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三章 军资初具
当嬴元度逃遁,南城城破之际,嬴冲做的第一件事,却并非是入城。而是将曹珣打发走,命其携四十万金票,前往雍州之北,为他招揽关东老卒。
这次他要的人,可不是一万两万,而是至少十万之众,有多少他就要多少。
这不但要将当年关东府军与团结兵的根底,都彻底抽空,且需在十五日之内,通过郑渠水道,北上至解县。
还有那些关东世家,以现在的支援力度,远远不够。
这已不是他一只迅鹰就能敲定的事情,所以需曹珣专人前往协调,为他操办此事。
此外就是奏章,他现在共需写四本给朝廷与天圣帝的奏报。
其中之一自是弹劾武阳嬴氏勾结匈奴逆匪,解释自己为何要攻打武阳城的缘由——这个自然有郭嘉为他代写,不用嬴冲费心。无非就是极尽诬陷栽赃之能事,郭嘉以前虽没做过,可这时却也写得似模似样,诚意十足。让人看了之后,就觉这武阳嬴氏不灭,真没天理。
这样的奏章,要写两份,攻武阳城之前一份,拿下武阳城之后还有一份。前者表示他听闻之后的震惊与决断,后一份则是拿下嬴氏之后的罪证确凿。
呈交咸阳城政事堂的时间,亦需精心安排,时隔半日最佳。
不过另还有他从关东流民中大幅征召兵员的事情,也需知会天圣帝与枢密院。
事急从权,真要等到朝廷聚兵到来,黄花菜都要凉了,冀州多半要被匈奴杀成白地。那边地之民,也都将被匈奴掳掠北去。
而此时朝中,天圣帝虽有雷厉风行之意。二十日前就已准备动大兵北上,可在枢密院与户部,却缕缕遭人阻扰。
先是枢密院为动用禁军与府军的比例扯皮,当天圣帝依然拿出三军二十四万众之时,户部却又跳了出来,说是拿不出足够的钱粮墨石,而后枢密院又对大军主将的人选有争议。
嬴冲感觉如今朝中风向不对,好似举朝上下,都在逼迫陛下动用禁军与内库似的,暗流汹涌。几个副枢密使推出的两个主帅人选,也让他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那是平常状况下,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之人。此时时间拖得越久,天圣帝被迫同意的可能也就越大。
所以嬴冲准备先做了再说,他身为安国公与权安西镇守使,也有这个权柄。
只是在奏章中请陛下遣一监军,以示无私,这也是为塞朝廷诸官之口。
那匈奴五十七万铁骑固然势大,然而北虏在这春末雨季南下,却有个极大破绽,几乎无法弥补。
嬴冲自信,自己如能在十日内,聚集到二十万以上的大军北上。即便最终不能胜,也可与之相持,保住冀南诸郡,为大秦留存些元气,也可给天圣帝争取一些时间。
——如有四十万,那么他甚至有可能破敌于冀州之南。所以那些关东老卒,必不可少。
其中给枢密院的文书,依然是郭嘉代劳。可写给天圣帝的密折,却需他亲自动手不可,需分析利弊,解释他的所有谋划。
待得这一切都差不多完成的时候,以嬴双城为首的第五师,也将武阳城内初步肃清。
他麾下之军,多是出自于武阳嬴氏,军纪不错,本身也是本乡本土之人,做这种事情最合适不过。
无论是降服那一镇嬴氏族军,还是将民壮手中的墨甲收缴,都极其顺利,并未怎么扰民。
只因知根知底,所以城中之民都能放心。只有嬴元度与嬴弃疾二人的亲信族人,几乎都是嬴氏嫡支,嬴双城可能舍不得下手。
所以嬴冲亲令嬴智,带着两千铁龙骑,在城中大肆的搜拿捕杀。
在他眼中,这些人或有无辜可恕者,可他却没精力去一一分辨了。
之后又一个时辰,城中就又有好消息,传到了他这里。
从城中那些守军的手里,缴获了五星墨甲一千七百尊——这是因那十万城民中,修为能够驾驭五星甲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中还包括了嬴氏的一镇精锐。
然后嬴氏仓库里面,还有五星墨甲二千五百尊;之后那四星与三星甲,则是总数达四万九千具。
其余还有粮食一百九十万石,墨石六十七万方,金四十五万,银三十五万斤,以及四件无主的小天位神甲。
这不但可武装起二师之众,六镇之军。更可支持五十万大军,一月高强度大战所需。
这次主要是为后者,嬴冲手里的粮食足够,可墨石的数量却不多。
墨石这东西是由普通灵石加工而成,用途极广,不但墨甲需要用到,还有千牛弩,与护城法阵之类,也同样需此物助力。
嬴冲在战前积累的二十万方墨石,如今却已消耗了近半。
就连汤神昊手中也所余不多,庙塘镇之战,他只从苍南寇军那里。缴获到了二十三万方而已。
毕竟墨石这东西,一‘方’只有一尺宽长,极易携带。苍南寇军一路虽缴获了不少墨甲,那墨石却无处寻得。
便是武阳郡守之前倾其府库,也不过才十四万方而已。
这次拿下了武阳嬴氏的库存,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则哪怕他在宛州,号召起再多的大军,也无力支持。
好在嬴氏的库藏底蕴,果然丰厚。以如今他手里的百余万墨石,已经足可支撑一阵了。
自然除此之外,那嬴氏库房内,还有着其余各种样的财货储存,其中甚至还有高达五十万石的粗盐。可这些东西,现而今都不是他关心在意的。
嬴冲只略略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清单,心中暗乐。之前嬴元度烧了他的府库,将解县封地四年近百万金的积蓄,都化为乌有。
可今日这些东西,又再次落回到了他的手中,这是何苦来哉?
把奏章写好,嬴冲等人就也策马入城。此时武阳西城门附近,已经黑压压的跪着数万人,都是嬴双城收降的俘虏。
嬴冲只扫了那数万人一眼,就没怎么在意,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城门口处。
那里正有一行人在,特意迎候于此。
为首的自是那位武阳郡守蔡宏,这位之前倾武阳所有府库,以助嬴冲。可此刻这位看他的目光,却是既有敬畏,也有疑忌。
嬴冲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装作一无所知,下马之后,亲热的拉住了蔡宏的手:“多亏了蔡府君,事先查知嬴弃疾等人阴图不轨,又里应外合,暗助本公拿下此城。今次事了,本公必定禀知朝廷,不负府君之功绩。”
这人并非是他线上的人,另有举主。可既然对方之前投之以桃,那么他也不妨报之以李。(未完待续。)
二三四章 灵傀洗心
蔡宏也是极聪明的人物,一瞬间就明白了嬴冲的语意。
一是嬴冲需借他之口,坐实武阳嬴氏的罪名;其二是坐实了嬴氏之罪以后,那么这次的武阳之乱,他蔡宏就是无过有功。
只略一思忖,蔡宏就有了决断:“下官怎敢居功?此番能诛除叛贼嬴氏,及时勘平乱党,全因国公大人谋划得当,下官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之后大人如有用到蔡某处,尽管开口。”
心想哪怕没有自己,这位国公大人也一样可将此案定论。加上他蔡宏之后,仅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无关轻重;且这对于自身,也是极有好处的事情,那么他为何不助其一臂之力?
蔡宏只遗憾不能就此投到嬴冲门下,附之骥尾。好在他那位举主已经年老不堪,告老就在这一两年间。待其退去,转换门庭自可顺理成章。
今次他在武阳亲眼见识了嬴冲的手段,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只觉这位真乃当世奇才,那王籍之流,完全无法与之并论,实是难得的英主。
唯一需心忧的,就是这位的岁元。
不过今日他从始至终,都未见嬴冲使用过摘星神甲。如此一来,这位的寿元,应当能撑得更久些吧?且以现在安国府的势力,寻些延寿之宝,似也不难。
只需这位安国公,能够再活个十年左右,留下一两位后裔,就必可使大秦朝中,再多一顶尖门阀。
嬴冲见其神色诚恳,就心知这人也已入彀。可这情景,却只把后面嬴定,再次气到呼吸紧促,面色苍白。
他看着嬴冲一样样的手段使出来,就知嬴氏脱罪的希望,越来越是渺茫。
他这孙子虽年轻,可官场上的手段,却是炉火纯青。
若说武阳被攻下之后,嬴氏勾结北虏案,基本可以定论。那么现在有了蔡宏的旁证之后,此案只会更加的不可摇动。
盖棺之后,嬴冲却又一根根长钉敲下,要将嬴氏的罪名,彻底钉死。
嬴冲则满意一笑,转而看向了他身后二人。
其中一位自是王侁,另一位却是穿着囚服,身上有着鞭痕血迹的老者、
对于王侁,嬴冲颇为厌恶,此人反复无常,立场不定,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可这刻嬴冲,依然是显出了笑意,拍了拍王侁的肩膀:“也需多谢王将军!将军甘冒奇险,为我安国府卧底嬴氏,本公感激不已,之后必有厚赏,以酬将军之功。”
王侁面肌僵硬,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他看出嬴冲神态虽是亲热,可目光里却含着几分生疏。这剪灭了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知晓在安国府他已待不下去。
好在他的背主恶名,今日已经‘洗白’,又有嬴冲承诺的十万金报酬。之后只需在安国府呆上一阵,就可请辞高飞远走,另寻明主效力。
只有嬴弃疾,这老头不除,他难心安。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有着嬴冲这样的死对头在,哪里能容那人轻松下来?那嬴弃疾自顾不暇,哪来还有时间来顾及他?
王侁之后,对那囚衣老者,嬴冲的脸上,却是退去了假笑,目里面闪现出了阴冷之色,语气中亦略含讥讽:“看来族伯你最近处境不佳,今日嬴氏族灭,不知族伯有何感想?”
此人名为赢公胜,是武阳赢氏一族‘玄雀’的首领。
而所谓的‘玄雀’,与他‘夜狐’差不多。简而言之,此人就是主管族中所有暗探的主管。
整个赢氏族中,最使嬴冲忌惮的就是此人。所以早早设计,使嬴元度与嬴弃疾二人,怀疑族中有着内应存在。
自然只一点怀疑,还不足以使嬴弃疾将他拿下。可这些年赢公胜明里暗里,都在阻挠嬴弃疾与嬴唯我二人修行《血神经》,早已为嬴弃疾所忌。
五年前赢公胜随在他父亲嬴神通身边,对嬴神通助力极大。可嬴冲却知,自己一旦对武阳嬴氏动手,要灭此族,这位却必定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
“感想?”
那囚衣老者并未行礼,仍倨立如故,半睁着眼,神情复杂万分的看着嬴冲。
“老夫如今只是感慨吾友神通,有此佳儿。又可惜你一身才华,却用错了地方。昔年祸首,只有嬴元度与嬴弃疾二人,你这孽障,却反将屠刀指向同族亲友。”
“呵!”
嬴冲一声笑,心想这人也与嬴双城嬴定差不多,真不知他们脑袋里都是怎么想的,对族人血脉竟有这么看重?
看在父亲的面上,他不会要此人的命,可再多就没有了。
意兴阑珊,嬴冲实在懒得与这嬴公胜说话,只淡淡的问道:“之前你说要见本公,到底所谓何事?”
“无他,只为保住旧部十七人性命,他们只是儿孙糊涂,不得不为嬴弃疾为用,可却并未犯下大错。此外‘玄雀’,也对国公大人有些用处,老夫求请国公大人保全。亦请大人今日只究罪首,不涉其余。”
见嬴冲不但毫无动容之意,反而满眼的厌烦。囚衣老者不禁一声暗叹,知晓这位心念坚韧,根本无法以言辞说动。
也心知嬴冲灭武阳嬴之后,必定不会放过‘玄雀’这样的心腹大患。可偏偏玄雀的家人老小,此时都俱在武阳城中,受其所制。
他身为玄雀之首,不能不为部属消灾解厄。
“老夫手中,现有嬴元度,嬴世继,嬴弃疾等人历年向匈奴与弥勒教,私售兵甲盐茶的账本。数额达九百八十万金,其中五星墨甲八千六百尊,皆有据可查。都是这几人私下所为,与武阳嬴氏无关。”
嬴冲闻言,不禁一阵愣神,随后就又笑出了声。心想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在?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没想到这嬴氏与北方,竟然还真有联系。
看来郭嘉之前写的奏章,又要重写了。他们自己炮制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及不上这真实罪证。
那边嬴定见状,却已是当场晕迷,彻底失去了意识。
嬴冲颇为无奈,示意吴不悔稍加照顾。心想他这祖父,只需别气爆血管就成,反正他短时间内,心情怕是好不了的。
“还有呢?就只这账本?”
——只拿这些当筹码,还远远不够。难道没有了这账册,他就拿那三人无可奈何了?
赢公胜微一迟疑,还是猛一咬牙道:“还有我嬴公胜最得意的弟子。”
他说话之时,就有一白衣少年上前,面色平静的朝着嬴冲一礼。
“此子名嬴鼎天,出身嬴氏旁系,已经尽得老夫之真传。且青出于蓝,本领更胜我。”
嬴冲眉头微蹙,他已经猜到了几分赢公胜的用意。这位多半是已听说了嬴三七,死于天庭之手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位之前虽困于囚牢,可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可此刻他却只冷讽不屑的笑:“你最得意的弟子?可我观你赢公胜本领,似也不怎么样。哪怕尽得你之真传,又能高明到哪去?”
赢公胜神情不由微黯:“当年未能保住神通大帅,确是我嬴公胜毕生之憾事,然而大势如此,老夫如之奈何?且老夫不信你不知,事前老夫便已劝过神通大帅,放弃与关东联军决战,退守函谷。否则今日,国公又如何能不取我赢公胜性命?再若非是信得过我赢公胜的能耐,又怎会使出那离间之计?”
随后他又目现锐泽:“且鼎天他不同,他之能耐,更胜我赢公胜十倍。当年若有他在大帅身旁,那就绝不会有神鹿原之败。”
嬴冲这才仔细看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这位十七八岁年纪,按说正是轻浮跳脱的年纪,可此人的气质,却异常的沉稳,给人以安心之感。面貌则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
只有其一身修为,让人眼前一亮。十八岁,居然已是小天位了。
这使嬴冲不禁又一阵感概,心想这武阳嬴,到底是三千年之世族,人才何其盛也?
就不知这位真正的本领如何,可既然能得嬴公胜赞誉为青出于蓝,必定很是不俗。
心中已是意动,可嬴冲却依然摇头:“你既掌玄雀多年,就该知晓,许多时候,能力其实不是最紧要的。”
若不能对他忠心耿耿,不能使他放心,那么才华再怎么出众,能力再怎么杰出,又有何益?
嬴公胜却对此早有所料,手中随即就取出了一个红木宝盒,打开之后,内中赫然现出三枚赤红色的丹丸,竟是宝光内蕴。
“可否请国公大人赐下精血一滴?”
嬴冲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不过一滴精血倒是无妨,在虞云仙与嬴月儿的面前,这人也做不了什么手脚。当即就逼出了一滴血液,弹了过去。
嬴公胜接过之后,就直接将这血,化入到了一枚丹丸之中,而后命那嬴鼎天将之服下。
“此为老夫偶然中得到的奇物,传自中古时代,一共三枚,可以控人心神。如此,国公大人可能放心?”
嬴冲终于动容,策马前行:“也罢,你那些部属,如真有情可原,可以免死。至于玄雀,还需得看看再说。”
这非是因他轻易就信了嬴公胜的言语,而是九月密语传音,为他道出了此物的来历用处。
而离开城门之前,嬴冲又顺手将那木盒取了过来。倒非是他贪图此物控人心神之能。而是不放心这东西,存于嬴公胜的手中,反正这人,也有敬献之意。
竟然轻易就让自家最得意的弟子,服用了‘神傀化心丹’这种东西,终生受人所制。这个嬴公胜,也真够心狠的。
就只因这嬴鼎天,是出身嬴氏的旁门支流么?(未完待续。)
二三五章 玄鸟赤元
当嬴冲入城之时,那嬴鼎天就已自发的随在了他的身后。此人虽是一身白衣,与嬴冲身边那嬴双城郭嘉等人一身甲胄齐全的模样差异分明,却是神色坦然,行动再自然不过。就好似他本身,本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此时这位的眉心,已经多出了一点仿佛朱砂痣般的红痕,这正是‘神傀化心丹’已经发挥药效的征兆。
按照九月的说法,‘神傀化心丹’确为上古奇丹,不过说此物能控人心神,却有些夸张了。
首先此物,只能对小天位及小天位以下之人起到功效。其次则是服用此丹之人,必须自己愿意才可.这嬴鼎天必须有为他效力的意愿之后,这‘神傀化心丹’才能起到作用。
否则服丹之人,但凡有半点抗拒的心思,这丹药之力就会与服丹之人的自身意念发生冲突,最终失效。
可又如何辨明这丹药,是否起了效果?这就需看嬴鼎天眉心的这点痕迹变化了。
‘神傀化心丹’的药效,需要三日时间,才能完全被人体吸收。而那时这道红痕,也会继续拉长,直至两寸左右,仿佛刀刻。
而此丹优于其他类似炼傀之法的地方,就在于那丹药的效果,既不损伤人的身体,也不会影响灵智,甚至还能大幅度的提高服丹之人的元神强度,助其晋阶。乃是中古时代,一些高明仙修,专为自家道童与奴仆炼出的丹药。
那时代的玄门修士,哪怕灵仙天仙,亦寿达一两千载岁月。不过为了长寿,练气士动不动就需闭关修炼,沉眠修养。许多时候动弹不能,自身的安全,全靠自家的道童奴仆。所以忠诚方面,尤其紧要。
按说此丹的好处诸多,真正的用处,其实只是为人辨明‘忠奸’,让人保持忠诚,而非是真将活人炼为傀儡。可嬴冲一样不爽,在他看来,这种能操纵人心意念的丹丸,是彻头彻尾的邪丹,
嬴公胜确实了解他,先让自家弟子服用了再说,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正常的情形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正常人使用这样的邪丹。哪怕是他的夜狐,暂时还寻不到合适的接替者。
可如今木已成舟,他就只能看三日之后,这嬴鼎天是否能够真正在眉心中化出两寸红痕,成为只听命于他的‘神傀’,再做决断。
这丹最不人道的地方就在于此,那时他如若弃此人不用,那么嬴鼎天的人生将毫无意义,等同废人。
而此刻在嬴冲后方,郭嘉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尤其那嬴公胜,让他注目了许久。
方才他竟从这老人眼中,看出了几分欣慰之意。
直到耳旁,传来了他在安国府结交的好友云真子的笑声:“这个嬴公胜,可真是位狠人。”
“确实是位能人。”
郭嘉微微颔首:“他如真心助嬴弃疾,武阳嬴氏未必会惨败至此。”
不得不说,那位玄雀首领的手段虽狠毒,可也是对症下药,最简单有效不过。
原本那所谓的‘玄雀’,他那主君是无论如何都要除去不可的。
此时嬴氏虽灭,可这个历代嬴氏族人经营出的暗探网络却还存在,不但毫发无损,甚至还能自给自足。
故而只需这‘玄雀’还存世一日,就等如是武阳嬴氏的无形幽魂一般,为嬴氏维持一线生机。且如落在有心之人的手里,必定会麻烦无数,使人难以安枕。
可有绝对‘忠诚’的嬴鼎天在,安国府却可以吸收‘玄雀’的成员,尝试接受这股势力,填充重创后的夜狐。
‘玄雀’中何人可用,何人可弃,尽得嬴公胜衣钵的嬴鼎天,应当最清楚不过。
在郭嘉看来,嬴冲对武阳嬴氏的怨恨其实毫无必要。而嬴定嬴双城的坚持,也很白痴。
武阳嬴氏与安国嬴,难道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换了一个名号,一块牌子而已。本就是一样的人,也是一样的根基。不同的只是安国嬴甩脱了包袱,将污秽铲除后,使这颗大树更显年轻健康,朝气蓬勃。
甚至嬴冲本身,就是嬴氏长房的嫡孙。错非嬴定将族长之位拱手让人,嬴冲就本当是这一族的继承人。
真不知这些人,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而他眼前这个嬴公胜,说不定也是如此感想——
这位虽不赞同嬴冲屠戮嬴氏嫡支的所作所为,可多半也是认识到了,武阳嬴氏必须有变化不可,也确需清扫嬴元度与嬴弃疾二人之余毒。否则日后的武阳嬴,终难在顶尖世阀中,站稳脚跟,
否则以这位今日展露出的手段,很难想象嬴氏会败到如此之惨。
且那嬴鼎天,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为嬴冲培养之人也说不定。想想就可知,一个普通的嬴氏旁支,要这么高的能力何用?以他的旁支身份,终其一生,都难执掌住‘玄雀’权柄。
可惜主公他一叶障目,看不到此点,也不会信任嬴公胜。
嬴冲果然是全无所觉,他入城之后,先是检查了府库。然后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衣甲鲜明的近卫,在城东嬴氏一族的聚居地,耀武扬威。
——其中后者,才是最主要的目的,不然他早就回炼神壶内去炼含象甲了。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而嬴冲的执念之一,就是有一日风风光光的回到族中,屠绝五年前的那些仇人,再使其余那些凉薄之人后悔一生,
如今他却做到了更多,不但彻底毁掉了武阳嬴,更将所有嬴氏嫡支都踩在了脚下,令其颤栗发抖,生死由心。
而此刻街道两旁,沿途都是些或敬畏或惊惧,或不甘或愤恨的视线。而无论血脉高贵与否,都不得不跪在他的马前。此情此景,也确实让他异常的满足。
如今偏偏是他这个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声势如日中天,又是他这个作恶多端,注定要‘败家’的恶少,不但毁了武阳嬴氏,更使安国府蒸蒸日上,问鼎大秦一等世阀。
而满足归满足,可他却并无手下留情之意。该除去的人还是得除去,尤其在获得嬴公胜的账本之后,他又少了许多顾忌。
最后到了祖祠门口,嬴冲本欲吐上一口唾沫。可想想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下马,往祠堂之内遥遥一拜。
——毕竟这里面敬的一些祖宗,在安国府内也同样有着牌位。
可当嬴冲起身之后,就听郭嘉在后面不阴不阳的笑着:“结果,还是得敬同样的先祖呢!”
嬴冲心中微恼,回头狠狠的瞪了郭嘉一眼。可后者却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武阳嬴府的祠庙:“这里面的许多牌位,还是得搬回安国府里吧?总不能真让他们绝了四时祭祀。”
嬴冲气息微窒,对郭嘉之言万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他还指望自己入炼神壶炼化含象时,由郭嘉来替他代掌大军,此时可得罪不起。
后面的嬴定,倒是精神微振,面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红润。尽管还是伤心于嬴冲的狠毒,心疼嬴世继。可至少嬴氏一族的先人,还是能得到他孙儿的善待。
拜礼之后,嬴冲就大步入内,轻车熟路的走向了这祠庙的一间左偏房。到了此处,他就转望嬴定:“老头你是自己来?还是我让人动手?”
嬴定一声闷哼,走到了一面墙壁前,用手在上面规律不定的敲了十几次,那下方石板立时轰然变化,部分地面下沉,显出了一个阶梯。嬴冲直接跳了进入,往内大约走了不到三十步,就觉眼前一亮。
此处是一间方圆二十丈的密室,而左右两旁,则是摆满了各种样的奇珍灵宝。
这正是嬴冲一定要将这位祖父带来的原因,并不是要故意刺激这位。而是武阳嬴氏的秘库机关,只有身为嬴氏长房独子的嬴定与此时的族长嬴元度才能得知。便是嬴冲,也只知位置,而不知打开的方法。尽管他能让人强行破解挖开,可终究不如嬴定这般方便。
这次破城,可谓变起肘腋,嬴智率铁龙骑入城之后,便听他之命,及时分出了一部看守住了祖祠。
那嬴元度与嬴氏族人,应该是来不及取走这里的东西。而此时室内各种样的奇珍,也确实是让嬴冲惊喜万分。
而随后他的视线,就被这密室正厅,由香案供奉着的一件宝物吸引。
“那是什么?”
嬴冲目光所及处,赫然是一面绘制着玄鸟图案的血色旗帜,图案竟与他的金冠玄鸟颇有些相似。玄鸟的头顶,也有着金冠,可在其脚下,还踩着一****日。
“那是玄鸟赤元旗。”
嬴定木着脸解释着:“那是我们祖先起家之宝,曾经名列三十六圣器之一。”
嬴冲眉头一挑,探手就将那物取在手里。心想这东西被摆在这里不用,应该不止是因玄鸟图案犯忌之故,否则那嬴弃疾等人,不至于弃之不用。
而当他以神念仔细探看此物时,发现内中的器阵,果已损坏。然后当他接触此物之时,邪樱枪却在微微震颤。(未完待续。)
二三六章 绝代名将
巡城不到两个时辰,嬴冲就因郭嘉之言,大为扫兴。他故而从嬴氏秘库里出来后,就果断的将大军交托给郭嘉主持,自己则进入炼神壶里。
至于本体肉身,则是放置于一辆特制的马车里,由嬴月儿看守护卫。
而一当嬴冲在壶内的肉身睁开眼,就见叶凌雪正在地上无聊的满地打滚,这使嬴冲不禁一阵目瞪口呆。
往日的叶凌雪,一向都是给他谪凡仙子般的印象。哪怕结婚之后,平时也很是正经的,极有大妇风范。
可在私底下,竟然是如此的顽皮惫懒么?
见嬴冲睁眼,叶凌雪急忙起身,正襟危坐,眼神羞恼的无以复加。心想这家伙,怎的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选在这时候?好丢人——
感觉气氛尴尬,嬴冲首先一声轻咳:“夫人在壶中数日,可要沐浴更衣?”
所谓的更衣,是指贵族如厕之后,都需换衣,也就是上厕所的别称。
哪怕再怎么美貌倾城,气质如仙,也需食五谷杂粮的。
叶凌雪面色却更显涨红,心想自家这夫君,怎就是这样的人?只能没好气的回道:“元神突破天位,我已会辟谷了,二十日不吃不喝没问题!”
嬴冲也感觉自己失言了,问的时机不对。
许久没去青楼鬼混,他这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当下眼珠微动,就明智的转开了话题,转而望向了无名鼎道:“既如此,那便开始吧。六日之内,我必须炼化此物。”
说话的同时,嬴冲微一拂手。瞬时就有无数的高品质灵石,从他小虚空戒中涌出,瞬时就积累成了一堆小山。
这是他从嬴氏密库里,取得的所有灵石珍藏,总数三千余枚。如按墨家的方法转化,可以制作至少三十万方的墨石。
而叶凌雪闻言则是瞳孔微凝:“六日?是有什么危险?这么多的灵石,你难道是抄了哪家大族的府库了?”
“差不多吧。”
嬴冲失笑,心想他的妻子,还是如此的灵慧。这些猜测虽不全中,可亦不远矣。
而此时叶凌雪,又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那赤红旗帜,眼现好奇之意。
嬴冲见了后,不禁一阵无奈,他妻子聪明归聪明,可也是个好奇宝宝。
这次不待叶凌雪问出口,他就已主动解释道:“这是玄鸟赤元旗,曾经名列三十六圣器之一,由纯血玄鸟的脊骨炼制而成。只需滴入精血之内,就可得玄鸟精火之助,且最多可加持三千人之军。”
玄鸟精火,也就是所谓凤凰真炎,简而言之,就是此物有着凤凰真炎的效果,不但天位之下,战力都可激增二成,还能恢复那种不是立时致命的重伤。且效果更强,哪怕头断了,也可借助玄鸟精火恢复过来。
要说玄鸟赤元旗与他身上加持的玄术凤凰真炎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恢复的次数有限,最多只能使人复原三次。
此外这东西,对持旗之人本身也是助益极大,极盛时可使人直接提升一到两阶修为。
那时听嬴定说起此物详细,嬴冲就心想怪不得,武阳嬴氏的前十几位先祖,怎么都是玄天,甚至权天境强者?原来是有这玄鸟赤元旗。
不过此物,应该也需极大的代价。据他所知,武阳嬴氏的十四代祖先往上,没人能活过五十岁。
“玄鸟脊骨?”叶凌雪闻言诧异不已:“你们家竟还有这样的宝贝?”
嬴冲却神情淡淡:“可惜损坏了,请了好几位太乙真仙,都修不回来。”
不过他口里说着可惜,脸上却绝无半点遗憾之意。
之前邪樱枪就有了反应,说明此物其实是可以恢复,甚至将之‘革新’的。后来他又从月儿口中,得到了证实。
身为‘安王’时的他,也确实将此物复原了。
只是这东西修复起来,比较麻烦,邪樱枪需要事前吸取大量的气血精元。按照月儿的说法,是自己至少要亲手诛灭四位权天境妖王才有可能。
不过最近,却有一个人,能够使他一次得偿所愿。
——那是修行血元**长达三十年之久的嬴弃疾,其一人之气血,估计就可抵得妖王十五六人了。就不知自己,是否有缘将之亲手诛灭?
※※※※
三日之后,咸阳城深宫之内。御花园中某处凉亭,除天圣帝与米朝天之外四下无人,只有一座香案摆放在此。
案上摆着两个牌位,其中之一赫然有着‘故妻嬴芳菲’,‘故女嬴葵儿’的字样,正香烟缭绕。
天圣帝神情默默,将一杯酒洒于这香案之前,眼神悲喜交杂。如此肃立良久,直到远处有二人联袂到来。
其中之一,正是王承恩,手捧着一叠账册施礼道:“陛下,臣已将那些账本带来了。武阳赢家通敌,证据确凿无误!”
“账本?竟有这么快?”
天圣帝先微觉诧异,可随即就已明白了过来:“是嬴公胜的手笔?他是个聪明人。”
这些账本,应该是早就被此人存放于京中,才不至于半途被人阻拦截杀。
随手取来一册,天圣帝略翻了翻,就已冷笑出声:“这就是朕的左领军大将军?果然是死有余辜,”
“武阳嬴氏一众人等私结外虏,难逃死罪。”
米朝天在旁微笑着恭贺:“恭喜陛下,今日大仇得报!昔年嬴元度为一己私利,暗算神通大帅。此次他却因勾结匈奴之罪名,死于安国公之手,正可谓是报应不爽。”
他心情颇是愉悦,这几****是亲眼看着天生帝的身体,正在逐步转好。这全因两日前,武阳传回的好消息。谁能想到,那位少年国公,会这么快就将武阳嬴,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天圣帝闻言,却自嘲一哂:“大仇得报?还远着呢。”
“是嬴弃疾?”
米朝天对此人却不甚在意:“此人没有了武阳嬴氏助力,不过是丧家之犬。吾料安国公大人,早晚诛除此獠。且陛下之前,不也是早有了准备?”
天圣帝却再一摇头,心想他哪里是为了嬴弃疾?嬴冲的能耐,他信得过。那个孩子,迟早会手刃了那狗东西,为父母雪恨。那里还用他操心?
——可当年那些幕后之人不除,他又怎能甘心?那已非是嬴冲一己之力,能应付得来的,也不该由他承担。
整顿朝纲,本就是他这位大秦帝君之责。
“雪岩先生,之前冲儿他的密折,你觉怎样?”
此时的刘雪岩,却正有些失神的看着木案上的灵牌,心神恍惚。
许多他之前在疑惑的事情,都得到了解答。嬴葵儿?原来如此,故安国公的夫人,那个被嬴氏族人轻蔑为商人贱户之女的向氏向葵儿,竟然是天圣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么?
先妻嬴芳菲——居然用上了‘先妻’二字!在天圣帝心目中,竟认可此女为其妻,可见爱重。
怪不得,这位陛下能放心将所有禁军,交托于安国公之手。这只怕不止是信任,这位陛下只怕是私以为将这大秦江山转交于那安国公,亦无所谓吧?
被天圣帝询问声唤醒,刘雪岩才勉强回神,当即一抱拳:“确实可行!不过此举,太过冒险。臣担忧安国公之兵法,是否能胜任。”
以三十万乌合之众,抗击匈奴,此非绝代名将不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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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七章 督诸军事(第三更)
“先生之意,是非名将不能胜任吧?”
天圣帝依然定定望着那灵牌,目光悠然晦涩:“然而朕却欲搏一把,也不能不搏。”
刘雪岩默然无语,他知天圣帝早已圣心默定,他的话只是参考,并不能使天圣帝动摇。
“——朕的安国公,可从不会使朕失望。”
想起嬴冲自承爵以来种种,天圣帝的唇角,隐隐浮现出了几丝笑意:“先生需考虑的,只是如何为朕与安国公,增加胜算。”
刘雪岩早已有备,俯身一礼:“那就请陛下,招李大将军回京述职,暂掌禁军,以防咸阳变乱。并加安国公权右候卫军大将军,权破虏军节度使之职,行宛州节度使,督冀宛二州诸军事。”
所谓的‘行’,就是行使职权之意。行宛州节度使,意指嬴冲虽未担任这一职司,却可行使宛州节度使的职权。
可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刘雪岩又沉吟道:“另以京兆尹寇准或其他可靠之人,任职宛州牧,以防安国府军后路生变,并为国公大人筹措军资!”
“督冀宛二州诸军事?爱卿你倒是比朕,还更有胆魄。至于这权破虏军节度使,也不知能否来得及。”
天圣帝笑了起来,总算是回过了身:“传旨,招政事堂与枢密院诸位相公,并同武威郡王等人,至太政殿议事!”
又转目看向王承恩:“安国公他自请监军,这次就由你去吧!将侍卫副总管傅金蝉与朕的山陵卫都一并带过去。记得了,此次是让你全力助他,为朕的安国公遮风挡雨,而非是让你在军中指手画脚。”
张承恩凛然应命,俯身下拜:“奴婢必不负陛下所托!”
天圣帝却已大笑出声,昂首阔步的走出了这座凉亭。
米朝天则与刘雪岩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对方目中,既有喜意,又有忧容。
※※※※
也就在一个时辰之后,太政堂内,大秦诸多宰执已汇聚于此。诸臣皆面面相觑,或眼神交流,或交头接耳,疑惑不已。
直到须臾之后,天圣帝姗姗来迟,才息住了所有议论之声,十余人皆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而中堂之上端坐下来的天圣帝,也未让他们猜疑太久,一开始就直入正题:“今日招诸公前来,是为议两件要事。其一为武阳嬴氏私结匈奴,内应投敌案,今日已证据确凿。嬴世继此人罪大莫及,自当夺职下狱,按律处置。另有枢密副使庄林,数月前一力保举嬴世继为破虏军节度使,亦有通敌受贿之嫌.即日起夺职下狱,由三法司问审!”
此言道出,朝中诸人顿时就‘嗡’的一声响,无论是政事堂的几位参知政事,还是枢密院的几位副使,都是神情错愕,吃惊不已。
枢密副使庄林,更是面上血色褪尽,身躯微颤。
不过在场立时就有参知政事,左尚书仆射元岱周站起身来反驳:“陛下此举,是否太草率了?枢密院副使,乃是朝廷宰执之一,兹事体大不可妄决。以臣之见,此事当经政事堂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另一位参知政事谢灵,也凝声道:“此为乱命,臣等不敢奉诏!”
“朕无需你等同意!”
天圣帝冷冷看了这二位一眼,冷冷笑着:“若连一个犯了过错的罪人都处置不了,朕还当什么皇帝?不如就让位给你等如何?朕倒要看看,这堂堂八千里秦川,是否已非为朕所有。”
他音量不大,却使群臣震恐,纷纷起身跪下。在场只有武威郡王叶元朗,连同右尚书仆射、中书令、政事堂宰相裴宏志,枢密正使陆正恩三人,依然是端坐不动。
只是这三位,却也都是神色微变,叶元朗睁开了半阖着的眼皮,讶异的看了上方一眼。
今日的天圣帝,让他想到了这位陛下年轻时。也像是五年前,天圣帝展露出鲸吞关东六国声势之时。
竟然在这时候,拿出了这样的气魄出来。这是宁将政事堂诸公都横扫出朝堂,也定要将庄林拿下的决断!
这位陛下,难道已全无顾忌了?如今大军北上,军资调集,正需要依靠群臣与世家之力。
这莫非是要彻底放弃北境不成?
不对!
叶元朗忽然就想到了两日前,权宛西镇守使嬴冲八百里加急送至枢密院的奏折。
——招募十万流民之军,以应北方战事?他那个孙女婿的目的,只怕没那么简单。
只是守住解县而已,还需要再招募十万关东老卒?
尚书仆射裴宏志亦是面色凝重,眼神微显厌恶。心想又是如此,五年前的天圣帝便是这样,专信王安石,将政事堂诸公视为无物。把天下世族百姓,都当成了草芥。
五年前,他有嬴神通,有李亿先为左右臂膀。可这位如今,又是哪来的底气,要强压政事堂诸人低头?
侧过头,他与天圣帝对视了一眼,然后那仿佛雄狮般的目光,瞬间刺入到了他的心底。
这一刻,裴宏志心有明悟,知道此事他们如不妥协。那么这位陛下,就必有将诸人罢官免职,哪怕使满朝瘫痪,也要重整政事堂的决心。
只是这位陛下,又能否付得起代价?北上大军,哪怕拖延一日,也会使北境更糜烂一分。
事后得益的,就只有匈奴与固原卢氏而已。
枢密正使陆正恩,则只是略略讶异,之后就全无反应。似乎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与无他无关。只有他的眼内,现出了几分期待,
——陛下的重注,是押在了安国府军上吧?招募十万关东老卒,目的果然不简单呢。
徒儿嬴神通之子,他到底能在北境,绽放出怎样的光华?
是就此寂灭,还是继续一飞冲天?
“其二!如今北境危急,大军北上之前,朝中亦不可不无举措。今有安国公嬴冲,先灭乱匪汤神昊,斩屠千鸟,又平定武阳逆贼,功勋卓著,堪当大任,朕甚喜之!今加授权右候卫军大将军,权破虏军节度使之职,并行宛州节度使职,以督冀宛二州诸军事。”
若说此前,众人还在疑惑于天圣帝今日之举的来由,此时却都已明白了过来。
谢灵扫视了在场诸人一眼,却见诸人尽皆沉默,当下躬身一礼,唇含冷笑:“陛下既执意如此,那么臣等听命便是!”
让一个才刚到十五岁的黄口小儿,主掌北境战事,这位陛下,当真是疯了!
哪怕嬴冲能守住解县不失,那冀州也将化为白地。且那弥勒教百万教兵,亦绝非嬴完我二十万弱旅能够平定。
这位陛下,迟早会再有后悔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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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八章 将军节度
嬴冲携手叶凌雪从壶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又升官了。
天子诏书,加授他为权右候卫军大将军,权破虏军节度使职,并行宛州节度使职,持节,以督冀宛二州诸军事。
尽管那圣旨还未抵达,可这任命从政事堂下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是堂堂右候卫军大将军,兼破虏军节度使了。
官位方面仍是权摄,暂代,估计北方战事了结之后,就会被夺去。可只要他担任过,这就是他的一个资历,是日后他继续往上攀登的台阶。
不过这却需打赢这一战再说,至少不能输,否则什么都不会有。身任要职,也意味着他需承担相应的责任。据说这次天圣帝为他的任命,几乎是强压着政事堂低头。
而一旦他输了,可想而知那些人的反扑,会是何等之凶恶。
所以嬴冲真正关心的,还是后面‘行宛州节度使职,持节,以督冀宛二州诸军事’等句。
行宛州节度使职,可以使他同时管控宛州的军事政务;而督冀宛二州诸军事,则意味他可以调度冀宛诸军,成为北抗匈奴的临时统帅。
——可这些都没有‘持节’二字重要。
持节是使节中的一种,而所谓的‘使节’,也就是手持节杖,代天子出行或者出征之意,并非单指使者。
大秦的使节,共分为四个层级——‘假节’、‘持节’和‘使持节’、‘假节钺(或‘假黄钺’)’,代表不同的权柄和地位。
第一级‘假节’,平时在军中没有权利处置人,必须经过军法官之手。可在战时,却可不经刑问,直接斩杀触犯军令之人。
第二级‘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则可斩杀三品以下官员。
第三级‘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三品及三品以下官员。
第四级‘假节钺’,可杀诸地二品州牧,大将军,节度使!
而哪怕嬴冲的父亲,有过打平关东诸国的辉煌战绩,也不过是‘使持节’而已。
那诏书中有了‘持节’二字,就意味着他在之后的战事中,可以左右三品以下文武官员的生死,使各地郡守与三品以下防御使镇守使,都凛然听命。
不得不说,陛下对他的信重,真是超乎意想。居然真就同意了他那密折所奏诸事,这换成任何一位君王,只怕都会将他的话,当成儿戏吧?
之后第二个消息,就是之前保举嬴世继的枢密副使庄林,已经丢职下狱的消息。
这同样使嬴冲意外不已,心想陛下他,居然还真将庄林拿下了啊?他之前料到庄林可能在事后被追责,可最多也只以为这位会外调他职。结果天圣帝却是雷霆手段,直接将之下狱。
然后是寇准与王承恩二人即将北上,一任宛州牧,一任监军,这都是出于陛下的爱重之意,为他保驾护航来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紧接这些事之后,嬴冲才开始关心他麾下大军的境况。
结果发现他如今,赫然已经到了解县之北一百四十里处的楼峰口。至于与那苍南寇军之战,早在五日之前就已了结。
按照月儿与九月的说法,那一战是异常的简单。十万大军抵达之后,敌寇背靠河岸,在泥滩列阵,以抵御墨甲冲击。郭嘉则以嬴双城主将,使其发号施令,统掌全军;自己则为之拾遗补缺,代之约束诸将。
之后果然是一举破之,配合长佑水师营,以堂堂之阵,胜的干脆利落,斩杀贼寇三万人,其余十七万人则尽皆降服。自身伤亡,则是少而又少。
可惜那位血斧汤神昊,自始至终都未现身,令虞云仙遗憾不已。
不过当时降服的,除了那十七万人之外,还有高达六十余万的妇孺老幼。
这里面不但有着那些苍南寇军的妻儿老小,也有那些被裹挟之人的家小。
于是郭嘉开武阳仓放粮之余,又命他安国府的户曹参军秦奉国,带领一些投靠过来的嬴氏族人,负责照看这些名为流寇,实为灾民的百姓。
郭嘉将之暂时分为十营,每营以千人府军维持,安置在武阳郡附近荒地就近看管。
之后又从贼军俘虏中,征发有家室者四万人编组成军,混同嬴双城所部,由后者统领继续东进,收复之前被苍南寇军攻破的南马郡与怀郡。
嬴冲则由李广等人一共三师之众护送,前往楼峰口。至于郭嘉本人,却不得不与嬴智的第三师,一起留在了武阳。
“也就是说,郭先生这次没有跟来?”
听到这里时,嬴冲就不禁蹙眉。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情形下,郭嘉确实不敢轻离武阳。
一方面那些灾民需要照看,以免生乱;一方面武阳嬴氏,只怕仍有些人心存怨恨,阴怀叵测。
最后还有那东面二郡,几乎被苍南寇军杀成白地,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这次的水灾,最多到四月就会消退,然后这些灾民需遣返吧?这两郡的田籍,也需重新整顿吧?
如今他任职宛州节度使,主掌军政,刚好有这个职权。这件事让别人来做,嬴冲自己也不放心。
此事他秉持公心,并不愿在这二郡贪占田地,之所以要拿出真金白银让王猛为他购田,就是为免日后被人诟病。
可他自己不要,却也不能让那些田土,落于其余世阀豪强之手,也需为那些关东流亡之民,寻个立足之地。
而如今他麾下,能顶替郭嘉做这事的,就只有王猛与魏征而已。可前者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也同样至关紧要。后者则需在京,为他主持安国府之余,还得时刻观察朝中动向。
于是想了想之后,嬴冲就只能加了一句:“上书咸阳,本公辟赵人郭嘉为节度府长史——”
郭嘉不喜出仕朝中,以免受到约束。可只有如此,郭嘉才能名正言顺的代他处置武阳事务
且这只是节度府长史,而非安国府长史。跟他的‘行宛州节度使’一样,是事后都会被取消的职司。
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只能待寇准到来之后,郭嘉才可从武阳脱身来助他。
到那时节,他们该做的手脚,也该做的差不多了。
嬴冲知晓了自己,已然身在楼风口之后,便欲召集诸将,一起上城墙观阵。
不过在此之前——
他又目光侧移,斜眼望了虞云仙一眼。而后就见他这仙姨,正身立在那两丈高的含象神甲面前,正眼中放着光,痴痴的笑着。
嬴冲颇为无语,对这位显出的痴态,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哪里像什么修行之人?简直就似村妇。
不过他还是问道:“我说仙姨,不知这甲可否满意?”
“满意!怎么不满意?据说这东西炼制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三千五百万金呢?”
虞云仙回过神,可那视线,依然未移开半点:“我知九真观张太玄死后,此物落在了你手里。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请人将它炼化了,不知是哪位太乙真仙的手笔?就只可惜,这墨甲并无火行之力。”
嬴冲闻言失笑:“侄儿倒不觉有什么可惜的,仙姨你修行的功法,本就不是大日金乌这一路,而是阴阳两仪。修习火元之术,只是为了嬴弃疾。可这恩怨,已将了结,何需挂碍?”
“这么说也对,他现在要是过来,你师伯我必让他后悔终生。那时这大日金乌之法,确实不必留了。”
虞云仙却又不确定的问:“冲儿,你真打算把这甲给我。”
嬴冲心中好笑,这连‘冲儿’都叫上了,以往都只唤他师侄来着。
“自是给仙姨的,不过此甲作价二千五百万金。聘金一千万,年俸一百五十万金,不过其中一半,需得偿还这含象甲的余额。仙姨你觉怎样?”
虞云仙稍稍迟疑,就果断的应道:“就是如此,一言为定。”
嬴冲给的聘金,可比王籍要丰厚多了。每年七十五万金虽少,可她再不用攒钱购买墨甲,用于自身的修行绰绰有余。且之前受人雇佣,偶尔打‘零工’存下来的二百万金,本是打算钱够三百五十万之后,自购一件乾元墨甲的。可如今却可腾出来,用于修复自己手中的一件法宝。
这笔生意,可真划算不过。
然后她又不耐的挥了挥手,这是示意嬴冲勿得打扰。
嬴冲见状摇头,直接走出到了帐外。须臾之后,他就已聚集起了军中所有旅帅以上的将领,登上了关墙。
楼峰口在六千年前的时候,有过一个楼峰关,可当大秦的边境北移一千一百里,至冀州边境云中之后。这里的重要性,就大幅度的下降。年久失修,最终废弃。
且这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要地。从冀州南下之路共有三条。其中两条都平坦的多,只有楼峰口最为险要。
问题是其中一条已被大水淹了,且需渡河;而另一条。则掌握在固原卢氏手里,有靖北郡王坐镇,无论是匈奴还是贼匪,都难通过。
如此一来,却把楼峰口凸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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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九章 城头定计
其实冀州通往秦川腹地,还另有一条,就是往西面凉州那边绕道。可凉州那边大军云集,土地贫瘠,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自然,难保那左谷蠡王不会选择侧击凉州,为匈奴右翼制造南下的机会。
——这多半是天圣帝与朝中最担心的事情,也是嬴冲为何不死守解县,要领大军北上的一个因由。冀州这边已经输了,凉州那边却再不能出事。
登上城墙之后,嬴冲就开始专心打量起了这座,完全由云光海一手缔造出来的‘楼峰关’!
不得不佩服,云光海的土行道法,确实是登峰造极。居然仅仅只二十余日时间,就铸造出了这么一座雄关。
——这确实是雄关,不但坚硬度可比黑耀石,城墙高达十丈。关城之内,居然还有着‘天然’形成的护城法阵,可以抗击投石与权天位强者。
听说对面也不是没有阴阳师,且是中天位等级。可那人对云光海,完全无可奈何。后者操纵的土元之力雄浑无比,难以破解。普通的风吹雨打,火烧雷击,又能拿这些拔地而起的石头怎样?
以嬴冲观之,此关没有个二十万人以性命浇灌,或者是与云光海同样,修行土元之法的大天位级阴阳师出手,否则难以攻破,
此外嬴冲也能看得出来,云光海本身于建筑一道,也颇有造诣。这关墙之内,什么藏兵洞,万金闸与箭孔之类,都一应俱全。而修于峭壁两旁的箭楼,位置也恰到好处。刚好可将整个峡道覆盖,与这座楼峰关,互为犄角。
嬴冲正赞叹不已的时候,那边正巡守于城墙上的嬴宣娘,已经走了过来。
一见面她就关心的问着:“三弟总算醒了?到底是在修什么鬼功法,需要坐定六日之久?”
嬴冲咧了咧嘴,他在车中呆了六日,只是为炼化含象而已。对诸将说修行特殊功法需要坐定,只是对外面的解释而已。
这件事却不方便说,嬴冲遥望向了对面:“对面的大乘军战力怎样?较之府军如何?”
“对面?那五万护教军很不错,不逊于边军精锐,不但装备精良,且悍不畏死,坚信弥勒降世,可接引众生前往极乐净土。错非是云叔的这座关城,早就守不住了。”
嬴宣娘的注意力,果然被嬴冲引开,转而目露凝重之色的看向北面:“如今鏖战数日,那五万护教军只余四万余,可依然棘手。至于其余二十余万众,也不过是比流寇强些,且已士气低迷,“
嬴冲也遥目看了眼对面,在嬴宣娘指点下,仔细观望着对方营地与兵力布置。
他发现对面也有能人,这三十万军,并非是拥挤在这不到四里宽的峡道内。而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且有驻军,看守着几处水源。
“也就是说,他们打不过来,我们也攻不过去?”
“大概就是如此!”
嬴宣娘先微一颔首,可又觉不对:“可为何要攻过去?最多十五六日之后,他们不败也得败了。”
“不败而败,原来如此,他们快粮尽了吧?”
嬴冲恍然,他这句话道出,顿使在场诸将显出昂扬之意。既然对面已经粮尽,那他们要破此寇军,实在再简单不过。
可随后嬴冲却又问道:“若在宽阔之地正面一战,二姐你觉有几成把握。”
嬴宣娘不明其意,不确定的回道:“大约五成?”
计算此时楼峰关的兵力,杨业与种师道二镇一万三千人,地方府军两万人出头,李广关胜,折克行三师之众,加上两千铁龙骑,六万六千人,总数接近十万。其余四万民夫,可以忽略不计。
虽说乌合之众的程度,比之对面强了不少,且都武装到了极致。所有五阶以上之人,都是人手一件制式墨甲。可其实精锐的数量与战力,都远逊于对面的弥勒军。
好在还有两千铁龙骑可以加分,嬴宣娘万分庆幸的是,这弥勒教以前财力有限,不能大规模的供养道兵,至少彭莹玉军中是没有。
——然后就是权天位层次,弥勒教大部分的实力,如今都在大乘天国。
之前在战场上露面的,也只彭莹玉一人。可难说那天庭,是否插手相帮,
“五成么?”
嬴冲想了想,就已有决断道:“给对面递战书,说此处战场太窄,施展不开。明日清晨,请对面彭莹玉大军,退后十二里至楼峰峡外。本公将帅十万众,与之决一死战。”
这不但使在场诸将吃惊不已,嬴宣娘亦是诧异不解:“这又是为何?”
明明就可轻松获胜,却偏偏要冒这样的风险?
即便不等对面粮尽,也可待五六日之后,那时此地之军,应可增至十三万,为他们再添两成胜算。
她知郭嘉,正在武阳助嬴冲抽调或重建宛州各地府军。此外受安国府号召,也有宛州各地的豪强,正遣自己子弟,前来投军。
——也不是所有豪强,都要与陛下为敌的。尤其是那些底层,有大量田地却无官职在身的庶族,只要看到了出头的机会,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投效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嬴冲正招募的那十万关东老卒;
估计最多十五六日,这楼峰关下聚集个三十万大军都非难事。
“哪里有这个时间待敌自溃?别忘了我现在,还是破虏军节度使,督冀宛二州诸军事,那冀州莫非不要了?朝廷诸公也不会没有反应,他们现在都快要造反了!”
嬴冲苦笑完后,又感慨道:“这世间的武将,如能半点不受其他影响,只专心于战事,那该是何等幸福之事?”
天圣帝已给了他莫大的信任,他嬴冲也不能不做回报。尤其此刻,正是天圣帝需要支持的时候。
如今只需一个大胜彭莹玉的消息传回去,必定能使天圣帝更觉安心,也可稳住朝中与咸阳局势,使人顾忌三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凌厉无匹的气势,一路往前扫荡过去,借以压服一切!
嬴宣娘闻言,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对朝争政事一窍不通,可却信任嬴冲。此时只能叹息道:“我让人去下战书便是!可那彭莹玉,会否同意?”
“他不能不同意!正如二姐之言,他手里既没了粮草,也等不起了。”
嬴冲失笑,眼含深意的看向对面。心想这一战,说不定他可胜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轻松。
此时后方诸将,则是面面相觑。先是各自现出了一丝忧容在脸上,可随即就又斗志昂扬起来。
这一战,他们人数差距虽是悬殊,可其实五星墨甲的数量,却超出对面足足三千具。且绝大多数人,都是训练有素。
若还胜不过一群草民成军的贼众,那还打什么仗?(未完待续。)
三四零章 出人意料(第三更回报书友!)
众人之中,杨业猛地手握了握枪,眼神凝然,战意似火。尽管心知他们主动出关决战,并非是上策,可既然国公已明说了,还需考虑朝堂的反应,冀州局势,那么他也不反对。
如今之局,也只有拼死一战了。他以前只愁自己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可今日安国公已奋起,安国府欣欣向荣,似这样的机会,自己正该珍惜才是,哪怕马革裹尸!
嬴宣娘立时就将此事安排了下去,而待得众将散去准备之后,又问嬴冲:“祖父他是怎么回事?到了这里之后,简直就消沉的不像活人。”
“老头啊?他还没恢复过来?”
想起嬴定,嬴冲就觉无奈:“如今武阳嬴氏没落之局已定,嬴世继如不逃走他国,也注定是凌迟之刑,他心情能好才怪。”
嬴宣娘心想也对,然后一声叹息:“他夹在这中间,确实挺为难的。只是有些老糊涂了而已,当初神鹿原战后,他若是果断处置,按族规惩戒,打消嬴世继与嬴元度的野心,又怎会有后来你武脉被废之事?
又摇头道:“你别与他计较,说来三弟你这条命,终究也是他保下来的。”
嬴冲却是不以为然,之前他还被嬴定唬住。可如今却知,那时童渊,虞云仙还有父亲另一位好友陆续赶来,又有天圣帝一力护持。据说那齐王赢控鹤,亦是出力不小。
他祖父以为只需废了他的武脉,就可保住他的性命。却不知,这只是因那天庭与儒门,不愿因他这个小儿,而与这些人彻底翻脸,将天圣帝逼到玉石俱焚的境地而已。
不过嬴宣娘说得对,这只是个糊涂又可怜的老人,对他的拳拳爱护之心也是真,确实没必要与之计较。
安王那一世,不是护住了他的命么?
“我知道的。”
嬴冲眼神复杂的回望关内;“可他自己如想不通,我也无可奈何。”
心想嬴定要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损伤根基,累计身体。
“这怨不得你!”
嬴宣娘接着却是用力拍了拍嬴冲的肩膀,爽朗一笑:“武阳那边的事情,干得漂亮!想不到他嬴元度嬴弃疾,居然也有今日,真使人心胸大快!可惜军中不能饮酒,不然你二姐定要畅饮一次,醉过一场不可,”
闻得此言,嬴冲的脸上终现出了一丝笑意。这次武阳之战,他自己也觉爽快。
胸中积郁已久的心结,也有了消散之势。如今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嬴弃疾,还有那西方大帝与太学主——
从城墙上下来之后,嬴冲就立时召见了嬴鼎天。时隔六日,此人的眉心中,果已多出一条二寸长的红痕。
嬴冲为之暗暗叹息,可至少对嬴鼎天的忠诚,可以初步放心了。
“你们玄鹤,之前在那弥勒大乘军军中,可安排有人手?”
嬴鼎天闻言,半点都未迟疑,一五一十的答道:“昔年弥勒教兴起之时,师尊就有了防备。这几年情形不对,弥勒紧锣密鼓,欲建大乘天国。于是师尊又增了人手渗入。其**有十九人直属玄鹤,还有下线二百余位。”
嬴冲心想只二百余人么?还略有不足。明日之战,发动之时需要足够的声势,人是越多越好。
“能否在明日清晨之前,再尽量混入百人以上?我需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明日究竟是轻松大胜,还是最后两败俱伤,都需看这嬴鼎天的手段了,
“此事不难。”
嬴鼎天果断应道:“清晨之前是么?我会安排。”
换成了编组严密的边军与府军,或有些困难。可既然是弥勒教军,那此事就再简单不过。
而嬴冲的脸上,也现出了笑意:“以后的玄雀,就由你来执掌。玄鸟中何人可用,何人不可靠,何人需除去,你都拟个名单给我。”
他暂时没打算让这位。也接手他的夜狐。一面是要看看这嬴鼎天的能力,一方面则是仍防着一手。
对于‘神傀化心丹’的效果,他仍不怎么放心。然而日久见人心,用的久了,自然就知根底。
嬴鼎天领命离去之后,嬴冲则又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左天苍。这位四海镖局的前任镖主,早已到了他军中,却被他晾了足足三日,按说是有够失礼的。所以一见面,嬴冲就道歉不止。
不过左天苍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以为他们修行之士,闭关个五六日稀松平常。
之后这位,倒是比嬴冲本人,还要更热忱直接:“其实那四海镖局的好坏,老夫倒是无所谓,只是一个谋生的活计而已,即便做大之后也无甚益处。不过国公大人如需老夫助你,倒也简单,就让左若海,左重山二人随你出仕如何?我左氏亦需在冀州有一席之地。”
嬴冲不由愕然,据他所知,这左天苍早些年,也被无数人招揽过。那齐王赢控鹤就是其中一位,便连王籍也曾尝试,却都无结果。
他还以为这位是不羡荣华的,只求将自家镖局那一亩三分地给经营好。否则以其一身本领,早就被招揽了去。
所以他是万万没想到,见面之后,左天苍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三十岁那年,左某确是心灰意冷。可四十岁之后,却并非是我左天苍不愿为人效力,而是他们出不起老夫要的价钱,只因左某身份敏感,无人敢冒此风险。”
看出嬴冲眼里的疑惑,左天苍笑着解释:“只有那赢控鹤,条件倒是能让左某满意。可国公大人你该知。左某以前,是出身威王府吧?”
嬴冲顿时了然,昔年威王之死,齐王之功极大,说是出卖也不为过。
而威王则曾是天圣帝之死敌,后者虽未赶尽杀绝,可对天圣帝的旧部,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左天苍如只要钱财,各家世阀都能给他。可这位想到的是官位,是传族之基业,却无人肯应承。
一是因此事确实难办,不是有钱就能办到,二则是顾忌天圣帝。
“至于那天庭,左某也知道一些,那些人本钱亦是下得十足。可左某又怎肯与那些见不得光的宵小为伍?他们也拿不出左某要的东西。而如今整个大秦境内,除了陛下之外,也就只有国公大人你,能够给左某想要之物。”
嬴冲明白之后,倒也答的干脆:“可以!不知左若海与左重山二位,能否在十日之内,募军北上,入本公麾下?只有建下军功,才好做进身之阶。”
他是看上四海镖局的那些镖师与趟子手了,那六千人稍稍整合,也可算是一镇精锐。野战不成,守城上佳。他现在极其渴求能战敢战之军,哪怕蚊子肉也稀罕。
且对于他而言,左天苍之所求,确实是举手之劳。
而左天苍闻言也笑:“何需十日?明日清晨,他们就可入国公大人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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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一章 何其之蠢
楼峰口内,一座宽阔的军帐中,彭莹玉手拿着安国府军呈交的战书,看着那离去的使者,若有所思。
而待得那使者远去之后,旁边立时就有一位虎将起身:“大将军,那安国公竖子必然有诈!”
——自从起兵之后,彭莹玉就不再自称堂主,而是受大乘天国册封,号为天净大将军。
“诈从何来?”
彭莹玉斜扫了旁边这人一眼,那是他部将李轨,战场上凶悍绝伦,可脑子的份量,却与猿猴相当。
“这个——”
李轨一阵犹豫,他只是感觉不妥,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听说那个纨绔子,最是狡诈阴险不过的,
之前此人破苍南寇军时,手段就阴毒得很,让人大出意料,
他们大乘军原本也是不带帐篷的,可在听说了这事之后,便连夜组织了老小,赶制了一批军帐出来使用,以免重蹈覆辙。
故而李轨今日,是本能的防备。感觉这嬴冲,绝对是没怀好心。
彭莹玉也没指望这人能说出什么道理出来,当下又眼望帐内:“尔等有何见解?本将有意应下此事,却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疏漏,”
诸将都是一阵沉默,如今军中的困境,他们都看在眼里。前有楼峰口雄关,后有匈奴铁骑,偏偏军中的粮草也所余不多。哪怕收紧口粮,也最多只能撑个十七八日。
那位安国公的邀战,他们怕是不得不答应,也是唯一的破敌之机。否则有那十万大军,屯于楼峰关中,根本就无可能将之攻破。
更使人绝望的是,据说这大军的数量,还在与日俱增。
良久之后,才有一人起身;“安国府邀战之意只怕是真,不是有消息说,此人即将督冀宛诸军事?如今匈奴南下,他身为权破虏军节度使,防地云中,只怕也无法坐视。”
又有人道:“那竖子定是不怀好意的,只是给的时间太急,我等想不出所以然。不过后方战场,我等却可预先布置一番。”
“只有一夜时间,能布置出个什么所以然?倒需防备那云光海,此人的土行之术,最为棘手。别被这位来个一日建城!”
“既然要应战,那么何时拔营?以属下之见,那安国公说不定是要在体力上做文章。明日决战时,我等体力的损耗,要远胜于安国府军。”
“正是!我等明日凌晨退后,等到双方布阵,都需三五个时辰。那时我等,只怕已气虚体弱,”
“这倒好办,提前撤离便是,明日清晨,我军可在峡口处以逸待劳。”
“还有,何部先撤?何部后撤?这也有讲究,需事先定好规矩。免得事到临头,一锅乱麻。最好是一部护教军断后,其余诸军依次后撤。”
“再有布阵,敌军虽少,却皆为老卒精锐,装备不次于边军。我等的胜算,最多只五六成而已。”
彭莹玉静静的听着,若有所思的看看帐外渐深的夜色,心想这倒是个问题,看来今日晚间,必须让部分人马,提前拔营后撤不可了。
这时李轨又不解道:“何需就定要选在明日,让他推后几天不行?”
此言使帐中诸人为之一寂,彭莹玉则淡淡扫了他爱将一眼。心想这真是猪脑子,等再过几天,那楼峰口后的大军,将会增至十五万,还是二十万?
真要决战,那么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这也是在场诸将,怀疑安国府不怀好意的因由。
那位还未到加冠之龄的竖子,可是以三万弱旅,连续击破了苍南寇军,并且扫平武阳嬴氏的人物。
如今天下,谁还能再以黄口小儿视之?
似这般聪明之人,这次就真会有这么好心?选在他们最不利的时机与他们决战?
可哪怕明知如此,他们也不能不赌上一把。所以诸人从头至尾,都未出言怀疑过那嬴冲战书,是欲将他们戏耍。
※※※※
“递战书?他明日要与彭莹玉的大乘军决战于北面峡口之外?”
同样感觉惊讶的,还有身在几十里外的嬴弃疾。
这位踏出了他藏身的洞窟,遥目往远处楼峰关那边看了过去。可却毫无所得,那里并非是野外,楼峰关内的阵法,可以最大程度的遮蔽得道之人的视线。
且未免使嬴冲军中的权天境强者惊觉,他们不得不远隔着六七十里距离隐藏。故而此刻当他一眼望去时,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就全无所得了。
“那竖子不可信,他定是心怀叵测。彭道友他,莫非还真准备答应?”
对于那嬴冲的阴狠诡诈,嬴弃疾是深有领会,忌惮甚深,那是个更胜于他母亲向葵儿的孽障,且不择手段,毫无底线。
“他是不能不应承吧?”
身后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子笑声:“粮尽之后,又有匈奴军至,他总不能眼见着自己部属沦入死地。且哪怕嬴冲最终死于我等之手,对他那大乘军,又能有多少改善?这就好似你我,不得不在近日对他动手一般。”
嬴弃疾想了想,也觉如此。嬴冲擅于利用大势,嬴氏之败,皆缘由于此。
此时的彭莹玉,也是同样的困境。
“说到此事,你们究竟准备何时动手?难道真要等王承恩与傅金蝉赶至之刻?”
王承恩与傅金蝉这二人,一为堂堂镇国,手掌仙元神甲,在宫中实力仅居米朝天之下;另一位也是柱国御卫,人虽只玄天境,可也与出手金银原半山同样,是能抗衡权天境的存在。大秦武道极盛,不但镇国的实力,远超其余诸国,下面的柱国,也有一大半可比肩权天,而那傅金蝉,正是其一。
一旦这两位到来,只怕他们下手的机会,更为渺茫。
“这么急做什么?”
那男子一笑:“大约就是明后两日了,需等他们到了再说,且最好是能将此子,先诱出这座关城。别忘了如今那嬴冲麾下,可亦有着四五位权天,难道嬴兄现在,就很有把握不成?”
嬴弃疾一阵沉默,目中现出晦暗之色,此时的嬴冲部属,确实是战力强横。虞云仙不论,那许褚,原半山,叶秋,都是以非权天之身,而达至权天战力者。甚至当日出现的那个小女孩,亦需注意三分。实力鼎盛,几乎直追五年前的武阳嬴。
没有足够的权天出手,确难成功。
“殿下的意思,是将那虞云仙也一并拿下。”
那阴柔男子,也走到了嬴弃疾的身侧,将那面孔暴露在了月光之下。竟是人如其音,五官秀丽,面色苍白,气质阴谲难测。
“这次必要一举建功不可,否则陡耗人力。故而若无合适的时机,本座宁愿再等候些时日,也不愿打草惊蛇。且道友你也无需太担忧,这次随他们来的,还有一件圣器!”
圣器?
嬴弃疾侧过了身,心想是三十六圣器之一么,就不知是哪一件?
※※※※
当嬴冲接待完左天苍的时候,就已接到了彭莹玉的回信。那位天净大将军,已经同意了他的决战之请,约定明日清晨,辰时左右,双方布阵于楼峰口之北,决一死战。
这早在他意料之中,嬴冲并没怎么在意,只专心一意的巡查诸营。
明日决战在即,他身为名义上的主将,总需得对自己部下的战力高低与状态,都有个大致了解。
毕竟是时隔六日,他掌握的信息与军情,与之前多少有些脱节了。而大战之刻,一丁点的误判,都可能造成大败。
可走访下来的结果还不错,杨业与种师道的部下两镇,在此地经历十数日磨练后,已成精兵。
至于折克行等部,至少勉强能将知兵,兵知将了,
然后他巡营时,还有鼓舞将士的责任。嬴冲口才很是不错,可他却并没有在这刻展露出来,只是温言抚慰,让众人安心。
这是他从孙师那里学来的,在大战前夜把将士鼓舞的太兴奋,夜晚就必定睡不好觉。等到第二日,反而会精神萎靡。
眼下他这些部属,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激发斗志这种事,可待明日再说。
只是嬴冲才巡营巡到了一半,就又接到了消息。对面已经有数师之众,总计十数万人,正拔营而起,似欲提前退出楼峰峡口。
嬴冲闻言后直接楞住,然后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在这夜间拔营?他们是怎么想的?脑子里面是进水了?”
看来之前的布置,都是无用功,他太高看对面了。换成是组织严密的边军禁军,这么做倒是无妨。可换成是一群本就士气低迷的寇军,这是找死吧?
——是何其蠢也?
此时杨业与种师道等人也都在场,闻言却皆神情错愕不解。他们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感觉对面的大乘军,行事颇为谨慎,果然深谙兵法来着。
可怎么在嬴冲口里,却是‘脑子里面进水’了?
嬴冲只扫了诸人一眼,就知究竟,他也不解释,只吩咐道:“破敌之刻,就在此时。诸将即刻起召集所部之军!不得鸣鼓吹号,亦不得大声喧哗,全军以静为上。”(未完待续。)
三四二章 今日破敌
“破敌之刻,就在此时。诸将即刻起召集所部之军!不得鸣鼓吹号,亦不得大声喧哗,全军以静为上。”
说完这句,嬴冲就急忙走向了关墙方向。而待他刚刚踏着台阶上来时,嬴宣娘就已兴冲冲的迎了过来。
“三弟你来了?我正要找你。”
嬴宣娘情不自禁的在嬴冲的脸上捏了捏,面上全是兴奋之色:“三弟你这脑瓜子,到底怎么长的?还是你聪明,只一个战书,就让对面进退失据。运气好的话,今夜就可以破贼。”
嬴冲没好气的拍开嬴宣娘的手,胸中则不禁欣慰。心想这到底是他的二姐,自小被父亲他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与旁人不同。
不过他却先未答言,而是走到那垛口处往对面远眺,仔细观望着敌阵。许久之后,嬴冲的唇角,才现出了一丝笑意。
以一万五千护教军断后,监察楼峰关动静么?对面倒也不是太蠢。只是这人,也太少了些。
嬴冲思索了片刻,就又朝着许褚道:“许兄,不知你可有兴趣,领军冲阵?”
之前嬴冲有意将嬴双城与自己的铁龙骑割裂开来,郭嘉也秉承他意,将嬴双城远远调离。使之统军东进,平复那些失陷的郡县。
只是如此一来,铁龙骑士就缺了一个强力的锋首人物。对汤神昊麾下的那些贼军,依然可势如破竹,可面对弥勒护教军这样的强兵时,却难免死伤。
这些骑士,如今可是他手里的宝贝,征战匈奴时正需用到,可舍不得就这么损耗了。
且他自从得到玄鸟赤元旗之后,就有个想法,要将铁龙骑与玄鸟赤元旗结合一体。这不但能解决铁龙骑士的寿元之患,减小开销,更可大幅度的增加铁龙骑的战力。
身在武阳的郭嘉,也已在六日之前奉他之命,从嬴氏旁支中挑选人手,准备制造新一批的铁龙骑。
未来这支道兵,必是他麾下最重要的力量之一。
“冲阵?”
许褚有些意外,看了对面一眼,而后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我可试一试。”
他虽是安国府的供奉武修,可对沙场征战这种事,也蛮感兴趣的。此时安国府已有蒸蒸日上之势,在嬴冲军中混一军职,强似只做一供奉。也可为他在魏国的许氏族人,谋个前程。
嬴冲微一颔首,严格来说,许褚并不适合统领铁龙骑。他既无法借用铁龙骑士的力量,也无法使铁龙骑的战力得以增益。可以这位的绝世勇力,面对的又是对面这样不堪一击的寇军,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过仅只如此,还是不够,嬴冲又笑着问:“不知许兄可会赶羊?”
赶羊?
许褚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答道:“以前在北面草原游历时,见过几次。”
那是北面匈奴人特有的本领,只需三五十个牧民,就可驱赶万头牛羊,在草原中放牧。
而嬴冲则笑着一击拳,心想许褚见过就好,可以省了他许多解释。
※※※※
三言两语间,将所有出战事宜都安排妥当,嬴冲就在城墙上静静等候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十余万贼军终将营帐铁锅之类的物什,都收整好,随后就人马喧哗着,往峡口方向退离。而在楼峰关后,十万大军亦以准备就绪,两千铁龙骑聚集在城门口处蓄势待发。
嬴冲深深望了北面一眼,之后就果决的一声令下。随着那万斤铁闸,在‘吱呀’声中,被迅速拉起到两人高度,以许褚的虎神甲为首,两千铁龙骑立时奔腾而出。
当这两千铁龙骑才踏出三里之地,杨业的安国*军左镇与种师道的右镇,就亦随之汹涌出关。而至此时,远处的大乘军,也已察觉不对。远处立时就传来了彭莹玉的怒吼之声:“嬴冲你这混账,卑鄙无耻!”
嬴冲一阵莞尔,他都懒得理会,继续看着前方。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他的铁龙骑,能否先将那万五弥勒护教军踏破!
十里距离,须臾即至。嬴冲只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声响,随即就只见那群黑色铁骑,就如插入奶酪中的刀锋,势不可挡。
“果然是悍不畏死——”
嬴冲不禁一声赞叹,那一万五千人的护教军,虽是阵型大破。可依然无畏无惧,前赴后继的冲涌上前,试图阻拦住这支铁骑的步伐。
只是这强弱之势,难以逆转,许褚所向无敌,无人能抵挡他哪怕一合,重虎刀过处,每每能横扫一片。
而铁龙骑只需还在奔驰,马步仍未停下,就能轻斩九阶墨甲于刀下。
之后安国府的左右二镇,亦是紧随而至,似潮水般的淹没过来。将所有还能抵抗之人,都斩杀殆尽;将这本就残破的敌阵,打到彻底溃散。
前方的铁龙骑,则在透穿此阵之后,又往最近的一座敌阵飞驰而去。势如迅雷之余,竟还能在这不到一里的空间中整顿阵型,再次形成了一个完整锋矢之阵。
嬴冲望在眼中,却是面皮微抽。心想这伤亡还是点多,竟然就死伤了四十余人。似这般下去,他的这些铁龙骑士战到最后时,能够剩下一千五就已算不错。
幸在此时,远方那峡道之中,传来了一阵海啸般的呼声。
“前军已败,大家快走——”
“李轨已战亡,我们的护教军都完了!”
“真完了!侯将军他已丢下我们,已经不见人。”
“快走,安国府军快杀过来了,再不走就没命!”
“朝廷大军已至!彭莹玉那混蛋,让他部下的嫡系先撤,却让我们留下送死。”
“诸位可随我速速出峡,还能逃命——”
这些黑夜中的声音,并不是太洪亮,可当汇聚在一起时,却是声势不小,使得所有大乘军都是一阵哗然慌乱,几处本在撤离峡口的大军,直接就有了奔逃溃散之势。
这一时刻,李轨正统帅着两万护教军,往阵前疾赶。当他听得这些疾呼声时,不禁怔在了原地。
心想前军已败了么?好快!可自己还没死啊?
再看前方,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兵荒马乱,四处都是兵甲交击之声。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奉大将军之命继续向前,还是也往后退?
直到须臾之后,彭莹玉气急败坏的怒哼声,从高空中传下:“蠢货!所有诸军听令,不得妄信谣言!就地列阵阻敌,今日擅退则斩!”
李轨上望一眼,只见云空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迅速交手,仿佛电光闪烁。其中之一,正是天净大将军彭莹玉。
他心中大定,就欲原地布阵,可仅仅须臾之后,李轨就又一阵目瞪口呆。只见数里之外,赫然有大批的的溃军,正在一支黑色铁骑的驱策之下,如潮水般的汹涌而来。而他的前方阵列,还未接敌,就已被这黑压压的人潮一举冲跨。
李轨满头冷汗,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也掉头就跑。他人虽呆笨了些,可却知这溃散之势已成,仙神难救。为今之计,只有先保住部下这支护教军精锐再说。(未完待续。)
三四三章 出关北上
“兵败如山倒啊——”
楼峰口的关城之上,吴不悔有些怔忡的看着前方峡道内,那正溃散中的溃军。
嬴冲的用兵狡猾,当击溃了大乘寇军的前阵之后,军势就不疾不徐。将所有溃兵,往那些尚还完整的军阵方向驱赶着,就真好似在‘赶羊’似的。这也使得大乘军,本就人心惶惶的诸部,加速了崩溃。
“这样不太好吧?明明都已约定好了,明日清晨决战?如此有违道义。”
“道义?道义能用来吃?要讲道义的话,大禹为何会将传位给他的帝尧,囚禁至死?”
九月一声冷笑,然后也感慨道:“不过我们那时沙场征战,确实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都是双方约定时日之后,列阵而战,从没想过要在其中做什么文章。此时的名将,若放在两万年前,中古时代,都可所向无敌了。”
孔殇斜睨了这位一眼,心想这个‘我们’,可别把在下也包含进去。那时节周武王姬发对大商不宣而战,又利用微子启与纣王间的皇权之争,分裂大商。心思之诡诈,手段之阴险,更胜过他们现在的主公。
然后他又心思复杂的看了战场一眼,可惜此身是英灵,不能统军。与世间因果纠缠太深,会影响自身存在,否则他也想再试试,领十万大军纵横天下,与当世豪杰一争高低,这过程必定极其快意。
而此时数十里外,嬴弃疾正面色青冷,目如幽火的看着峡道中的那一幕幕,看着那数十万大军奔散逃亡。
在他旁边的阴柔男子,却是一阵感慨着道:“居然这么快就已败了,他到楼峰关,仅仅才一日而已吧?此子的锋芒,竟是凌厉至此。”
此时便是不通兵法如他,亦心惊于那嬴冲的兵锋之锐。所到之处,竟都是势如破竹!无论再怎么使人为难的局面,都往往只需一两日就可解决。
北境濒危之境,竟都被这位快刀斩乱麻般的镇压了下去,将祸乱之源一一清理,现出拨乱反正之势。之前声势浩大的彭莹玉汤神昊等人,在他面前似乎完全不值一哂。
这一刻的他,不禁心中涌起了一个念头,那匈奴五十七万铁骑,真就能够压制得住此子?
说不定,这安国府军真能在冀州,挡住左谷蠡王的铁蹄——
男子心知这是他见嬴冲连胜之后,心里不自禁产生的变化。而他本人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人?
一旦嬴冲至楼峰口一日,既大破彭莹玉的消息传开。那么无论是宁宛二州之民,还是京城咸阳里的诸臣,只怕都将心思大定,对这位安国公心生期待。
这样的情形,也必将影响大秦朝局,禁军北上的可能,已经趋于渺茫、
除非是放弃对主将人选的坚持,在这十数日内,为天圣帝准备好足够的钱粮兵甲——可这还有何意义?
一声叹息,男子又好奇道:“赢兄你.似丝毫不绝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他果然是心思叵测?”
嬴弃疾冷哂:“论及用兵,彭莹玉又岂是他的对手?”
由此战看来,哪怕是没有这夜间行军之事,到明日清晨,大乘军也一样是溃败之局,不会有其他结果。
今日这一战,只是再一次让人确认。嬴冲在兵法上的天赋,确实不逊其父、
可他如今倒是已定下了心,此等人物,天庭与藏在幕后的那些人,又岂敢让他还活下去?
男子则是哑然无言,目光定定的看着七十里外,最后唇角轻挑,显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其实这也是好事,他已出关了。”
※※※※
嬴冲携带一千近卫出关的时候,嬴宣娘种师道等人都已率军远去。这楼峰口关内,除了留下一旅之军守卫之外,几乎倾巢而出。
之后数月,这个狭窄谷道都将是他最紧要的后路粮道,也是大秦北方最后一道防线隘口,绝不可轻弃。
故而留守的这三千人,不但都是嬴氏族军精锐,守将也是赢如,乃嬴冲最信任的几人之一。
可能是因经历过战事磨砺,也可能是火候到了,水到渠成。此时的赢如,已成为福德如意四人中,最先突破小天位的。
这让嬴冲意外不已,同样有他灵露与妖元灵露的供应,天资较强一线的嬴福嬴德,反而还落后一步。都还卡在了九阶境界,未能突破。倒是嬴如,首先破开了玄关。
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手中,又多了个可用之人。赢如为人之沉稳,其实更胜于嬴福,看守楼峰关,最让他放心不过。
而嬴冲这次从楼峰关离去之前,总算是没忘了让人往咸阳城报捷。除了露布飞捷之外,他自己也发出了迅鹰给咸阳,报于天圣帝知晓。
之前就因大破苍南寇军之后,忘了给咸阳宫中报信,被天圣帝飞书叱责。
——那是他从炼神壶里出来之后看到的,陛下在书信中,差点将他骂到狗血淋头。
而如今这一战,虽还未真正底定,最后的战果未知,可大胜之势已成。对面的大乘军,也没任何成建制的力量,接下来就只能看双方追逃的速度,谁的脚步更快一些。故而他这边已可报捷了,说全歼可能有些过,可大胜已无问题。
事实也是如此,当嬴冲策骑向前,沿途都是尸体与跪倒在地的俘虏。后者都放弃了兵甲,跪在大道两旁。尤其是峡口处,总数有近十万之巨,三五个兵员,就需看守几十号人,让嬴冲看了后,颇觉担忧。
好在这些寇军,确实已无战意。而这些人的兵甲,都已被前方诸军带走。武修有无墨甲在身,实力差距还是极大的,尤其是低阶武者。
此外这十万俘虏中,修为到五阶的少而又少。只因实力高的。逃命的速度,同样也快。
出了峡口之后,依然能见到零零散散的俘虏,还有不少护教军的尸首。显然这些大乘军的精锐,还有人试图断后抵抗,却被嬴宣娘果断的打散镇压了。
且看得出来,嬴宣娘的用兵老到。始终在约束着全军,脚步不紧不慢,一直留存着体力。
然后折克行所部两万人,则又加快了速度,往右翼方向前插。在有意无意的,控制着大乘军的逃亡路线。
“獐河么?”
嬴冲脑海里现出了冀州境内的部分地图,心想他这二姐心思够狠。这是要将大乘军,逼到獐河与阳山之间的三角地带,然后将之一举全歼。
只需一日,当他们把大乘军驱赶到那处的时候,后者多半已体力耗尽了。手中又无粮草吃食,除了全军降服之外,再无他路可走。(未完待续。)
三四四章 大战之临
ps:前文笔误,舜写成禹了。战国时的魏国史书记载,舜为继位,囚禁尧八年,诛杀尧子丹朱全族。禹则把舜流放湘江,最后‘坠江’而死。不过这位与舜有杀父之仇,也没啥好奇怪的。
※※※※
嬴冲知晓接下来的战事,已无需自己担忧,就也放慢了脚步,开始处理其他的事务。
统计缴获,处理俘虏等等。之前是郭嘉与嬴福为他收拾首尾,可如今轮到他给嬴宣娘劳心。让他深觉自己的幕府内,依旧是人才匮乏。
此外又遣使者四出,联络楼峰峡北,那些残存着的冀州世家。
这次彭莹玉大军南下,虽将沿途劫掠一空。可因行军仓促之故,军势并未向四野展开,到底还是有不少世族豪强残存,抱团自守。这些人加起来,实力依旧不俗。
嬴冲对这些人,颇为优容。为抵御南下匈奴,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他都需用到。所以冀州世家中,只需还有笼络招抚价值的,他都尽量去招抚过来。
换成是一年之前,这些人估计都不会正眼瞧他。可如今又不同,此时的他,有大破苍南寇军与大乘军六十万人的战绩与威望,先示之以诚,又以‘持节,督冀宛二州诸军事’的权柄威逼,效果自是立竿见影。
仅仅一日时间,北面的两个郡,几十个县治,就足有十三万军,在名义上归附于他的旗下序列,愿意听从他的调度。
更有许多士人,纷纷来到了他的马前迎接。其中多是来向嬴冲,表示兴奋感激之情的。甚至有些人痛哭流涕,说王师入冀北,正是久旱逢甘霖,终可一扫妖氛云云,总之是将嬴冲视为再造恩人,不敢或忘,言辞几近谄媚。
可无论这些人怎么样的热情,嬴冲都平淡视之。这些人或有些是出自真心,可更多的却是别有用意,又或是无可奈何。
弥勒教号称要建人人平等之世,行事比苍南寇军更激进。所过之处,必定诛戮当地大户,所占县衙府城的田籍文书,都尽皆焚毁。甚至有段时日,还欲均分田地,以揽民心。
错非是破虏军南下,与冀州府军联手,逼迫彭莹玉的大乘军,不得不离开阳郡。这件事,可能真就被那位天净大将军办成了。
日后冀州诸郡,哪怕大秦拿回来,也难安抚当地之民。
可在眼下,这些冀州田地的处置,都落在了他与寇准的手里。而这些世族,有些是心生贪意,想要更多,有些则是被这场大乱波及,想保住家业。对于嬴冲,自然是热心得很,
且再等上几天,估计许多人心里估计都会咒骂他。
他之前给嬴如的命令,是驻守楼峰关不出,无论是平民世族,都不放任何一人过楼峰口。
此外还有条军令,所有朝廷命官,不奉他之令,私自离开冀州境内者,皆就地斩之!
这必定会使不少世族之人跳脚,将他恨到牙痒的。
弥勒教肆掠,匈奴南下,这些人之前不是不愿走,而是时间上来不及。尤其那些大宗的金银细软,墨甲族军,没可能通过冀宛边境的山岳之地转移。而如今的楼峰口,在卢氏固原郡已临匈奴兵锋的情形下,已是冀宛之间,唯一的安全通道。
如今这条被打通了的路途,又被嬴冲堵死,岂能不让这些世族愤恨?
可哪怕再遭恨,他也要将这些人留下来,绝不妥协。
只有人和财物都在冀州,身在匈奴兵锋之下,有了切肤之痛,才会与他同仇敌忾,倾力相助。可若人和财都走了,哪怕有族军在他麾下效力,嬴冲也用的不放心,谁知这些人会捅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就如神鹿原之战,他父亲的左翼军,莫名其妙的大溃。前车之鉴不远,岂可重蹈覆辙?
且关东不同于冀州,赵韩魏三国侵占了关东诸郡,就没打算吐出来。而北方冀州,匈奴掳掠一番之后,还会退去。毕竟这里,并没有匈奴人的牧场。
再有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看他败亡。难免上下其手。收买出卖,无论什么样的龌龊事,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他如今之处境,比之父亲那时还要恶劣,不能不殚精竭虑,将一切祸患剪于萌芽中。
这些世族之军,他不敢用于野战。可只拿来守城的话,还是能派上几分用场的。
也就在次日辰时之后,嬴冲又陆续接到了三个好消息。一是位于宿州郡的破虏军两师,已奉他之命,合力将嬴世继等人拿下,正囚押在宿州郡内;一个是嬴宣娘在聂县再次大胜,降服寇军十二万,是日李轨率五千护教军,连同仅余的三千尊墨甲,试图泅水渡河。却被北岸早就以逸待劳的两千铁龙骑与杨业六千人联手一鼓而破,全歼于獐河之北,只有李轨一人,只身逃离。而仅隔一个时辰之后,大乘军用来安置家小妇孺的‘老营’,也在东面一百二十里处,落在了折克行的手中。
至此三十万大乘军,已全军覆没。除了寥寥几个天位逃遁之外,其余都或死或降。总计降卒十七万,与老弱妇孺四十五万人。
对这些人的安置,嬴冲是头疼不已。毕竟大乘军中,多是信奉弥勒教之人,没可能似苍南寇军那般,许多被裹挟之人,可以直接放走。其中一些死硬虔信之人,必须清理不可。
可他现在手底下,实在已无人可用,且这六十余万人,每日需消耗大量的粮食。哪怕以每人半斤计算,也是一天高达三千石。
嬴冲没奈何,只好临时从冀州士人中招募了一些看得顺眼的,用于看管。又以官府的名义,准备从各地借些粮秣。只需待十几日后,就可将这些,都一股脑丢给寇准头疼去。
这些人的家乡远在冀西,他即便有什么歪心思,也是鞭长莫及,所以不太热心。且寇准除了宛州牧之外,还有冀州宣抚使的头衔,安置流民,正是他的责任。
至于最后一个好消息,则是王承恩与傅金蝉二人,距离此间已不到一日路程。
可嬴冲听了之后,也同样毫无喜意,只心想这真是催命符。这二人既然已快到了,某些人只怕就再等不下去。
然后果在他念动之刻,就有一团黑雾,立时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只须臾间就弥漫四野,遮蔽天际。明明是清晨时分,可四面却是昏暗如夜。
嬴冲看在眼中,却毫无半点惊慌之意。微一挥手,示意麾下的那些侍卫,将所有正被他接见的士人,都全数请出到了帐外千丈处。
那黑雾也不知是何物,不但能阻阳光视线,更可影响到他‘龙视术’这样的瞳类神通。观测的范围,至少收缩了五里之遥。
此时众人在他身边无益,反而平添变数,埋下隐患。且这些人都有些身份,如被波及到了,也很是麻烦。
而在嬴冲身边,那嬴月儿等人,亦都神情微凝。心知大战将临,都纷纷手握兵刃,走出了帐外。
——竟无一人留在他身边,也无需留。皆知嬴冲一身武力,直追权天境。有摘星甲在,哪怕三五位权天到来,都可撑住片刻。
反而是他们,越早将对手解决,越能腾出余裕镇压变数。
而仅仅只十数息之后,这天地间就再无一点光芒。哪怕嬴冲的帐内,点起了四盏长明灯,也依然是昏暗难视。
帐内如此,帐外则益发的昏暗,哪怕是天位强者聚真元于目中,也最多只能及三百丈外。
在嬴冲的‘龙视术’所及之处,赫然有着十数道强横灵机,正从各处飞扑而至。
六名权天么?
嬴冲目中精芒闪现,他能辨出其中六人,皆为权天强者。汤神昊,嬴弃疾,彭莹玉,还有三位不知名的顶尖大能。而其余虽不过是玄天或者大天境,可实力亦极其不俗。
除此之外,这些人在暗中,应当还隐藏着一些人手。
其中最使人忌惮的,就是北面那股,四位权天合流,声势迫人、
只是嬴冲这刻,却没去关心北面,反而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自己的右侧。心想这可真巧,那处方向,正是孔殇所据之地——
此时十五里外,孔殇也正看着天空之中,一道急速袭来的五色光影。
天色昏暗,目难视物。来者身影模糊,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可孔殇也同样少了许多顾忌,神甲‘玄鸟’覆盖全身,瞬时拔空而起。
近前之后,孔殇就已知对面,必定是一位实力无限接近于权天级的玄修,也就是这一时代,所谓的‘柱国’。
眼见那闪烁着五色光华的宝物,凶猛照来,孔殇却毫无畏意,手持翎扇,直接就一道‘五色神光’刷出,使那宝物无力飞坠落下。而后那长刀挥斩,带着迷幻心神之力,蓦然斜掠虚空。
就在这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身躯骤然粉碎开来,直接炸成了血粉。一身通天道法,还未能施展半点,就已是道消神殒,却直道死都完全不知,自己是因何而亡。
孔殇冷冷一哂,浑不在意,只将那散出五色之光的宝物取在手里。入手之后,才发现是一面齐聚五行之力的旗幡,这使他眉头微挑,眼现喜色,
他是道武双修,可在复生之后,虽有了‘玄鸟’墨甲,却无相应的灵宝傍身。这件东西,正合他用,也可籍此,掩饰住他的身份。(未完待续。)
三四五章 一羽夺命
“好宝贝!”
感应着这宝物内嵌刻的道纹,孔殇不禁扬了扬眉。这个东西,比之当初他取孔雀妖王本命尾翎炼制成的那件灵宝,竟也胜过了几分。乃是取世间,五种最精纯的先后天五行之物,祭炼而成。
可惜还没完成,这宝物之内,仍需注入五种五行灵魄,才可将此宝的威能,发挥到最大,并且形成自己的器灵。不过仅只是这未完成状态,亦堪称是一件顶尖之器。
心中微动,孔殇将那死去玄修留下的一应之物,都取在了手中,心念感应了片刻,孔殇就又是一笑。
这个人,竟然已经收集到三种了。只因注入灵魄之后,必定导致五行失衡,故而都藏于他的小虚空戒内。
至于剩下的两种,似也不难——
他生前行走秦川地域,就见到到二十余种符合这标准的灵魄,就不知这万年时间,被人取走了没有?又或者让主君花点银钱,也可买来。
心中欢喜,孔殇道元涌动,只须臾之间,就已将此宝初步炼化。
也就在这刻,他心有感应,转过身时,就见一尊仙元阶的墨甲,正飞空临至。
“你是谁?太上五神幡此物,为何会落在你手?我那寂月道友何在?”
墨甲内的声音尖刻,刺人耳膜,带着几分杀气与疑问,还有警惕。
“原来此物,是名唤太上五神幡?受教了。”
孔殇看了此人一眼,才冷漠的回应:“本将孔殇!之前此物的主人,已死于本将之手。”
当这语声落时,他的人,就已化为了一道肉眼难见的光华,飘遁飞离。对面那神甲,也是毫不犹豫,挥戟而出。气势万钧,仅一道戟光,就在地面斩出了千丈丘壑。
“孔殇?记住了!今日杀你之人,儒门护法毕九——”
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因一道五色光影的旗帜,蓦然飞下来。五色灵光冲刷,使得他一身仙元墨甲,竟就骤然滞住,动弹不能。而孔宣的的五色幻刀,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这墨甲的胸腹上方,瞬间穿透了进去!
那正是墨甲内,人身头部所在的位置,也是墨甲的控制中枢。顿时间火花四溅,血浆飞散。
只是这一刀之后,孔殇的的眼里,却又显出了几分异色。
他感应得到,这墨甲内被他穿透的人头,似在复生着。那身体中,也依然气元旺盛。而这具墨甲,也在急速的挣脱他的五色神光,勉强恢复了动弹之能。
这是,狸猫九命之法?有些意思——
孔殇的唇角微哂,目现出了杀意。换而言之,今日他需将此人,连续斩杀九次才可么?
毫不犹豫,他的五色幻刀连出,在须臾之间,就将这具墨甲的几个最关键部位,彻底的斩破粉碎。
狸猫九命,人能够复活,墨甲却不会!也幸亏是此人,习的是狸猫九命,而非是主君的凤凰真火。
只是如此一来,事后只怕又要被主君埋怨了。
此时便是他,亦知一件仙元阶的神甲,是何等的价值。哪怕只是宗派传承之甲,亦是难得之至。任何一件,都可使己方实力大增,
这般走神思索着,孔殇身后却现出了一对宽达百丈的五色羽翼,以鲸吞之势,汲取着天地间的五行元灵。同时五色幻刀再斩,将那神甲之内暴露出来的一位中年儒士,再次斩断了头颅!
这个人似叫毕九?后面应该还有话没说出来。不过无所谓了,此人虽为权天级数,却并未有让他记忆住姓名的资格。相较于主公麾下,那同为太乙真仙的虞云仙,差之太远。
“那是儒门护法毕九狸——”
营帐之内,嬴冲手抚着额头。又想冷笑,又觉无奈。
冷笑是因这次那儒门,果然是忍不住下场了,仅这第一次拿出来的战力,就近乎镇国。无奈的则是孔殇展现出的实力,过于凶悍。
尽管他也料到了,哪怕是镇国强者,若没有应对那五色神光的法门,也一样非是孔殇的对手。可今日亲眼目睹,仍觉吃惊。
这毕九狸较之镇国,也仅仅只墨甲方面差了一筹而已,已无限接近。加上那狸猫九命之法,足可与所有镇国一较高下。
可在孔殇面前,却被压制到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这张牌,却不该在这时候暴露出来,也可能将他好不容易引来的猎物惊走。
连续两位超越或者达至权天位实力之人寂灭,只怕也将使周围无数窥伺之人心惊好奇。
而此时战场中虽有黑雾笼罩,却未必就没有其他秘法,一窥那处究竟。就比如他这本命神通级的龙视术——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云真子在。后者并未有在这黑雾中远程视物之能。不过当嬴冲一道意念传过去,云真子袖中就已有八面小旗飞出,落到了东面十七里外。以这一套阵旗,将孔殇不断斩杀毕九狸的场景,完全的遮蔽。
嬴冲稍稍放心,转而关注那北面,发现那边的几道强横气息,果然是微滞了滞。
好在那边几人,仅只迟疑了片刻。随着孔殇与毕九狸的气机被云真子遮蔽,这几人又纷纷加快了遁速,
当接近到十五里距离时,高据云空中的虞云仙,也发出了一声冷笑。
“彭莹玉,你这是来送死么?”
一道金光大印,蓦然从云空砸下,将那飞扑而来的数人,都全数覆盖在内。
那彭莹玉也不再隐藏身影,一声怒哼之后,亦踏云而上。飞空之时,赫然有一巨大的佛陀之形,现于他身后,只一指探出,就抵住了那强压下来的金印。
“虞云仙,今日嬴冲此子,必死无疑!你如肯退去,我等同道,或可为你留一线生机——”
可话音未落,彭莹玉就见一对黑白双剑,无情的绞杀而下。他瞳中波澜微生,口中立时吐出了一道电芒,仿佛似一挂长河倒悬,气芒万丈,横扫虚空。将那黑白之剑,都尽皆崩飞。
展出的一身玄法修为,竟不下于虞云仙。那剑气冲卷云霄,一度将黑白剑光逼迫到了数万丈开外。最后又化成了一丝电芒,回到了彭莹玉的身侧,却是一枚三尺黑剑,周身紫电缠绕,只须臾之间,就将几只飞扑来的三足金乌绞杀碎灭!
云层之中,虞云仙的脸上,也现出了赞叹之色。心知此人虽非剑修,可一身剑道造诣,却已登峰造极,略胜于她。那口飞剑,也是一件完整的上品法宝,故而威能磅礴。
此时她已手捏道决,脚下聚有黑白二气,显出阴阳两仪姿态。也就在这门道法,堪堪快要完成之际,一道白光忽又穿梭而至。异常的突兀,使她淬不及防。
幸在她心知这一战凶险,略有准备。身外一张道符应声激发,显出了玄清一气灵光,将那白光阻拦了须臾。
随后又将收回来的金印轰出,将那箭影强行砸碎。
可虞云仙的瞳孔,却在此刻微微收缩。只见空中一片羽毛,飞扬飘下。
“一羽夺命,羽飘离——”
所谓的一羽夺命,是一位闻名七国的权天境射手,也是昔年秦境最著名的杀手之一,收人钱财,夺人性命。杀人不留箭只,只有一羽飘离。
也是今日,对面现身出来的第七位权天!
虚空之中,彭莹玉的眸内,现出了几分残酷笑意。据他所知,羽飘离此人早已退隐于昆仑山紫极峰,天庭能够将之请来,实是出人意料。
虞云仙面色铁青,被一位权天境的射手盯住,任何人都不会感觉好受。那是时时刻刻,致命的危险,
那箭的来处,应是在十里之内。这非是对方的箭程,只有十里,而是因黑雾遮蔽,目力不能及远之故。
可当她的灵念感应时,却并未从那方向,发觉任何气机与人迹存在。
这使虞云仙胸中更是沉冷,心知这位,必定精通藏踪匿迹之法,且每时每刻都在转移方位,并不在原地停留。
这漫天黑雾,固然是阻了他的视线,可也成了这人,绝佳的保护色。距离不到十里,也令此人之箭,更为致命凶险。
“嗯?”
忽然间虞云仙又双耳微动,听到一句密语传至。这使她目光又下意识的扫向了地面。只见一尊包裹着火焰的神甲,正在地面急速的飞驰着。
虞云仙的目里,不禁闪现异色。
将羽飘离这人,交给她么?还说无需担忧?
可那位,却毕竟是一位堂堂镇国!尽管近身之后,那人的实力,并不比汤神昊强上多少。可平常镇国以下的强者,只怕在靠近他五里距离之前,都将被当场射杀。
可接着虞云仙的心神又为之一惊,发现那月儿的墨甲,竟就这么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神念也再感应不到半点踪迹。
仿佛完全融入到了黑雾之内,整个人无影无踪。
只瞬间虞云仙就心安了下来,忖道这样的隐遁之术,真是神乎其技!连她都在全神注目之下,失去了对此女的感应,只怕那羽飘离,也同样拿此女无可奈何。
换而言之,这女孩如能锁定住羽飘离的方位,也就恰可将这位一羽夺命,完全的克制。月儿哪怕胜不得此人,亦可令之无暇他顾。(未完待续。)
三四六章 已经太晚
“虞仙子在思何事?此时此刻,仙子莫非还敢分心?”
随音而至,是一面金银二色的遮天巨网,四面八方的笼罩了下来,遮蔽天际。
虞云仙并不在意,依然在准备着道法,只将那身前的金印迎上。此物迎风即涨,只须臾间就膨胀到了万丈大小。将那金银巨网死死的撑住,不使其落下。
也就在这刻。一道血色蓦然在她的眼前显现,气势霸道凌厉。虞云仙心知是嬴弃疾到来,可她此刻却不惊反喜,胸中浮起了丝丝愉悦。也早有了准备,蓦然一指点出,尾指灵戒破碎,无数的太阳真火轰然爆发,
这是她这几年中,炼制的几枚赤火灵戒之一,一枚价值大约五万金,然后在每日午时阳光最烈之刻,收集那些极度纯净的太阳精焰,将之封印于灵戒之内。
尽管只能使用一次,且只能近身施展,却威能不俗,直追圣器!可谓是压箱底的宝贝。
错非是她刚得了一件仙元神甲,又知今日之战,乃嬴冲为嬴弃疾等人安排的落幕之战,她是绝然舍不得这么大方。将自家的藏珍,毫不吝啬的一一使用出来。
火焰席卷,将那刀光淹没。嬴弃疾一声闷哼,在百丈之外显出了身影。墨甲之外鲜血淋漓,竟是受伤不轻。
可虞云仙虽逼退了此人,这危机却并未就此解除。她几乎想也不想,又是一张符箓拍出,化成了一道玉白色的飞剑,与彭莹玉的那道黑剑搏杀激斗。显出来的威能,竟还更胜半筹,且无需虞云仙操纵,自身就已剑术精绝,将那黑剑强行镇压打散。
同时她身后,又有两道黑白剑光,虚空绞杀。
顷刻间无数的火花闪耀,成百上千的黑白光影显现,直到数息之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身影,才往后退开。却是一位面目阴柔的男子,正处在半甲状态,浑身笼罩着诡异黑气,而身影则在虚实之间变化。
此时这位。却并未因被迫退而生怒,反而笑了起来:“虞仙子的御剑术,果然了得,不愧为广成子传承。只可惜明珠暗投,这一身镇国艺业,今日却要了断于此。”
只是他说话之时,却略觉诧异。只因他神念感应,那本在飞遁赶来的汤神昊,已被人半道拦截,竟也落入到了被围攻的境地。
——安国府麾下虎将许褚,出手金银原半山,宛水龙王敖丹,以及最后一位御前带刀侍卫‘九霄青天’鹿云生。
竟是四位权天级数的高人,错非那敖丹有伤在身,这几位的整体实力,仅仅只在他们这边三人之下!
这使得阴柔男子略觉惊异,忖道这是欲行上驷对下驷之策?怪不得,哪怕是虞云仙陷入到被围攻境地,也未见这几位显身相助。
可这些人,就这么有把握,能够在他们斩杀虞云仙之前,先斩汤神昊?还有他们中的另三位权天强者,就无人理会么?
说来毕九狸那边,已许久没有消息了,到底出了何事?便是羽飘离,刚才也错过一次大好的机会,
这般想着,男子却毫无担忧之意。如若这些人,真是用的对子之策,那么天庭与汤神昊,必定会令他们悔之莫及,
“废话少说!”
嬴弃疾面色清冷,将墨甲上燃烧的最后一丝太阳真火,也镇压了下去。
只从那枚灵戒。他就能感觉到今日的虞云仙,与往日的不同。之前一次此女与他拼命,哪怕最疯狂的时候,也没这样的豪气。
看起来似是覆亡前的舍命一搏,可他却又觉非是如此。倒似是此女已有了足够把握之后,再不吝本钱。
所以当那太阳真火全数消散时,他就已是身影闪动,血色长刀化为狂龙飞斩。
“你们天庭,既已铁了心要她的性命,又何必惺惺作态?”
虞云仙只做未闻,她认出了身后那人的身份,乃是‘虚形神君’虚无极。一身修罗武身,近乎似强化版本的龙隐术,身躯可介于虚实之间,常人刀剑难伤,极其的可怕。
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位,都可称是强敌。此时联手,就更容不得她有丝毫分心。好在她准备的这门术法,已快进入到完成状态。
此术她之前光是准备,就花了足足一日。临战之时激发,亦需近百息的时光。
可这门法术,固然是繁琐麻烦了些,威能却亦是极为可观。
血刀斩至,虞云仙毫不迟疑,又将手中另一枚‘赤火灵戒’引发。依然是大片的太阳真火,席卷一片地域。这次那嬴弃疾却有了防备,虽是被那火光逼开,可浑身沾染的金火,却是少而又少,一身血元,只须臾之间,就将之完全镇压灭除。
随即就又是一道血色刀光贯空而下,嬴弃疾的一身杀意,愈发的凛冽执着,此女炼制出这些法器,不就是为了他嬴弃疾?
也在同一时间,那尊身长三千丈的巨大佛陀,也已步空而至,一指飞落,气势万钧,
“诸位小心,她准备施展的道法,名为‘阴阳武身’。出自广成子一脉,可将其一身大半阴阳道力,都化为武道修为,几可直抵皇天。”
虚无极已经到了虞云仙的身后百丈处,闻言不禁双眼微眯了眯,心中略有疑惑。
‘阴阳武身’此术他没听说过,可道门类似之法,却有许多。
将道力转化为武道真元,在许多时候,都能派得上用场。可在如今这场合,却明显不适合于虞云仙。
这位的武道造诣,确非同凡俗,逼近权天。一身雄浑道元转化,想必可令此女,无限接近于皇天境,实力可怖。
可他也听说虞云仙,并无合适的墨甲在身,转化了又有何益?还不如她御使双剑与那金印之时。
除非是那安国公嬴冲,为她寻来了一件至少乾元阶位的神甲。以此子近日筹集到的财力,倒也不是无此可能。可这也最多与虞云仙现在的战力相当——
心中下意识的多出了几分防备,也就在这刻,虚无极只听虞云仙,发出了一声讥讽哂笑。
“你看出来又能怎样?已经迟了!”
一层黑白相间的墨甲,瞬时层层叠叠的笼罩住了虞云仙的身躯。高约两丈,仙气莹然。
同时虞云仙的手中,又显出了一对黑白之剑,却更显气势雄浑。当黑剑斩出,佛陀碎灭,前方千丈云气,尽化冰渣!白剑飞掠,嬴弃疾亦狼狈万分,炽白的光辉,虽不及那太阳真火,却也同样纯粹无比,使他周身血气,顷刻间被斩灭小半。血刀与之碰撞,仅仅十击就已溃散。
而此时的虞云仙,又以黑剑横扫身后,剑气纵横千丈,似一挂黑色匹练,盖压虚空万界。
剑还未至,那至阴之力,就已冻结了一切。这使虚无极心惊肉跳,知道阴冷绝非是至阴之力的真正形态,可但凡能做到这一地步之人,也往往都已将那阴阳之法,推衍至登峰造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