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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〇六三章 噩梦成真

    沈亦儿虽然精灵古怪,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模糊的,人生的乐趣仅仅是读书、认字、揍弟弟,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战争,也不清楚自己的大哥究竟有何本事。

    她只知道沈溪被人世人推崇景仰,想跟大哥一样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所以当她有机会读书时,便用心学习,可惜她对现在所学知识都了解得不够透彻,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嫂子,什么是战事啊?”

    沈亦儿秉承一个原则,不懂就问,因为有人跟她说过,沈溪之所以那么厉害,就在于他博闻强识。

    沈亦儿从小到大除了要拜祖宗牌位外,还要拜一方“老先生”牌位,说那是沈溪的伯乐,到底什么意思她听不懂,只知道一定要跟大哥学,不懂的问清楚就对了。

    谢韵儿看了自己的小姑子一眼,回道:“有些事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只需要记住,如果有战争发生,我们一定要躲着,因为战争会死人,会让很多人无家可归,知道了吗?”

    沈亦儿一点儿也不害怕,乐呵呵地说道:“嫂子,不用怕,我会保护你。我保护不了你的话……呃,还有大哥呢!”

    “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

    谢韵儿心想,不过听到自己的小姑子要保护自己,心里还是蛮欣慰的,到底是自己带大,就好像自己的妹妹或者女儿一样,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在自己公婆都不会教育孩子的情况下,沈溪公务繁忙,谢韵儿这是又当嫂子又当娘。

    “进去,到船舱里,外面风大,如果掉到河里,可没人搭救!”谢韵儿道。

    “不怕,我会游水,嘿,我厉害吧?”沈亦儿一脸得意。

    旁边的沈运不遗余力地鼓掌吹捧:“姐姐会游水,好厉害哦!”

    谢韵儿觉得这对姐弟真是奇葩,当初两个小不点出生时,那境况她还历历在目,姐姐不过比弟弟早出生不到半个时辰,却比弟弟聪慧有本事,而弟弟懦弱只能处处被姐姐压着,太过匪夷所思。

    谢韵儿心想:“这对姐弟可真会投胎,如果投到别人家,或者早几年出生,指不定要吃多少苦,现在姐弟两个不用劳作,更不用担心将来的事,只需好好生活,长大后嫁人或者娶妻便可。”

    “我们谢家的子侄虽然也有过这种幸福的生活,中途却有颇多坎坷,幸好有相公在。”

    在谢韵儿这样贤惠的妻子心目中,夫为妻纲的理念已是根深蒂固,她只知道,丈夫好她才会好,如果丈夫遭难,那她一辈子幸福无存。

    谢韵儿看着北方的天空,呢喃自语:“相公突然被朝廷征调回京,多半是有要事,相公虽未提及,但料想是与西北战事有关……如果相公去了西北,我们回到京城后,家里依然没个主心骨啊!”

    下午船队在严州府的鲁桥镇靠岸,岸上感觉有些嘈杂和热闹,谢韵儿没有加以理会,甚至不敢站在船头打望,丈夫不在身边她少了倚靠,缺乏安全感,抛头露面的事情最好少做。

    小玉去找马九,许久后才回来,手上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就是一竹篓酸枣蜜饯,这对孕妇来说是很好的健胃消食的食物。

    “夫人,听说北边在打仗。”

    小玉上来就带给谢韵儿一个坏消息,“草原上蛮夷南下,跟大明军队在边关交战,长城外面兵荒马乱,据说京城已经宣布戒严,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什么?”

    谢韵儿听到这消息,面色变得惨白……她一方面是挂念丈夫,不知道沈溪在京城的情况,一方面又为自己这一行人的安全感到担心。

    几十年前,瓦剌人曾从紫荆关破关而入,深入华北平原,虽然最终劫掠一番就走,但京畿周围水道却是瓦剌人劫掠的重点,毕竟大运河周边是大明北方最繁华的地区,许多城镇都沿着运河而建。

    谢韵儿吩咐道:“小玉,你去把九哥叫来,我有些事想问清楚。”

    “是,夫人。”

    小玉将篮子放下,转身离去。

    消息是马九打听来的,马九跟沈溪在军中效命多时,早就有了军人的气度。再者这是正三品督抚家眷北上京城,有案可稽,马九就以督抚标下去驿站询问情况,那边的人怎么都得正面回应。

    等马九过来,脸上的忧色自远处便清晰可见。

    马九行礼:“夫人,我问清楚了,北方确实发生战乱,大人……老爷他如今已奉旨出京,统领大军往西北。老爷领的是延绥巡抚的差事,右都御史,官正二品,据闻出征时,是在八月中旬。这会儿已经出发半个多月了。”

    “啊!?”谢韵儿最担心的就是沈溪的安危,当得知沈溪领兵往西北时,悬着的心越发没个着落。

    “老爷……往西北去了?”

    要不是有小玉扶着,谢韵儿这会儿已经跌坐在地。

    东南沿海时,谢韵儿就在家里天天祈祷沈溪别有什么事,好在沈溪在东南剿匪,对付的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再加上沈溪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战事进行得一切顺利,并不让人感到担心。

    可现在,沈溪领兵往西北是跟鞑靼蛮夷交战,几年前沈溪出征归来后,向家人讲述榆溪河一战的惨烈,谢韵儿便记在了心上,每次做噩梦基本都是沈溪受朝廷指派前往西北,浴血疆场。

    噩梦变成现实,虽然尚不知道沈溪是否安全,但谢韵儿无比的焦虑和担心。

    小玉连忙劝解:“夫人,您别急,老爷神机妙算,天下间谁人能比老爷有本事?老爷此去乃是建功立业,您宽心就好。”

    谢韵儿在小玉搀扶下,回到船舱。

    到了这个时候,谢韵儿再也忍不住,靠在小玉肩膀上“嘤嘤”哭泣起来。

    小玉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慰一番,却没什么效果。她不知道自家夫人此时心中压力太大,身边要照顾一大家子本就不容易,心中最大的希望是能见到沈溪,一家团聚,就算再忙碌也值得。

    可当谢韵儿得知沈溪又出征,如今京师戒严一时回不去,谢韵儿心里万般委屈在这一时发泄出来。

    “夫人,我们还继续北上吗?”

    良久,等谢韵儿情绪好转些,小玉才问道。

    “暂且不走了,如果北上,遇到夷寇,那就麻烦大了,还不如找个地方暂时住下来……先住进官驿,等过些日子,京城太平了再回去!”

    谢韵儿不想让身边人犯险,知道丈夫不在京城,与其冒险在京师戒严时继续向北,还不如留在山东地界,找官驿住下来,等风头过去再回京。

    小玉领了谢韵儿的命令,起身出船舱,一边要把买来的酸食送给谢恒奴,然后去找自己的丈夫商谈行程安排,刚出船舱,便见到随行的另外一名女眷,也是沈亦儿和沈运的女先生,一同前往京城去的齐氏女。

    齐氏女在沈家做先生有段时日了,但她见沈溪的机会不多,因为沈溪在聘请她之后便领兵出征,她面对更多的是沈家的这些女主人。

    连这位女先生都觉得,沈家的女主人有点儿多,这个大家庭没有别的家庭那么多繁文缛节,似乎每个人都很随和,一家人在一起团结友爱,颇有家的味道,就连大妇谢韵儿,身为正五品诰命,也从来没有架子,待她非常随和。

    “我……来找夫人。”

    齐氏女站在舱门前,冲着小玉说了一句。

    齐氏女在沈家没发现谁是管家,平日朱起、马九还有车马帮的弟兄会帮沈家上下做一些搬搬抬抬的事。

    但沈家的主要劳力不是这些男人,而是另外一名块头很大、力气也大的女汉子朱山,另外秀儿的力气也不小,有朱山和秀儿在,沈家后院根本不需要男丁,平日倒是有几个丫鬟,这些丫鬟中管事的就是小玉。

    在齐氏女眼中,小玉大方得体,嫁了个好男人,她的男人跟着督抚在外面做大事,因而小玉也得到沈家人的信任,等于是沈家没有头衔的管家,是以齐氏女对小玉从来都是恭恭敬敬。

    小玉没多停留,行了一礼后便即离开,齐氏女往船舱里看了看,听到门帘后传来谢韵儿的声音:“是先生吗?”

    “是,夫人。”

    齐氏女应了一句。

    “进来说话吧。”

    谢韵儿将齐氏女叫到船舱,此时谢韵儿已恢复了之前的精明干练,令齐氏女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齐氏女道:“夫人,据说北方有战事,可是要暂时留下来,不再往北走了?”

    “是,我正有此意,还未及通知下去。”谢韵儿道。

    齐氏女摇头:“夫人,请恕民女无礼,此行回京,必须要早些回去,一旦有事,京畿周边不太平,这齐鲁境内也谈不上安全。如今沈大人往西北,鞑靼一两个月内恐怕难以将战火烧到京城,但时间久了可就说不准了!”

    “京城戒严,想回去,也没办法啊!”谢韵儿蹙眉。

    “我们这一行中,有当朝阁老的孙女,京城怎么都能进去。若打不定主意,也必须转道南下,出山东返回南直隶,最好是回南京,方能保得安稳!”齐氏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向谢韵儿提出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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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四章 狼狈为奸(第一更)

    京师宣布戒严后,京城内外货物往来基本处于停滞状态,京城物价飞涨,商贾囤积居奇,涉及到百姓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药材、布帛等等,都比战前价格上涨两倍有余。

    京城百姓无法外出做工,各处工坊以及码头、车坊基本处于停工状态,城外农民,有关系和可投靠的,蜂拥进入京城暂避,稍微次一点的则躲到通州等周边府县,只有一贫如洗的人家,才会留在家中,战战兢兢度日。

    如此一来,城中有存粮的百姓尚好,若是积蓄不多的,或者是家中有银子但无存粮的,入秋后日子就非常难过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就在城中物价飞涨的时候,有人却在利用这大好时机发财。京城戒严不过十几天,建昌侯张延龄就盈利六七千两,加上之前商贾贡献给他的财货,家底登时变得充盈起来。

    之前为了封侯,有几年时间张延龄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到此时他终于不再顾忌,可以继续当那个横行无忌的国舅爷,欺男霸女的事做得无比顺溜,只要冤枉一句哪户人家与鞑靼人有勾连,就算京兆府和五军都督府也不能多说什么,家产抄没,人也被拿到大牢,张延龄财色双收。

    这天晚上,张延龄离开自己的府邸,带着一些亲随到了城东一处宅院,那是他金屋藏娇之所。

    有了之前被兄长发现被人绑架的经验,张延龄开始有意在城中设置秘密据点来收藏财宝和美色,狡兔三窟,同时他还担心被仇家找上门,干脆来个夜不归宿。

    张延龄坐在马车里,想着刚收到身边的美人……那是商贾为了孝敬他,从江南搜罗来的美女。当国舅这些年,张延龄最喜欢的莫过于财色,别人早就把握清楚他的喜好,自然是有针对性地送礼。

    “……小浪蹄子,看本侯今晚怎么收拾你们!”

    张延龄说着,脸上带着张狂的笑容。他手上拿着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酒水甘冽,带着一股浓郁的气息,前面的车夫嗅到酒气都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但张延龄喝起来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马车行进半个多时辰,终于在城东黄华坊史家胡同中间一个院子前停下,张延龄有之前被人绑架的经历,现在出来都不会独自行动,身边必然要带着亲随和打手,直到进入屋子,他才会让亲随离开,在院子周边保护。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延龄终于开始学聪明了。

    “侯爷,之前有人前来送礼,这是礼单,您看过!”张延龄刚走进院门,就有下人提着灯笼迎出来,将一份礼单递上。

    “有人送礼?什么人送到这儿来的?”

    张延龄非常恼火,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僻静所在,本以为可以躲个清静,没想到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侯爷,人在里面,要不您进去瞧瞧?”仆人恭敬地问道。

    张延龄非常恼火,不但被人找上门,这人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登堂入室,这让他感觉非常扫兴。张延龄没有再说话,阴沉着脸往里走,等到了正堂,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站在门口附近,恭敬地冲着他行礼。

    张延龄一看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却记不得在何处见过,等仔细看清楚后,这才恍然大悟:“这位不是……江镇抚?”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沈溪在东南沿海捉拿并押解京城,最后被锦衣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协商后予以革职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江栎唯。

    江栎唯之前虽然官品不高,但他作为锦衣卫,可以说是皇帝亲军,旁人或许不认识,但和张延龄照面的机会却不少,有些印象。另外便是江栎唯的父亲曾在为儿子谋取官位时,亲自到张延龄府上送过一份厚礼。

    张延龄刚开始还想挤出笑脸,来个礼贤下士,主要是他想到江栎唯乃是北镇抚司镇抚,或许有利用价值,但很快他便想起,江栎唯如今已被撤职,属于“脱毛鸡”,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且江栎唯居然明目张胆登门,还是他自以为非常隐秘的地方,并且判定他当晚一定会来,这让张延龄非常窝火。

    “在下有些薄礼,前来相送,礼单已在侯爷手中,不知侯爷可喜欢?”

    张延龄手上依然拿着仆人送上的礼单,之前黑灯瞎火,他根本就没留意江栎唯送了他什么。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兴致去看,江栎唯送来的东西再好,他料想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金银玉器,能价值几百两银子就算不错了,而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猜想江栎唯是为了他的差事而来,但锦衣卫这种要害衙门,张延龄无权干涉,所以更没兴趣了。

    “都是一些平素之物,本侯岂能领受?”张延龄脸色阴冷,“江镇抚是如何找到此处的?莫不是……江镇抚派人跟踪本侯?”

    “在下不敢。”

    江栎唯连忙解释道,“听闻侯爷近来正在寻宝而不得,在下派人打探良久,终于将此物找到,特来送给侯爷。至于在下如何找上门来的,也是侯爷您自己对寻宝之人所说,侯爷莫不是不记得了?”

    “宝物?”

    张延龄仔细回想,自己几时派人去寻宝?他看了下侍候一旁的家仆,这位为他看守外宅的仆人进入侯府不久,主要是张延龄怕家里知根知底的人将他在外置办宅子的事情告知张鹤龄,所以才找了新人来看家。

    家仆一脸诚惶诚恐,显得惊慌失措,张延龄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身边人出卖,这才让江栎唯找上门来。

    江栎唯道:“侯爷若不信,只管看过便知。”

    “嗯!?”

    张延龄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江栎唯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自称宝物,“拿来吧,与本侯一观!”

    江栎唯恭敬行礼:“宝物并不在此。”

    张延龄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分明是涮我玩!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居然敢到我的家中来跟我废话,不怕我叫人将你乱棍打死,毁尸灭迹?

    江栎唯发现张延龄一脸怒色,赶紧道:“侯爷,宝物在外面候着!”

    “什么?”

    张延龄正诧异,那家仆赶紧出门,一招手,只见一名身着淡粉色襦裙,年岁约十六七岁,身姿婀娜娉婷,貌美如花的美女,捧着一高度约莫一尺、四四方方的木匣进来。

    张延龄没有留意美女手中的木匣,视线全落在鹅蛋脸、剑眉凤目的美女身上,这美女颇有英气,一颦一笑间都充满风韵,让张延龄看了非常喜欢。

    此时张延龄已按捺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火焰,如果不是有人在场,说不定他早就上去将美女抱住,先轻薄一番,再抱进房里。

    江栎唯作出请的手势道:“侯爷,请您观览!”

    “好吧。”

    张延龄眼睛里闪烁光芒,走到美女面前,美女低下头不敢与张延龄对视,张延龄伸手去打开木匣,但手却故意接触女子的玉手,令张延龄多少有些不满意的是,这美女的手稍显粗糙,没有大家千金那种滑嫩。

    “侯爷。”

    女子娇滴滴说了一句,似在抗议,但其实是在挑动张延龄躁动不安的神经。

    张延龄笑了笑,正要打开木匣,心中突然一动……万一木匣里设有机关,开箱后便射出利箭,又或者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那该怎么办?

    长久以来树敌太多,张延龄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指了指家仆,道:“你来打开!”说完人退到一边,继续打量那美女。

    木匣终于打开,没有任何变故。

    张延龄往里面看了看,虽然光线不足,却也能分辨出里面不是什么机关毒物,而是一方玉石,长约一尺出头,宽、厚约半尺,张延龄上前仔细查看,只见白玉上面有血红色的浸染,隐隐是个“昌”字。

    “侯爷,您请看,这是在下专门为您找到的宝物,天然的白玉上面点缀微霞,自然形成一字,乃是天地特意为侯爷所设,侯爷理应为此物之主,所以在下特地送上门来!”江栎唯恭敬地说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延龄心想:“有个‘昌’字就是天地特为我所设,那这天下万物,我随便找个条子贴上去,是不是就归我所有?宫中的龙椅也归我?不过……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将来送给皇帝或者皇后,也挺好,只是这娇滴滴的美人,力气挺大,居然能拿得动这么大一方玉石。”

    旁边家仆赶紧献媚:“侯爷,您……是否留下?”

    张延龄知道,自己如果拒绝,等于是把眼前美人和玉石同时送走,他可不会做这种傻事,白得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就算不能帮江栎唯什么忙,自己收了礼物,江栎唯只能干瞪眼,吃亏也是白吃。

    “只怕无功不受禄啊!”

    张延龄大大咧咧地问道,“江镇抚,你这是有事相求?”

    “在下绝不会给侯爷找麻烦,只想留在侯爷身边,听从调遣,为您鞍前马后效劳!”江栎唯道。

    张延龄心想,既然你不说,我还不问了呢,这礼物,我便笑纳了。

    “好。”

    张延龄点头道,“东西我留下,你……可以先回去了。江镇抚,有事的话,本侯一定会安排你做,以后你的事便是本侯的事!”

    江栎唯恭声领命,目送张延龄带着他送上门的“礼物”……那美女和手中的木匣,一脸亵笑地前往后院,江栎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有一个对沈溪无比憎恨的女人留在建昌侯身边,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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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五章 际遇无常(第二更)

    江栎唯对沈溪的憎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将自己在官场的失败全都归咎于沈溪身上。

    随着沈溪扶摇直上,江栎唯已没机会在官场正面跟沈溪一较高下,毕竟沈溪是三元及第的状元,而他只是个武进士,仅仅就前途而言就毫无胜利的希望。

    如今沈溪的官职远在江栎唯之上,若没有强大的靠山,而这靠山也对沈溪心怀怨怼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将沈溪从高位上拉下来。

    江栎唯送给建昌侯张延龄的女人,就是他出奇制胜的关键,因为这女人,对沈溪抱有极大的敌意,认为沈溪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二人一拍即合,江栎唯将女子送到张延龄身边,女子则会想尽办法获得张延龄的宠爱,伺机在张延龄耳边挑拨离间,让沈溪跟张延龄之间的矛盾加深,达到一举将沈溪铲除的目的。

    沈溪虽然在官场一片平顺,但这些年他还是得罪了不少人。

    这中间有曾经沈溪帮过但最后却记恨他的,比如说沈溪因为谢韵儿问题而对沈溪“老死不相往来”的洪浊,再比如说沈溪为了帮洪浊,曾经得罪过的高明城的孙子高崇。

    前户部侍郎高明城于弘治十三年死在西北,他的孙子高崇因此获罪,险些死在狱中,高崇重获自由后,得到弘治皇帝“恩赐”,重新进入国子监读书,并得到从七品荫袭的官位。

    但是,高崇并没有在国子监中读满三年,不到一年,他就从国子监肄业,吏部按照皇帝旨意,将其分配到户部做事。

    不过虽然有了官位,但高崇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关键在于张氏兄弟将之前贪赃枉法的罪行全都推到高明城身上,高明城将从京城权贵中“借”来的钱,全部贡献给外戚,但随着高明城战死,张氏兄弟赖账,这笔帐就归到了死去的高明城身上。

    在这时代,没有人死就可以抵消债务的说法,父债子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高明城当初欠下的巨额外债全压到了孙子高崇身上。

    高崇将家产全都变卖,仍旧不足以抵债,他如今已经是破落户,所能做的,就是在保证温饱的情况下,将家里的东西尽可能变卖,几年下来,他已苍老许多,丝毫看不出这是个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怎么看都是个年近不惑的病秧子。

    这天,高崇就在变卖家中一件“物事”……他最宠爱的一名小妾。

    小妾闺名怜儿,不过二十出头,已入高府四年。在这四年间,小妾经历了高家从辉煌到衰败的全过程,本是江南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这会儿想回娘家也成为苛求,因为这小妾是高崇买回来的,她没有人身自由,更没有和离的资格。

    高崇落难后,这小妾因为姿色和言谈举止都得体,一直被高崇留在身边,可到如今,高崇被债主逼债,又不想将这小妾直接填债,只好想办法给这小妾找个“得体人家”,顺带多卖点儿银子,为自己解决燃眉之急。

    寻常人家娶妻,讲究门当户对,纳妾则求年轻貌美,最好是能生养并且是养在闺中的处子。

    这年头,大男子主义思想非常严重,男人娶妻纳妾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贞节,嫁过人的女人非常难找下家,除非是一些年老之人娶来续弦之用。

    但这怜儿,十六岁进了高家门,十八岁高家遭难,甚至还落入狱中几个月,身子早已不清白,就算有几分姿色,想找人多花银子接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高崇知道,如果用怜儿去抵债,最多能抵个几两银子,毕竟在外面买个十五六岁含苞待放而且有几分姿色的丫头也不过才七八两银子,年景不好,供大于求,连人口买卖也都转入了买方市场。

    高崇最后决定,硬着头皮去找一个“老朋友”,或许这位“老朋友”会慷慨解囊。最后证明,这位“老朋友”的确大方,直接提出用三十两银子买下怜儿,并且承诺会好好对待,纳为妾侍。

    这个人,便是苏通。

    苏通在京城这几年,经历大起大落,他原以为可以依靠跟沈溪的交情,留在京城有一番作为,结果沈溪外放地方,他的希望随之落空。

    在京城这段时间,闽粤地区经历茶引市场的波动,苏家茶园损失巨大,苏通突然从阔少,变成手头拮据的落魄公子。

    但就在半个月前,南方的好消息传来,闽粤之地秋茶上市,因为有沈溪在闽粤建立的强大商贸网络,使得地方上出产的货物出奇地好卖,那些种茶、养蚕的大户人家,几乎守在家里等着数钱就行了。

    在沈溪的祖籍闽西一代,这种情况尤甚,苏通对过账后赫然发现,只是这一季卖茶收入,就超过以往年景好时的一倍。

    突然间苏通又变得阔绰起来,但由于京城戒严,一时又不知道该买点儿什么来庆贺一下,正好此时高崇“自荐上门”,居然是来卖小妾。

    苏通一想,高崇当初仗着祖父高明城是汀州知府,对我拳打脚踢,引为生平之耻,现在落难至此,连宠爱的小妾都要卖掉,那我就没什么好客气了!

    不错,我不但要买,还要在你面前尽情奚落,让你颜面无光。

    现在我苏通得志,真是老天爷开眼!

    高崇卖小妾,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来这种交易应该在茶馆或者是酒肆中进行,但高崇怕人知道,便提出直接把人送进苏通的府邸。

    苏通也没拒绝,这天高崇雇了一顶轿子,跟怜儿一同坐在里面,二人这些年总算有些夫妻情分,即将分开之际,怜儿哭泣不止,让高崇难以割舍。

    但高崇知道,即便不把小妾卖出家门他也保不住,他的发妻可没人敢抢,因为与《大明律》不符,抢夺人妻乃是大罪,动辄流放,但妾侍本就是“附属物品”,别人就算抢走,这种事闹到官府也无济于事。

    “怜儿,你要理解,我是想帮你找寻一户好人家,这苏公子……好歹是举人出身,又是昔年我在汀州府时的同乡,以后你在苏家过上好日子,莫忘了我才好。”

    高崇这一点就不厚道了,已经把小妾卖出去,还想让小妾“莫忘我”,这就好像在说,你以后也别过好日子,就沉浸在曾经的痛苦之中便可,最好有机会能卷苏家的钱财跟我私奔,或者将来我落魄时你多接济。

    怜儿只是哭泣,没有回应高崇。

    高崇又道:“怜儿,你放心,一旦我有翻身之日,定会将你赎回,我们一家团聚。”

    “呜呜呜呜……”

    怜儿本来哭得还不伤心,听到这儿,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终于到了苏家门前,苏通早就带了两名仆人在门口等候,高崇率先从轿子上下来,再搀扶怜儿走出轿子,怜儿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新主人。

    苏通见到怜儿,眼前一亮。

    苏通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而且癖好独特,别人都喜欢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可他偏偏对别人家的女人垂涎不已。

    对苏通而言,这怜儿二十出头,正是褪去少女青涩,展现女人魅力的时候,关键是嫁过人,而且夫家待她不好,正好迎娶过来好好宠爱,况且这还是他“大仇人”高崇的女人,这让他心情更加愉悦。

    你高崇当初不是很了不起吗?现在连最宠爱的女人也归我了!

    “高大人,久违了。”

    苏通特别提到高崇“大人”,其实高崇不过是户部的一个小官,说是拥有从七品的官衔,但弘治皇帝早将此事抛诸脑后,吏部那边又没有合适的官缺,所以现在高崇补的是户部正八品照磨所照磨职务,专司磨勘和审计工作。

    高崇是“罪臣”之后,在官场很受排挤,加之有张氏兄弟的余威在,他就算送礼也无门路,只能安守衙门,每月俸米除了满足家中温饱外,别的都要拿出去还债。

    身为朝廷正八品的朝官,高崇见到苏通照样拱手行礼,点头哈腰:“苏老爷,不敢当。人给您送来了,您看……是否合眼?”

    苏通再次打量怜儿一眼,心中自然满意,点头道:“走,里面说话!”

    “是,是!”

    高崇扶着怜儿,二人相互搀扶走完最后一程。进入苏府大门,高崇脚步缓慢,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一次来到苏通的府邸,居然是为了卖小妾。

    想起当初的风光无限,高崇从心底感觉一阵失落,不过他也没辙,只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如今只是从国子监出来得个荫庇的官位,既是开始也是结束,以后没多少机会在官场青云直上。

    苏通虽然如今只是个举人,被外放到衙门通常也是从**品官做起,但如果运气好的话就能担任一县县丞,将来可递补为知县。而且苏通年轻,考中进士的几率很大。

    毕竟苏通有翰林出身、如今已经是朝廷正二品大员的同窗沈溪在朝中作为靠山,可以说前途无量。

    进到正厅,苏通在主位坐下,伸手作请:“高大人,请坐!”

    “是。”

    高崇坐下,怜儿却没资格落座。

    要知道平日怜儿连登堂入室的机会都没有,这次能进正堂,完全是因为这是关于她的买卖,相当于她是交易的货品。

    大堂里有苏通请来的几位见证人。

    苏通一摆手,家仆将一方木匣和几张契约送了过来,苏通拿起来先查看一下,道:“高大人,这是买卖契约,从此之后,令……夫人就将是我苏家人,生养死葬再与高家无干。另备有纹银三十两,查验无误后,便可签字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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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六章 不好交待(第三更)

    几家欢喜几家愁,曾经风光无限的高大少,在汀州府城横行霸道,打人伤人无所顾忌,身边娇妻美妾一大堆,到如今却落魄到必须要卖小妾来还债,尤其是还将小妾卖给曾经被他痛打,甚至扬言“有本事报复回来”的苏通。

    当高崇面对那张卖身契,手拿毛笔蘸墨要写上名字时,却迟迟无法下笔。

    三十两银子,以前不过是他喝顿花酒的钱,现在倒好,把自己心爱女人卖给别人换来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数目,心底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精神一阵恍惚。

    苏通笑着问道:“高公子,你这是要反悔吗?”

    “没……没有。”

    高崇被逼无奈,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名字签上。

    接下来是画押,高崇、苏通、怜儿,还有几位见证人,都要在上面留下画押的印记,之后苏通会用这份卖身契去官府报籍,从此怜儿正式成为苏家人。

    “呜呜呜,少爷!”

    等怜儿画押结束,跪在地上,一边朝高崇磕头,一边哭泣不止,似乎是哀求高崇收回成命。

    高崇虽然很不忍心,但他还是强忍着站起身,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一摆手,表示怜儿以后别再记着他,但他心里又希望怜儿能跟他重修旧好,个中矛盾和纠结,外人实在难以言喻。

    怜儿被负责中介的牙婆搀扶起来,高崇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前小妾一眼,正要离开,苏通走上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高大人,听闻汝发妻,乃是望族之女,大家千金,美貌贤惠,不知……”

    “苏公子,发妻与在下相濡以沫,岂能轻易休弃?”高崇面带不虞。

    苏通笑道:“在下对阁下家世多少有些了解,令夫人虽然出身高贵,但如今娘家落罪,此时孑然一身,帮不了阁下,再者,令夫人落罪下狱时,不也……还不如趁了在下的心意!”

    “这笔买卖咱们可以好好商量,阁下如今贵为朝官,将来可以再娶妻,或者可助高公子飞黄腾达!”

    “你……你休想!”

    高崇被戳中痛脚,出言怒斥。

    苏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对高崇原本就没什么交情,高崇落魄时他绝对不会是雪中送炭那个,再说如今他的行为还算不上落井下石,只能说是趁人之危。

    苏通提高声音:“高大人,您今日登门,我当你是客,可别蹬鼻子上脸。若高大人回头想明白了,随时可上门来寻,在下倒不介意再做一回顺水人情……来人啊,送客!”

    高崇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见到苏府几个家仆逼上前来,却连大气都不敢吭一下,之前他曾被债主殴打过,结果闹到大兴县衙,因为张氏兄弟的关系,知县连个屁都不放……没人撑腰,哪怕他现在是个官,却是个夹着尾巴做人的窝囊废。

    “好,好。”高崇连说了两个好,走过去将桌上的银匣抱在怀中,转过身,昂首阔步往门口行去。

    牙婆追上前询问:“高大人,您还没给奴家打赏的银子呢。”

    高崇仿若听不到,继续往门口去。

    苏通让家仆送前来见证的乡绅出门,每个人都送上一份薄礼,其中也包括牙婆那一份,引来牙婆连声感谢。

    苏通亲自跟着高崇出了正堂,此时高崇差不多快到大门口了。

    苏通目送高崇狼狈的背影,冷笑不已:“人模狗样的还想逞威风,却不知已然与丧家犬无异!”

    这话说得很伤人,侍候在旁边的怜儿听到后娇躯一颤,似乎预感到自己在苏家不会受到善待。

    但等苏通转身看向怜儿时,脸上却换了副柔和的笑意,大手伸过去,将怜儿的玉手揽入怀中,细细抚摸,道:“姑娘,怎么称呼?”

    怜儿心想,刚才在画押时就有我名字,你会不知道?但想到可能是新主人让她自己把名字说出来,当下怯生生地说:“怜儿。”

    “好名字,我见犹怜,真是个可人儿。”

    高崇笑道,“本来想为你行三书六礼,将你正式迎娶进门,但好女不嫁二夫,如今这些繁文缛节便省下,你不会介意吧?”

    怜儿面带娇怯之色,道:“奴婢不敢,奴婢今后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还求老爷怜惜。”

    “好,好。老爷我一定怜惜你!”

    苏通想到刚才怜儿称呼高崇为“少爷”,称呼自己为“老爷”,就好像做了高崇的老子一样,心里听着这称呼非常舒服。

    之前哭哭啼啼对高崇眷恋不已的怜儿,此时好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在苏通面前尽可能将自己美丽的一面表现出来。

    苏通越看越是欢喜,不等天黑,便急忙拉着怜儿进房去,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了。

    ……

    ……

    京城戒严后,街上行人稀少,过往之人要么有官凭,要么有京兆府、五军都督府开出的路引,或者是有急病需要问诊,否则就会被拿下问罪。

    京城谢府,这天大学士谢迁终于在百忙中抽出之间回家。

    即便如此,他也没准备在府中过夜,准备陪一家老小吃一餐饭,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便回皇宫值夜。

    谢迁回来,没有去书房,直接来到内院,找到正妻徐夫人,因为他现在除了放心不下身在居庸关的沈溪,还有到如今仍旧没返回京城的小孙女谢恒奴。

    “……老爷,君儿那边没有消息传回来,白天差人往沈府那边看过了,据说沈府内外无人走动,敲门后问过沈府的云管家,他说沈家如今只有些刚刚买回来的丫头,并未收到家信。”

    谢迁面色不善:“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半点儿消息都没有?却说那沈溪小儿,不会多派人手护送家眷北上?身在三省总督位子上,也不懂得合理利用手头的资源,真是个不开窍的愚笨小子!”

    徐夫人听了一阵迷糊,问道:“老爷,沈大人不是在出征路上被朝廷召还的么?此事,跟沈大人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沈溪那小子如果提前有准备,多派一些人护送,这一路上也能走得快点儿,指不定君儿她们这会儿已经回到京城了。”谢迁道,“如果再拖些时日,万一西北战局恶化,即便舟车回到京城,也进不了京城大门!”

    徐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老爷,这可怎么办?您要多去职司衙门帮忙问问,如果回到京城却进不来城门,那蛮子骑兵来了……”

    谢迁骂道:“尽说这些难听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挂念君儿,还是先想想沈溪小儿往西北能否平安回来吧!也罢,你先收拾好,晚上一家人吃饭,让丕儿夫妇出来,再去请弟妹出来,我可能很长时间回不来……这会儿先去书房处理公文!”

    徐夫人本想跟丈夫谈谈孙女和孙女婿的事,听闻这话,当下苦着脸说:“老爷,你还有事情啊?”

    谢迁没有理会自己的妻子,二人相处四十多年了,都说七年之痒,这年头成婚早,两个人都已年过半百,在一起少了一种夫妻之间的热情,多为相敬如宾式的敷衍。

    还没等谢迁回到书房,仆人匆忙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谢迁马上展颜,问道:“可是沈府那边来信?”

    “不是啊,老爷,是马尚书的拜帖!”家仆赶紧将拜帖递上。

    谢迁脸色很不好看,道:“这老家伙,我刚回来,便已知晓,莫不是一直派人在府门口盯着?”

    “老爷,见不见哪?”家仆好奇地问道。

    谢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吏部天官亲自上门,老夫能不见吗?赶紧随老夫出门迎接!”

    马文升怎么说都是四朝老臣,执掌兵部时便为保证大明疆土完整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又是在吏部尚书这样一个显赫的位子上,七十多岁亲自登门,谢迁这样五十多岁的“年轻后辈”不但要见,还得出门迎接才能显示尊重。

    见到马文升,谢迁上前行礼,二人一起进门,来到谢府正堂坐下,马文升道:“西北战事,陛下有何安排?”

    一来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这让谢迁有些无语。

    马文升如今是吏部尚书,同时还监管兵部,刘大夏不在京城,马文升统调两个兵部侍郎处理兵部日常琐事。

    马文升是负责具体执行之人,而出谋划策则是内阁、司礼监和弘治皇帝朱祐樘,如今马文升跳过皇帝直接问询一名内阁大学士关于接下来天子的安排,大有僭越之嫌。

    谢迁却没顾忌这些,直接回道:“沈溪小儿领兵出征后,陛下已有多日未曾过问西北战事,仿若此战暂且先如此。到目前为止,西北之地虽然不断有鞑靼骑兵出现的消息,之前几日甚至在居庸关外出现,但并未有新的战报传来,似乎鞑靼人已化整为零,以劫掠为主。据我所知,如今沈溪驻兵居庸关,暂时未曾有何变动!”

    马文升皱起了眉头:“从京师出发,三日便可抵居庸关,如今已过去十日,仍旧驻兵居庸关不前,若陛下知晓,恐怕不好交待吧?”

    谢迁听马文升有责难的意思,马上替沈溪说话,道:“马尚书曾在军旅,自然清楚那些京营将领的脾性,前日内阁就得到消息,京营将领自重要挟,想令沈溪先发犒赏再行军,如此行径,怎能怪沈溪小儿统兵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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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七章 西北无战事(第一更)

    谢迁口中将沈溪称为“小儿”,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沈溪幼稚,相反认为沈溪很明智,那就是稳扎稳打。

    沈溪如果急着出居庸关,六千兵马就算遇到七八百规模的鞑靼骑兵,基本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沈溪率领的不是相对精锐的边军,也不是地方卫所军队,而是京营兵马。

    京营兵马平日耀武扬威,自以为是京畿戍卫的精英,可到打起仗来连缩头乌龟都不当,而是直接当兔子,比比谁当逃兵跑得更快。

    当谢迁得知沈溪屯兵居庸关时,嘴上骂沈溪胆小怯懦,但其实心中已在想办法帮沈溪向朝廷找各种理由开脱,因为谢迁是支持沈溪驻兵居庸关的。

    就在此时,沈溪配合地什么都没提,反倒是张永这个监军,发加急战报前往京城,告知皇帝和朝廷,原来不是沈溪不想出兵,而是京营那些将领挟兵自重,而且张永还特别点出,沈溪并不想利用张永来向朝廷诉苦,而是在想办法解决矛盾,尽量安抚军中将士……

    张永对沈溪的恭维,恰到好处,不但解决沈溪面临的危机,令朝廷对沈溪信任依然,连沈溪驻兵居庸关超过十天这件事似乎也没谁追究。

    沈溪这个奉命紧急驰援西北的最主要一支兵马,居然一出兵就龟缩不前,说出去都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马文升想追究沈溪的责任,但首先要过谢迁这一关,怎么说沈溪都是谢迁的孙女婿,又是几人联合保举,马文升要打自己的脸,其实也不太好下得起手,毕竟现在沈溪在前线除了畏缩不前外,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但就是这个“畏缩不前”,已让马文升觉得是最大的错误,非要及时纠正不可。

    “于乔,你别太着急,沈溪驻守居庸关,到底是情有可原,还是退缩畏战,之后自有分晓,但近来西北战报鲜有传到京城者,即便传来也都是不痛不痒的消息,对此你如何看待?”马文升将心头最大的疑虑说了出来。

    沈溪出兵前,西北战局基本是多点开花,各处都在汇报有鞑靼大军的踪影,以大同镇为中轴,其中宣府和三边地区汇报的鞑靼劫掠和攻打的频率最高。

    可当沈溪出征后,鞑靼人突然消停了,各城塞的奏报都变成不痛不痒的日常回报:“我们城池和要塞一切安好,尽管有小股鞑靼骑兵袭扰,但威胁不大,请祖国人民放心!”大概就是这么个节奏。

    谢迁对此根本不了解,他道:“莫不是北寇听闻我朝出兵,以为我朝兵马锐不可当,所以先行撤兵?”

    马文升道:“于乔是否太乐观了一些?”

    在这个长者面前,谢迁更像是一个固执的倔驴,他之前就认准鞑靼人是强弩之末,一定会在战事爆发后即选择撤兵,甚至还以此向朱祐樘打包票,结果被鞑靼人接下来的军事动向打脸。

    到了现在,谢迁还是觉得鞑靼人没能力对大明疆土持续性进行进攻,在战事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之后,尤其是在朝廷派出往援兵马后,会选择撤兵。

    在前线没有更多战报传来的情况下,各城塞的兵马缺少呼应,基本都是守在城塞中等候外界的消息,或者是将自己城塞的消息汇报给京城。

    现在鞑靼人的中军主力在何处,或者说鞑靼人是否撤兵,或者是鞑靼人是否在酝酿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只能从战报中的蛛丝马迹中来找寻,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内长城一线的紫荆关和居庸关安然无恙,偶尔出现的些微鞑靼哨探不足为惧。

    鞑靼人暂且只是在内长城和外长城之间的腹地活动,战火一时间烧不到京城来。

    当下最好的结果,就是鞑靼人在听闻大明朝廷派出援军之后,选择撤兵的方式来避开大明兵马锋锐,这样沈溪就能顺利领兵收回榆林卫,完成朝廷交托的任务,沈溪能成为功臣,大明朝廷的颜面能保住,唯一遗憾的是朱祐樘用军事行动来威慑鞑靼人的目的无法达到。

    谢迁反问:“马尚书以为我太乐观,那马尚书自己观点又如何?”

    马文升道:“西北战事尚未休止,北寇破我三边重镇榆林,仅仅依靠片面的情报便推断鞑靼人会退兵是否太过草率?”

    “之前隆庆卫奏报居庸关涉险,北寇中军或有往居庸关靠近之意,而今沈溪驻兵居庸关内,北寇又暂且失去动向,或许鞑靼想趁我大明不备,一举攻破居庸关,或者从古北口、紫荆关一线向南直逼京畿防备?”

    两个人议论鞑靼兵马动向,谢迁对军事涉猎不多,但他深信鞑靼人在之前几年的内斗中折损严重,所以他所持观点,与马文升并不相同。

    谢迁道:“马尚书是否过于忧虑北夷战略?北夷内患多年,牛马羊缺损严重,将士疲惫,趁我朝不防能夺取榆林卫城,确实让人惊叹,但若说北夷能趁机东进进犯我京畿要地,我如何都不会相信……”

    “莫忘了当初入土木堡剧变时,瓦剌拥精兵十数万,最后在京畿之地同样折戟沉沙,那时内长城一线全线告急,仍旧可转危为安,北夷有何凭仗,敢在我大明国泰民安、兵锋锐气难当之时,犯我京畿?”

    马文升虽然抱有谨慎的态度,但当谢迁类比几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后,马文升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关键在于,鞑靼只是攻破榆林卫,大明朝虽然遭遇兵败折损不少兵马,但也只是西段长城的榆林卫城失守,鞑靼人想从榆林卫进犯京师,就得破掉外三关,然后再从内三关入寇京畿。在目前外长城一线尚未被攻破的情况下,如此纯属“轻兵冒进”。

    鞑靼人虽然看似凶悍没有头脑,但在之前几次战争中,鞑靼人表现出来的战斗素养还是不错的,在外三关和大同、宣府段外长城各线尚未告失守的情况下,鞑靼人进犯京畿的可能性相对较低。

    念及这一层,马文升点了点头,赞同谢迁的说法。

    二人再就西北战事作出一些意见上的交换,谢迁仍旧显得很固执,他相信西北战事已经发展到末段,鞑靼人现在已经开始酝酿撤兵,所以西北战事就等着沈溪出居庸关之后扫尾就行了。

    正交谈间,谢府仆人进来奏禀:“老爷,宫里来人,说是请您进宫,商谈西北用兵事宜。宫里来人还说,请马尚书一同进宫。”

    谢迁心想,难道马文升来我府上,提前知道皇帝要传召?

    打量马文升一眼,只见马文升脸上也同样带着疑惑,谢迁猜想大概是巧合,当下道:“马尚书,一同进宫?”

    “正有此意。”

    马文升在拜访谢迁这件事上不想故作遮拦,问心无愧,倒是不怕被人说他和谢迁“结党营私”。

    谢迁让家仆准备车驾,与马文升一同乘车往紫禁城去,等到皇宫后,二人才大致知道皇帝邀请的人有谁。

    三位内阁大学士、五部尚书、兵部左右侍郎、左都御史、通政使、英国公、寿宁侯等人,说起来这是一次朝廷掌兵勋爵和高级文官的一次照会。

    一行抵达乾清宫外,皇帝并不在乾清宫正殿接见,而是在寝宫,已有多日未曾有皇帝病况照会的文官勋贵,都想知道如今皇帝身体如何。

    到了寝殿外,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恭敬迎候,但是却阻止了一干重臣继续往里走,为难地说道:“陛下躬体有恙,诸位大人等候片刻,等陛下稍事休息再入内!”

    谢迁心想:“陛下之前身体尚可,但得知西北战事出人意料被鞑靼抢了先手,情况危殆,病情便急转直下。如今皇后又诞下公主,陛下身心岂能欢悦得起来?”

    “希望沈溪小儿能在西北打一场胜仗,振作陛下精神,或者追击一下鞑靼人的骑兵,做做样子,为朝廷和陛下找回些颜面,这小子也能衣锦还乡。”

    “就怕这小子在西北乱来,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赔进去,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谁都帮不上忙!”

    众大臣在外等了许久,皇帝身体终于好了一些,这才传召众臣入内见驾,朱祐樘斜躺在床上,捂着嘴依然咳嗽不止,众人行礼,俱不敢大声说话,免得吵到圣驾。

    “咳咳。”

    朱祐樘一抬手,示意众臣不必多礼,道,“朕有多日未曾得知西北战况,可是诸位卿家体谅朕的身体,未曾奏报?”

    众人都在想,皇帝毕竟不是昏君,就算身在病榻之上也是睿智无比,这会儿还能想到有可能是旁人“报喜不报忧”。

    众人不由打量萧敬一眼,萧敬面色间多有无奈,他应该跟皇帝解释过了,但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同,觉得他可能隐瞒了。

    刘健作为首辅大臣,率先上前行礼:“回陛下,近来西北之地,一切风平浪静,暂且无战事。”

    “哦。”

    朱祐樘满意点点头,又问,“那沈卿家,沈溪的兵马,如今到何处了?”

    问题出口,事前没人会想到皇帝居然关心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外领兵的情况,好在此事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刘健禀报:“居庸关。”

    “居庸关?咳咳!”

    或者是这答案令皇帝不满,朱祐樘又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走了已经十一二天了,怎地还在居庸关,西北真的没有战事了吗?”

    这问题刁钻,谁都不敢站出来说话,因为贸然回答非常容易被打脸,就好像谢迁当初说鞑靼人会仓惶北撤一样,如今鞑靼非但没有撤,还在西北四处出击、劫掠,甚至攻陷坚固的榆林卫城。

    这会儿只有谢迁有胆量走出来,奏禀:“回陛下,西北暂且无事,躬体为重,陛下不宜操劳,一切事项交由臣等便可!”(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八章 平静的宫闱

    西北无战事,谢迁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因为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当想到西北还有大批鞑靼兵马不知去向,谢迁心里有些打鼓,所以他未将话说满,只说“西北暂且无事”,如此就算回头有大的变故,他也能抽身事外,这是他在经历诸多意外后领悟到的。

    同样的错,谢迁不想再犯下去了。

    有了谢迁的话引,别人比较容易接茬,既然西北无战事,京畿防备就可以轻省些,西北兵马可以逐步收回失地,甚至再过些日子,京师戒严都可以解除……

    每个朝臣都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自然也有马文升这样心思缜密之人,认为鞑靼人可能只是暂时休整,目前正在集结兵力。

    但谢迁之前分析的情况马文升也赞同,鞑靼没有当初瓦剌人那般兵锋强横,所向披靡。大明虽然经历榆林卫之败,但中军并未受太大损耗,西北有刘大夏坐镇,沈溪援兵也驻扎于居庸关,鞑靼不太可能破内长城一线犯大明京师。

    所以马文升没在这个时候提出让朱祐樘纠结的话,毕竟弘治皇帝病体违和,心情想必也好不了,谁出来犯龙颜,那需要胆量和勇气。

    马文升作为老臣,早不复当初的血气之勇,只希望当一个能完成平稳过渡的吏部尚书。

    连马文升都不说什么,张懋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更不会没事找事了,至于张鹤龄和一些在弘治皇帝心目中地位不高的官员,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给皇帝添堵。

    “西北无战事。”这句话似乎成为在场朝臣的共识,每个人讲述的内容都围绕这个观点进行。

    ……

    ……

    乾清宫内正在议事,皇后所在的坤宁宫内,张皇后正在后殿的寝宫里照看才出生几天的小公主。

    小公主非常健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显得聪明可爱,非常招人疼,但她的父母朱祐樘和张皇后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笑容。

    朱祐樘夫妇其实最希望这胎生儿子,如此才能令皇嗣断绝的可能性大幅降低。

    张皇后觉得自己肚子“不争气”,丈夫病情严重,原本应该用喜庆的事情冲冲喜,可是自己却没有为皇家添下一个男丁,倍感失望。平日张皇后板着脸,动辄发怒,即便是照顾小公主,张皇后也不用心,一切都交给乳娘照看。

    小公主出生至今,朱祐樘已有多日未到坤宁宫,这中间既有朱祐樘病情反复的缘故,还有个原因就是朱祐樘对张皇后生女儿很不满。

    有些事不用朱祐樘说,张皇后也能感受到,因为丈夫在她生下公主后就对她日益敷衍和冷淡,之后三边和大同、宣府紧迫,朱祐樘就借口要处理国事,迁回了乾清宫,未再到坤宁宫留宿。

    之后张皇后打听清楚了,皇帝在乾清宫养病,不再多过问西北战事,这会儿连批阅奏本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在负责。

    萧敬从来不会跟人急眼,这样的老好人很少忤逆几位阁臣的意见,所以内阁大学士的票拟,大多数都是直接变成朱批,只有极少数事关重大的才会呈递朱祐樘亲自批阅,但也只是在朱批上稍作更改。

    三位内阁大学士权力日益变重,但这却改变不了刘健和李东阳经常请假的现实,就算在西北局势日趋紧张时,内阁很多时候仍旧只有谢迁一人在轮值,谢迁已隐隐成为大明的丞相,军政大事一言而决。

    “……皇后娘娘,这几日太子在东宫一切安好,之前奴婢前去送柑橘,太子殿下还请奴婢吃一个,当然,奴婢……没敢食用。听闻太子前日偶感风寒,不过一日便已康复,连太医都惊叹说太子吉人天佑,身体康复能力太强了!”

    张皇后对丈夫和儿子的掌控**比较强,但她并无太大野心,唯一的心愿就是得到丈夫的疼惜和儿子的孝顺。

    张皇后善妒,但大抵是个能持家但不能持国的女人,所以张皇后一生都安分守己,历史上她有机会垂帘听政,但从来没有染指过权力,甚至嘉靖皇帝登基后,张氏一门遭遇打压,她也只是去跪求她一手扶起来的皇帝法外开恩。

    但张皇后对奴婢很苛刻,有时候更像是个“毒妇”,对于任何敢欺瞒她,以及勾引、怠慢她丈夫和儿子的奴婢都不会轻饶,很多丫鬟都因此而受罚,有的甚至丧命。

    皇宫大内是不相信眼泪的地方,张皇后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张皇后怒道:“太子染病,如此大的事,居然敢欺瞒本宫?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以后看谁还敢知情不报!”

    禀报的宫女很冤枉,她被皇后派去撷芳殿照看太子,太子前日说头疼不舒服,便没去上课,第二天早晨太医去了,结果诊断下来发现太子什么毛病都没有,如果换做张苑、刘瑾这些有脑子的太监,肯定知道这是太子装病,这宫女完全没有经验,信以为真,居然跑来跟皇后说,属于自己找打。

    宫女被拖出去打板子,太监不敢留手,因为若是不能打到张皇后满意,他们自己也可能会遭殃。

    张皇后看着乳娘抱过来的小公主,接在怀中,怒视自己的女儿,骂道:“都怪你,母后本可以生下个皇子,从此之后无论谁来当皇帝,母后都可以一世无忧,张氏一门也可以世代兴盛,现在就因为你,母后被你父皇冷落,都怪你!”

    出生不过十几天的孩子,居然被张皇后打了一巴掌,虽然隔着厚厚的襁褓,但孩子依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乳娘和宫女在旁边看着,没一人敢上前劝阻。

    张皇后听到女儿哭喊,越发心烦,居然一松手,将公主扔到地上。

    乳娘和宫女大惊失色,她们赶紧过去接,但终归是徒劳,小公主的襁褓落到了地上。幸好张皇后在坐月子,再加上时值深秋时节,坤宁宫寝殿地上铺的毛毯很厚,襁褓落在蓬松的被褥上,并没造成意外。

    “哭,哭什么哭?”

    张皇后一脸烦躁,俯身又想把女儿抓起来丢地上。

    乳娘和宫女已经上前,乳娘一把将小公主抱入怀中……一个刚出生十几天的小家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母亲厌弃,小孩子无法表达,只知道哭。

    张皇后一直在骂,也没个由头。

    一众宫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但乳娘是“过来人”,知道女人一旦生下孩子,如果不能得到丈夫或者家人的关怀,心中委屈得不到宣泄,就容易胡思乱想,最后演变成为一种很可怕的暴虐情绪。

    乳娘不懂这是“产后忧郁症”,但知道这种事在民间很常见,只是民间因为女人地位低下,就算生下女儿也不敢胡来,可这里是皇宫,张皇后有着仅次于皇帝的地位,又是华夏自古以来第一个跟皇帝相濡以沫一夫一妻的皇后,难怪张皇后心境会跟别人有所不同。

    小公主哭了半晌,突然不哭了,因为她饿了。

    小家伙嘟着嘴饱餐时,乳娘看着怀里的小公主,低声道:“小公主,您使劲吃使劲长,长大了才不会惹您母亲不开心,才能保护好自己……不知您能嫁给什么样的驸马?会不会一世富贵?”

    这会儿小家伙可不懂什么叫长大,也不懂什么是“驸马”,她只知道,刚才自己晃晃悠悠,感觉不那么舒服所以就哭了;这会儿很饿,要吃东西,无暇去哭;等吃饱后困意到来,就想舒舒服服睡觉。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襁褓时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无忧无虑,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段人生回忆。

    ……

    ……

    撷芳殿内,朱厚照终于上完一天课,老早就回到寝宫,拿起当日沈溪赶他回宫时送给他的武侠小说,着迷地看起来,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这几本武侠小说的续稿,是沈溪在剿匪的最后阶段以及北上京师途中写成,篇幅不多,但其中却有《神雕侠侣》和《陆小凤》的大结局,还有一本新书的开篇。

    每一本书结束,朱厚照都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整个人感觉空荡荡的。好在沈溪又写了《侠客行》的开篇,熊孩子没看多久,又沉浸在“狗杂种”的奇妙世界中。

    “太子殿下,您该用膳,之后就得沐浴休息了!”张苑进入寝殿,恭恭敬敬地说道。

    “不用了,你先下去。本宫累了自己会睡。”朱厚照说完,顺口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张苑道:“回太子殿下,二更鼓刚刚敲过!”

    “才二更?等着吧,不到三更我不睡。哦对了,给我准备一份点心,还有茶水,茶水别太热,一会儿饿了我自己吃。”

    朱厚照看武侠小说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张苑没辙,只能遵命出去准备。

    太子说要吃点心,张苑担心吃不饱,除了送进几碟糕点外,还让人将热好的饭菜送进寝殿,但朱厚照根本就没理会他。

    等到外面三更鼓响,朱厚照终于一丝疲倦,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道:“沈先生绝了,这故事写的真好,也不知道他脑袋瓜怎么长的,居然想出这么有趣的故事……莫非,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信手拈来毫不费工夫?”(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九章 征调(第一更)

    就在朝廷以为西北一片风平浪静时,居庸关内,沈溪每日都在研究前方传来的战报以及宣府、大同的地图,重点是看山脉和河流走向,有哪些城池和关隘,对下一步军事行动进行筹划。

    对许多人来说这无异于纸上谈兵,毫无参考价值,但沈溪隐隐有预感,鞑靼人正在酝酿新的阴谋,如果不做好计划,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估计出塞就不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的行程。

    在沈溪看来,鞑靼人并未撤兵,至少是暂且没有撤退。

    一旦让鞑靼人想办法进入大同、宣府之地,沈溪率领的这路兵马,非常容易被鞑靼人当作突破口。

    一旦沈溪率领的援军溃败,大明内外长城之间这片广袤的区域,再也没有任何机动力量,鞑靼人可以趁机攻破几大卫城,兵锋直逼内长城居庸关和紫荆关一线。

    综合方方面面的情报,外长城最有可能成为鞑靼人主攻方向的是大同镇和宣府镇,九边重镇中,这两镇距离内长城一线的居庸关和紫荆关最近。

    鞑靼人一旦打开大同镇和宣府镇的缺口,获得粮草辎重,兵马便无需顾忌延绥、甘肃、宁夏等三边之地,而直接从更靠近大明京畿重地的大同镇和宣府镇来发动进攻,更容易攻破大明内长城关隘,直接威胁大明京畿安全。

    大明外长城从蓟镇四海冶所至大同镇玉林卫一线,在土木堡之变中损毁严重,景帝继位后曾多次修缮,但直到嘉靖年间宣大总督翁万达大规模修补前,宣府与大同间的长城仍旧是西北防御中一段相对薄弱的环节,主要在于这段长城“顾外不顾内”。

    明长城的主要目的,是防备蒙元残余入侵,所以防备重点基本都是在对北方防御相对险要的高山上修筑长城,经常是长城北侧城墙十几米高,但在内线,则只有几米甚至是平行于山头的高度。

    尤其是在大同镇、宣府镇所辖的岱虎口、阳和口、白羊口和兴宁口、张家口,因为战损严重而后来又修缮过的长城城墙体现得尤为明显,那就是充分利用地势修筑,而忽略了会被敌军绕到身后的可能性。

    现在两镇管辖的长城看似稳固,但这是建立在鞑靼人自北向南入侵的基础上,一旦鞑靼从长城关隘南侧发起进攻,很容易便找到突破口,并且能在短短三五日内造成几里甚至是几十里长城缺口。

    这种缺口一旦打开,意味着大明靠长城天险来防守鞑靼人的理想状态不复存在,鞑靼兵马和粮草,可以源源不断从大同、宣府向东、向南,直接对居庸关和紫荆关造成威胁,而这两大雄关之后就是京师。

    沈溪没有继续向西进兵,也是预感到大规模出兵向西援救的意义不大,而现在防御的重点,应该是在大同和宣府镇周边,而重中之重便是加强宣府镇的守备,驻兵居庸关是非常好的选择。

    因为出了居庸关过怀来县和保安州,就可以到宣府镇驻地宣化府,而宣化府周围的张家口堡和兴宁口都可能会成为鞑靼主攻方向,那沈溪驻兵宣府就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居庸关将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可惜大明朝野始终认为鞑靼的主攻方向在三边之地,因为明廷觉得鞑靼人要进犯中原不会跨过两道长城来攻打宣府镇,反倒会从长城关隘防备相对薄弱的三边之地下手,恣意劫掠山西和陕西腹地,因此将出兵和驻守重点都放在延绥、甘肃和宁夏三边,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中段长城的防守。

    在此之前,就连大明主要用来防备的军械,包括新铸造的佛郎机炮,也大部分都部署在三边,宣府镇周边留存火炮不多。

    沈溪所率兵马一门佛郎机炮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征还想获得胜利非常困难,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居庸关储备的火炮上,准备带着居庸关库存的佛郎机炮前往宣府,以宣府镇为堡垒,跟鞑靼人周旋。

    如果不是不得已,沈溪非常不愿意将战火烧到居庸关,因为居庸关之后一马平川可到京师,把战线留到最后一道关卡前始终太过冒险。

    当沈溪提出此请求时,隆庆卫卫指挥使李频将居庸关装备的火器情况,详细汇报给沈溪知晓。

    “……大人,居庸关内旧式火器有四千余件,但基本上……无法使用。新式火器中,包括之前两年朝廷所铸造的新炮,有九十余门,弹药有四千余枚,至于新式的手铳,则有九百余支,配备弹药相对较少,恐无法用于实战。”李频道。

    沈溪点头,这基本跟他之前调查的情况吻合。沈溪问道:“那这八十多门火炮中,可有生锈,或者是损坏的?”

    这下李频显得很惭愧道:“近年来,居庸关一直未有战事发生,这些火炮原本配有火炮手,但都没经过几次演练,九十余门炮中,估摸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六十门不到!”

    沈溪算计了一下,六十门佛郎机炮,外加四千多发混杂的“炮弹”,远比他在弘治十三年隔着榆溪河炮轰鞑靼骑兵时的资源充足。

    就凭这一点,这场仗就有赢的希望。

    只是现在鞑靼人学精明了,绝对不会再给他当炮靶子的机会,这佛郎机炮怎么运用是门大学问。

    沈溪道:“这些火炮,本官征用了!下午带我过去看过火炮,若是能派上用场,连同炮手一起,随我大军西进!”

    “啊?大人,您……”

    李频听了不由震惊,这还没怎么样,沈溪就把居庸关内的佛郎机炮和炮弹给征调走了,那如果鞑靼人前来攻击,城中不是少了防守利器?

    “大人,您或许不知,这新式火炮,只有驻防城塞时方能派上用场,您带这些笨重的火炮上路,怕是……会耽搁您的行军日程!”

    李频严肃地把问题提出来,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提了也是白搭,据他所知,当初沈溪在延绥镇大摆“牛车阵”,将佛郎机炮用于野外作战,对于火炮的优劣自然清楚得很,还有人说这火炮根本就是沈溪当初在泉州府与佛郎机人交战后,从佛郎机人手上引进仿造,当初京城铸炮和试炮还是沈溪主持,沈溪能不知道这些?

    沈溪道:“居庸关一线,防守依靠的是天险,火炮派上用场的机会不大,但本官此番往援三边,若无火炮助阵,恐怕难以得胜!李将军尽管放心好了,本官有皇命在身,可自行征调地方兵马和粮草物资。”

    “这事本官会详细奏报朝廷,即便有什么事发生,也与李将军无关!再者,要是鞑靼人真的兵临居庸关下,此地距离京城不远,哪怕是现铸铁炮,也来得及运送和部署到位,并不会耽误防守大计。”

    李频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他就怕这位钦差自行乱来到最后还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李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您若需要的话只管征调便是,不过隆庆卫炮手不多,大多只是接受过一个月的初步技能训练,都没有实战经验,那些什么俯仰角、抛物线和发射等等,或许只有大人您亲自调教,才能得心应手!”

    能得到李频的支持,沈溪非常欣慰,战前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缺少致胜手段,这下总算是暂且解决了。

    有了火炮随军,便多了一个克敌制胜的法宝,那就是用炮火将鞑靼人骑兵的冲击阵型给打乱,就算胜算不大,但这好歹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以前沈溪真不知道怎么靠手底下这六千疲弱之兵去跟骁勇善战的鞑靼骑兵正面抗衡。

    到了下午,李频将所有的火炮全都摆上城墙,让沈溪带着胡嵩跃等人前往居庸关城头“视察”。

    胡嵩跃几个京营把总,大部分第一次见到佛郎机炮,原本还觉得能令鞑靼人溃败的神兵利器应该非常奇特,可当见到真物时,便觉得“不过如此”,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轻蔑之色。

    沈溪亲自带着人上前去严格检查火炮的保养情况,看看火炮口径、内膛、密封状况等等,从而推算出还有多少门炮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情况远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就算一些火炮锈迹斑斑,但由于保养得宜,内膛都很光滑,同时由于佛郎机炮采用的是字母炮,对于母铳的炮膛和子铳中安装的炮弹要求不高,虽然这导致佛郎机炮发射距离不远,但对于质量的要求自然也就降低了不少。

    因此,如果拉去战场上用于实战,这九十门炮大概有八十门能继续使用,这比他想象中的情况更好。

    至于那些通过佛郎机炮发射原理改造出来的手铳,则因弹药缺乏,造成有枪但没子弹的困窘。

    沈溪并不嫌弃这些东西没用场,让人一并带上,顺带把居庸关内所贮藏的一万八千多斤火药一并“征调”。

    这种杀伤力不强的黑火药,有一点算一点,沈溪觉得就算到了战场上没子弹现造也还来得及,比想造没材料可好太多了。

    最后李频发现,沈溪根本不是来征调物资,而是来“抢劫”的,但凡沈溪看上的东西,手指头一点,后面跟随的书记官就将物品记下来,意思是被沈溪调用了。

    看到这一幕,李频非常尴尬。

    但沈溪位高权重,此番沈溪又是领皇命到西北履任,顶的是延绥巡抚头衔,官比李频大得不是一级两级,加上他佩服沈溪的为人,所以默默地接受了沈溪的征调。

    李频心想:“能早点儿送走沈大人最好,反正居庸关就算遇到战事,京师方面也不会置之不理,补给什么的肯定是迅速到位,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若沈大人能在西北立下大功,到时候只要提我一笔,或者之后论功请赏时帮忙说上几句,那进都指挥使司、封伯封侯也就有望了!”

    有了这念头,李频不再有何顾虑,只要沈溪提出要征调,一律满足,甚至他还自行“搭进去”大批弓弩和盾牌,充分满足沈溪兵马的需要。

    沈溪正愁手头趁手的兵器不多,当下也就“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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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三更,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〇章 兵败并非朝夕事(第二更)

    沈溪在居庸关内优哉游哉征调军械物资时,长城西段的三边地区,各边关要隘驻防的大明官兵日子却非常不好过。

    随着三边重镇延绥镇沦陷,宁夏卫、宁夏后卫与山西镇、大同镇之间的联系被切断。

    榆林卫城的失守,致使绥西一代长城边关要塞龙州城、清平堡、威武堡、怀远堡、响水堡、鱼河堡、归德堡、双山堡等边塞堡垒全线崩溃,刘大夏的中军被迫撤过黄河,在东岸渡口驻兵防守,通过黄河天堑来防止鞑靼人东进。

    刘大夏调兵遣将,屯兵于河曲、保德、兴县重要渡口,堵住鞑靼人自榆林西进的步伐。

    但鞑靼人非常狡猾,自榆林、米脂南下,在绥德以北过无定河,一路向东,在吴堡渡过黄河,半个月后出现在永宁州,一路攻破城池,然后顺着离江河谷直插岚县,威胁兴县后背。

    刘大夏收到急报,一方面命令汾州卫固守黄芦岭关,太原卫则加强两岭关、天门关防守,另一方面不断调查鞑靼人动向,防备鞑靼人主力继续北上,沿着汾河河谷,走静乐、宁化所、宁武所,破宁武关到山西,威逼京畿。

    刘大夏统兵经验只能说是一般,他最大的成就就是在弘治十三年一举在榆溪河北岸歼灭鞑靼主力,导致鞑靼发生内乱,从而改变大明边塞的格局,使得大明转守为攻,赢得几年和平发展时间。

    随着鞑靼人东进,刘大夏原本驻军于保德,策应南北两翼的兴县和河曲,但随着兴县腹背受敌,他不得不放弃兴县,率部向东退往宁武关,准备堵住鞑靼人北上的线路。

    刘大夏想的是确保太原镇和大同镇的绝对安全,阻止鞑靼主力肆虐山西腹地,只有在消灭渡过黄河东岸的鞑靼人后,才能挥师进入陕西,汇合三边兵马重夺榆林卫周边城塞,将入寇的鞑靼人歼灭在大明国境内。

    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事实上刘大夏一退再退,手底下的兵马和钱粮损失异常惨重,当刘大夏撤退至八角所时,他出塞追击鞑靼人所率八万兵马,如今已只剩下三万余众,剩下的要么战死,要么当了逃兵。

    如今西北各路人马在鞑靼人持续不断的骚扰下,根本就无法形成合力。

    刘大夏此时对于各方情报知之甚少,因为黄河两岸崇山峻岭,行走不便,少量官道却有鞑靼骑兵出没,导致保德以南、以西地区,信息基本上隔绝,而大同镇方向也有少量鞑靼骑兵出没,以至于刘大夏中军的情报传不出去,京城的消息也难以传到军中。

    刘大夏几次派出斥候查探情况,但大多数都有去无回。

    如果是沈溪领兵,这个时候便会果断回师大同镇,先把与后方中断的联系通道打通再说,把混进大同、宣府等地的少量鞑靼骑兵彻底铲除,然后再想办法收复榆林卫。

    但刘大夏担忧自己兵败被朝廷责罚,想的是如何将功补过,一心对付眼前的强敌,对于其他事情就不那么在意了。

    “刘尚书,已派多批人马前往榆林卫一线刺探,仍旧不知保国公所部下落,恐怕……凶多吉少!”

    宁武关以西的八角所,此时撤兵至此的刘大夏,正在升帐议事。

    整个中军大帐一片死气沉沉,每个将领都是灰头土脸,连日来的溃败已让这些生平自负的将领没了往日的风光,现在已不单纯是边关丢几座城池的问题,而是战火已经烧到了山西腹地,大同、宣府同时告急,在场一干军将,很可能遭到朝廷的责难。

    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战前的轻敌和战时的冒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官兵开战前都认为鞑靼已不复当年之勇,既然弘治十三年可以战而胜之,鞑靼又经过数年内乱,现在应该跟软柿子差不多,官兵们甚至连如何防备瓦剌和兀良哈等部族来抢夺战利品都想到了,就是没料到鞑靼人会主动出击。

    这既是决策层的失败,也是前线将领准备不足,等到失败后人们才猛然发觉,鞑靼人的骁勇善战没有变,大明边军善守不善攻的状况也没有变,改变的仅仅是他们原本谨慎到如今骄纵的思想。

    刘大夏麾下大将、榆林卫卫指挥使扈凌,这些日子在刘大夏身边鞍前马后效劳,多次拯救刘大夏于危难,刘大夏对扈凌非常欣赏,他认为扈凌多加培养有比肩诸如李靖、徐达等名将的潜质,可惜自己如今已经失去提拔重用的机会,等到大军班师回朝肯定会要人为之前的惨败背书,而他作为三军统帅怎么都脱不了罪责。

    当扈凌提到保国公朱晖,刘大夏一肚子气,他兵出榆林卫,向鞑靼人发起追击,结果在屈野川以北中了鞑靼人埋伏。

    跟弘治十三年差不多,这次情况还没上次那么危急,鞑靼人忌惮大明新式火器的威力,不敢强攻,刘大夏且战且退,结果刘大夏撤兵回到外长城时发现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情,榆林卫城居然在他撤兵回来前一天便失守了。

    城中有两万多兵马,还有佛郎机炮助阵,榆林卫又是出了名的坚固,保国公朱晖到底是怎么让这样的坚城失陷的,刘大夏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正是因为榆林卫失陷,刘大夏只能转道别处,沿着长城内侧向东撤退,结果被鞑靼人一路追着打,榆林卫周边要隘全部失守,大明门户因此洞开。

    刘大夏退兵到府谷后,为防止鞑靼中军北进偏头关,刘大夏调遣一万人马前往河曲,又抽调一万前往兴县的孟家峪渡口,他自己亲率剩下的人马渡过黄河,之后就再未与鞑靼主力有过照面。

    现在的刘大夏,只知道宁武关有危险,太原府和汾州也面临鞑靼人的威胁,只是他获得的情报相对滞后,许多都是当天获得某处城池、要隘失守的消息,但几天后又收到消息说这些城池和关隘正在遭受围攻。

    刘大夏不知道该相信哪些情报,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看看能否找到保国公朱晖的人马,毕竟延绥巡抚麾下有两万多人,是收复榆林卫的希望。

    但现在,朱晖生死未卜,甚至连榆林卫是否全军覆没都不清楚,鞑靼人在占据榆林卫之后,兵力从集中到分散,对大明边疆各处堡垒和要隘展开进攻,之后再无朱晖的消息。

    在兵败的第一时间,刘大夏便发出八百里加急,赶赴京城向朝廷禀报,提请换人接替朱晖统兵,可到榆林卫失守二十多天后,刘大夏仍旧没得到京城的反馈,甚至刘大夏到现在也不知道沈溪如今已经履任延绥巡抚,领六千兵马往援,结果才出兵几天就在居庸关止步不前。

    “报!”

    升帐议事尚在进行,外面传来传令兵的声音。

    “进!”

    刘大夏难得听到传报,每次各处战报传来,他都能从中获悉一些消息,让他心里变得安定些。

    现在刘大夏怕的不是哪座城塞失守,没有什么比榆林卫失守更让他难以接受,他现在最担忧的是各处没有消息,情报被鞑靼人的游骑封锁得太厉害了。

    传令兵进入中军大帐,道:“报……宁夏后卫派人前来传报!鞑靼人马围攻六日后,卫城不克,转而东进!”

    “啊?”

    在场将领,在遭受连续惨败后终于第一次听到“好消息”。

    这好消息就是,宁夏后卫卫城没有失陷,但伴随这个好消息来的却是当前面临的压力可能会加重。

    综合方方面面的情况,渡过黄河的鞑靼人应该是一部偏师,虽然连续攻克永宁州和岚县,但此后再无消息传来,就证明敌人没有继续攻城拔寨的实力。但如果鞑靼人把进攻的重点从西线的宁夏、甘肃等边镇,转往东线,那太原和大同镇面临的压力就会成倍增加。

    先不说大同镇,一旦太原府门户洞开,鞑靼骑兵除了会肆虐繁华的山西腹地,还可以向东攻打苇泽关和固关,一旦两关失守,华北平原就对鞑靼人敞开门户,要不了多久就会波及京畿重地。

    “尚书大人,您看……这如何是好?”

    将领们没了主意,近来兵败连连,他们需要有人出来帮忙出谋划策,这样出了事有人顶缸,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个人都是刘大夏最合适。

    刘大夏略一沉吟:“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撤往宁武关。先确保大同镇的安全,再策应南面的太原府和汾州。”

    虽然众军将很想在八角所休整几日,不想继续行军,但听到刘大夏的军令,始终是撤兵而不是进兵,不用再冒危险,这军令怎么都要遵守。

    “得令!”

    众军将在领命时,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窝囊。

    以前鞑靼人强横的时候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惨败,现在据说是鞑靼人最虚弱的时候,自己反倒将西北大片疆土丢失。

    等众军将离开后,刘大夏仍旧伏案看着地图,他思来想去,念及的都是如何堵截鞑靼兵马东进,对于尽快恢复同大同镇、宣府镇联系的紧迫性,依然没有引起任何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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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到!

    这一章不那么好写,因为要对照谷歌地图和大明疆域图,还得参考黄河两岸的地形地貌推演战局,尽管不那么靠谱,但至少用了心,请大家多多包涵。

    今天应该还有第三章,天子说到做到,继续提请订阅和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一章 出居庸(第三更)

    就在刘大夏退守宁武关时,沈溪基本完成居庸关内的补给,筹集到八十门火炮,外加佛郎机手铳九百四十八支和老式的两头铳、夹靶铳一千五百多把,还有四十多车火药,然后带上之前朝廷配备的粮草物资,准备出发前往大同镇。

    目前刘大夏的目标是宁武关,而沈溪领援兵驰援大同镇驻地大同府,看起来两人会师的可能性很大。

    但其实上,刘大夏正密切关注鞑靼人的动向,一旦之前出现在岚县的鞑靼兵马掉头向西攻打镇西卫或者兵进两岭关、天门关,刘大夏就会相应作出变动,而沈溪前进途中若遭遇鞑靼兵马,也会改变目的地。

    很多时候,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沈溪正是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才没有贸然出兵,况且如今随军部将,胡嵩跃和刘序等京营把总,正在跟他扯皮,讨要犒赏。

    这些人在沈溪进驻居庸关后消停了几天,但听说沈溪准备出塞西进后,又开始给沈溪找麻烦。

    但凡沈溪升帐议事,这些人总会在中军大帐跟沈溪提及赏钱,一个个态度坚决,声明沈溪不给犒赏,坚决不出关。

    沈溪并没有操之过急,其实胡嵩跃等人也察觉沈溪太过“淡定”,驻兵居庸关内超过十天,朝廷连下两道军令前来催促,但沈溪就是不慌不忙。

    胡嵩跃等人都感觉到这么拖下去非出问题不可,不但沈溪要遭殃,他们很可能也会被革职查办,丢掉世袭的职位。

    但既然之前已经跟下属承诺过要从沈溪这里讨要来犒赏,就这么半途而废显然不能令麾下官兵满意,他们又不想让自己丢面子,只好委托胡嵩跃当代表,跟沈溪进行最后的“谈判”。

    这次胡嵩跃态度软化了许多,提出来的条件,仅仅是当初提出犒赏的三成,即军中上下每名士兵拿到大约一贯钱的赏钱,外加军官的额外犒赏,这次他们提请犒赏的数量大概是万两银子。

    胡嵩跃道:“大人,您别算了,末将替您算过,如今军中差不多有三万贯军资和三千石粮食,正好下发一部分,弟兄们手中有粮,还得到战前犒赏,上了战场自然干劲十足。等弟兄们建功立业,朝廷自然会下发犒赏,到那时大人便不用担心军中钱粮不足!”

    沈溪打量胡嵩跃,想一口唾沫吐过去……好么,军中钱粮如此隐秘的事情,我以为只有我和军中管理后勤物资的军官才知道,没想到你们这些着急分了“家当”当逃兵的家伙却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我把犒赏发下去,你们知道跟着我干活没好处,遇到鞑靼人还能指望你们去拼命?

    沈溪本可以继续回绝,但他觉得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中间需要有一个转圜的余地。沈溪沉吟半响,道:“若将钱粮下发,将士不肯为本官卖命,那又当如何?”

    胡嵩跃握紧拳头:“大人请放心,哪个兔崽子敢不效命,宰了他!刀斧手可不是吃素的!”

    沈溪还想问,如果你自己当逃兵,刀斧手是否准备对你行刑?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没问,想了想又道:“若一次下发太多钱粮,将士怠战之心必然严重,不若如此,本官以居庸关为起点,宣府镇为终点,沿途分五次下发犒赏,每次犒赏乃是总犒赏的两成,也就是每次每人大约两百文钱,三斤粮食,等到宣府镇后,所有犒赏便全部到将士手中,你意下如何?”

    沈溪没辙了,他现在这个主帅当得有点儿窝囊,完全不能做到上行下效,只好跟手底下这些京营把总扯皮。

    如果能选择的话,沈溪宁可带居庸关内驻守的隆庆卫兵马出征,李频等人虽然也会出现京营将领的一些坏毛病,但大抵知道什么是军令难违,不会明里暗里跟自己唱反调。

    “大人,一次下发,您省事,弟兄们干劲也更足,为何要分为五次?这路上下发犒赏,是否会耽误行程?”

    胡嵩跃自然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沈溪拿起桌上的公文,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道:“既不答应,那此事就此作罢,本官的条件摆在这儿,你回去跟你那些袍泽商议一下,再来跟本官回报!”

    沈溪不肯妥协,胡嵩跃不敢对沈溪怎么样,毕竟沈溪才是三军主帅,而且还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虽然他自恃沈溪不敢拿他如何,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否则沈溪大可动用隆庆卫的兵马将他拿下,杀鸡骇猴。

    再说了,如今沈溪并没有完全拒绝他们的条件,分五次发钱的目的,是防止军中将士领到犒赏后一旦遭遇战事就当逃兵,情理上说得通。

    胡嵩跃心想:“这条件不算苛刻,从居庸关到宣府镇,总里程为三百里,其间要渡过无定河,翻越鸡鸣山,这段路相对太平,等到了宣府镇就能将五次犒赏拿齐,总算对下面的将士有所交待!”

    胡嵩跃在心中权衡一下,终于还是采纳了沈溪的提议,所以他回去跟其他将领商议时,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沈溪一方。

    刘序等人虽然有所不满,但他们也怕沈溪把他们不听号令的事情上报朝廷,只能暂且做出妥协,两边在“友好氛围”下达成谅解备忘录。

    沈溪以下发第一次犒赏作为条件,三军将士终于同意在九月初十重阳节后的第二天,正式踏上西去的道路。

    在很多京营兵看来,留守居庸关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这里有吃有喝,有险峻的地势和高耸的城墙作为屏障,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鞑靼人。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到的军令是收复延绥镇,老是待在居庸关说不过去,若朝廷发怒,将他们全部就地解职查办,那不仅会丢掉祖传的饭碗,甚至祸及家人。

    加上连日来都没有发现鞑靼人的踪迹,所得到的情报也是大同、宣府等地风平浪静,军中开始流传鞑靼人已经撤兵的传闻。很多老兵油子言之凿凿说出番大道理,全都是在对历史的总结还有对当前战局的分析后得出的“科学”结论,因此官兵们不再视出关为险途。

    最后连胡嵩跃等京营把总官也觉得,就算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固原镇、宁夏镇和甘肃镇遭受战乱,至少宣府镇这边是安全的,从居庸关向宣府镇所在的宣化府进发,走完这三百里路就可以拿到一份基本的犒赏,值得冒险一试。

    至于到了宣化府之后是否还要西进,到时候再跟沈溪扯皮。

    胡嵩跃已经做好准备,等到宣府镇之后至少要让沈溪拿出两倍以上的犒赏,全军才会继续跟随沈溪往大同镇进发。

    等到了大同镇,如果一切安好,那就证明鞑靼人确实已经撤退,之后就可以安安稳稳跟随沈溪,前往“接收”榆林卫城,把功劳赚取到手再说。

    ……

    ……

    九月初十,兵马在经过半个月以上的休整后,终于再度出发。

    沈溪从京城领兵出发时,朝廷调拨兵马六千,民夫两千,号称五万兵马,等到了居庸关后,未经战事而逃亡二百余。

    逃亡的京营兵大多是家中没有牵挂的那种,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忠君报国,只知道保命才是第一位的。

    大明边塞逃兵情况向来就很严重,尤其是那种非世袭的军户,征召入伍后遇到战事便不战自溃,隐名埋姓逃到山、陕等地,在太行山、中条山或者关中沦落为匪,等到战争结束,这些逃兵只需要谎报个经历,就可以用灾民的身份,在新地方落地生根。

    沈溪从居庸关出发时,可用于实战的兵马大约是五千七百五十人左右,外加两千民夫,也就是说沈溪的“五万兵马”差不多只有宣称的一成多,这样的配备实在太过寒碜,连沈溪自己都不觉得这路人马能帮上西北什么忙。

    但沈溪是懂得为自己筹划之人,他这次前往宣府镇,可以说是在预测鞑靼人军事动向后,做出的果断抉择。

    在沈溪看来,只要山西镇、大同镇和宣府镇安稳,那就算边塞之地再多城堡沦陷,鞑靼人始终会因为无法占据大明富庶地区,劫掠不到足够多的钱粮以战养战,只能选择退兵。鞑靼人无法分兵防守大明城池,因为后勤补给线路太长,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这个冬天可过不去。

    这就跟中原王朝屡屡大败草原上的部族,却始终无法占据草原的道理一样。

    沈溪现在的着眼点,在于鞑靼人一系列军事行动后面隐藏的真实目的,揣度他们的野心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保证大明京畿的安全,如此一来大同镇和宣府镇一线长城的戍卫就变得格外重要。

    大同镇沈溪管不了,他只知道宣府镇实际驻兵以万全都司的人马为主,总兵力应该在三万到五万之数,以军户为主。

    沈溪这五千多人马去了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但沈溪本着负责的精神,能帮点忙算一点。

    如果一直留守居庸关,他除了没法跟朝廷交待外,自己心理那一关也过意不去。领援军往援,不是让他躲在后方当缩头乌龟。

    从居庸关向西,走怀来、鸡鸣驿一线,一路上河流水道众多,这里是海河中上游永定河水系一线,也是后来官厅水库的原址,进入秋季后,这一路行军就不再轻省,尤其到夜晚之后靠近水泽的地方温度下降得很快,直逼零度,士兵们守夜都需要烤火来取暖。

    不过好在有一点,从居庸关出发后几天时间内,没有任何鞑靼人活动的迹象,逐渐连守夜巡逻的官兵都开始放松警惕。

    这也跟这路人马本身就没打硬仗的心理准备有关。

    京营兵马这些年来疏于操练,更是少有上战场,没有边军跟鞑靼人对峙多年的经验,再加上本身傲慢自私,军队中上层贪污**严重,下层兵无斗志,遇到战事想当逃兵的人很多,就算有一点忠君报国之心,也会因为周边之人耳濡目染,最后同流合污。

    战场上,永远是性命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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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二章 进兵余波

    九月十二,京城谢府。

    谢迁早早地就回到家中,倒不是因为这天是什么节日,而是他得到消息,沈溪家眷一行自崇文门返回京城,进城时遇到不小的麻烦,尽管谢韵儿表明了身份,守卫城池的京营兵却怎么都不肯放行。

    恰好五城兵马指挥司一位指挥在场,哪里敢怠慢,立即将事情上报兵部,兵部则第一时间通知谢迁。

    谢迁岂是好相与之辈?他人面广,立即到五军都督府打了个招呼,张懋立马过问此事,兵部也派人前往,沈家家眷终于得以顺利进城。

    当得知自己的小孙女谢恒奴平安无事,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切正常后,谢迁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家中第一时间让人送日用品到沈府。

    等事情处理妥当,谢迁来到内宅,不但徐夫人在,谢丕和史小菁夫妇也闻讯赶来,显然都在等候沈家那边的消息。

    徐夫人见到丈夫,连忙上前道:“老爷,君儿她可是平安归来了?”

    谢迁本想开心地告诉妻子喜事,但见到儿子和儿媳妇在一旁,自尊心作祟,又摆起臭脸来,微微颔首:“嗯。君儿确实回来了,沈家一家老小皆已进城,这会儿应该回到昭回靖恭坊的沈府了。”

    “这就好,这就好,君儿年岁小,以前没出过远门,最怕她不适应这一路辛劳。老爷,君儿身子骨可安然?”

    在徐夫人看来,人回来那是应该的,最重要的是不要旅途辛苦累病了,尤其谢恒奴现在怀有身孕。

    谢迁没说话,倒是谢丕出言安慰:“娘,君儿虽然是在我们一家温柔呵护中长大,但身子骨并不娇弱,一向健健康康,应该无事!您别再担心了。”

    “是啊,是啊。”

    徐夫人听儿子提到谢恒奴身体无恙,面色凄哀,“当初君儿感染天花,她兄长还有父母,就她一人挺了过来,有了那次大难,连老天爷都开眼,此后无病无灾,一直开开心心。不曾想,沈大人这会儿去了西北,真叫人担心!”

    谢迁冷声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已叫人去沈府那边问清楚,同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人老了还这般操心,君儿若有事,沈府那边能不记得过来通传?”

    史小菁过去扶起自己丈夫的亲生母亲,同时也是她两位婆婆之一的徐夫人,小声安慰,谢迁一摆手:“丕儿,跟我到书房,近来未曾查验你功课,今日难得有时间,正好详细考校一二!”

    谢丕虽然已是有儿子的人,但面对父亲,依然好像稚子一般,毕竟他才二十一岁,自幼在父亲阴影下成长。不过,谢丕虽然在独立性上缺乏一些,但这两年才学却有了长足的进步。

    谢迁在书房内随便抽了谢丕几个《四书》中的问题,正待加深难度考校,家仆进来通禀:“老爷,马尚书前来拜访!”

    “这马负图,将我这府门当成何地?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谢迁气不打一处来,近来只要他一回家,马文升必然前来造访,已形成定例。

    每次来交谈的都是西北战事,三句话离不开沈溪,马文升对于沈溪在西北的动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谢丕惊讶地问道:“父亲,马尚书临门,您不高兴?”

    谢迁看着自己儿子,想到自己的孙女婿沈溪,他本来觉得沈溪“不争气”,但跟年岁比起沈溪还大四岁的儿子一比,顿时觉得沈溪无论是才学、见识还是办事能力,都已成熟,只是他总觉得沈溪是个孩子,对沈溪带着自来的偏见。

    谢迁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马负图上门来,无非是质疑沈溪小儿身为延绥巡抚,居然驻兵居庸关。沈溪小儿也是不争气,陛下派他往西北担当重任,居然畏缩不前,真是丢尽老夫的颜面!”

    不知不觉间,谢迁就把朝中的军事机密说给儿子知晓,不过他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他知道儿子近来都家中闭门读书,备考一年半之后的会试,城中戒严也不会出去访友,且谢丕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不会随便乱说话。

    谢丕有些羡慕:“沈先生深得陛下器重,想他驻兵居庸关不前,应是有他的道理,恐怕是外人不了解吧?”

    谢迁听了儿子的话,微微有些惊讶,他没料到儿子居然对沈溪如此推崇,沈溪畏缩不前都被儿子推测另有深意?

    “你且先回去,为父先去见过马尚书……多陪陪你母亲,这几日若是君儿不能回家,让你妻陪汝母往沈府去一趟。咱谢府的人,不能被外人说闲话!”

    谢迁虽然也很想见自己的小孙女一面,但知道沈溪如今不在京城,就算谢恒奴怀孕,也轻易不能离开家门,但娘家人在妇人出嫁远行归来,而且是有孕在身的情况下倒是可以上门看看,也算是一种妇人之间的礼数。

    谢迁知道自己没机会见到小孙女,只希望妻子和儿媳妇能去见见……他跟徐夫人商议过,此时谢恒奴怀着头胎,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让有生养经验的徐夫人和史小菁,也就是谢恒奴的祖母和婶婶,两个女人对她进行指导,让她安心养胎。

    谢丕道:“父亲大人,沈先生早有子嗣,想必家中人对此有应对的经验,不用小菁和母亲专程去沈府吧?”

    “你懂什么?让汝妻去,又非你去,只管按照为父的话去做便可,哪里那么多言辞!退下退下!”

    谢迁有些不耐烦,这次他甚至没出门去迎马文升,而是让管家迎马文升进府。

    ……

    ……

    不多时,马文升来到书房,谢迁似模似样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卷,但其实只是他平日记录的手札,拿来装点下门面。

    马文升进门后,发觉谢迁没有起身相迎,知道谢迁是在置气,笑着说:“于乔难得回府,居然勤于公事,实在令老朽汗颜!”

    谢迁这才放下手札,站起身来行礼:“马尚书临门,未及远迎,尚请恕罪!”

    “客套的话免了!”

    马文升抬手道,“刚刚得到前线战报,沈溪已在两日前领兵往西进发,如今兵马全数离开居庸关,预计这两天便可过鸡鸣驿。”

    听到沈溪出兵的消息,谢迁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就出兵了?”

    此时谢迁心中想的是:“沈溪这小子,我还以为他有多聪明,老老实实守在居庸关不出,专等鞑靼人撤兵。可现在鞑靼人只是有半个月左右未有音讯,是否退兵尚且难言,他这便出兵,若鞑靼人杀个回马枪,这小子死了不要紧,我那可怜的小孙女岂非要做寡妇?”

    马文升似乎知道谢迁可能不相信,便将居庸关加急奏报誊本拿出来,交给谢迁。

    谢迁拿在手上一看,才知道沈溪不但出兵,还把居庸关内火器全都给“敲诈”走了,为此沈溪还向朝廷“请罪”,意思是为了战事需要,不得已作出调度安排。

    谢迁心想:“这小子分明是疯了,居然上这种奏本,不是授人以柄?”

    放下奏报的誊本,谢迁打量马文升,问道:“马尚书,沈溪小儿此番出兵,目的地是何处?莫不是……往太原镇去了?”

    “嗯。”

    马文升点头道,“从隆庆卫卫指挥使李频另行上奏中所知,沈溪此番确实前往太原镇,不过中途会在宣府镇歇一脚。”

    谢迁听了后心中忧虑重重,暗忖:“之前几番奏报,谈及鞑靼兵马踪迹,大约都是在太原镇周边。如今鞑靼主力暂且无寻,但料想是在晋西一代劫掠,沈溪小儿就这么领兵过去,不正好落进鞑靼人预先设好的口袋阵中?”

    “最好这小子能意识到,留在宣府镇,等鞑靼彻底撤去之后,再行西进!”

    沈溪驻兵居庸关时,谢迁每天都在人前骂沈溪不争气,但暗地里却在偷着乐,朝廷没给沈溪多少兵马让沈溪去送死的行为,让谢迁很不爽,沈溪龟缩不前时,谢迁面子上是不好看,但他相信有他在,沈溪不仅性命无忧,甚至功名和官禄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朝廷若因此而治罪,上有刘大夏领衔,下有朱晖等公侯垫着,怎么也轮不到被后续派上战场的沈溪,所以谢迁觉得沈溪缩头乌龟当得令他很满意。

    结果还没高兴几天,沈溪就眼巴巴跑去战场“送死”,这岂能令他不恼?

    谢迁道:“宣府镇涉及京畿安危,乃我九边防务重中之重。如今沈溪小儿出兵太原镇,倒不若请陛下下令让他领兵常驻宣化府,拱卫京畿门户,或许对战局更有利!”

    马文升听到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谢迁明摆着在“舐犊”,马文升心想:“宣府镇此番仅仅只是发现鞑靼游骑,料想是从那些险峻之处悄悄溜进来的小股鞑靼兵马,你谢于乔居然说宣府镇乃九边重中之重?若宣府镇如此重要,失守的延绥镇又算什么?为何鞑靼人攻打的不是宣府镇而是延绥镇?如今涉险的是太原镇?”

    马文升道:“于乔此话,怕是言不由衷吧?”

    谢迁可不管那一套,他知道沈溪前往太原镇,就是去送死,他要想尽办法阻止沈溪这种“盲目自杀”的行为。

    谢迁原本要留在家中吃团圆饭,此时不由急切地道:“马尚书这就随我进宫,对陛下面呈此事,或可解西北一时之围!”(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三章 尊敬(求月票)

    谢迁拉着马文升一起进宫去见皇帝,恳请朱佑樘下旨让沈溪留驻宣府镇,但弘治帝以身体不佳需要静养为由拒绝赐见,当萧敬出乾清宫跟二人说明情况时,谢迁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于乔,你别多心,沈溪领兵往太原镇,乃是好事,六千京营人马不少,当初沈溪只率数百兵马,便先后在榆林卫城下和榆溪河南岸两次大败鞑靼精兵。此番西区,建功立业更不在话下。”

    马文升似乎对沈溪非常自信。

    这话让谢迁直想骂人,当即呛声道:“之前沈溪小儿是曾于西北立下汗马功劳,但榆林卫城下凭借的是地势占优,居高临下,加上榆林卫城中尚有我数万精兵窥伺,是以鞑靼人不得不退。榆溪河一战,若无刘尚书率数万兵马在北岸为他阻挡鞑靼兵马进军道路,他可有生还的机会?”

    “正所谓得意而不可再往,人一连碰到两次好运已属难得,难道还能期冀有第三次?再说,他立下大功又如何,到头来,功劳还不是归了勋贵和三军将士,他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话可不能这么讲!”

    马文升耐心开解道:“只要陛下记得他的功劳便可……你想想看,沈溪以不及弱冠之年领正二品延绥巡抚差事,实乃我大明第一人。若如此于乔还不满足,岂非太过苛刻?”

    谢迁叹道:“若为太平年景,领延绥巡抚并无不可,但如今西北战乱不止,这差事有多棘手,马尚书比旁人更清楚,沈溪是否能平安归来都是个未知数,如何敢奢求他能重演昔日辉煌,建功立业?”

    原本的好友,彼此间说话时多了几分隔阂,谢迁借口有事离开,不过他没回府,直接往文渊阁去了,马文升则收拾心情出宫。

    相较而言,谢迁比起马文升更忙碌,马文升在朝中与刘健、李东阳相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关注重要事务,其他事情通通交与副手处置。毕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年迈之人,不能苛求太多。

    ……

    ……

    京城紫禁城以北的昭回靖恭坊,沈府。

    提及沈府,已不是宁化那个枝繁叶茂家大业大的沈家,又或者是汀州府城由沈明钧夫妇构筑的沈家,而是京城新晋豪门状元府。

    如今沈溪正式成为正二品的右都御史,尽管只是临时性质的加衔,但也预示着沈溪在朝中的地位进一步提高。

    身为沈溪的正妻,谢韵儿很为自己的丈夫自豪,只是想到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仍旧无法与丈夫团聚,心中还是有苦难言。

    在姐妹面前,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坚强些,随时都保持冷静睿智的微笑,让家里人不至于失去主心骨。

    在下面丫鬟以及车马帮弟兄面前,她则保持一家主母风范,行事进退有据,有理有法,让人信服。

    在儿子面前,她则要做好贤妻良母,尽管儿子年岁尚幼,但现在已经开始“咿呀”学语,谢韵儿已经明白身为一个母亲的艰难。

    一家老小终于在九月十二这天中午抵达京城。

    崇文门前,沈家老小受到戍卫京师安全的京营守将的刁难。这位京营守将乃是张延龄心腹,听说是沈溪的家眷,为了讨好张延龄,下令不准城门。

    但是,协助京营守城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员,却对沈溪充满了敬仰,立即就把事情上报。

    在等候朝廷裁决的过程中,五城兵马司的人员与京营兵马吵了起来,坚持要先开城门,把沈大人的家眷迎进城。

    京营内部也有不同意见,许多官兵纷纷说沈溪沈大人带兵往援西北,他的家人理应得到善待,怎么能堵在城门口不让进城呢?

    就在城上城下吵吵嚷嚷,谢韵儿为沈溪的影响力惊讶不已的时候,谢迁亲自过问,英国公张懋发布谕令,兵部派出一名主事前来督导,守卫崇文门的京营守将才悻悻地打开城门,沈家一家老小终于安全地进了城。

    建昌侯张延龄得知此事,虽然心中极度不爽,为没有给沈溪造成困扰纠结不已,但也不敢公然得罪张懋和谢迁。

    再者沈溪出征在外,沈溪的家眷已经抵京却无法进城,朝廷那边可不好交待。要知道沈溪出征在外,其家眷就相当于是“人质”,这也是当初朝廷为何要派人护送回京的重要原因。

    谢韵儿可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得到了别人的尊敬。

    过城门时,她看着周围士兵那崇敬的眼神,非常自豪。沿途戒备森严的大街上,只要听到时沈溪沈大人的家眷,官兵通通放行,许多人还忍不住向车队行礼,这更让她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回到家门口,当谢韵儿让人拿出一些赏钱犒劳自崇文门自觉护送车队到沈府的士兵时,那些士兵却自觉列队离开,马九奉命追上去,得到的回答是能为沈溪沈大人做事感到很光荣,谈钱就太伤感情了。

    “相公是做大事的人,只有他得到世人的尊重,我们才会得到尊敬!”

    谢韵儿向身边的姐妹说完,正想让马九去敲门,府门已从里面打开,云伯带着跟随沈溪回京的车马帮弟兄出来迎接。

    沈家上下从广州府迁回京城,大箱小箱物件儿不少,大多都是女眷的东西,沈溪从来不会亏待身边人,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装饰品、日常用具,林黛等女只要用顺手都会带着,反正不用她们自己花费力气。

    下人还在搬东西,云伯已将沈溪留在书房的信函送到谢韵儿手中,同时将沈溪离开时的交待说明。

    “……小姐,老爷临走的时候说了,入冬前应该回不来,但年关前一定能凯旋,让您和几位夫人、小主人不用太过担心。”

    云伯说的是安慰话,但其实他自己也满怀忧虑……西北那边可是鞑靼人大举入侵,听说城池都被攻破许多座,并非是简单的地方匪寇叛乱,不是沈溪说能胜利凯旋就一定能实现愿望的。

    谢韵儿打开信函,看着信纸上沈溪的字迹,玉手颤抖个不停,为丈夫的安危感到担心。

    等看完她勉强打起精神:“云伯,这一两年幸好有你支应,沈家大院还有个家的样子。呃……以后别称呼我小姐了,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云伯赶紧行礼允诺:“是,夫人。”

    云伯以前当谢家是主家,所以把谢韵儿当成主家小姐。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谢家因沈家而复兴,所有的一切都依托于沈溪做官。云伯在沈家做事,而谢韵儿是沈溪夫人,在称呼上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意。

    看看身边人手充足,谢韵儿给了云伯几天假期,让他回去陪家人。

    尽管家里一切都好,谢韵儿还是打算再整理一下各个院落和房间,再添置一些东西,让一家人快速融入京城的家。

    之后谢韵儿还准备去谢家老宅那边照看一下,毕竟那边也是沈家的产业,以后无论是沈明钧夫妇还是谢家人到京城,都可以住在那边。

    林黛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正堂,委屈地问道:“姐姐,为什么家里多了好多女人,我都不认识?”

    跟谢韵儿回到家准备先把家务打理规整不同,林黛一眼便看到沈溪买回来的那十几个丫鬟。

    沈溪离开前,原本想把这些丫鬟送到膏药店和药厂工作,可这么多人要安顿起来很难,再加上沈溪临走前未作出选拔,所以这些丫鬟暂时都住在沈府。

    如今这个“烂摊子”就留给谢韵儿来处置。

    林黛回来后发现后院多了许多女人,以为沈溪又“沾花惹草”,便跑过来跟谢韵儿“告状”,想让谢韵儿跟她一起声讨沈溪。

    “黛儿,那是老爷买回来的丫头,我刚过去看过,两个年岁小一些的留给小文和曦儿,君儿那边则让两个有眼力劲儿的过去照应。待会儿你自己也过去选选,看看谁合眼缘,便先送到你房里,平日能跟你做个伴不是?”谢韵儿道。

    “不要!”

    林黛回答得很坚决,“家里不是有小玉吗?还有小山和秀儿,嗯,还有之前留在京城的绿儿和红儿……家里已经有这么多丫鬟了,为什么还要买?是老爷想自己留下来享用吧?”

    谢韵儿没好气地斥责道:“黛儿,别任性,老爷做的没错!不管是小山、秀儿,还是这两年留在京城的绿儿、红儿,她们始终要嫁人。现在小玉已经嫁给马九,夫妻恩爱,难道别的丫鬟却要一辈子守在沈家吗?”

    “你自己也是女儿家,不能不体谅别人……再说,这些丫鬟在姿色上远不及你,老爷怎会看上眼呢?”

    听到这里,林黛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谢韵儿拉着林黛的手,姐妹二人出门,来到后院,就见到一群丫鬟正聚在一块儿,目瞪口呆看着大力士一样的朱山搬箱子。

    就算两个劳力都抬不起的笨重大箱子,朱山一次能把两个箱子摞在一块,直接举起来,优哉游哉把箱子搬到杂物房。

    朱山正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些新来的丫鬟凑到一块儿,用那么怪异的表情看向自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以为自己脸上被尘土抹花了。

    “小山。”

    谢韵儿唤了一声,朱山反应过来,笑盈盈走到谢韵儿跟前。

    北上这一路朱山都闷闷不乐,主要是她方向感太差,所以一直躲在船舱里不敢出去,生害怕在陌生的地方走丢了。

    回到京城,朱山马上发现这地方自己熟悉啊,那些街道胡同不知道走过多少遍,闭上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整个人顿时自在了许多。朱山咧嘴一笑,道:“夫人,我把箱子全部搬回来了,您还有什么交待?”

    “不用了,你先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然后好好漱洗一下,回去跟朱老爹团聚!”谢韵儿微笑道。

    朱山脸上笑容淡去,噘嘴道:“我才不回去呢,我爹总让我跟夫人提说嫁人的事情,可我还没想好该嫁给谁呢!”

    在公开场合谈论自己婚姻大事,沈府内除了朱山也没谁了,就连跟朱山有几分相似的秀儿,也知道内敛,把这些事藏着掖着,私下里悄悄跟着马九去看车马帮弟兄中有哪位合适做丈夫。

    谢韵儿召朱山到身边,摸着朱山的头,笑道:“小山,没人强迫你非要嫁人,你年岁尚可,将来想嫁给谁,便嫁给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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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四章 闹剧的背后

    西北平静,对京城的人来说是好事。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很多人都巴望着,最好能无惊无险熬到年底,按照往常年鞑靼犯边的经验,鞑靼人到了冬天基本都是守着家不出门。

    北方大雪封天,在不能占据大明内陆城池的情况下,鞑靼人长距离的奔袭很容易因为恶劣的天气而失去机动性。

    马匹这种四条腿的动物,在冰天雪地中行进的速度未必比两条腿的人跑得快,尤其是在大雪覆盖到膝盖以上时,指不定什么看起来平坦的地方就是个坑洼,马一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京城一片安静详和,西北各地则风声鹤唳,入秋后尚未下雪,不过时值小冰河期,差不多每年到农历九月下旬,长城以外地区就会开始下雪,但真正到冰雪连天、大雪封路还是要等到冬月或者腊月。

    也就是说鞑靼人差不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部署,至于鞑靼人是进攻还是撤退,目前都是个未知数,但至少眼下没有发现鞑靼人往京畿进犯的迹象。

    此时,沈溪亲率号称五万大军,实际上只有不到六千人马的队伍,拖着沉重的家当走在往宣府镇的路上。

    用两个来形容这路人马的状态,那就是“拖沓”,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行军打仗的样子,每天走三十里路都算快的了,将士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推搪和拖延,好似根本就不怕鞑靼人突然杀出来。

    目前每个官兵最关心的,便是这一路上五次犒赏能否发齐全,走了两天、离开居庸关才六十里,许多人就要求发犒赏,此后硬是纠结起来闹饷不上路,无奈之下沈溪只得答应,结果又耽误了一天。

    这种闹剧,在别的队伍很少见,也只有京营的大爷才会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

    在边军将士眼中,打仗就是躲进城塞,严防死守,耗到鞑靼人退去便可建功立业,但发财就别想了,没有战利品自然就没有缴获,腰包鼓不起来,同时朝廷给的赏赐也基本被上级给贪墨。

    至于京营兵打仗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发财,甚至为了发财可以不择手段,幸好这一路上百姓基本都逃难,又或者躲进各卫所城塞,沿途不见人烟,不然这路京营人马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沈溪是个懂得灵活变通的主帅,领兵已非第一次,甚至在闽粤之地还培养出一支相对有战术素养的人马,跟着他打了一些硬仗,可到了西北之地,沈溪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畏缩不前不说,甚至对于士兵们的无理要求,居然也尽量满足。

    之前胡嵩跃等人觉得沈溪“冥顽不灵”,现在他们却觉得沈溪是个软柿子,遇到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他们已经在开动脑筋,等到了宣府镇之后提高后续行军犒赏价码,一定要拿到足够多的赏赐,就算不打仗不跟鞑靼人正面交锋,也要赚它个盆满钵满。

    如此一来,监军太监张永傻眼了。

    张永虽然怕死,希望这一路上最好别遭遇鞑靼人,但张永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在京城张永怕那些朝廷大员和皇亲国戚,但在西北这种地方,又在军队中,他是堂堂监军,在权力上跟沈溪不相上下,他想弹劾谁就弹劾谁,别人想辩驳都没机会。

    “……沈大人,那些个军将明摆着跟您不对付,想让您增加犒赏,这一路上行军速度就更乌龟爬差不多,若是不能在几天内赶到宣府,路上遇到鞑靼人,该如何是好?”

    张永一脸急切,至于沈溪是否被那些军将要挟,在他看来其实不重要,他在意的是行军速度实在难以忍受。

    张永看来,只有留在城塞中才安全,从居庸关出塞,应该轻兵急进,最好能日夜行军抵达宣府,再调查从宣府镇到大同镇、太原镇沿途的情况,伺机而动。

    现在倒好,沈溪先是从居庸关勒索来八十门火炮,还有一大堆火器和作战物资,虽然说都配备了民夫,但到底拖慢了行军速度。

    除此之外,沈溪非要定什么一路上发犒赏的战略,结果沿途行军速度太过拖沓,京营兵战意本就不高,现在有了借口,一个个懒懒散散好似已经做好当逃兵的准备,只等听到鞑靼人的风吹草动就准备撂挑子走人。

    沈溪这边不着急,甚至有时候沈溪主动提出早些停止行进,尚未日落西山就开始扎营休息。

    沈溪不以为意,笑着向张永问道:“那依张公公看来,应该如何行军?”

    “当然是越快越好。”张永道,“从居庸关出来,一路上过岔道、榆林驿,眼看要到怀来卫,不若在怀来卫城稍作停留,查清楚前路的状况!若确定鞑靼人撤兵,倒可以加紧行程,早日光复榆林卫城!”

    沈溪心想,怕死者莫过于太监!

    一个普通人,死了或者还有身后事,可对于太监来说,死了一了百了,连个后嗣都没有,逝去连个殓葬执幡引路的人都找不到,死亡可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太监爱财,因为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在太监看来才最切实际,有了金银珠宝才有倚靠,将死时才能找人为自己殓葬。

    沈溪道:“怀来卫咱们就不进驻了,否则那些孬兵又要提条件……既然是赶路,接下来几日加快脚步,每天……争取走四十里路吧!”

    每天走四十里,这在张永看来显然不够,张永很希望沈溪能拿出主帅的威严,可惜张永只能干着急,沈溪并不为他着想。

    张永急迫地道:“沈大人,咱家不知您的意思,但您就不怕这一路上突然蹿出一股鞑靼兵马,阻断了我们的前路?到那时,做了鞑靼人刀下亡魂,有理说给谁听去?”

    沈溪道:“张公公这话,还是在升帐时跟下面的军将说吧,冲着他们发发脾气也可……张公公应该看到了,不是我不急,实在是手下人太过贪婪,就算我自个儿走得再快,他们出工不出力老是拖后腿,能有什么办法?”

    张永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再也没有之前对沈溪的好脾气,冲着沈溪大吼大叫:“就算没办法也要沈大人您去想,陛下派沈大人担任的是延绥巡抚,对麾下将校拥有先斩后奏的大权,完全可以杀一儆百。可是,沈大人您自己都不上心,无法做到杀伐决断,难道要让那群喂不饱的白眼狼良心发现?”

    虽然沈溪已经极力克制,但听到张永如此中肯的评价,说胡嵩跃等人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沈溪还是不由笑了起来,这形容太贴切了。

    沈溪道:“张公公,其实有些事我不想隐瞒你,三年前我带着京营兵往西北去送炮,也遇到相同的情况。京营兵有个特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他们真的发现鞑靼人撵在屁股后面时,跑的比谁都快。张公公或许不久的将来就能见识到。”

    “什么,让咱家见识被鞑靼人撵着跑?沈大人,您没事吧?还是沈大人得知什么情况,没跟咱家说?”

    张永听到后紧张起来,见沈溪说得如此轻松淡然,好像早就知道鞑靼人的动向一般,张永生怕自己被蒙在鼓里。

    沈溪道:“张公公可有听过引蛇出洞?”

    “什么引蛇出洞,咱家从未听闻,沈大人博览群书,可别在咱家这个宫人面前显摆!”张永不满地说。

    “就跟抛砖引玉的意思差不多吧。”沈溪道,“三十六计当中的抛砖引玉,张公公总该知晓吧?”

    张永思考了一下,惊讶得合不拢嘴,道:“沈大人,您莫非是想说,咱这一路人马,就是你抛出来的砖,要引鞑靼人那玉?让我们送死?”

    沈溪心想,你总算听明白了,你以为我在路上跟这群人耗着,是好玩么?等这群人见到鞑靼人的身影,他们就知道什么是急迫,知道面临的局面到底有多严重,那时候每个人都能健步如飞。

    想到当初在榆林卫外,沈溪所率京营送炮人马,用两条腿跟四条腿的鞑靼骑兵赛跑,那状况也真是欢腾,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惨胜,但也让沈溪见识到了一个人身体潜能的最大极限,那时宋书等人为了一条命而拼尽力气,甚至跟鞑靼人死战到底。

    可惜在榆溪河南岸的那场战事中,沈溪所部在完成对鞑靼人的炮击后,被小股鞑靼骑兵袭击,损失惨重,其实那些京营兵有大半都没能回到京城,真正成为西北战场上的亡魂,正所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虽然这些人生前有种种不堪,但沈溪是发自内心尊敬他们,他们真正做到了死得其所,是永远值得被历史铭记之人。

    所以无论别人对京营兵多么地鄙视和不屑,沈溪也觉得京营兵或许是有些贪财、怯懦和窝囊,却没有对手下这六千名将士有何轻视,他现在只是在想办法激发这些人的斗志以及对生存的渴望。

    沈溪道:“张公公说的对,但不全对,说抛砖引玉或许不恰当,说是抛砖探路更为贴切,现在咱们试探的是前往宣府这条路上到底有多少鞑靼兵马,如果鞑靼人将进攻重点转移到宣府镇,当鞑靼人听说援军到来时,其目标一定会转向援军,也就是我们,那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张永一脸死到临头的神情,道:“伺机而动?恐怕到时候想动也动不了了,人都死了,怎么动?”

    “沈大人,您这人可真心大啊,咱家本以为跟着您这样谨慎的人出来能留条命回京城,现在倒好,您这是把自己当作诱饵,这不是找死吗?天下间像您这么傻的人,去哪里找?”

    情急之下,张永再也不顾什么礼数,破口大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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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五章 未雨绸缪(第二更)

    张永骂再多都是徒劳,他只是监军,没有直接调动兵马的权力,就算他想调派,连沈溪这个主帅都指使不动京营这些大爷兵,何况他一个宫里的太监?

    张永倒是可以凑出银子来,当作犒赏发下去,让官兵收到钱后听从他的,但一个不出宫的太监平日可没多少外快,仅仅靠俸禄能有多少存款?出来后他也没能从沈溪这里得到好处,还想贪点儿银子当棺材本,此时让他出血,难上加难。

    “张公公稍安勿躁,在下已派人将消息分送到朝廷和九边各镇,点明鞑靼人主攻方向很可能是宣府,让各路人马随时前往宣府策应。”

    “至于鞑靼人近来突然在战场上失踪,以在下想来,他们应该是沿着草原外长城一线,从大青山往宣府镇挺进,准备跟混进关内的鞑靼兵马来个里应外合,直接攻破宣府镇各处关口,以此作为突破口,从而进犯我京师之地!”沈溪分析道。

    张永怒不可遏:“沈大人说是就是?现在你又没得到鞑靼人的具体动向,只是用脑子随便猜想,就敢如此言之凿凿?”

    沈溪笑道:“如果猜得不对,那就说明鞑靼人主攻方向不在宣府镇,岂不正合张公公之意?”

    张永被说的一怔,仔细思量,觉得沈溪说的有理。

    鞑靼人不来,确实正合他意,应该发愁的反倒是鞑靼人正好如同沈溪预想的那样,直接杀到宣府,那现在大军的处境就危险了。

    鞑靼人并不是不懂兵法,在明知大明有援兵的情况下,不围城打援会做什么?何况沈溪这路人马数量不多,对外号称五万兵马,骗骗大明百姓还可以,鞑靼人可不吃虚张声势这一套。

    就算沈溪真带五万兵马又如何?

    鞑靼人只需要派出万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就足以应对,甚至可以战而胜之。沈溪绝对不会傻到带着兵马在原野上跟鞑靼人展开正面交锋。

    “那沈大人,你可说明白了,你去信往何处?咱家怎不知晓?”

    张永现在不再关心鞑靼人来不来的问题,他希望鞑靼人别来,但他知道沈溪是皇帝器重的大臣,有真本事,绝非只会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他现在很想知道援兵的情况。

    张永心里嘀咕:“明明我们才是援兵,现在却又说我们是诱饵,用来吸引北寇的注意力,需要其他兵马前来救援,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还不如一口作气进入宣府城,以宣府城以及周边卫所关隘作为屏障,跟北寇交战……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复杂手段,别最后把自己小命葬送了。”

    沈溪解释道:“京城、大同镇、太原镇,甚至是三边的固原镇,都已派人前往送信。为了避免路上遇到鞑靼游骑,太原镇和固原镇那边我特地让人走固关和潼关,虽然时间长了些,但胜在路途安全。”

    张永听了更加着急:“这些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援军到来?京师光顾着戒严,绝对不会派出援军,至于居庸关,沈大人出塞的时候便见到了,居庸关守军责任重大,不可能轻移一步。”

    “至于大同镇和太原镇等地,他们自顾不暇,哪里会有援军……我们是否只有等待宣府镇援兵一途?不对不对,若北寇用的是围城打援的策略,宣府镇届时将会被鞑靼兵马重重包围,那我们不就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对此,沈溪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果朝廷对本官不信任,或者是各路人马都只顾着自保,或许真有可能出现张公公所说的情况!”

    “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拿我们的生命犯险,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快速进兵宣府,到宣府后驻兵,无论北寇是否到来,我们安守城中,北寇要破城始终不是容易的事情,那岂不是更好?”张永质问道。

    沈溪摇头:“此番鞑靼人里应外合,宣府以北的长城关隘,很多都是景泰年间构筑,年久失修,城墙外高内低,对内近乎不设防,若鞑靼人全线进攻,长城防线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唯一无法确定的便是宣府城能够坚持多久。”

    张永骂道:“沈大人分明是长北寇志气,灭我大明威风!”

    沈溪叹道:“在下曾去过西北,沿途观察边塞情况,宣府段长城本就在各镇中不起眼,以前之所以宣府受袭较少,概因犯我大明的瓦剌在草原西部,距离宁夏镇和延绥镇相对较近,就连前几年屡屡扣边的鞑靼火筛部,也是在靠西的方向,很少会绕道进犯宣府之地。”

    “总的说来,宣府段长城外墙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宣府作为沟通京师与三边的枢纽,更多是作为九边重镇粮草储存、中转和供应地,防守方面侧重对外不对内,这对鞑靼人来说是一个可趁之机。”

    “如今统领鞑靼各部的是以察哈尔八部为主的达延汗部,其汗部所在,恰好距离宣府较近。一旦夺得宣府镇储存的粮草,则鞑靼人过冬的粮食便可无虞,无论是撤回草原还是南下我京师,都可游刃有余。”

    张永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只知道草原上多为蒙元余孽,称呼为蛮子或者是北夷、北寇,在他看来,所有鞑子都一个模样,根本分不清有什么区别,更别说是鞑靼内部的权力变化,还有他们的汗部和王旗所在。

    “沈大人是如何得悉这些?”张永问道。

    沈溪道:“可能跟在下平日就调查过北方草原人动向有关,还有很多是临出发前,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所给予的案牍资料!”

    沈溪当然不能说他所知道的这些是从后世的历史书上看来的,其实明廷对于草原上的动向知悉甚少,主要跟草原游牧部落的权力核心总是变化有关,之前是瓦剌称雄,转眼鞑靼人又强盛起来。就连鞑靼人的大汗,也不是一成不变。

    大明没那么多斥候去草原上刺探情报,很多情报的更新相对滞后,根本没法做到沈溪这样博古通今,对草原部落的兴衰了若指掌。

    张永听说沈溪是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得知的情况,当下就信了,他读书不多,对于三元及第的沈溪,没有质疑的资格。

    “如今宣府危在旦夕,若各部兵马能及时回撤,可将鞑靼人的阴谋扼杀在摇篮中,否则在鞑靼人攻陷宣府各处城塞后,鞑靼人入侵中原将会更加方便。鞑靼人很可能从之前的骑兵劫掠,变成稳扎稳打的攻城略地,到那时,京畿周边恐不能抵挡鞑靼人入侵,京师将会全面告急!”沈溪道。

    张永急得瞪大了眼睛:“沈大人就会出言恐吓,京师告急,你上报朝廷,跟咱家说有什么用?”

    “罢了罢了,沈大人,您当诱饵也好,引蛇出洞也罢,咱家求求您,让咱家这把老骨头别葬送在西北之地可好?咱家下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您就饶了咱家这一回,等回去后在朝堂咱家绝不给您找半点儿麻烦……”

    可惜的是,无论张永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沈溪既然看清楚西北局势,知道宣府镇即将成为鞑靼人进攻的重点,眼下计划又是以自己所部来吸引鞑靼人的注意力,之后在探知鞑靼人具体动向之后,沈溪打算立即撤兵退回居庸关,利用内长城一线关隘,将各路人马调集过来,设好包围圈,跟鞑靼人决战。

    到那个时候,就算鞑靼人攻陷宣府城北面的张家口和兴宁口,后续兵马可以从草原上源源不断涌入长城,但大明毕竟在内外长城之间关隘不少,又有京畿和整个大明的兵员和粮草供应,这一战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能打持久战和消耗战的大明。

    土木堡之变后,瓦剌人占尽优势却无法威胁大明统治就足以证明一点,瓦剌虽然在土木堡之战大获全胜,但瓦剌人是侵略者,在大明施行坚壁清野的战术后,瓦剌人后勤补给跟不上,又不断遭到义军和各路州府兵马袭击,跟大明在持久战中落入下风,最后瓦剌人不得不北撤,甚至连英宗都放还。

    现在沈溪正是采用当初土木堡之变后的战术,既然是在西北兵败中开启的这一战,鞑靼人又占据主动,宣府就会成为一个关键的节点。此时进宣府,意味着会被鞑靼人包围,还不如把着眼点放在宣府镇之东的城塞。

    沈溪最后说道:“张公公不必太过焦虑,就算别人不会往援,但陛下、刘尚书和几位阁臣、部堂见到在下所提观点,定然会赞同,到那时,援助兵马就会到来,我们的任务不是跟鞑靼人死拼到底,只是把鞑靼人吸引到居庸关前,引起朝廷的高度重视。到时候,就算有人马撤不回来,也绝对不会是张公公的车驾!”

    沈溪现在倚重的不是皇帝和朝中首辅、七卿、勋贵这些人相信他,他需要得到谢迁和刘大夏两个人的信任就可以了。

    谢迁可以在皇帝面前进言,帮忙说动朝廷出兵,避免居庸关失守,把战事放在内外长城之间的地带。

    而刘大夏那边,则可以以三边总督的身份,将西北兵马整合起来,回援宣府镇。只要这两人能相信他,那他的计划就能够胜利实施,否则……只能是孤军奋战的局面,跟送死没区别。(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六章 错估形势(第三更)

    居庸关外,沈溪所率兵马正在缓慢进兵。

    沈溪一点儿都不着急,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过驻兵宣府城,在冷静判断清楚形势后,他要做的仅仅是让鞑靼人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这路援军上,分散鞑靼围攻宣府城以及周边关隘、城塞的兵力。

    而沈溪的计划,是在行进到半途撤兵回居庸关,利用谢迁和刘大夏为他争取来的兵马,以内外长城间的缓冲地带,跟鞑靼人缠斗。

    在沈溪看来,当年土木堡之变不可谓不惨烈,大明天子御驾亲征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甚至连皇帝都做了阶下囚,不得不临时更换皇帝,到最后大明依然赢得了京城保卫战的胜利。

    或许是有于谦等名臣的功劳,但是也不得不提到大明的根基,正是因为大明上百年的雄厚底蕴,再加上草原人不善于攻城,所以大明最终赢得了战争。

    眼下的情况,虽然西北遭遇惨败,但形势绝不会比土木堡之变后的大明更严峻,沈溪觉得鞑靼人没道理会成功。

    所以沈溪这次出兵,非常自信,他带上八十门火炮并不是为了能对鞑靼人造成重创,或者说在战场上力挽狂澜,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当出头鸟,只是为了壮壮声势,同时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随着年龄的增加,沈溪变得越发老谋深算,出兵时就已经做好撤兵的准备。

    但沈溪也知道战场上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还是做好了苦战的准备,所以在行军途中,他把一百多名从居庸关抽调的炮手集中起来进行训练,以便做到拉上战场就能熟练开炮。同时,沈溪还从近六千官兵中,选出有火铳击发经验的五百人,让他们熟练掌握佛郎机火铳的使用技巧。

    最后,沈溪还从两千多民夫中,抽调出两百有过工匠经验的,按照他的指导生产佛郎机火铳的子弹,虽然产量低得惊人,但总好过临时无枪无炮可用好。

    行军途中自然没办法生产,所以每天扎营都很早,这也是行军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在沈溪想来,苦战的情况应该不会出现,大不了在没有进入宣府前就撤兵,别管鞑靼人来不来,先撤走总之没错。

    沈溪可以说是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想到了,但这次他还是大错特错,因为很多事并不会按照他的设想来进行。战场上,任何计划都可能赶不上变化快,否则也不会有“纸上谈兵”的说法存在了。

    沈溪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怕自己传递的情报无法及时发送到京城或者是刘大夏手中,早在从居庸关出发前两天就已通过急递铺发出急报,而且一次就发出几份,表明此事的严重性。

    沈溪甚至以私人的名义,给谢迁去信,让谢迁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

    至于刘大夏那边,沈溪作为延绥巡抚没资格差遣三边总督协同他做事,他只是说出自己的判断,如果鞑靼中军主力在西北长时间隐没的话,一定要派兵回防大同,协同宣大总督防守宣府,防备宣府成为鞑靼兵马南下的突破口。

    沈溪发出警告后,满心以为自己等着援兵就行,先优哉游哉去宣府城周边走一圈便撤兵,等鞑靼人展开追击,将战线拉扯到居庸关,战事就会从鞑靼人的偷袭转而变成僵持……

    可惜,如今随着京城中弘治皇帝朱祐樘再次病重,朝臣以及将官的一致态度就是——这场战争还是别打了,就此为止,最好鞑靼人能自己撤退,如果鞑靼人不撤,等着他撤即可,只要鞑靼人不主动挑衅。

    因为宣府镇并不在三边总督管辖范围内,而如今领“提督宣府、大同、偏头、宁武、雁门,镇巡等官悉听节制”,也就是俗称的宣大总督的史琳,年老昏聩而且性格中庸,跟刘大夏间并不互相统属。

    刘大夏撤兵到太原镇管辖的宁武关,实际上已经跟史琳的职务发生冲突,刘大夏不想自找麻烦,跟史琳对着干。

    当沈溪缓慢进兵时,京城的谢迁率先收到沈溪的私信。

    沈溪以延绥巡抚这样外臣的身份,给京城的内阁大学士写信,本身不合法度,但沈溪也是迫于无奈才跟谢迁说明情况。

    信是直接送到谢迁府上,这几天谢迁比较忙,但却没有发现沈溪之前上奏关于西北鞑靼人动向的奏本,至于奏本是被刘健或者李东阳票拟后送去了司礼监,还是在哪层被压了下来,谢迁根本不知晓,他也是在看到沈溪的信件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这小子,尽给我找麻烦,西北太平无事,非要说鞑靼人要攻打宣府,捕风捉影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此事关系重大,若鞑靼人真有意攻打宣府,为何不是宣府镇的奏报,而是他的进言?难道这小子又是在别的什么情报中,找到蛛丝马迹?”

    谢迁看过信之后,心中带着诸多不解,不是他不信任沈溪的判断,而是最近他实在不想自找麻烦。

    弘治皇帝再次病重,多日没有上朝,这会儿鞑靼人非常配合,西北没有战报传来,谢迁听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说,平日他只需早晚跟朱祐樘汇报一下西北是否有事便可,朱祐樘不会关心,更不会碰下面的奏本,以至于所有朱批都是司礼监独立完成,就算朱祐樘不在,大明朝廷也没乱,这是让谢迁倍感欣慰的地方。

    “此事到底是否要奏报给陛下?”谢迁犹豫不决,他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西北真的跟沈溪预想的那样,宣府镇出事,鞑靼人很可能会威胁到居庸关,进而威胁京师。知情不报,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谢迁转念一想:“沈溪小儿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主观臆断,我若上报,最后证明无此事,那就是自找麻烦继而被陛下厌憎,在朝中失去威信。就算不报,鞑靼人真的拿宣府作为主攻方向,在战事发生后宣府镇必然会上报朝廷,我不说此事,别人也不会知道沈溪小儿曾预言过此事。”

    “况且,既然沈溪小儿也说了只是他的揣测,这种事就不能作准,奏本又没有经过我的手,司礼监和陛下那边是否采纳,跟我没关系,我只需要安守本分,岂不是很好?为何要自讨苦吃?”

    谢迁在吃过几次亏后,越发地精明和保守,就算知道沈溪说的很可能变成事实,他也不准备去触霉头,对于京畿周边的防备他还是极为自信的。

    在谢迁看来,只要京师如今还在戒严中,所有关隘都严防死守,鞑靼人根本就混不进来,如此京师就不会受到威胁。

    宣府镇失守并不是灾难,当初土木堡之变后几百里长城尽数被摧毁,最后大明还不是照样安然无恙?

    谢迁虽然做出不管不问的决定,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试着去内阁找寻沈溪的奏本。

    他要具体看一下沈溪在奏本中提到什么,以便最后决定是否将沈溪的谶言上报皇帝,可惜他在内阁根本就没找到沈溪的任何奏本,甚至问过通政使司那边,也没发现有什么奏本过来。

    谢迁这下心中更加不解了:“难道是这小子情急之下办错了事,结果奏本没发出来,反倒是将我的私信送出?那若这封信落在别人手中,指不定怎么编排我跟这小子的关系,到那时我在皇帝和众臣僚面前更加洗不清了。”

    谢迁这头还在疑惑沈溪是否真的写过一份警示朝廷的奏本时,刚刚撤兵到宁武关的刘大夏,终于知道原来皇帝派出接替朱晖延绥巡抚官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一直跟皇帝讨要的沈溪。

    提到沈溪,刘大夏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毕竟为了沈溪的去留问题,他跟多年的老友谢迁闹翻,最后沈溪留在京城被投闲置散,而临时充数的朱晖却犯下大错,导致榆林卫城失守。但在危难之时,皇帝终归派沈溪前来,亲率“五万兵马”往援,但在刘大夏看来根本就无济于事。

    虽然号称五万兵马,但刘大夏知道能有个一万人马都是朝廷格外开恩,西北兵荒马乱,虽然如今宁武关与大同、宣府的联络恢复,但他压根儿就没听说沈溪的兵马到了何处。

    甚至于沈溪发给刘大夏的信函,不知道在半路哪里被人给截留,亦或者是佚失,刘大夏根本就没机会看到沈溪对战事发展的判断。

    “沈溪到西北,多少算是好事吧,至少说明朝廷并非放弃三边将士。”

    刘大夏心中多少有些哀怨,“如今鞑靼人动向不明,三军最重要的便是找寻到鞑靼人的主力,利用防守上的便利,一举将鞑靼人的中军歼灭,如此才能奠定西北战局!”

    刘大夏驻兵宁武关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从各处战报中找寻鞑靼人的动向。

    皇天不负有心人,刘大夏还真找到了。

    从宁夏卫传来的消息,鞑靼人出现在了宁夏右卫一线,兵马数量大约有五万骑之众,宁夏周边卫所和城塞全面告急,地方请求援兵的公函到了刘大夏手上。

    刘大夏看过后,确定这次宁夏镇没有欺瞒,因为之前他派出哨探,南下静乐和岚县查探,并没有发现鞑靼人的踪影,目前哨探已经在向永宁州和吴堡进发,回报的消息也是平安无事。

    如此一来,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鞑靼人在攻陷岚县县城,让大明方面误以为鞑靼主力会趁机北上进犯宁武关,然后兵进大同、宣府,再伺机进犯紫荆关和居庸关,但其实却是虚晃一枪,掉头西进,进犯宁夏镇、固原镇和甘肃镇,然后入侵关中平原。

    刘大夏的第一反应是,收复榆林卫有望。

    在刘大夏看来,从自己手上失去的城塞,一定要自己亲自带兵夺回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晚节,不至于被永远铭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所以当他得知鞑靼人“中军主力”出现在宁夏镇左近时,当即打定主意,一定要完成当初皇帝交托给他的任务,守住城塞,伺机对鞑靼人展开进攻,哪怕折损再多的人马,只要王旗还在,城池在手,那这场战事大明就没有输。

    刘大夏马上召集三军,甚至去信给宣大总督史琳,让史琳在保证宣府镇和大同镇防守的情况下,调拨部分人马,协同他一起西进,与鞑靼主力作战!(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七章 阴谋

    刘大夏决定率兵西进的时候,基本将沈溪所率援救兵马忽略。诚然,刘大夏相信沈溪有勇有谋,但以他的地位和声望,绝对不容许出现在危难时,只能靠初出茅庐的沈溪来力挽狂澜,那比兵败鞑靼人更让他接受不了。

    所以在刘大夏心目中,愿意相信鞑靼人中军主力西进这个情报,而且宁夏卫传来的战报言之凿凿,又有固原镇和甘肃镇等地的战报相呼应,刘大夏感觉,这是证明自己能力,不辜负皇帝信任,绝地反击的最佳时机。

    沈溪兵马至今未到大同镇,在刘大夏看来便是沈溪畏缩不前的表现,越发不可能留下来等待。

    这时的沈溪,实际上已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若他提前知悉,绝不会贸然西进来当这“诱饵”,肯定是第一时间撤兵回居庸关,利用居庸关天险来部署防务,说不定能熬到京师和西北两路援兵抵达,不需要亲身犯险。

    此时,宣府以北哈流土河上游大明兴和所旧址附近,鞑靼人完成塞北兵马的最后集结。

    达延可汗巴图蒙克亲率麾下察哈尔部左翼三万人马,加上大汗亲卫军,往宣府镇北万全右卫、张家口堡方向挺进。

    而在长城南线,达延部国师亦思马因率四万人马,拿下岚县后,便一路向西抵达黄河岸边,借助黄河故道北上。

    此时刘大夏刚刚把临县和河曲兵马调往宁武关集结,所以鞑靼兵马无惊无险抵达偏头关附近并发起突袭。

    镇守偏头关的一个千户所全灭,鞑靼人派出游骑封锁了前往八角所的山道,之后继续沿着关河山谷东进,等冲出莽莽群山后,出现在了朔州以北的井坪。

    为了保守大军东进的秘密,鞑靼人先是派出游骑,控制通往朔州和平虏卫、马邑的山道,这才发起攻城战,驻守井坪所的一个千户所没有任何提防,苦战半日,全军覆没。前往各地求援的十四骑,悉数被鞑靼骑兵绞杀。

    鞑靼人留下两个百人队封锁消息,主力则穿过平虏卫南的狭长地带进入马邑以北的桑干河平原地区,长途奔袭,相继穿过安东中屯卫、高山卫和天城卫的防区,逼近宣府镇西部屏障怀安卫城。

    此时大明浑然未觉,主要是各卫所基本龟缩于城池中,野外又无民户报信,而城塞与城塞之间的间隙很宽,只要鞑靼人控制好距离,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根本就发现不了鞑靼骑兵的踪迹。

    在多余榆林卫城,并给予刘大夏部重创后,鞑靼人不但没有撤兵,还悄无声息穿过大明西北疆土,准备一举清除宣府北部长城关隘,复以居庸关为突破口,威胁大明京师安全。

    亦思马因五十上下,在草原上,他这年岁已属于高寿,在鞑靼人中的地位很高,不但是国师,还拥有自己的部族,达延汗巴图蒙克对他推崇有加。

    此番绕道大明侧后的战略部署,正是出自亦思马因的手笔。

    面对大明厉兵秣马,巴图蒙克在逼迫漠南蒙古各部族向达延部低头后,对火筛、亦卜剌等部族首领作出承诺,此番劫掠到的人口、财货平均分配,若是能入主中原,达延汗巴图蒙克为皇帝,大明疆土会分封给鞑靼各部族首领。

    火筛等部本身就在漠南草原的争夺中处于下风,连年征战下来,人口和牲畜损失严重,如果不南下劫掠一番,恐怕连这个冬天都熬不下去。达延汗提出这样的条件,加之面对大明磨刀霍霍,各部族不再坚持,达成和解,协同达延部出兵大明。

    鞑靼人接连取得几场大胜,大明失去西北三边最重要边塞城市榆林卫城,但在亦思马因看来,这座城池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因为榆林卫城靠近河套地区,属于鞑靼火筛部势力范围,达延部的根基则在靠近宣府镇的方向。

    而且要进犯大明京师,如果绕道榆林卫,后续补给线拉得实在太长,但若能攻破宣府镇北部关隘,将长城摧毁,那达延部就可以用很短的距离完成粮草物资的补给,先集中全力拿下宣府镇所有城塞,稳定后方后出兵攻打居庸关,破掉居庸关就可以攻打大明京师。

    亦思马因在草原上名声很大,在普通牧民眼中,国师不但是一位睿智的长者,更是神的化身,他熟知兵法韬略,精通多种文字,甚至能跟鬼神沟通,就在鞑靼人以为大明即将倾巢而出重演当初明成祖征服草原的一幕时,亦思马因主张牺牲小部落利益,划定势力范围将小部落吞并,然后充分利用小部落的资源,满足行军打仗的基本需求。

    正是因为鞑靼人对小部落涸泽而渔式的掠夺,令许多失去家园和财产的鞑靼部落南迁,亦思马因趁势在其中夹杂大量探子。刘大夏的三边总督衙门上疏朝廷来请求安置之事,沈溪立即从中察觉鞑靼人有主动攻击的意向。

    沈溪对谢迁的进言,让谢迁在皇帝面前大出风头,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鞑靼人接踵而至的军事行动却与谢迁的揣度既然不同,谢迁无法自圆其说,只能将沈溪推出来,让沈溪领兵出征。

    亦思马因从未想过他的计划会被大明提前查知,战果之所以如此辉煌,也在于他利用混入榆林卫城的探子,关键时刻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榆林卫城,随后又配合达延可汗巴图蒙克率领的主力,对刘大夏部穷追猛打。

    等到明军主力退过黄河后,巴图蒙克立即沿黄埔川、十里长川北上,走哈不其沟、五梁太沟进到黄河边,由喇嘛湾渡过黄河返回察哈尔地区,再伺机南下。

    而亦思马因则率领自己的部落以及火筛等部族武装,迂回南下,绕道永宁州和岚县,做出一副进犯宁武关的架势。

    等到刘大夏抽调兵力固守宁武关,亦思马因迅速调整兵马,出其不意走偏头关入大同镇腹地,趁着大明西北各路人马只能驻守城塞龟缩不出,联络几乎断绝,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出现在大同镇以东地区。

    至于如今在宁夏镇周边肆虐的鞑靼骑兵,基本都是漠南蒙古的亦卜剌等部族以及从瓦剌请来的援兵,总兵力不过两万骑,但由于草原上基本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给人的印象就是骑兵滔滔不绝,绵延数十里,营造出十数万大军围攻的假象。

    九月十七,亦思马因完成对麾下兵马的整合,战前部署基本上全部得以实现。

    在亦思马因的构想中,接下来的着重点分别是怀安卫城、宣府、张家口堡、居庸关和京师。

    第一步先兵不血刃破怀安卫城,除了取得一个战略上的支点外,还可以从怀安卫城得到粮草物资的缴获,解决千里突袭后面临的物资匮乏状况;然后是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宣府镇,切断宣府往张家口堡方向的道路,另一路人马往张家口堡,与达延汗巴图蒙克率领的军队里应外合,拿下张家口堡。

    第三步责是摧毁长城沿线的城塞,拆掉长城,使得后方无忧,再挥兵南下合围宣府。

    等拿下宣府城后,立即进兵居庸关,破居庸关;届时留下部分人马,防备大明西北兵马回援,中军主力则长驱直入,直逼大明京师。

    亦思马因的计划一环扣一环,非常毒辣。自他用计赚下榆林卫城,就被手下的鞑靼兵马当作神明一般……那是弘治十三年让鞑靼人饮恨的地方,如今一雪前耻,亦思马因的声望几乎达到巅峰。

    刘大夏几乎被亦思马因牵着鼻子走,等他赶到宁武关发现没有鞑靼人主力,又错误估计宁夏卫周遭的形势,以为鞑靼人的中军是在宁夏卫和甘肃镇左近,以至于南辕北辙,刘大夏亲率主力西进,再次拉开与亦思马因所率鞑靼兵马的距离。

    “兵不血刃,一战功成!”

    怀安卫城在遭到攻击之前,城内的大明守军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四万来势汹汹的鞑靼主力,还以为面对的只是鞑靼人不知道从哪个山谷混进来的散兵游勇,连求救信号都没发出,便被四面围城。

    九月十八,上午,怀安卫城攻防战开始。尽管城中守军拼死抵抗,但依然难挡四万鞑靼兵马的攻城。

    鞑靼人有备而战,攻城器械准备得很充分,其中大多数都来自榆林卫城的大明军队,甚至鞑靼人还从榆林城抢掠了一百门大明铸造的佛郎机炮,用佛郎机炮来协助攻城。

    虽然佛郎机炮在攻城上效果不是很明显,但有了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新式火器助阵,怀安卫城连最后的希望随之破灭。

    九月十九,清晨,在经历一天一夜血战后,城塞沦陷,随后鞑靼人展开了血腥的屠杀,仅仅半天时间城内便不存任何活口。

    亦思马为了防备所部东进的消息外泄,下令屠城,城中无论军民,一律格杀,血流成河。

    亦思马因也在众鞑靼将士的欢呼声中,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亲卫和主要部将进城,验收胜利果实。

    怀安卫城,卫指挥使司衙门。

    亦思马因站在衙门大堂匾额下,“精忠威武”的匾额垂落在地,亦思马因身前,是刚刚结束杀戮过来复命的万户和千户。

    衙门大堂上鸦雀无声。

    亦思马因正在翻阅桌案上的公文,这些公文全都是大明来往的战报和军事机密,亦思马因认识汉字,而且自认精通中原文化,在攻破城塞后,他自然想知道大明接下来的军事动向,并因此对自己的计划作出微调。

    “国师,城池内所有人畜皆不留活口,所斩一万九千二百首级,均已陈列在外,请您示下!”

    衙门大堂外,走进来一名披着红色披风,眉目间显得有些粗犷的鞑靼女将。

    鞑靼部族中,素来信奉力量,女性在草原上的地位很低,一向被男子视为财货,甚至可以出售。

    但是这位女将,却没人敢不服,因为她不但有勇有谋,之前几年的鞑靼内战中,多番为达延汗立下汗马功劳,正是沈溪认识的火绫。

    火绫是达延部唯一的女千户,若非她是女子,达延汗巴图蒙克甚至有封她为万户的打算,而火绫一直跟随亦思马因身边,亦思马因是火绫的族长,火绫曾两次跟随亦思马因出使大明,对大明的文化有很深的了解。

    亦思马因抬起头来,手上拿着的是一份紧急公文,他未予置评,只是打量火绫。

    仅仅在这怀安卫城便杀了近两万人,其中只有五分之一是大明官兵,其余大部分是军户家属和屯田百姓。

    亦思马因微微点头,对火绫的表现非常满意,用草原语道:“昨夜城破,诸位功不可没,本该休兵两日再进兵,但如今形势有变,不得不马上出兵!”(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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