长,得封王位。
陛下他,看来对这五皇子嬴瑾瑜颇为看重。可这位又出人意料的,将只有十四岁,还未束发的七皇子嬴无忌,册封为永国公。
这到底是何用意?
嬴冲不解的摇了摇头,懒得去想。且这件事,也轮不到他来头疼。
按他好友薛平贵的说法,此时京城中的四大郡王府,早已是上岸了的一群人。
无论是哪位皇子继位,对他们而言,都无区别,也无甚紧要。
不过今日夜里,咸阳城中的薛家与李家,想必将门庭若市。
而也就在这时,他望见妻子叶凌雪,走上了马车。不但一身气息寒洌,手上更包了布帛,有一丝血腥气味传来。那双明媚的眼,也成了杏红色,似乎才刚哭过。
嬴冲的面色,顿时就凝冷了下来:“可是林太后,她寻你的麻烦了?”
这个老虔婆,敢情她是真不顾日后林家的死活了。
叶凌雪却摇了摇头:“不是,林太后待我虽不亲热,可也未曾有半点为难处。只是刚才在宫中。父亲他寻我说话了。”
稍稍犹豫之后,叶凌雪还是将那名单取了出来,交给嬴冲。
“他说是这些人中,至少需提拔两人。”
嬴冲随意的扫了那名单一眼,而后失笑,心想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哇,这名单所列,几乎全是四品镇将一级,甚至还有求一师镇守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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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四章 怒发冲冠
“原来如此!”
嬴冲似浑不在意的将那名册收起,笑容依旧。这位岳父插手禁军之心,他很早就知道了。如今自己执掌神策军与左金吾卫,叶宏博自然会想要从自家的女婿这里下手。
“这件事我会安排,你无需忧心。”
叶凌雪愣了愣神,仔细看了嬴冲一眼,随后哑然失笑:“用不着的,这件事,我自会安排。夫君可还记得,之前凌雪让你隐忍一年之语?”
“到底怎么了?”
嬴冲一阵错愕,有些不解。这个约定,他自是记得。且直至现在,都在遵行,从未在外人面前动过武。
“没什么,凌雪只是想要谢夫君。”
叶凌雪抚了抚头发,眼中微含苦涩与决意;“夫君既能践行与妾之约,那么妾也不会让夫君失望。最多一个月,凌雪就会解决此事。”
嬴冲闻言,却眉头大皱。本能的感觉,叶凌雪与其父见面,只怕还不止是这份名单那么简单。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他有心想要问个究竟,叶凌雪却干脆是靠在了椅上,做出了闭目养神的模样。
嬴冲一看,就知他妻子是不愿再多说了,估计自己问出来,也不会有结果。
一路无话,一刻钟后,车队就已回到了武安王府。叶凌雪下车之后,就直往那吴不悔的居处行去。
而嬴冲则是看着叶凌雪的背影,然后一手抓住了嬴月儿。他妻子不肯说,可月儿一定能知一些端倪。
果然只须臾之后,嬴冲就已明白了究竟,然后就咬着牙,咯咯冷笑:“萧灵淑,六皇子?有些意思,我这岳父,可真是了不得。”
那样的场合,嬴月儿看了不懂,他嬴冲又岂能有不知之理?
嬴月儿则眼神惊悚的退后数步,看着她的父王。也不知何时,嬴冲竟已把那离别钩抽了出来,正挥舞摆弄着。
“康国公,嬴天策么?”
嬴冲蓦然又将离别钩,插回到了鞘中,大步行往院内,目中始终都是杀机森然。
“唤嬴鼎天来见我!”
世间男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夺妻之恨,他嬴冲也是一样。尽管那嬴天策仅只是图谋,可也让他怒火攻心。
今日之事,应该还不止如此,叶凌雪去寻吴不悔,必有其因。可嬴冲已不在意。他相信凌雪,一个月后必定不会让他失望。
倒是嬴天策与萧灵淑这对母子,真是不想活了——
同一时间,在武安王府右侧的一间小院内,叶凌雪正看着吴不悔,将那瓶中的一滴药,滴落入瓷碟中。
吴不悔先嗅了嗅,随后又用各种色泽的长针试探。片刻之后,她就微一凝眉:“这是育子之药,可也含剧毒。”
“毒?”
叶凌雪微微变色,她原以为,这育子药的药力,可能较为凶狠而已。
“确是有毒不错。”
吴不悔眼神怪异的,看着叶凌雪:“不知王妃是从何处得来?此药确能助王妃孕育子息,可也会有余毒伤身,不但服用之人,活不过十载,便是生育出来的孩儿,也会有病症在身,甚至可能会影响母体。以我之见,此药还是不用为佳。”
叶凌雪却再说不出话来,只觉是浑身发冷,整个人如坠冰窟。
※※※※
太后寿诞之后,嬴冲就又开始了忙碌。
天圣帝本是欲令他早些上任,早些掌握神策军。可枢密院那边,却给了他长达四个月的假期。裴宏志的目的,不言自明,是为拖延时间,天圣帝自不能使其如愿。
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假期被缩短到两个月。
不过这两个月,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清闲下来。针对白王府布局,查探淑妃母子根底,被嬴定求着请旨****嬴非与嬴宫几人,顺便还要吓唬一番那个上官小青——总之一堆的杂事要处理。
之后他还需要去赶赴各家的宴会,还有宴请咸阳城中的亲朋好友,以及宗党门人等等。
他本性不耐应酬,可也有几家,是不能推脱的。比如武威郡王府,武德郡王府,齐王府,还有薛平贵的老娘宣阳长公主,枢密正使荣国公等等。
这些人或是长辈,或是曾对他照拂有加,或是如今利益相系,嬴冲绝不敢失礼。
之后也必须回请不可,还有嬴氏一族亲眷,在京城中的得用之人,都需联络感情。再还有那来自北方四州宗党,也同样需亲自接见不可。
嬴冲立场站在天圣帝这边,必定会有损世家利益,这就需他加以协调,安抚各家不可。
此事不难,北地大族都已吃过民乱的大亏,如今风气都较为开明。此时也并无多少隐田隐户在手,大多都心想我们北面士族吃不到嘴,你们南方之人,也别想吃。对于天圣帝的清查田亩之政,反而是出人意料的热情。
就只这没完没了的宴会,让嬴冲有些头疼,他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幸在此时,叶凌雪站了出来,显出了当家主母的手段气魄。安国府的几次大宴,都是办得有条有理,几无瑕疵。让与宴之人,都交口称赞,乘兴而归。
九月十一日献捷入京,直到十九日的时候,嬴冲才总算结束了他口中的‘地狱’之旅。
不过忙归忙,可因叶凌雪执掌中馈之故,嬴冲并没误了正事。
回到咸阳之刻,他就已开始厉兵秣马,准备寻那白王府的晦气。
此妖盘踞雍州数百载,洞府中金银成山,不但是他的肉中刺,也是他眼里的盘中餐。
不过嬴冲却也不敢大意,自他南下之后,这白王府至今都反应平平,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妖王白夜,只需稍稍有些脑袋,就该知武安王府,必定会出手报复。这雍州之地,白王府也再没可能呆得下去,
可这位却非但没有逃离之意,反而继续占据雍州一带的清江水道,这必是有所依仗。
故而嬴冲,并不急于动手。他现在一方面是让玄雀,探明那白王府异动,看看能否查出妖王白夜的背后之人;一方面是大举借贷,准备为月儿及张承业,汉尼拔三人,更替或升级墨甲。
此时武安王府的信誉,自非是以前的安国府可比。只是现如今,咸阳城也因北方大乱,许多世族借贷了银钱之故,出现了短暂的钱荒。各处钱庄也是银钱吃紧,肯拿出一分以下低息借贷的,实在不多,
嬴冲费时数日,才勉强凑齐了一千八百万金,加上内库那边,合计三千三百万,银钱的数量倒也勉强够了。只因天工坊那边,欠个几百万金无甚紧要。
有了这钱,他甚至不打算为‘妖焰’升级,而是准备另造一尊仙元神甲。
——严格来说,这其实并非是为嬴月儿铸造,而是嬴小小的专用神甲才对。
一来这具甲的专用兵器是剑,而非长枪;二则是神甲的根基,正是盘古剑神经,可说是为嬴小小她量身打造。
除此之外,则是汉尼拔那具大地装甲的修复,以及为张承业制作的全新神甲,大约要花个七百万金的样子。
至于他的大兄二姐那边,朝廷总共投入七百万金,加上嬴冲四百万,平均每尊乾元甲,是五百五十万金。
这个价格,已可打造出两尊极其强悍的神甲了。似许褚的‘虎神’与九月的‘玄射’,毕竟是稀世少有,且整体的性价比,其实不高,
这些投入,将他带入咸阳城的备用银钱,都花到河干海净。也把他的妻子与一众家臣,都给吓坏。
加上之前,武安王府的负债,已高达三千九百五十万金,这已相当于国朝五分之一的岁入。
只有郭嘉,对嬴冲的举动,颇为理解:“虽说这是寅吃卯粮,可值此太学主入关,朝争纷乱之际,我武安王府不能不预做筹谋。”
他唯独只期望,嬴冲能够凭借这三千三百万,真正寻到抗衡太学主的对策。
幸在又三日之后,沈万三终于到来。不但为嬴冲带回了八百五十万金的银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更携来了数以千计的人偶零件,还有十七尊有主的天位神甲。其中还有二尊,竟是乾元阶位,都价格低廉,让嬴冲颇为惊喜。
二手神甲的正常价格,是二百五十万,可因这二尊甲本身有些地方破碎,且无人炼化血脉之故,嬴冲的入手价,只有九十万金,
也就是说,只需他将二尊神甲修复,炼化了源血印,就可很轻松的,将至少二百万金纳入怀中。
这样的生意,每年做个十七八次,便可年入两千万。只可惜乾元甲的数量,过于稀少,整个中原七国,估计都不会超过四千尊。类似情况的,实是少而又少。
那黑市里倒是有着至少三十尊乾元甲,可嬴冲不敢大肆买入。而以沈万三的渠道,一年入手个五六具,就已很不错了。
倒是坤元甲与人元甲,市面上有许多,且无需顾忌。
不过相较于炼甲,嬴冲更倾向于从对头的手中抢夺,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又哪里能比得上抢钱快捷?
嬴月儿那边,也是进展顺畅。这次沈万三带回来的零件,价格昂贵,总计花了嬴冲百余万金。
可这贵有贵的道理,也极划算。当第二日,嬴月儿从炼神壶里出来的时候,浑身就都换过了一身仙元阶位的零件。一身骨架,已能完整承载那半步神元阶的动力核心之力。
此时的嬴月儿,从内到外,都是真正的玄天境。且这位又顺便将自己不用的零件,给她的侍女‘千雪’换上。
可惜的是,嬴月儿虽对之期冀万分,嬴冲也将自身的武道意志,刻录入千雪的精神核心内。可这位小侍女,智力虽大大的增加,反应更灵敏了,实力方面亦超出了大天位等级,可依旧未能觉醒一个生灵,最需要的‘灵识’。
这使嬴月儿伤心不已,将自己关在了壶里,整整几天时间,都是意志消沉。
嬴冲心中痛楚,几次想要开口,道出真像,可最终还是鼓不起勇气,哑然无言。
此时他最庆幸的是,月儿她还有叶凌雪相伴。三日之后,月儿她总算又振奋起了精神,陪同小小一起,继续助嬴冲参悟盘古剑神经。(未完待续。)
四六五章 突飞猛进(二更)
自从入咸阳之后,嬴冲在盘古剑神经上的进境,就进入到了一日千里的阶段。
一方面是因他对霸王枪内的‘无面天君’,越来越熟悉。抗衡那位剑斋祖师的时间,从最早的一合而败。到了现在,往往需五六十个会合后,才会在那位的剑下败北。
另一方面,对盘古剑神经的参悟,也使他的枪法突飞猛进。对这本上古剑典中武道奥义的领悟,对剑典所蕴‘天道’的观感,令他的武学根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超绝之速,迅速增长着。这也令嬴冲的战力,与日俱增,直接影响到了他在霸王枪中的战力。
仅仅一个月,嬴冲就已感觉,自己对盘古剑神经的掌握,开始登堂入室。
按照月儿的说法,似他这样的武道修养,无疑已是进入了玄天境后期的层次。
到得此时,嬴冲他也开始着手准备着,嬴小小的‘革新’秘法。
为邪樱枪准备的三枚权天级妖丹,早已准备就绪,就等合适的时机到来。
此事他已是十拿九稳,尽管没可能完全领悟盘古剑神经,可对于小小她未来的方向与道路,他却已能较为清晰的掌握。
这一次的‘革新’,小小她到底需要什么,嬴冲亦是心中有数。
十月十日,是凤凰初生之日,也是这一族,最佳的涅槃再生之时。双十之日,象征革新。
嬴冲在谨身堂的地下宝库中,提前布置了一个规模宏大的灵阵。又以数位权天级驻守,为他镇压此方元灵。
——自‘仪同郡王’之后,嬴冲在京城里的这座安国府,就已往外扩张了一倍有余。
尽管嬴冲还未来得及将这府邸扩建,可咸阳官府,却已提前将南面的五千亩土地,划入到武安王府的名下。
这也同时意味着,嬴冲可以在王府之内,使用更多的灵脉。
可这一次,为使小小她的‘革新’,能够尽善尽美。嬴冲完全不惜工本。不但准备了大量的珍稀材料,更准备动用超出武安王府限额之外的灵脉。
此举势必会惊动咸阳官府,不能不以多达四位的权天级坐镇。一方面护法,一方面则是为掩饰‘罪行’。
等到清晨时分,日月开始交替之时。嬴冲准时将邪樱枪,刺入到了嬴小小的肚腹之内,瞬时无数的涅槃真火,随之汹涌而入,燃烧着嬴小小的躯体。
后者一直忐忑不安,可当邪樱枪刺进来的刹那,却反倒是平复下了心绪,一面全力维持着自身的意识不散,一面在这涅槃真火的烧灼中,全力使她的元神得以超拔。
嬴冲同样感觉浑身剧痛难当,二人精神相系,性命相连。此时小小体内承受的痛楚,也有三分之一,反馈到了他的体内。使得嬴冲七窍溢血,一身意念,几乎崩溃。
他这时才真正信了,当初月儿对他说的那句话。别看小小她表面是那副随波逐流,懦弱胆小的模样,可论到心念之坚韧,意志之强大,世间无人能超越其上。
而今日他嬴冲,只是体验这三分之一的痛楚,就已觉承受不住。可小小她不但能够支撑,还能让自身意念,处于最佳的状态,甚至借此机会得以在‘涅槃’中拔升,更进一步。
嬴冲用了整整半刻时间,才初步适应了那遍及全身的剧痛。之后才分出了余力,助嬴小小重构身躯。
整个涅槃革新的过程,小小自身才是主力,可嬴冲亦有引导之责,且极其的关键。
从‘万象’的根本着手,尽可能的强化小小她的‘拟化’之能。再然后,就是往盘古剑神经方面,稍作倾斜。她的体内,需要一些特殊的构造,才能减轻使用剑典时的负担,最大程度发挥出这本上古剑典的神威之余,又能使小小,可以抗拒剑斋祖师的反噬与夺舍。
而这后者,恰恰是嬴小小办不到的。
之后一人一兽的意念,都双双进入到无我无他,无念无识的状态,
直到夜间,小小那几乎被涅槃真火完全焚化了的身躯,终于恢复如初。
原本这小家伙,像个通体银白色的面团形状,可此时其躯体,却变化成了淡金色泽,更闪动着赤霞般的灵光。外观看起来美轮美奂,就好似一团金红色的宝玉。
不过此时的嬴冲,根本就无瑕去观察小小她的变化,直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这一晕迷,就是整整两日时光。两日后的清晨,嬴冲才终于恢复了意识。
清醒之后,嬴冲第一个感觉,是他的意神诀,又再次大进了,神识大涨。
这在他意料之中,在那涅槃革新的过程中,他的元神,同样经历着那仿如地狱的锻打烧灼。元神有所进益,自是理所当然。
其次是他的肉身,也大幅度的强化,正在向大天位境靠拢,已无限的接近。
说他现在,是一位真正大天位强者,估计也无人能提出疑义。毕竟嬴冲体内的阴阳丹阵,早已不能以外丹视之。
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不下于真正的大天位境强者。
“这是,小小她那边的反哺么?”
嬴冲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嬴小小她的‘涅槃’,也直接影响到了自身的躯体。
作为与嬴小小精血相系,性命交连的存在,嬴冲几乎等同于经历了一次‘革新’过程,进而使他的肉身,得以大幅度的强化。
而嬴冲之所以说是‘反哺’,则是因小小体内沉积的灵药。其中很大一部分药力,都渗透到了他体内,成为他肉身强化提升的助推剂。
心中欢喜,嬴冲又开始检验起了小小她体内的变化。这次的‘革新’,嬴小小经历的痛苦更多,神识损耗更剧,故而直到此刻,她都未能恢复清醒。
不过这小家伙,已确确实实,踏入到了玄天境界。从此成为天地间,又一位实力强横的‘大妖’。
甚至可以用‘妖王’二字称之,纯血神兽的战力,一向超越其他普通妖类一到两个阶位。
就不知那盘古剑神经的威能,这小家伙最终能得几成?
同是玄天位的小小与月儿合体,战力到底会拔升到何等层次?这可真让人期待——
嬴冲万分期冀,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小小她苏醒之日,
小小她却直到三天之后,才清醒了过来。而这小家伙在革新之后,第一次与月儿合体的结果,就使嬴冲大喜过望。
谨身堂中,孔殇及九月二人联手,亦非其敌。以月儿的骨架与动力核心基础,小小再以拟化之能补充强化。一身无论是力道还是身体的强度,又或是气元量,都全面超出普通的权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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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六章 剑道宗师(双倍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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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嬴冲看来,此时小小与月儿二人合体后的战力,已远超于霸王枪内的那位剑斋祖师之上。
这就是等于是以权天境之身,与半步圣人级的武道修为结合。若能再配上一具相应的仙元阶墨甲,那就再完满不过了。
可即便没有仙元甲,孔殇与九月一样是被小小她给‘碾压’。哪怕后者,使用的是并不合身的‘妖焰’甲,也仍是在短短二十个回合之内,就挫败了孔殇九月。展现出了能与太学主抗衡的潜力。
——之所以是二十合,才将孔殇九月击败,一是因小小实力大进,不能完全掌控自身力量,配合不畅之故;二则是那仙元甲,还未完成。
一旦这些都整合完毕,二人联手之力,无疑可进入到伪开国。且是伪开国的中等层次,抗衡太学主五六百招都不成问题。
便是九月,亦为之赞叹不已:“就好似那女人再生似的,看来我死之后,她在剑道一途,又有了不小进益。盘古剑神经上的造诣,确已登峰造极,距离圣人,亦仅只一步之遥。”
她与那位剑斋祖师,乃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对小小她实力的评价,最是权威公允。
孔殇那边,亦是语含敬意,评价极高:“这位剑斋祖师,确实不俗,只论战力,我与她不相上下。可以战成平手。可如论对天道的领悟,她胜我一筹。”
他之所这么说,是因哪怕嬴小小与月儿分开之后,也能与他战个不相上下。
双方在不使用墨甲的情形下,只交手了一两百回合,就不得不浅尝辄止。
双方真要分出胜负,至少要到三天之后——这在孔殇眼中毫无必要,也无意义。
强者之间交手,往往三五十个回合内,就可知彼此的上下深浅。而此时在孔殇看来,嬴小小无疑是与他同一层次。
以玄天之身,配上一具仙元甲,单人的实力,就可至上镇国阶——
嬴冲亦觉满意之极,他唯独可惜的是,二人合体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最多只能持续一日时间。
除此之外,嬴小小施展盘古剑神经时,那神念中传来的冰冷感觉,也令嬴冲很不舒服。
正如月儿所言,嬴小小是‘剑斋祖师’意志的容器。在很早之前,静池剑斋之人将盘古剑神经的副本,篆刻到小小体内时,就也把‘剑斋祖师’的剑意,同时植入到了她的元神中,
此时看似是嬴小小自身的意志,在驾驭着她的躯体,可其实依托此躯施展那盘古剑神经的,正是那‘剑斋祖师’的意念残留,与嬴小小自身意识融合的产物。
万幸的是,每当嬴小小收剑入鞘时,那元神中的冷冽之感,就会消失无踪。
他的本命灵宠,并没有被那位‘剑斋祖师’,夺取意识的征兆。
反倒是嬴冲,武道方面的造诣,又再次突飞猛进。
每次小小演剑之时,他都能受益匪浅。只短短的几日,嬴冲对盘古剑神经的领悟,就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就等同是一位半步圣人境的剑道宗师,在为他演示着剑法。更因双方心灵相系之故,他能窥知嬴小小每一剑的意图,每一剑的要旨。
且每一次嬴冲冥想入定时,就有数以千计的剑经经文,无数的剑光形影,强行灌入到他的脑海之内。而苏醒之后,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就会悟出许多剑法精义。这应是剑斋祖师的意念残留,以共生之故,使他受益。
小小苏醒之后的第七日,嬴冲就已可在霸王枪内凭一口剑,连续击败近九成的同阶战魂。
而在此之后,他的剑术依然是与日俱增,
嬴冲心想自己似这般下去,搞不好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就尽数悟得这本盘古剑神经的精华。在枪道登顶之前,首先将他的剑术,推升到登峰造极的层次。
“——小小她的剑体已成,也就是说,如今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么?”
嬴冲口中所谓的东风,自然是指墨甲。
要打造一具仙元墨甲,过程繁复之至。首先需天工大宗师设计出神甲图纸,之后再请权天位以上的玄修出手,按照图纸炼制零件,将之拼凑组合。
全套过程,一般至少也需一年左右的时光。
可要抗衡太学主,这具仙元阶的墨甲,亦不可或缺。
嬴冲不吝钱财,哪怕多花个四五百万金,也需在三个月内,见到那具为小小打造的仙元甲。
可问题是如今,他连那设计图纸,都还不见踪影呢——
这倒非是因天工坊与他的泉叔不用心,不出力。而是谢清泉,始终未能见到嬴小小‘本人’。
不能知嬴小小的武道特征,又如何能为她量身定制?
看来近日,自己是该抽时间,再去天工坊拜访了。
不止是为小小这尊仙元甲,还有张承业与汉尼拔的墨甲,也同样在劳烦天工坊制作与修复。
说来之后的这些时日,自己需要做的事情,真是多不胜数。墨甲是一件,准备接手神策军是一件,抽空去拜访孙师又是另外一件,以及其余种种。
除此之外,他还要想办法,去寻那淑妃母子的晦气。妻子被人觊觎,怎么可能忍?
不过此事急不来的,需要小心布局,谨慎从事。毕竟是圣上的宠妃,嬴冲不愿天圣帝为难。所以这件事,他要做的了无痕迹才好。
总之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不能让那淑妃抓到把柄,顺带还要扇一扇那叶宏博的耳光。
对于他这个岳父,嬴冲已没有半点敬意。
只是就在嬴冲,正忙碌着自己手头诸事的时候,武威王府那边,却忽然有一个‘噩耗’传回。
七日前,他的岳母李珂,在前往咸阳城南三百七十里外长春观烧香之时,因车夫一时不慎,马车落入到悬崖之下,尸骨无存。
嬴冲当时,就是一阵愣神。随后就带着叶凌雪,匆匆前往武威王府。既然是七日之前,又是‘尸骨无存’,那就等于是确定了死讯。
不过沿途中,嬴冲却在看着一脸哀意的叶凌雪。思忖了良久之后,嬴冲还是决定开口:“岳母那边,可要帮忙?”
叶凌雪毫不觉讶异,只是好奇反问:“夫君是怎么看出来的?”
“凌雪你哀而不伤,只怕岳父那边,也会看出端倪。”
嬴冲心情轻松了下来,之后就笑着摇头:“再有月前之事,为夫若还猜不到。岂非是无能?”
叶凌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后也不客气:“正要夫君相助!我娘她现如今正由师尊庇佑。可日后能护住娘亲她万全的,也就只有夫君一人而已。”
这诈死脱身之策,其实也是挑衅了整个双河叶氏,蔑视了礼法。一旦被叶宏博寻到了行踪,那必将引发叶氏一族的震怒。
而如今满朝上下,能与叶氏对抗的,也就只有其余三大王府。
“本王自然不会让岳母受了委屈。”
嬴冲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有些不解的问:“只是凌雪,这样真的好么?”
他不信以叶宏博之智,会看不出其中究竟。那个人,又岂会善罢甘休?这就等于是父女间,彻底翻脸了。
可国朝上下,都首重一个‘孝’字。一旦有叶凌雪不孝的传闻传世,朝野上下都必将为之沸腾。
那对于叶凌雪而言,却等同是跌落地狱。裴宏志必定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无论儒法二家,朝堂中所有人的刀锋,都将指向叶凌雪,再以此为支点,辐射整个武安王府。
嬴冲这里倒没什么,却担忧妻子,会顶不住这千夫所指的压力、
“无妨的,母亲她早已有意入道,只愿一生常伴青灯。离了武威王府,她会更好过得多。”
叶凌雪说完这句,又有些狡猾的笑了起来:“这次送葬之后,大哥与二哥,都会搬入到武安郡王府居住。不知夫君,可愿接纳?”
“搬入到我这?”
嬴冲陷入了凝思,半晌之后,也是笑意盈盈:“原来如此,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愧是我家爱妃。”
叶宏博以孝道钳制叶凌雪,叶凌雪则以‘不慈’反制。
三兄妹都不愿居武威王府,都与叶宏博不合,那么别人会怎么看?
别人固然会认为他们不孝,可也会认为其中必有缘故。错非叶宏博为父不慈,何至于此?
而一旦坐实了‘不慈’的名声,他那岳父,以后在朝堂中必定寸步难行。
所以最后,双方只有妥协一途。
不得不说,叶凌雪使出的手段,真是漂亮!送走了唯一的弱点,就可进退自如。
只是想及那两个蠢蠢的舅哥,即将与自己朝夕相处一段时日,嬴冲就又觉头疼。
“夫君,你刚才,是在为凌雪担心么?”
叶凌雪此时,却又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似猫儿般拱到了嬴冲的面前:“容雪儿问一句,如有一日,雪儿真因此事,被父亲他贯以不孝之名,夫君会怎办?要休了凌雪么?”
嬴冲却走神了,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胸中一阵‘砰砰’的跳动。正想一口咬下去,腰间的软肉却传来了一阵剧痛。
眼见凌雪的眼里满含不耐,嬴冲也眨了眨眼,神色无比的认真:“为夫不会与人讲道理,只会杀到没人说为止!”
哪怕是朝中,从此血流漂杵——
“哼,你就只会说这样的漂亮话!”
叶凌雪怒锤了锤嬴冲的胸膛,以示不满。不过当她转过身时,却是面若红霞。
她听出来了,夫君他是认真的——(未完待续。)
四六七章 翁婿成仇(二更求月票!)
当嬴冲夫妻二人的马车,来到武威王府的时候,这叶家上下还在为是否要为叶二夫人发丧而争论。
毕竟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此时办了丧事,日后叶二夫人活过来了怎办?
嬴冲倒是很乐意为岳母举丧,盖棺定论的。可他与叶凌雪现在,毕竟是外人,在这方面不好发话。夫妻两人只能一个劲的掉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嬴冲则一边哭,一边腹诽。叶凌雪她自己只用生姜擦了眼,可却为他涂了芥末。这让他难受极了,哭起来比之叶凌雪这个正牌女儿,还要伤心。
这个模样,倒是把对面叶凌武与叶凌德两个混蛋,看得愣怔不已。这二人估计还不知真相,为嬴冲之举感动不已,以为他与母亲之间,真是感情深厚,
只有叶宏博看穿了一切,一直都是用喷火的目光,望着他们夫妻两个。
叶老郡王估计也明白究竟,神情既是恼火,又是无奈。不过对他叶凌雪,也并未苛责,最后只是狠狠瞪了他们两眼,就亲自拍板,以二年为期。二年之后,若还再寻不到叶二夫人的下落,再告哀发丧不迟。
叶宏博自是极力反对,可这位倾尽全力,也只把二年之期延迟到三年后而已。
在嬴冲看来,这倒也不错。对于叶凌武与叶凌德两人而言,其实颇为有利。
毕竟大秦官制,父母死后,朝中所有文武,都需守孝三年,丁忧辞官。可这三年时间,恰是最关键的一段时日。
这所谓的‘丁忧’,其实是儒门带来的臭规矩,之后法家也无奈认可,于是这守孝之规,就在大秦朝中蔓延开来。
虽未有明文规定,可要是谁敢不遵,就要被戴上不孝的帽子,名声臭不可闻。
可在嬴冲看来,这简直就是不近人情,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孝道。自己不为父母他们守孝三载,难道父母就会以为他不孝了?
孝与不孝,都要看生前如何,身后你再怎么装模作样,也只是装给别人看的。
这儒家一脉的礼法规矩,真是臭不可闻!
他若有一日掌权,就干脆把这守孝的时间,明文确定为四十九日,
好不容易待议事完毕,就有下人来寻叶凌雪。是那叶宏博,要招叶凌雪去见他。
可却被嬴冲拒绝,强行拉着妻子就往门外走。这仍旧是儒门的礼法。妻子嫁后,就当以夫为天。便是父母,也要居于其后。
最后那叶宏博无奈,只能亲自寻了过来。三人一见面,叶宏博就神情阴沉,毫不客气的训斥女儿:“你母亲她在何处?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叶凌雪想要答话,却被嬴冲强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我看真正胆大包天的,是岳父大人你才对呢!”
叶凌雪神情微动,定定看了嬴冲的背影一眼,然后就很听话的缩到了嬴冲的身后。
叶宏博的目光,也果然转向了嬴冲。这位受此挫折,倒并未怎么气急败坏,只眼神阴冷异常:“凌雪她在胡闹,你嬴冲也要护着她不成?”
“本王不护爱妻,难道还能帮你这为老不尊的岳父?”
嬴冲嘿然一哂,蓦然前行二步,眼如刀锋般与叶宏博对视:“岳父大人,我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宏博眉头微凝,此时他竟从嬴冲的身上,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势。不逊于那些登峰造极的武者,使他只觉阵阵心悸。
“本王嬴冲,乃当朝武安郡王,一品柱国大将军,加镇国上将衔,领神策上将,节制左金吾卫!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算计本王?是双河叶氏,还是你身后的那位淑妃?嗯?”
叶宏博一言不发,与嬴冲那双充满野性与杀机的眼对视着。他面上虽毫不相让,可心中已隐隐感觉到不妙。
他错估了叶凌雪的反应,没想到他的女儿,居然能使出这等决绝的手段。也一样低估了嬴冲,这个曾经的纨绔,竟然没有半点隐忍之意,对他也敬意全无。
“又或者岳父以为,你是凌雪他的生身之父,本王便会对你手下留情?”
嬴冲说到这里,就是一声冷哂:“那本王倒是有一言相告,岳父你想太多!既是岳父定要与本王为敌,那么本王也奉陪便是。”
嬴冲已懒得再与叶宏博纠缠,依旧是拉着叶凌雪的小手,往门外行去。
他一向信奉说不如做,今日把话说到就好。接下来,就是各施手段了。看看是叶宏博他技高一筹,还是那淑妃母子,被他踩在脚底下永不翻身!
叶宏博却觉面上挂不住,也不肯就此放二人离去,当即就是一声怒喝:“给我站住!”
嬴冲果然停住,然后眼神似笑非笑的,瞄向了身后:“岳父莫非是打算在这里,与本王吵上一架。其实本王,倒是无所谓的——”
叶宏博闻言皱眉,四下扫望了一眼。只见那些亲眷客人,还有叶家的奴仆等等,都是眼神错愕,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看过来。其中更不乏有人,摆出一副看笑话的神色。
心知这里,确不是合适的争论之地,叶宏博一声轻哼,把手负于身后:“你们两个混账,难道真要逼本官鱼死网破?”
“所谓的鱼死网破,是要指凌雪她不孝?”
嬴冲一声叹息,心想他这岳父,真是没救了。之后他却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鱼死网破又如何?与本王何损?但如岳父真这么做,本王也会让某些人生不如死。”
说完这句,嬴冲就哈哈大笑着,走出了武威王府大门。
而后方的叶宏博,则是脸色青白变换,眼中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
同一时间,在武威王府内的某处,叶元朗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随后就一声轻叹。
“这就是老夫不愿意,将这武威王府,交给你二叔的原因。如论才能,宏博之才,十倍于汝父。可他从小为人,就太过自我,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什么人都不在意,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性子,如何能统御这诺大的武威王府?”
说话之时,叶元朗已收回了视线,转而目望天空:“他总以为是老夫偏心,不允他习武,夺了他承爵的机会。可老夫是真的不敢如此——”
后方肃立的叶府长孙叶凌空,俯身默默不言。在他的眼里,多少有些轻松之色。
他这二叔,确实是才华出众。少年时习武的天资,也很是不俗,错非叶元朗禁其习武,日后的择甲大典,多半是由这位二叔胜出。
之前武安郡王府崛起,权遮北境,说实话他是有些担心的。可到今日,他总算是能稍稍放下这心中重负。
“祖父所言,也不尽然。他对淑妃母子,就是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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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八章 踏平一切(三更拜求月票求推荐!)
“真的情深意重么?我看不尽然。”
叶元朗却眼透哂意:“我看他,只是忍不下那口气而已。宏博七岁习武,至十岁时老夫阻之。十六岁与淑妃两情相悦,也同样被老夫拆了缘分。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与老夫斗气而已。”
叶凌空倒是不在意叶宏博,是否真的对那淑妃情深意重。他说这句,也非是真心为叶宏博辩解,只是试探祖父心意,兼显自己为人公允。
“那么二婶怎办?以孙儿之见,婶娘他定然还在世,此刻多半是在长生道那位真人之手。此事一旦走漏了风声,必定影响我叶家数千年声誉。是否要遣人——”
“我们叶氏,就当她死了吧。”
叶元朗回过头,见叶凌空是真的忧心忡忡,不甚赞同的神色,不禁哑然失笑。当下他又随手将一份文书,递到了叶凌空的手中。
“你看看这个再说!”
叶凌空略觉惑然,可当看过之后,却是一阵诧异无比:“李家这是,要和离?”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份‘和离’的文书。
按照秦律,夫妻离婚有着‘休妻’与‘和离’二种形式,前者自不用解释。而后者,则是按照以和为贵的原则,夫妻双方和议后离婚。如此一来,可不损女方声誉。不过这通常是丈夫一方,犯有过错的情形下。
可随后叶凌空就觉疑惑,这李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行此辱及叶氏门庭之事?
李氏也是大秦十七家一等世阀之一,这才有资格与叶府结亲。可一等世家之间,却也有区别。
叶、蒙、卢、王、嬴、裴六姓,如今哪怕是放诸于整个天下,都是最顶尖的权阀。
这李氏要与他们双河叶氏扳手腕,这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李氏居于西陲之地,一向都与武德郡王府亲近。只是近几十年,武德郡王家需固守凉州,就只剩下李氏在朝中独自苦撑,”
叶元朗淡淡一笑:“可如今武德郡王世子蒙文入朝之后,却将群臣都置之不理,只与武安郡王相善。二者之间,互访不下十次,如今更是结成了亲家,已为通家之好。”
叶凌空倒吸了一口寒气。已经明白李氏的底气何在。他生性虽不是特别聪慧的那种,可若到这时候,还搞不清楚其中究竟,那就有愧于老郡王这么多年的训导调教。
“也就是说,与其撕破脸皮,倒还不如让二婶,就这么离去?”
这份和离书,要他们同意是不可能的,可如不同意,李家后面,还有着风头正盛的武安郡王。甚至定武蒙氏,也可能插足。
这样的场面,极可能发生。在外人看来,嬴冲能够崛起,他们武威王府这个岳家居功至伟。
可他却最清楚不过,他那位妹婿,自始至终都极是谨慎,避免从叶氏这里借力。
那嬴冲如欲翻脸,并无道义上的负担。
而两方之间一旦互斗起来,诉于府衙之上,让人瞧了笑话且不论。以叶家之力,却未必就有能对抗这几家之能。
反正这丢人,他们是丢定了!
与其如此,似今日这般,反倒是最好不过。
“那小家伙的性情,由此就可见一斑了,性烈决绝至此。”
叶元朗如此评价着,面上却含着笑意:“他对凌雪,倒是肯真心维护。只是他没想到,你那四妹,也不是一颗软柿子,自有手段化解。”
叶凌空却有些不以为然:“祖父对这位武安郡王,是真的很看重?”
闻得此言,叶元朗不禁斜睨了孙儿一眼:“在你想来,是否以为武安王他的性情,只适合开拓,不利于守成?”
“是!”叶凌空坦然承认:“在孩儿看来,武安王他性情太过刚烈,或能横行一时,却难得意一世。”
且不说今次的变法,双方胜负难料。便只那天圣帝的寿元,就为武安王府的前程蒙上阴影。这位陛下虽对嬴冲宠信有加,可却活不了多少年。
一旦陛下身死,继任之人有谁能忍受得了嬴冲的霸道跋扈?而大秦朝中世族,又有几家不对嬴氏眼热?只是时机不当,暗自隐忍罢了。
“你能见得这点,可见是最近大有长进,确可为我叶氏的守成之主。”
叶元朗先是赞赏,接着却又眼含哂笑的,看着楼外:“可接下来的几十年,却必有乱世将临!要守住我叶家基业,绝非是一介守成之主,能够办到。”
说完这句,叶元朗又长身而起,伟岸的身躯,来到了窗栏之旁:“还有一类人,他们有能力打碎一切!拦了他的路,斩开便是;阻了他的道,踏平就可。我倒觉得,天圣帝若然驾崩,就是许多人走到末路之时。”
“祖父!”
叶凌空的瞳孔收缩,几乎凝成了针状。他没想到祖父对嬴冲那厮的评价,会是如此之高。
“是否办得到且不论,可既然已结下了这一门好亲——”
叶元朗发出了一声朗笑:“我叶家总不能要往外推吧?”
※※※※
嬴冲回府的时候,是与通政使裴让之同车而行。而叶凌雪,则暂与她的大姐叶凌梦同坐一车。
因武威郡王府门口的那场‘变故’,裴让之正神情略含探究的,仔细看着嬴冲。
嬴冲本人则是淡定自若,毫不觉不适,反是笑意盈盈:“裴大纳言此番特意寻本王密谈,可是欲为令公子求情?”
“愚纯之人,老夫暂无意让他重归朝堂。能得殿下怜悯,将他放过,就已心慰了,”
裴让之摇了摇头:“老夫此来,只是受裴相之托,为他带一句话。问你何苦决绝至此?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
“决绝?儒门先兵后礼,本王可是记忆尤深。”
嬴冲失笑:“本王月前那般折辱,裴相居然仍能忍耐,居然如此高看本王。”
裴让之神情淡然:“殿下你,确值得裴相如此。”
此时安国嬴氏手中,数十万边军禁军。还有北地冀宛二州,那些经历过战事的精锐,正是天圣帝,最倚重的支柱之一。
砍断这条臂膀,就等如是釜底抽薪。
否则有这百万大军震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便请大纳言转告,父母之仇,本王不可不报。陛下之善政,本王也愿鼎力襄赞。”
嬴冲说完,又意味深长的反问:“容本王斗胆问一句,大纳言如今,可是已与左丞相一党?”
这位虽也是姓裴,却是汉阳裴氏,与尚书仆射裴宏志的东河裴,并非是一家。
几千年前,二家的先祖,倒是一人。可这么多年之后,二家早已渐行渐远了。
故而嬴冲是万没想到,裴让之会代裴宏志发声。这位的通政使职司,在朝中极其关键,勾连上下,似如咽喉。一旦失陷,朝中必定再有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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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九章 嬴冲论政(求月票求推荐)
“只是代为传话,仅此而已。”
裴让之摇着头,神情平静。
这是实言,正因他一直以来,都无明显倾向,才能掌握住通政司。
“不过老夫私心以为,陛下之政,让我等世族惶恐。”
“哦?”
嬴冲略一扬眉,而后作出倾听状:“本王愿闻其详!”
他这姿态略高,裴让之却并不在意。只因知这位,确有这资格。
“平心而论,清查田亩,确为良政。一旦完成,可使天下田赋,激增近倍。于我等世族而言,倒也并无太大折损。可我等所忧,却是陛下他重用王安石等庶族士子之举,还有接下来的施政。”
嬴冲闻言,不禁哂笑。汉阳的裴家,可能真不在意私田,可其他人却未必然。
不过裴让之说的,倒也正是许多人,正在担忧之事。
“一旦被陛下他完成了此政,接下来会否还有其他举措?比如清理隐户,使天下子民不堪重负?比如改革税制,换个方法敛财伤民?比如摊丁入亩,将那丁税折入田中?又比如废弃九品官人,使寒门之人,真正得以与我等世族,同列朝堂?甚至解散各族部曲私兵,收兵权于朝中?”
嬴冲失笑,裴让之说的这些。都正是王安石当年在太学提倡之事。
这担忧也确非无稽,当清查田亩,清理隐户之后,天圣帝确有意厘清税制,向税赋下手。而如今的情形,也确实是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
大秦税制混杂,朝廷收入两亿余金,可其余还有将近六成,落入到地方官吏的口袋中。光是一个火耗钱,就使地方上的官僚,吃到满嘴流油。以至于朝廷收不上税,地方却被盘剥到民不聊生。
而摊丁入亩,则是天圣帝最想做的事情。人丁税在大秦是地方税种,每年收入达四千万金,都归地方官府使用。也就是说,大秦两亿子民,每人每年都需负担近二两纹银的重税。
可其实不止如此,有些地方常私自加税,推高税率,还有各种样的摊派等等。一位男丁的负担,高达五两甚至七两纹银。
需知一户中等之家,耕种十亩田地。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两纹银而已。可还有更多的失地之人,每年谋生都是艰难。
正是此税,促使大量隐户的诞生,许多人为躲避丁税而甘愿为奴,托庇于世家豪右的门下。
而摊丁入亩,将丁税折入田中,正可减轻大秦子民的重负。
对此他先避而不谈,只淡淡笑道:“可而今满朝上下,真正恐惧的,是陛下他要整顿吏治吧?”
这才是天圣帝,真正想要在私田与隐户之后,全力推行的事情。不能肃清朝堂风气,任何改革都是空谈,只会折腾百姓。
裴让之哑然,随后苦笑道:“此事老夫倒也不反对,似百里长息那般,确实太不像话。可这吏治肃清之后,陛下会就此收手么?殿下可别忘了,你们安国嬴氏也是世阀之一,八月宗人府与礼部重修世家谱,已预定将你的安国嬴,列为第四。”
嬴冲微觉意外,此事他倒不曾听闻。世家谱第四么?他还以为会是第六或是第七的。
毕竟比家世的话,武阳嬴氏祖上虽亦是累代二品,可还是远远不能与三王九公这些世家比较。
不过也说不定,他们是把嬴氏皇族的那些先祖,也算入了进来。
“——殿下身为冀宛宗主,北地四州无数嬴氏宗党,对您翘首以望。难道殿下就眼睁睁的看着,任由陛下他挖断我世阀根基?”
“根基么?”
嬴冲却眯起了眼,目现笑意:“那么裴大纳言以为,我等士族的根基,究竟为何?所谓的根基,真是这些田亩,这些钱粮?”
裴让之一愣,有些不解其意,不过嬴冲也未让他等待太久:“本王以为,世家之根基,绝非是这些浮财,而是荣耀,是传承,是家风,是智慧。敢问大纳言,哪怕摊丁入亩,哪怕行科举之制,这个世间,难道就没有世家大阀与勋贵豪右存在的土壤了?”
裴让之一阵愕然,他从未想过,眼前的武安郡王会这样发问。
不过按这位殿下想来,即便天圣帝把这些都做到了。该存在的世阀,还是得存在——
他有信心,哪怕是行科举之制,以汉阳裴氏的家风,仍能绵延千载以上,甚至更胜往昔。
除非后世,遇到鼎革之变,或者家中全是无能之辈。
可如真出现了这二种情形,那么无论天圣帝是否改革,裴氏也一样是灭顶之灾。
“今次北方之乱,正是前车之鉴,冀宛宁元二百余世家覆亡,难道还不足以警示?百姓之怨猛如虎,那些出身庶族的能人强者无出头之地,只能转投邪教,沉沦草莽。陛下改革,无非是从我等身上,取去一些无足轻重之物,去平复世人怨气。难道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知后悔么?”
“且我等世阀,又有哪一家,是真正靠田土里的粮食过活?不瞒大纳言,如今我武安郡王府有田近二十万顷,然而其余行商的收入,却是佃租的六倍以上。我家如是,想必裴家也是一样。再观大秦的商税,自从墨家崛起,七国间贸易一日胜过一日。九百年前,秦之商税,才只是三千万金左右。可到了天圣二十七年,却是一亿五千万金。”
裴让之陷入了长考,良久之后,才显出了苦笑之色:“原来如此,殿下你是这般想的?果然是文武双全!裴某,几乎就被你说服了。”
错非有着出众的文略,看透了本质,又岂会有这样的见解?
嬴冲则一声失笑,既然是‘几乎’,那就是并未被说服。
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正色道:“本王身为冀宛宗主,自不会让宗党失望。安石公有益于国之政,本王会鼎力相助。可若是他有祸乱朝纲之举,本王也不会任之由之。”
就比如那收缴部曲私兵,嬴冲不太认可王安石之政。以为皇权太过膨胀,并非好事。
即便要废部曲之政,也需以其他的方式,制衡皇权。
裴让之闻言,目中最后的犹疑之色。也终于消失:“老夫已明殿下之意!只是殿下想要达成所愿,只怕不易。老夫如是裴相,只需一个‘拖’字决,就可决定一切。”
嬴冲也觉头疼,近日他与谢安,郭嘉及魏征等人议政,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拖’字。
天圣帝重伤在身,裴宏志只需拖到陛下寿元将尽之时,新法就可不废而废。
“本王与陛下只能尽力而为!否则吾恐我大秦国祚不永。”
裴让之不置可否:“可殿下也需量力而为才好,否则日后,变法未成,殿下反成众矢之的!”
※※※※
车队过了三条街道之后,嬴冲才与裴让之告别。当叶凌雪回到自家马车里的时候,就又好奇的问嬴冲:“大纳言他与你说什么了?离去的时候,好似很高兴的模样?”
“无非是确认敌友,党同伐异而已。”
嬴冲不愿多说,不过眼神倒是颇为轻松。他这次虽未说服裴大纳言相助,可这位也保证了中立,且在某些特殊的情形下,予以助力。
最终能够不刀刃相见,那是最好不过,毕竟他现在的对手,有些多了。
叶凌雪笑了笑,再未多嘴。只把螓首依在了嬴冲的肩上:“刚才大姐她与我说,她现在过得很苦,错嫁了裴德诏,也看错了他——”
说话之时,她心胸之内,却是由衷的庆幸,还有喜悦。她真不敢想象,自己如落到叶凌梦那样,被夫君嫌弃无视的境地,会变成这样。又为之前武威王府中,嬴冲毫不犹豫的回护,而觉欢喜。
嬴冲却未在意这儿女情长,脑子里却还是想着之前,与裴让之谈的交易。再还有,就是裴宏志与自己那个岳父了。
尤其后者,叶宏博绝非弱者,这次必不会忍气吞声。想必近日之内,就会有所反应。
而自己先前,虽也有所布局,可更多的是针对整个双河叶氏,以及淑妃母子。
可如今,却不得不做调整。
至少那位叶老郡王,还是很通情达理的。那么他动手之时,就不能不留些情面,将叶家与叶宏博分开来看。
之后武安王府的车队,也并未返回王府,而是转过头,直奔天工坊方向。
——如非是岳母失踪的‘噩耗’,他现在本该在天工坊的后院,与谢清泉讨论那尊仙元甲的炼制。
当嬴冲抵达之时,谢清泉早已在这里等候了半日。不过这位,却并未因嬴冲的失约而见责,反而面现哀怜,温言安慰着二人。
看来他也是知晓了叶二夫人落崖,生死不明的消息,却不知这其中真相。
嬴冲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问了他这泉叔才知,此时九月的‘玄射’神甲的改造,已经完成。花了三十万金,终将那口重剑,换成了一杆宣花大斧。许褚的虎神,亦完成了强化,骨架可以保证不会崩溃,隐患尽消。
而汉尼拔那件大地装甲‘王权’的修复,同样进入到了尾声。泰西之地的‘提坦装甲’,看似与墨甲不同,可其实是同一本质。
所以谢清泉修复的过程中,虽非一帆风顺,可也并未就此被难住。反而是因这异域的仙元阶神甲,迸发了颇多灵感。
总而言之,只需再有大约半个月时间,他就能将这尊‘王权’彻底完成,使安国府再多一位伪镇国。
再就是为张承业量身打造的乾元阶神甲,却是遇到了些麻烦。以至于这一个月里,天工坊都没多少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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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零章 天绝地灭
嬴冲很快就知道张承业的墨甲,为何进展不畅之因。此时他这位内侍总管,刚好也应天工坊之邀,来这里试演武道。
嬴冲几人在谢清泉陪同之下,全程旁观。
初时没什么异样,那些天工坊匠师们采集到的数据,也是一切正常。
张承业的武道高明,实力在同阶武者中,居于上上等。与心灵出现破绽后的嬴唯我相当,只逊色远超常人的孔殇九月几人三到四筹。
这位算是一位异常出色的人物,可还没能超出玄天境的范畴。
可到了最后,张承业接连五掌打出,却是撼山震岳。将这间演武场周围的玄金钢板,都纷纷崩裂。
而那些匠师统计的数据,也是高的吓人。每一掌之力,赫然高达三十万牛——
需知这还是未使用墨甲的情形下,仅只肉身,就爆发出三十万牛的力量!
嬴冲眼神震惊不可思议,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内侍总管,竟还有着这样的实力。
“他说一日之内,这样的掌力,只能打出五掌。五掌之后,就要伤损本源与肉身,得不偿失。且一身气力,也将耗尽。”
谢清泉也看出了嬴冲的惊异,在旁解释道:“不过最使人吃惊的,还是他用兵器之时。”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已经有人将两柄重不知多少斤的铁锤,送了进去。
不过那张承业,果然是气力耗尽,非常虚弱的样子。之后又盘膝定坐,借丹药之助,以修养元气。
而嬴冲,则仍是失神状态,他现在信了,炼神壶那块碑上的记叙,说张承业抗击米朝天十七掌而死的字句。
在嬴冲想来,后者当时,定然是未使用神甲。且那米公公,也多半未使用全力,恐有怜才之意。
二人虽只差一个境界,可二人哪怕使用同样等级的墨甲,也是一位伪镇国,与伪开国间的差距。高达三个阶位的差距,双方间宛若鸿沟。
可此时看来,却是未必。张承业这样的掌力打出,哪怕是米朝天,怕也要全力以赴吧?
嬴月儿也是一脸的错愕,她只听说张承业连败多位大内御卫后强闯宫门,硬抗米朝天十七掌而死这件事。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也不知。
此时又隐隐感觉,刚才这位施展的功法,与她印象中的某人颇为相似。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张承业又拿起了那双黑铁大锤。他整个人的气势,瞬时大变,就好似一尊活着的上古魔神,降临人间。然后当他第一锤砸出时,整个地面都在震颤。而他面前的一尊相当于仙元甲强度的玄金钢块,直接就被锤成了铁饼,巨大的冲击波,以摧毁一切般的气势,弥漫四方。
也幸亏是这里的防护阵,经过特殊的加固。嬴冲等人也站的比较远,并未被波及到。可那山摇地动般的声威,依然让诸人望之心惊。
一连三锤,张承业才停了下来。似乎真元耗尽,连站立都困难,可这位的精神,却振奋莫名。
“这是何功法?真是可怕——”
九月的脸上,顿时显出了惊容。这样的锤力,如若能配上相应的墨甲,无疑能比肩伪开国。
而且是与伪开国中,最强的那群人比较。完全可与她的射日九击,与孔殇的五色神针抗衡。
便是孔殇,亦是神情凝重,看张承业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敬重。
尽管这样的招数。张承业用不了几次,可这位既能打出这样的力量,就不能再以寻常的玄天武者视之。
“我明白了。”
嬴冲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头:“可是一般的乾元甲,无法承载其力?那就加钱吧,再增二百万金的预算。”
以天工坊的实力,可能也无需他增加预算。只需再等上两个月,就可拿出合适的乾元神甲设计图。
可他现在需要的,是切实可用的战力,已经等不及了。
且如今这位,已被天圣帝正式划拨到了他的麾下。所以嬴冲,也舍得花钱。
似张承业这般,能够在极限时爆发出比拟九月‘射日九击’之力的人物,投入再大都不为过。
“增加投入么?倒也是办法。”
谢清泉微微颔首后,就走向了那群匠师,与那几位讨论起了预算增加后的设计思路。
嬴冲斜目往那身列其中的杨麟看了一眼,就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一个多月前,他有感于自家近日,并无炼制低阶天位神甲的计划。而闭门造车,只能使杨麟的炼甲技艺,停滞不前。于是他干脆将此人打发到了天工坊,监督几尊神甲的设计之余,也顺带从谢清泉那里,学习一些高阶神甲的技术。而如今看来,他的这位御用匠师,在这里混的还不错,
再当嬴冲转过头,就见他女儿,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是李元霸!”
月儿的第一句,就使嬴冲一头雾水。好在之后,月儿又随即解释道:“他的功体,与李元霸完全相同,只是还没修到巅峰而已。”
嬴冲一阵愣神,而后若有所思的问:“记得你曾说。李元霸是三十年后,皇天位之下的最强者。”
“不是三十年后,而是亘古以来。”
月儿纠正道:“以权天境的修为,一身实力接近上开国阶。从古至今,可能唯有他一人办到。不过也有很多人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四岁。他学的那门功法,实在太霸道了,也太伤身体。修为越高,死的越快。”
嬴冲闻言,又再往那张承业看了一眼。月儿的话,应该不假。只看张承业现在的情形,就可知道了。
刚才那三锤,不仅仅只是真元耗尽了而已,而是已伤到了肺腑。
张承业应该还另修了一门养生之功,平时也很注意保养,才能一直将这霸道功体修至玄天境,却仍可安然无恙。
——这倒是有些意思,日后有机会,他也想看看这门功体的究竟。
嬴冲颇感兴趣,不过此时更重要的,还是为小小她设计墨甲。
这次一样是由嬴小小出手,先试演剑法,由谢清泉观摩,并且采集数据。
不过演剑的地点,却换成了一处更私密的地下室。
而在场除了嬴冲几人之外,天工坊内,也就只有谢清泉与其夫人张九灵二人在场。
嬴小小这次使用的,正是嬴冲自己参照盘古剑神剑,还有霸王枪内那剑斋祖师的‘指点’,琢磨出来的一套剑术。
而当这一套只有短短二十三式,被嬴冲命名为‘天绝地灭二十三剑’的剑法,被小小她施展出来之后。整个地下演武场内,都是鸦雀无声。
谢清泉目望着周围那些厚达二十寸,看似完好,其实已经被斩为粉尘的赤金玄钢。感受到的震撼,还在之前的张承业之上。
不远处的张九灵,更若有若无的一声呢喃:“难怪了!你能舍得为她,花这么大的本钱。她这剑术,真是强到可怖可畏——”(未完待续。)
四七一章 仙甲源古(三更求月票求推荐!)
“同阶之内,米朝天绝非其敌。”
谢清泉也是评价极高:“我见过许多玄天强者,可似她这般实力的,却是一个也无。”
天工坊这十年来,至少为三十名玄天境强者,量身打造过神甲。可其中却无一人,能及得上这个嬴小小。
若说那张承业,在全力爆发时,能胜过同为玄天境的米朝天。那么他眼前的这位,却已是在各个方面,都站在了米朝天之上。
“这就是冲儿你,定要我亲自为她量身定做,又不能让旁人观睹之因?是准备将她,作为杀手锏么?”
“只是其中的缘由之一。”
嬴冲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小小她,是我的本命护驾。”
闻得这句,谢清泉与张九灵又是一阵失神。本命灵宠?这个与平常人绝无二致的女孩,竟是妖兽,是嬴冲的护驾灵宠?
说来此女的头上。确有一对角来着。只是他们之前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装饰。只因这女孩的气机,与生人并无两样。
可还没待她二人反应过来,就又听嬴冲说道;“除此之外,她还是活着的盘古剑神经,是剑斋祖师的元神容器——”
话音未落,张九灵手中用来记录影像的一件灵器,就‘噗通’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半晌之后,张九灵才悠悠回神,随后就一手扭住了嬴冲的耳朵:“你说她就是静池剑斋要寻的那头灵妖?原来还真的在你手里。”
“疼疼疼疼疼——”
嬴冲一阵龇牙咧嘴,可他对这位母亲的闺蜜,却是无可奈何,只好求饶道:“还请灵姨手下留情,侄儿的耳朵,都快要掉了。”
见张九灵非但未停,反而更用力了,嬴冲只好转而他顾:“泉叔,你就不管管?”
谢清泉回头瞪了自己美貌如花的妻子一眼,随即又正容道:“事涉剑斋祖师与剑斋根本剑经,这可是大大得罪静池剑斋之事。冲儿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张九灵非但没有停止凶行,反而更用力了:“你这小混蛋,怕是活够了!要是被静池剑斋知道了究竟,我看你怎么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二人怎么有脸,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爹娘?”
“得罪了又如何?”
赢冲冷笑:“在大秦境内,现在的武安王府,又何惧他们静池剑斋?”
当这句道出,张九灵的手,果然是松了松。仔细想想,还真如其言。
“这么说来,倒也对。你现在,可不是一年之前了。”
一边说着,张九灵一边唏嘘感慨:“你泉叔也绝未想到,一年前那个愤世嫉俗的纨绔儿,仅仅一年之后,就已是权倾北方。不但复兴了家业,更有能力照拂你泉叔灵姨了。”
谢清泉摇了摇头,把话题强扯了回来:“固然不惧,可如被静池剑斋得知,想必还是有些不便?”
“所以这具仙元甲的炼制,才不能假手他人。也必须实言告知二位,泉叔这里才不会漏了马脚。”
嬴冲揉着发红的耳朵,苦笑道:“且小小她的剑术,我如不说究竟,你们能看出这是盘古剑神经?”
谢清泉哑然失笑,心想也对,刚才他与妻子,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看出来。
“对了,你那摘星甲的事情,我已详细查过。”
谈起此事,谢清泉面上满含复杂之色:“最早的摘星甲,是由你泉叔亲自设计,再由守正道人出手炼制。不过当时的那具摘星,绝不是现在的模样,此点可确证无疑。只是,自你父神通战死之后,摘星甲却经过了魏国信陵王魏无忌,天圣帝,以及最终修复此甲的守正道人这三人之手。我查不出到底是何人,为现在这尊摘星设计的图纸,却知要将这具甲,修复到现在这程度,至少也得花费四千万金。有此等财力的,也就只有这三位而已。”
嬴冲不禁一阵失神,良久都未言语。
魏无忌,天圣帝与守正——前者是他父亲死敌,更是魏国支柱,绝无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可首先排除在外。
可之后,到底是天圣帝,还是守正道人?又为何待他如此之厚?
那摘星神甲的变化,正好与他现在的功体对应,他们又是如何预料到的?
※※※※
接下来小小她还有许多测试要完成,比如真元性质,真元强度,元神的特性等等。
嬴冲也要参与其中,他没能耐参与设计神甲,却可为谢清泉,详细分析那剑意特质,指正方向。
只是整个过程,嬴冲都是魂不守舍,心神恍惚。
好在这状况,并未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已凝聚起了心力,全神投入。
而接下来的七日,赢冲也几乎都是在天工坊内渡过。直到这具被他命名为‘源古’的仙甲,设计出了大致的框架为止。
按谢清泉的承诺,追加五百万金,两个月内,他就可以拿到‘源古’的成品。
也直到这一天之后,嬴冲才又能分出些许心力,继续关注朝中诸事。
他‘休假’的这两个月,天圣帝看似占尽了上风。可那位裴相的手段,却真堪称是绵里藏针,以柔克刚。
王安石回朝之事,基本已经确定,可裴宏志却仍在全力拖延。先是从安石公出使魏国后的手尾发力,说是此事需得善始善终。中途换人,并非良策,也对魏帝不敬。
接着朝中又为王安石回朝,是以一位普通参知政事的身份进入政事堂,还是直接接掌尚书右仆射,而争论不休。
这点便是天圣帝,也是无可奈何。此事涉及政事堂,几位参政政事的排位与资历,便是张苍与王钟,也是各有心思的。
真正全力支持天圣帝立场的,只有谢灵一人。
也就在此事,差不多快要定论之时,函谷关方向,又有人私启边衅,攻杀了一营三百人的魏军。
这使得二国的形势,大为紧张。本来要动身回国的王安石,只能暂留魏都,处置这场风波。
然后为北地四州的缺员任命,双方也是斗得死去活来。天圣帝无法完全如愿,那裴宏志亦非是一败涂地。
倒是他的长史谢安,显出了惊人的才能。安国嬴氏以及一众宗党需要的职位,基本都到了手中。且与各方交易,拿到了朝中几个关键职司。其中就有嬴冲一党,急缺的礼部与鸿胪寺职位。
而使嬴冲颇为在意的,是叶宏博的动作。这位果如他所料,不肯善罢甘休,最近正动作频频。
首先嬴氏在吏部的一些棋子,已是处境堪忧。尤其两位籍贯为北方四州的吏部郎中,据说这段时日里,屡受叶宏博刁难。
除此之外,就是京查。
京查之制,始于安石公。规定京城官员,每三年一次考核,按守、政、才、年四格,来判别官员政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以做升迁之资。
再以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这八法,分以提问、革职或降级调用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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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二章 不值一提(求票!)
在嬴冲看来,这京查之政,无疑是善政。正是天圣帝,肃清吏治的先手。
可之后人亡政息,随着王安石被逐出秦境,所有的新政,都全数废弃。而这京查,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此时叶宏博,已奏报吏部尚书与政事堂,说是有感于三法司内人浮于事,欲对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诸官,进行一次小范围的考核清理。
对于此事,谢安亦有所听闻。他虽不解,嬴冲为何会与自家岳父翻脸相向。可既为武安王府诸臣之首,他就需忠君之事。
“此事无关紧要!动摇不了我武安王府。”
此时正值武安王府,每十日一次的廷议,谢安却是斩钉截铁的断定着:“古来朝中的新起之秀,往往朝气蓬勃,势如朝阳,在最初三五年内,很难被人击倒。这是因何缘故?只因因果少,累赘少,包袱少,破绽少,所以势不可挡。如今我武安王府,就是如此。尤其殿下他素来洁身自好,那位更难下手。”
嬴冲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位,才入他账下不到半年的幕臣。
此时在他这间王府正殿之内,早已不负当初的空旷。在场除了郭嘉,魏征,谢安这些幕臣之外。似嬴长安,方珏,嬴放鹤这样的亲属大臣,又似杜北,皇甫射这样的的宗党重臣,亦罗列其中。
可哪怕是在这些人物中,谢安亦是最出色的一位。面白如玉,音容兼美,神识沈敏,风宇条畅。
即便是郭嘉,在风仪上亦稍逊一分。
“也就是说,我武安王府,无需理会?”
嬴长安若有所思的问:“可要对三法司考核的话,只怕正落裴相下怀。”
那位裴相,如有机会对武安王府下手,必定不会放过。
谢安却笑:“可也正落圣上下怀不是么?元岱周定不会同意的。三法司那边,还是法家的士子多些。且论到身家清白,我武安王府,无论如何都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闻得此言,众人顿觉释然,换而言之,叶宏博这个小规模京查的提议,根本无法在政事堂通过。
即便侥幸过了,那也是天圣帝,对三法司挥起屠刀!
“可叶宏博在朝中略有威名,其技定不止此。在我看来,如今他所有种种,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说到此处,谢安笑着将一份文书,递到了嬴冲的面前:“真正的杀手,应是在这里。”
嬴冲拿起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薛能调任昌河郡巡按御史?”
这似乎是一位薛氏的族人,可这与他们眼下的局面,有何关联?
“这位性贪,有人说他任灵尹县县令三年,至少从地方收刮二十万银,且是薛贵妃的族人。而类似这薛能之人,还有至少七位。都是背景深厚,且贪贿成风之辈。”
坐于嬴冲的下手,谢长安侃侃而言;“诸位可别忘了,如今的阳江沿岸,正在做些什么——”
此言道出,郭嘉就笑了起来:“是整修河道?”
嬴冲微一愣神,随后也明白了过来。这次大灾之后,朝廷就已准备拨款,重新修缮阳江沿岸河堤。
这也是为以灾代赈,距离明年春耕还有数月,收获更要一年之久。总不能让那些灾民,一年都无所事事,白吃闲饭。
便是武安王府的辖下之地,尽管已种了冬麦。可一样是用了以灾代赈的法子,修缮各处水利。
可这山海般的银钱洒出去,却定使无数人为之眼红。在许多朝臣看来,这正是上下其手的时机。
按照往年的例子,这些钱粮有三成发到灾民之手,就已很不错了。
不过如今,这北方却是他武安王府的地盘,怎容他人放肆?
“也就是说,我们如若放纵,或者与之同流合污,必定会授人与柄。可要施以雷霆手段,也必定会大大得罪他们身后之人?尤其几位皇子,正需钱财。”
嬴长安皱起了眉头:“且不闻不问也不可!下面那些人,未必就能忍耐得住。”
嬴氏宗党,也不是人人都似他们,都能衣食无忧。一旦被人腐化了,就会沦为叶宏博对嬴氏下刀的契机。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他的手段,臣就不一一列举了。”
谢安摇着头:“由此可见,如今的武安王府,稳如磐石。非是叶宏博之辈能够动摇。不过这位,也确不愧其名,来势凶猛,简直是——无孔不入!”
“可笑——”
嬴冲却是一声冷哂,将手中的文书,随手弃到了一旁:“此事本王,已有应对之法。一介跳梁小丑而已,诸公无需理会。三日后大朝会时,自见分晓。”
到了三天后,他的假期就可满了,也将是他重现朝堂之时,
而谢安的眼,则微微一凝,然后就又谈笑自若的,说起了下一件事。
他不知这位殿下,到底会以何法,应对那叶宏博。可却知这位,在朝争中亦非俗手。
这让他略觉期待,三日后的大朝,这位如彗星般崛起的殿下,会是何等的风采。
再接下来,倒是有几个好消息。首先武安王府,与襄国公府的交易,已经商定。今后王氏以一块茶砖五十七两纹银的价格,向武安王府提供一百四十万砖。此后每隔一年,茶砖的价格下降一两,直到三十两为止。
这些茶砖,嬴氏只需往匈奴那边一倒手,就可赚取三百余万金左右。随着日后与匈奴人的榷场交易扩大,最高应能至五百万金,
之后是牛马,嬴氏每年将十万匹上好的牛马,售予王籍,售卖给楚国,甚至吴越。
这一项交易,亦可收益金二百五十万以上。也是同样,每过一年,增一两纹银之价,至十年之后为止。
——这些银钱,并非只是安国嬴氏一家所有,沿途各家亦有分润。甚至谢家因参知政事谢灵之故,亦能从中收取三十万金。真正到武安王府手里的,只有二百万。
严格来说,这其实是让利于襄阳王氏,有着扶植之意。
王氏与儒门争抢商道,最初的投入极为庞大,故而嬴冲给了高价扶持。可待这投入期过了之后,价格就需降到正常的程度。
自然,那王籍付出的代价,远不止是明面上的这些。
谢安说起此事,面上颇显唏嘘。原本这些生意,都是天水周氏与恒祥商号的禁脔。甚至谢氏每年,亦会从中抽取一份例钱。
可如今,却是被这王嬴二家,毫不客气的携手吞占。
——而他家殿下与那王籍,前不久还在咸阳城中,斗到白刃相见。
第二个好消息,则是新任左金吾卫大将军嬴守国,在一日前上门拜访。也意味着这位软硬不吃,在朝中出了名的嬴‘石头’,已有了向武安王府低头服软之意。
嬴冲虽还未上任,却已将左金吾卫降服。
这件事颇为复杂,其中有嬴世继残留旧部之功,嬴冲那二叔提拔之人,倒也非全是酒囊饭袋;谢安的软硬兼施,亦是居功至伟,两月时间,几乎架空了出身边远宗室,根基不稳的嬴守国。
最后一件,则是嬴完我与蒙氏嫡女的婚期,已经确定了,就在三个月后的宁州完婚。两家的盟约,正式确定。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嬴冲与嬴宣娘二人无法出席,其时只有祖父嬴定,出面主持。
嬴冲颇为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北方四州的局面,并不安稳,嬴完我在献捷大典之后三日,就已匆匆赶回宁州。
而他嬴冲在咸阳城内,也同样无法脱身。
“再就是三日后的朝会!”
谢安话音微顿,看着嬴冲的目中,有微光闪烁:“殿下您初次入朝,首要的就是气势,是一言可断朝纲之势!只有如此,方显我武安王府之声威!此事,臣这里已有筹谋。”
嬴冲微微动容,又将视线转回,与谢安对视。
心想这位由郭嘉为他寻来的长史,未免也太出色了些——
※※※※
十一月十日,嬴冲又穿着那身神策军的制式银甲,龙骧虎步般,步入到了咸阳宫内。
只是与前次入宫拜寿时不同,此时在他身后,赫然还有高达三百余位的大小朝官,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后。
一群人浩浩荡荡,气势煊赫。使得无数参与大朝会的朝臣,都是错愕不已,驻足观望。
便是几位当朝宰执,亦是为之侧目,眼神骇异无比。而如三王九公二十六侯这些勋贵,同样是变了颜色。
整座太政殿前,一时间雅雀无声。
直至卯时中(六点),诸臣按队列鱼贯走入太政殿内,这里的气氛,才稍稍好转,
朝会开始,叶宏博首先出列,参奏三法司京察之事。诸臣为此争议不绝,难以决断。
最后只能延后再议,由政事堂商定之后,再做定夺。
嬴冲一直都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位岳父的表演。而嬴氏宗党三百余朝臣,无一人出面参与论战。
之后又议北方以工代赈之事,户部缺少钱粮,欲从今年军费中扣除部分。而兵部与枢密院,则是大为不满。
然后是北地四州,剩下的那些悬而未决的职司,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嬴冲一直在做看客,直到诸事告一段落,才从众臣中出列:“臣闻凉州州牧蒙正,已于凉州地方任职十年。依照我大秦成规,地方督牧任满五年便需轮换。今匈奴已平,凉州牧正该选任他职。如今河道总督出缺,臣荐左都察御史张任,出任河道总督;荐凉州牧蒙正,任左都察御史;荐吏部侍郎叶宏博,升职凉州牧!迁苑马寺卿皇甫射,任吏部右侍郎!”
此语落时,满朝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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