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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〇四八章 自不量力的熊孩子(第三更)

    朱厚照别的不行,耍赖可是一把好手,他就是认一个死理,沈溪去西北领兵打仗一定要带上他,他要学霍去病封狼居胥,但朱厚照连鞑靼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沈溪眼中的朱厚照,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儿,这会儿朱厚照个头又长高了些,但脸上稚气却未改,说话带着一股倔强和坚持。

    这小子如果不是沉迷逸乐,或许是个可造之才,成为一方雄主。但朱厚照的生长环境实在太特殊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朱厚照自小到大就未曾有过任何危机意识,让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孩子明白什么是历史责任,太过扯淡。

    沈溪不言不语,朱厚照气鼓鼓地跟沈溪杠上了,似乎沈溪不答应他誓不罢休。沈溪道:“关于西北战事,太子了解多少?”

    “沈先生这是在考校我吗?”朱厚照似乎挺有底气,像是之前做过这方面的功课。

    沈溪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且说来听听!”

    朱厚照道:“今年西北烽火重燃,是我大明跟鞑靼人间的战争,那鞑靼人,就是蒙古人的后裔,以前元朝就是他们建立的。”

    “蒙古人是我们大明的手下败将,现在胆敢到边疆来惹事,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沈先生领兵去跟鞑靼人交战,我就给先生当先锋,我骑马技术可好了,回头我能骑着高头大马冲锋在前!”

    初生牛犊不怕虎,沈溪总算是见识到了!

    朱厚照铁了心要跟他捣乱,去战场的请求纯属找死,还要亲自领兵当先锋,真当你是真龙天子,有祖宗神明庇佑?

    上了战场刀剑可是不认人的!

    沈溪劝谏道:“太子,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可知道此番鞑靼犯境的兵马有多少,我大明兵马又有多少?”

    朱厚照扁扁嘴,嗤之以鼻:“管他多少呢,鞑靼人茹毛饮血,连先生以前也说过,他们的生存环境恶劣,人口稀少,就算强悍又怎样?我大明将士丝毫不弱,我要让鞑靼人知道,我们大明没有胆小鬼,古有霍去病,今有我……朱厚照,跟他们一拼高下。”

    “先生如果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冲锋陷阵,我绝对不会让先生失望!”

    沈溪真想一巴掌拍在这小子脸上,你不怕死是你的事,别拖累我好不好?太子离开东宫,能隐瞒得了一时,却怎么都拖延不了一天。

    相对于边关失利,太子失踪更是大明头等大事,毕竟事关皇储,弘治皇帝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张皇后肚子里指不定是儿子还是女儿,就算生下儿子,身体哪怕健康,但也绝对不可能让襁褓中的孩子来做太子。

    沈溪很清楚弘治皇帝大限将至,如今最重要的莫过于确保大明皇权平稳交接。如果自己苦心培养太子,结果没等扶上皇位,就在西北之地一命呜呼,那我沈溪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好,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沈溪恐吓道,“如今鞑靼人犯边人马,估摸在五万到八万之间,这只是初步估计,后续还有多少兵马,尚且是未知之数。我大明边疆守备的军队数量,大约在二十五万到三十五万之间!”

    朱厚照兴奋地说道:“那容易啊,我们的优势如此明显,而且城池还是我们的,哈哈,沈先生,这简直太容易了,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会给您添乱子!”

    沈溪接着说:“但是,鞑靼人这五万到八万人马,基本上都是骑兵,步兵仅限于后续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主要在关外。”

    “从居庸关出内长城,到大同镇这段路,沿途碰到的鞑靼骑兵多以三千到五千之数为单位,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就算遇到两万以上的大明步骑混杂的兵马,也可以轻易在十几个冲锋回合中获胜,有的甚至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将大明万人队给冲散,之后大明将士就会作鸟兽散!”

    “啊?”

    朱厚照从来没想过大明的军队会如此窝囊,他不敢置信地问道,“先生,您没说错吧?鞑靼人才三五千的马队,我们两万兵马,一下子就被冲散?”

    沈溪道:“你没见过鞑靼骑兵的凶悍,自然不知他们骑兵的可怕。鞑靼人几乎是在马背上生长,骑射功夫算是他们的本能,而我大明军队,马匹配备很少,更别说是善于骑马的将士,加之战马质量参次不齐,很多运送粮草的根本不是马,而是骡子和驴!”

    朱厚照眼睛眨了眨,问道:“什么是骡子和驴?”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就算大明官兵也配备相同的武器和装备,但在与鞑靼人交战时,也每每落于下风,主要还是缺少鞑靼人悍不畏死的血性和勇气!大明历来对北方蛮夷都采取守势,守在城塞中,任凭鞑靼人在外抢掠而不闻不问,因为大明将士知道,在野外交锋,我大明军队获胜的概率不足一成!”沈溪道。

    沈溪说的是实情,但在朱厚照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朱厚照怒气冲冲地说:“沈先生,就算你不想带我去西北,也别拿这种话欺骗我,我大明将士比别人多,武器比别人先进,还占据城塞之险,你居然说野外交锋获胜概率不到一成?我就不信了,战场上一命换一命,怎么都该我们获胜!”

    朱厚照跟他老爹一样,对大明军队有一种盲目的自信,甚至大多数具有“天朝上国”思想的大明百姓,也都持这种想法,认为只要众志成城就可以驱除鞑虏。

    但问题是自永乐皇帝开始,大明放弃了肥沃的河套地区,随之也就丧失了优良的马场和阴山、贺兰山的屏障,龟缩于长城内,用防守来应对北方的蛮夷,其结果便是大明国土被外夷步步蚕食,先是丢掉长城外的所有草原,然后就是东北被后金占据,直到满清入关占据中原。

    沈溪问道:“你上了战场,能跟鞑靼人一命换一命吗?”

    “怎么不能?”

    朱厚照将胸脯一拍,得意洋洋地说,“稀松平常,几个太监都近不了我身,一个打十个我或许不能,但对付两三个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我就不信那些鞑靼人有三头六臂!”

    不知者无畏,沈溪深切感受到这点。沈溪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看我,一个能打几个?”

    “这个……”

    朱厚照将沈溪上下打量一番,他个头虽然没沈溪高,但身材却比沈溪壮实多了,当下略微有些迟疑,不确信地说道:“以先生的体魄,我一个打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沈溪道:“那好,太子若能将我打倒在地,那我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太子带往西北,但是,若太子不能……就请回宫,安心在宫中学习帝王之术,将来做明君圣主!”

    “这可是先生说的,我来了!”

    朱厚照以往打架靠的是一股蛮力,不过他头脑灵活,想到可能自己年纪比沈溪小,打架经验不是那么丰富,那就搞偷袭,可当他呼啸着朝沈溪扑过去,准备抱着沈溪的腰将沈溪直接摔倒在地时,却忽略了一个基本的问题,那就是战场上可不是摔跤,那是真刀真枪地拼杀!

    沈溪只是回撤一步,知道这熊孩子冲过来刹不住,一伸腿,只听“噗通”一声,朱厚照狠狠地摔倒在地,人在地上僵直了好一阵子,半晌也没缓过劲儿来。

    “咳咳咳……先生,您耍诈!”

    朱厚照勉强从地上站起,小脸上满是不服……他甚至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被沈溪绊倒在地,这在他看来,沈溪获胜的手段不是那么正大光明。但他却忘记了,自己偷袭也不是光彩之事。

    沈溪伸出手,请道:“继续!”

    “哼,先生,我本来想给你一点面子,既然你……看招!”

    朱厚照看了几本武侠小说,依样画葫芦练习几下,就自以为是武林高手,这次他还是偷袭,但他偷袭还非要啰里啰嗦喊出什么“看招”的废话,打架前竟然会提醒对手,如此连偷袭都不算。

    这次沈溪躲起来更加轻松,但朱厚照有了防备,保留了几分劲道,没有被沈溪绊倒,很快就与沈溪纠缠到了一起。

    朱厚照抓着沈溪的胳膊,想把沈溪扯倒,但沈溪借力打力,朱厚照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向后倾倒,脚底下再被沈溪一绊,这次后脑勺朝下,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哎哟!”

    朱厚照这下摔得不轻,不由大声呼痛。

    沈溪问道:“还要来吗?”

    “来,为什么不来?我就不信邪!”朱厚照是个性子倔强的孩子,输给别人服气,输给沈溪这个文弱书生他非常难以接受,何况沈溪之前已经言明,打不过沈溪,就没机会去西北战场。

    可惜朱厚照始终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无论是摔跤,还是拳脚功夫,他都跟沈溪有差距,沈溪就算“文弱”,也足以将朱厚照耍得团团转。

    朱厚照在摔得满身淤青之后终于明白一件事,无论是偷袭,还是暗算,又或者正大光明的正面较量,都无法战胜沈溪。

    沈溪对他的防备很深,他想趁着沈溪搀扶他的时候将沈溪暗算都没机会。

    “老……老爷!”

    因为这边摔到最后,桌椅板凳碰倒不少,声响很大,云伯听到声音过来查看,见到刚才来的小客人,这会儿浑身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张大嘴巴喘着粗气,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一时间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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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九章 认清现状(第四更)

    沈溪可不会什么神功,即便连会拳脚功夫也谈不上,但他曾经培养出一个武举人且险些拿了武状元的“师弟”王陵之。

    沈溪自小身体瘦弱,所以一直比较注意锻炼,在京城几年,许多时候都步行到翰林院和詹事府上班,为的便是锤炼身体。

    让沈溪从军或许不行,但对付一个熊孩子,并非难事,就算朱厚照去习上几年武,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朱厚照躺在地上,郁闷的神情简直是“生无可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学了那么多“高深”的武功,却连“瘦弱”的沈先生都打不过?

    但熊孩子很快就把握住问题的关键,从地上勉强坐起来,抱怨道:“沈先生,这不公平,那些武侠小说是你写的,里面的武功路数你一定很清楚……我想起来了,你用的是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刚才看似大巧不工,但其实却是很高明的武功,所以我才打不过你,你说对不对?”

    朱厚照失败了,立即给自己找了个失败的理由——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沈溪武功太高,他才会落败,但如果遇上鞑靼人,他照样可以战而胜之。

    沈溪向云伯交待道:“云伯,这里不需要你照应,今天的事你别对外人说,先出去吧!”

    云伯尽管看不懂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恭敬地遵命离开,等会客厅内又只剩下师生二人时,沈溪才走过去伸出手,将熊孩子拉起来。

    朱厚照当沈溪是“大侠”,不敢再班门弄斧献丑,当然也有他浑身摔得实在太疼,不想自讨苦吃的意思在内。

    沈溪道:“你说我修为很高?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认为的那些神功秘籍,不过是我杜撰出来的,连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也都是虚构的……故事始终是故事,难道你觉得历史上真有什么武功高深的大理段王爷和郭靖、黄蓉?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你以为蒙元真的能够击败大宋,一统天下?”

    朱厚照犯迷糊了,虽然他已到能看懂武侠小说的年岁,但却不明白小说中的世界跟现实是有差别的,加上他对个人英雄主义的崇拜,才会以为书中的人物是真实存在的,觉得沈溪为他编写的是他不知道的世界,可以跟着沈溪到这个世界里,跟那些大侠面对面交流,甚至沈溪本身也是“大侠”。

    “先生,那些人……不曾出现?那您……怎么写的出来?”朱厚照鼻子和眼睛几乎快皱到一块儿了。

    “小说里人物和世界是依靠人的智慧设计并推演变化,然后用笔写出来解闷,主要是想让你明白一些道理。太子,你现在年岁不小了,应该明白你的真正使命是继承皇位,确保大明江山社稷的安稳,而不是计较战场上的一时得失。你的将来是要治理天下万民,而非做一名领兵在前的将领。”沈溪谆谆劝告。

    朱厚照不服气地道:“谁说的?就算是当皇帝,也有御驾亲征的,比如说唐太宗以及本朝的太宗皇帝!”

    沈溪想说,你怎么不跟你老爹学学,当一个乖孩子留在皇宫多好?每年出宫就是去藉田和祭天就行了,那样也不至于历史上的你做了个短命鬼,连儿女都没留下,结果被你的堂弟将江山给继承了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个当皇帝的无后,岂不是让你老爹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沈溪道:“太子难道忘了土木堡之变的恶果了吗?”

    只是一句话,就让朱厚照身体一颤。

    以前熊孩子可不知道土木堡之变,但沈溪仔仔细细跟他讲解过,让他知道自己的曾祖父曾做过荒唐事,听信太监怂恿,领兵出征,结果在土木堡被俘,连皇位都丢了……那时他祖父尚在襁褓中,太子之位便被剥夺,后来他曾祖父被幽禁多年,直到夺门之变才又拿回皇位。

    朱厚照一咬牙:“我不服,我要去西北!”

    分明是心愿无法达成,开始撒泼耍赖。

    “太子之前可答应过我,若是不能在拳脚上胜过为师,那便回皇宫,太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要做个言而无信的奸佞小人?”

    沈溪一来就给朱厚照扣了一顶大帽子,他知道朱厚照这年岁最注重一口气,士可杀而不可辱,朱厚照绝对忍受不了别人对他的羞辱。

    没想到朱厚照态度依然坚决:“先生出尔反尔,明明先生是武林高手,却跟我这做学生的比试,胜之不武!我要跟别人比!”

    沈溪皱眉,之前对这熊孩子算是白培养了,到现在还是这么一副胡搅蛮缠的脾性,以为上战场真的那么好玩?

    沈溪问道:“那你跟谁比?”

    “我跟……我跟谁都行,就是不跟先生!”朱厚照学聪明了,他知道打不过沈溪,用计不好使,干脆找别人。

    沈溪看看天色,这会儿已经临近日落时分,差不多该往寿宁侯府赴宴,而且若是太子迟迟不回宫,很容易被人发现,到那时拐带太子出宫的罪名他可就逃不掉了。沈溪道:“那之前我家中的老家仆,你可敢比过?”

    “好,就那老家仆,如果我胜了,我明日就跟先生去西北!”朱厚照心中窃喜不已,不就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家仆么,要打倒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

    ……

    朱厚照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云伯虽然看起来老迈,但做了一辈子活,搬搬抬抬自然不在话下,年轻时的云伯力气惊人,连上百斤的大石磨都能举起来,年老后对付个把小伙也没问题,更何况是朱厚照这样细胳膊细腿的少年郎?

    本来云伯不敢跟达官显贵动手,但沈溪有言在先,一定要在比试中得胜,让云伯放开手脚。

    云伯原先就对这少年郎的冒犯有些不满,如今那少年郎张牙舞爪,缺少对沈溪基本的尊重,当下不留情面,三下五除二,朱厚照又在地上摔了几个跟头,这次他躺在地上是彻底不想爬起来了。

    “先生……不公平,这位一定是你家中的高手吧?就好像《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一样,看起来不显眼,但却是不世出的高人。说不定先生的武功还来自他所传呢!”朱厚照嚷嚷道。

    “像什么话,起来!”沈溪怒喝道。

    这一声,不但将朱厚照吓住,连云伯也是悚然一惊。

    沈溪如此愤怒非常少见,云伯不明白为什么沈溪会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少年发这么大的脾气,心想:“难道这位小公子,是老爷家的什么亲戚?他为什么总称呼老爷为先生?”

    “先生……”

    朱厚照站起来,小脸上带着委屈,但这次他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非要跟沈溪去西北。

    沈溪道:“你要去哪里,我不管,但绝对不能留在沈府。如果连最基本的责任感都没有,一味想去逞英雄,那你只管趁着城门关闭前离开京城,看看离开这方天地,你自己能走多远!”

    朱厚照小脸蛋绷得紧紧的,握着拳头站在那儿,但他对沈溪非常尊重,尽管心中大为不满,但却没发出声来。

    “……鞑靼人的骑兵,来无影去无踪,我此番往西北,陛下不过拨给我六千京营兵马,基本上都是步卒,用于侦查和搜集情报的骑兵加起来都不足一千,如何能跟鞑靼铁骑正面抗衡?我已经做好准备,一路上边打边逃,你是想跟着我去战场上当逃兵吗?”

    沈溪话说得非常直接,连当逃兵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让朱厚照始料不及,他瞪大眼看着沈溪,这就是他崇拜有加的沈先生?

    云伯在旁边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味,连忙道:“老爷,您……”

    “云伯,你自己说,你可学过武功?”沈溪道。

    “老爷,老奴不知您在说什么,老奴以前就是个打杂的,什么武功……从来没听说过。”云伯听得云里雾里,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发现少年也在瞅着他。

    朱厚照心里琢磨开了:“这老家伙,骨头跟散了架一样,我怎么连他都打不过?难道沈先生给我看的那些武侠小说中的神功秘籍,真的都是糊弄人的么?不对啊,为什么沈先生自己就能修炼出来,我不行呢?”

    沈溪道:“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关闭,你想回去也不行了,现在你必须马上回宫,若我有命回来,到时候我再送些武侠说本给你,否则……这次就是我们师徒见的最后一面,或许你还有机会能见到我,但那时只是我的一具尸体!”

    “先生,你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吧?鞑靼人没那么厉害!”朱厚照心有不甘。

    沈溪不听朱厚照啰嗦,道:“云伯,你赶车,送他回去,他路上要是敢逃,你就将他手脚捆绑起来,自古艰难唯一死,横竖一刀,若你因此而被问罪,沈家上下陪着你!”

    “先生……”

    “老爷……”

    沈溪一句话,令云伯和朱厚照同时迷惑不解。

    沈溪指着朱厚照道:“你以为自己偷跑出宫,想一个人将责任揽下,就真的能一力担当?错!大错特错!”

    “若事情败露,我沈府上下,阖府满门鸡犬不留,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沈府上到八十岁的老祖母,下到尚在襁褓的婴孩,都会被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想留具全尸都是奢望,你以为我会带你往西北让你胡闹?”

    “西北之地凶险异常,我大明已有数万将士血染疆场,你去了只是徒增一具白骨罢了,但那时,我大明将会陷入动荡之中,皇嗣无人,宫廷争斗,而我也将会是大明的罪人,便是陛下留我一命,我也会悬梁自尽!”

    “若你坚持去西北,那我便自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沈溪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朱厚照听了一愣一愣的。

    沈溪故意把问题说得很严重,目的是激发朱厚照的责任心……强行逞英雄的结果就是害死沈家上下,而沈溪还说即便自尽当场留个全尸,也不会带他去西北,这对熊孩子的打击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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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五〇章 龙潭虎穴(第一更,求月票)

    朱厚照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他不甘心,自己练了那么久的“神功”,怎么到了沈溪这里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呢?心中琢磨:“难道要练成盖世神功,就一定要先挥刀自宫?乖乖,那我岂不成了太监?以后说话也阴阳怪气的,还不能让那些小姐姐为我生孩子,我才不要那么傻去自宫呢!”

    “回宫去吧!”

    沈溪最后下了通牒令。

    朱厚照愤怒地瞪着沈溪,非常不甘心,但在沈溪横眉冷对下,好似斗败的公鸡一般,悻悻地将地上散落的饰带捡起来,又瞪了沈溪一眼,这才往门口走去。

    由始至终,云伯都没看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沈溪居然说这位是从“宫里”出来的,可皇宫里的少年郎,又称呼沈溪为“先生”,那是什么身份?

    云伯虽然有一定见识,但始终有限,他考虑不清楚,只能老老实实按照沈溪交待的话,陪同那位少年郎往沈府大门而去。

    到了门口,朱厚照嚷嚷道:“我自己出来的,不用先生送了,我有门路回去……哼哼,先生胆小怕事,以后别说跟我认识!”

    朱厚照想说两句狠话找回场子,但他这话却没什么说服力,因为他也清楚是自己觍着脸找上门来,不是说沈溪求着他一起去西北,有求于人还被拒绝的情况下,朱厚照就算感觉不忿,也意识到自己在比试中失败,所以才失去机会。

    朱厚照撒泼耍赖,但他还是有基本的礼义廉耻之心,知道胡搅蛮缠很丢脸,凡事都要先考虑面子问题。

    “老爷,您看……”

    云伯见那少年郎不领情,不由请示一起跟出来的沈溪。

    沈溪道:“他要不要你送,你都得跟着去,直到看着他进了宫门再回来!”

    云伯正要去车马房赶马车,朱厚照出了门口突然一溜烟跑了,往巷口方向飞窜而去,这小子虽然打架不行,但脚底抹油的本事很高,属于那种打不过也能逃得掉的类型。

    云伯这下无语了,这位小祖宗到底是什么人?

    把状元府当成后花园一样进出自由,骂骂咧咧出了主人家的院子,却连主人的相送都不领受,直接溜掉了?

    沈溪知道,这小子应该是有了防备心,怕出宫的秘密渠道泄露给自己知晓,所以才会这么急着逃走。

    无论朱厚照是准备蒙混出京,还是就此回皇宫,只要朱厚照没在他沈溪的府邸,就算人在外面死掉,也跟自己没关系。

    “算了,由着他去吧。”

    沈溪摇摇头说了一句,转身返回院子,沈溪本来写完家信便要去寿宁侯府赴宴,但因朱厚照突然出现,让他心中多了很多思虑。

    此时沈溪丝毫也没有心情去寿宁侯府,但不管怎么样,公事要紧,寿宁侯和建昌侯两兄弟,到底想在这次西北之战中攫取什么政治资源,沈溪很想探知一二,当下吩咐:“云伯,稍微整理一下会客厅的桌椅,稍后准备马车,咱们去寿宁侯府!”

    ……

    ……

    朱厚照离开沈家大院,本想藏在京城,来日一早跟随沈溪的车驾出城,到那时就可以赖着沈溪,最好过个十天半个月之后再出现,那时沈溪拿他没辙,只能留他在身边,一起去西北跟鞑靼人交战。

    设想很好,而且孩童做事,从来不去详细盘算,不会考虑这件事背后到底会有多大的困难。

    诸如太子失踪后宫禁和城卫的反应,如何能准确知道沈溪离开的时间,又怎么跟得上沈溪的车驾,是靠两条腿跑路还是雇马车,雇马车去哪里雇,是自己赶车还是找车夫,车夫是否敢在这种外敌入侵的时候跟他一起出京……

    没有全盘的计算,只有一股子热情,很多时候都只能维持三分钟热度,因为随即而来的困难,会让人打退堂鼓。

    八月十六这天,京城开始戒严,但戒严不是一两个时辰内便可以完成的事情,需要一个短暂的周期。

    朱厚照中午出宫时,城中大部分街道还能通行,可等他回去时才发现,路上很多街道已经设卡,还有官兵把守,如果有人擅闯,即便只是不知情况回家的劳力,也会被拉到路边打十军棍,“噼里啪啦”令朱厚照听了心惊肉跳,他不由摸了下自己的屁股,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打屁股。

    “怎么回事?京城怎么不能通行了?那我怎么跟沈先生一起出城,再尾随他到京营,出征塞外?”

    朱厚照找了个小弄巷躲起来,这点儿机灵劲他还是有的,他可不会跟傻子一样主动上去找抽。

    朱厚照穿过弄巷,马上发现自己迷路了,京城之大,大到超出他想象,他从东安门出的宫,然后跟随掩护他的人到了安定门大街与铁狮子胡同交界的地方下的车,独自一人来到昭回靖恭坊,找到沈溪的府邸,这中间向不少人打听过路径。

    如今熊孩子顺着来路回去或许能找到路,但大街上普遍设卡,他只能走小路,可京城胡同众多,许多街口看起来一模一样,他根本就不知该走哪条道。

    “坏了,早知道的话就应该让沈先生送我。”朱厚照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但转念一想,熊孩子也就释然了,因为沈溪是要送他回皇宫,而他的目的却是跟沈溪出城。况且,他还有后手,一旦找不到路,只需要到同为昭回靖恭坊的福禅寺附近,就有办法返回宫中。

    朱厚照灵机一动:“我何不回去藏在沈府?等明早沈先生出来,我直接跟着他的马车走,不就万事大吉了?我现在回宫了,明天还得出来,那我费那么多劲儿干嘛?我傻啊?”

    索性走出不远,朱厚照顺着原路又往沈府方向去,结果刚到距离沈府不远的弄巷,见到一辆马车停在状元府大门前,沈溪跟之前那老家仆一起出得门来,沈溪上了马车,老家仆赶着车离开。

    朱厚照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脑子有些犯迷糊:“沈先生不会现在就出城吧?这天如此通亮,我跟在他身后,路上肯定会被官兵发现!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车驾在熊孩子躲藏的大树前驶过的时候,沈溪突然在马车里问了一句:“云伯,院门没上锁吗?”

    “是啊,老爷,家里有丫头照应,不会出问题的。”云伯回道。

    “好吧,我们现在去寿宁侯府,这会儿城中戒严,贼人应该没胆量登门!”沈溪话音落下,马车已经驶远了。

    朱厚照从大树后面站出来,目送马车远去的方向,心里琢磨开了:“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天没贼人敢进门?那是,他是朝中重臣,谁敢闯他的府门?不对啊,谁说没人敢闯,我就敢,正好这会儿我不想回皇宫了,就先在先生家里躲着。”

    朱厚照想到就做,从弄巷中钻出来,到了沈溪家门口,一推门,果然院门没有从里面扣上,直接便钻了进去,闷着头就往里走,一路来到正堂,发现正堂的几案上有点心,这点心恰恰是他平时喜欢吃的。

    朱厚照毫不客气,拿起一块点心便往嘴里塞:“好吃,没想到沈先生的口味跟我一样。嘿嘿,这里挺好的!”

    这次来,朱厚照完全是以一个闯入者的身份,却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好像一个贼到了别人家里,还正大光明吃东西,坐在太师椅上就跟个大爷一样。

    门前突然过来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看到朱厚照愣了一下,问道:“你……你是谁?”

    朱厚照吓了一大跳,翘着二郎腿的他差点儿从太师椅上滚下来,等看清楚只是个小丫鬟时,笑了笑道:“我?我是沈先生的学生,是他让我在家里等他,不信的话,你去问沈先生!”

    嘴上这么说着,熊孩子心里有些得意:“小样,你有我聪明?这会儿沈先生不在家,这就是传说中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呃……我什么时候成猴子了?就算是猴子,那也是美猴王!”

    “有贼啊!”

    那小丫鬟可不吃他这一套,高声大叫起来。

    朱厚照这下吓着了,宫里的宫女可没一人敢跟他如此“嚣张”,现在居然有个小丫鬟胆敢把他当贼?

    朱厚照对自己的名声很看重,当即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门口发出威胁:“你在说什么?谁是贼?你可看清楚了,本宫乃是当朝太子,你给本宫跪下,听到没有?”

    丫鬟可不懂什么“当朝太子”,她只知道,家里突然冒出个不是老爷的男人,她一路小跑往后院而去,还没跑出几步,感觉身后一股风袭来,朱厚照追上一把将她抱住。

    “不许喊!”朱厚照怒喝。

    “有贼啊!”小丫鬟可不管这套,使劲挣扎了几下,就从朱厚照怀里挣脱,朱厚照一时间有些懵了。

    朱厚照心想:“我不是会神功吗?怎么连个小丫鬟都治不住?这下坏了,要是我上了战场,打不过那些鞑靼人怎么办?难道鞑靼人真的很凶悍,是我无法匹敌的?”

    丫鬟继续往后院跑去,这会儿那边有些聒噪,朱厚照一看,好家伙,十几个丫鬟从月门后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棍棒,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眼看就要冲上来跟他这个“贼人”拼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您呐!”

    朱厚照这会儿可不知道什么叫面子,这些女孩都把他当贼,而且他知道跟女人讲道理不行,他跟老娘讲理没有一次管用,还不如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别跑,休走了贼人!”

    小丫鬟又喊了一声,一群大小丫鬟拔足便追,朱厚照发现自己最擅长的逃跑在这群丫鬟面前也不太管用,居然越追越近。

    但好到正堂距离前门不远,朱厚照直接挤开门冲了出去,身后一群丫鬟追到门口,她们不敢出府门,因为这会被主人当她们想偷跑。

    等朱厚照走远了,回头看看没人追来,才在惊魂未定中气喘吁吁:“沈先生家可真是龙潭虎穴,以后说什么我都不来这种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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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天子争取再来四更,不让大家失望。诸位兄弟姐妹,有月票的话也不吝投一张支持哦!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一章 拉下脸(第二更)

    沈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朱厚照了。

    既然熊孩子能从禁卫森严的紫禁城里出来,那就一定有办法回去。现在他要急着前往寿宁侯府赴宴,看看张氏兄弟会有什么手段。

    沈溪赶赴寿宁侯府的时候,张氏兄弟正在侯府后堂商议事情。

    张延龄对沈溪的芥蒂很深,能选择的话,他想将沈溪置于死地,但他知道,这次沈溪出征九死一生,甚至可说十死无生,没必要给自己惹一身骚。

    “……兄长不会以为沈溪还有可能从西北回来吧?这节骨眼儿上他出塞等于是去送死,这顿践行宴其实可以省下来的!”

    张延龄提及沈溪,言语间多有不屑,这两年他想方设法调查,逐渐意识到当初他被绑架的事多半跟沈溪有关,可惜的他拿不出证据来。在他的逻辑中,任何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沈溪也不例外。

    张鹤龄对沈溪倒是颇为欣赏,道:“沈溪此子,多番为朝廷建功,年纪轻轻便为二品大员,只待太子登基,入阁可期。出则为良将,在朝则治学安民,如此良材,如今又要担负陛下重任领兵往西北,若能成功化解危局,回来后恐怕就会提前入阁或者担任六部堂官,此时不笼络更待何时?”

    张延龄啧啧称奇:“兄长是否夸奖得太过了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入阁?六部堂官?他有那资格吗?”

    “二弟,其实你有些事根本就不知道,沈溪奉调回京前,就曾有传闻,会以他为户部侍郎……此子在东南沿海用兵或许平庸了些,但在钱粮调度上却是一把好手。”

    “陛下唯才是举,太子如今年少,若为太子储备人才,必会从年轻官员中选拔,在所有年轻人中,谁人能比沈溪更耀眼?”张鹤龄问道。

    这下张延龄回答不出来了。

    年轻官员中,的确以沈溪学术造诣和资历最深。

    沈溪当初在被任命为东宫讲官时,皇帝培养沈溪为太子股肱之臣的用心已经昭然若揭,在张延龄看来,纯粹是沈溪自己作死,非要教给太子一些沉迷逸乐的东西,才会令皇帝不满,将其外调。

    结果沈溪在外地办差,比在东宫更加出彩,短短几年间,沈溪便已成为封疆大吏,这次临危受命,若沈溪真的能跟张鹤龄所说那样,得胜归来,那功劳绝对顶天了,在文臣不封武爵的原则下,沈溪极有可能担任六部侍郎,又或者直接入阁。

    虽然沈溪做不了一把手,但一个尚未二十岁的人就能把官做到这个份儿上,将来要成为首辅或者是六部尚书,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那兄长准备如何对他示好?”张延龄道,“这小子,油盐不进,但……似乎有些好色,年岁不大家中娇妻美妾倒是娶了不少,其中还有阁老的嫡长孙女为妾……那谢老儿实在不知廉耻,身为阁部,居然将自己的嫡长孙女送给沈溪为妾,自贬身价!”

    “你懂什么?忘了当初父亲为了家族振兴,将几位姑姑跟姐姐嫁与朝臣为滕妾和续弦的事情了?”

    张鹤龄提到当初张峦嫁女儿给徐琼这样的老家伙为侍妾,张延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这是张家之耻,当时谁提到张家,不在背后悄悄议论这是个喜欢利用女人来谋取权位的落魄家族?

    但张峦的联姻策略取得了很大成效,正是有这些姻亲帮忙,张氏之女才会顺利成为太子储妃,最后问鼎后冠,成为大明后宫之主。现在人们提起这件事,只会说张峦好眼光,好手段,口中羡慕不已,但暗中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张延龄面带羞惭之色:“大哥,这事还是别提了。”

    张鹤龄道:“正是父亲隐忍,才铸就我张氏一门如今的辉煌,谢迁心中所想,大概也是如此。”

    “谢氏一门在朝中虽后继有人,但能力有限,未来的成就高不了,绝对无法延续如今谢迁的辉煌。沈溪乃是朝廷新贵,谢迁将嫡系长孙女下嫁,就是利用联姻,巩固谢家的地位。”

    “之前我一直不知,原来谢迁平日表现出来的深谋远虑,其实并非是他自己的见地,而来自于沈溪的谋划。他嫁一个小孙女,收获之大显而易见!”

    谢迁以前绝不会承认他的见地来自于沈溪,但此番西北兵败,谢迁无计可施,不得已将沈溪献计等事项向皇帝坦诚,这也是弘治皇帝最终决定由沈溪临危受命的主要原因。如若不然,朱祐樘就会把谢迁送去西北领兵。

    你谢老儿不是很有本事吗,有先见之明,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那这次就让你亲自上战场领兵!

    谢迁自知一把老骨头去了西北纯属给鞑靼人送菜,只能将沈溪推出来顶缸。

    “西北兵败,让一个毛头小子领着六千兵马前往,能起到多大作用?倒不如跟几十年前一样,守好京师,北夷再凶悍,最多也只是贪恋我大明财富,劫掠人畜财货后必然退去……可怜那沈溪小儿,此去只能暴尸荒野,白白为鞑靼人增添功绩!”

    张延龄语气中多有不善。

    张鹤龄虽然对沈溪非常欣赏,但他也没有因为外人喝斥弟弟,只是劝解道:“二弟,无论之前跟沈溪有何过节,今日酒宴,你最好收敛些……今晚留沈溪在府中过夜,头年滁州送来的几名舞女,遣去陪他。”

    “兄长,就算知道这小子好色,咱们也没有必要就得投其所好吧?或者……送别的美人儿,那几名舞女,本来说是找机会送到宫里去的,就算不送进宫,也不能白白便宜外人不是?”张延龄连忙劝道。

    张鹤龄冷笑不已:“你别以为为兄不知你的心思,陛下身染重疾,岂有心思贪恋女色?倒是你,若再不收心养性,专门做哪些蝇营狗苟、强抢民女之事,朝中谏臣闹起来,看你如何收场!”

    张延龄原本对沈溪的怨恨已减轻许多,但听兄长要将他觊觎的几名绝色美女送给沈溪,心头的怒火顿时蹿了起来。

    “便宜一个外人,都不方便我这弟弟,果然跟父亲一样死板……说起来,还是姐姐更向着自家人呐!”

    ……

    ……

    沈溪即将出征,京城马文升府邸,谢迁厚着脸皮上门,为的是为沈溪讨要更多的资源,令沈溪能从西北平安归来。

    “……于乔,昨日陛下旨意,你听到了,陛下指定六千兵马,不要说我现在掌管吏部,就算我仍为兵部尚书,也无法从权处理。倒不若你跟沈溪商谈,让他莫要鲁莽,尽量避战,等天寒地冻鞑靼人退去,能顺利夺回榆林卫城,便是胜利!”

    马文升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摆明不肯帮忙。

    谢迁道:“沈溪以为小老儿害他,如今连见都不肯见上一面,如何跟他说及?这小子平日刚愎自用,总喜欢险中求胜,说再多也是徒劳。”

    “马尚书,您行伍多年,用兵出神入化,不如明早出城送他一段,面授机宜。另外这六千兵马,多加八百头牲畜,你意下如何?”

    马文升眯了眯眼。

    此番京营出征,除了军中夜不收等必须要用到马匹外,运货都是驴和骡子,按照正常配备,应该是五人配属一只牲畜,六千兵马总共需要一千二百头牲畜。谢迁说加八百头,意思是三人一头牲畜,这样一来可运送的物资辎重就多多了。

    马文升道:“明日出城送别倒是不难,只是这八百头牲畜,老朽做不了主!”

    如果换作别人,谢迁断不会用哀求的口吻,但马文升年长二十多岁,再加上马文升是弘治年间为大明边疆作出突出贡献之人,谢迁即便姿态放低一些,也不会有屈辱感。

    “您当然可以做主。”谢迁道,“如今京畿戒严,运送粮草后勤的牲畜多半都在圈里,此战可说涉及到能否顺利光复西北,马尚书若不多调拨一些牲畜给沈溪小儿,西北遭难,这些牲畜留在圈里又有何益?”

    “这……”

    马文升有些迟疑。

    擅自更改出征大军的牲畜配备,属于严重违规。

    况且,这事根本就不归马文升管,而是太仆寺管辖。太仆寺所涉及的是车马扈从杂物的调度,其肩负牧马之政令属于兵部管辖。马文升作为吏部尚书,主管人事调配,兵部和太仆寺的事轮不到他插手。

    但马文升毕竟担任兵部尚书多年,在刘大夏以兵部尚书兼任三边总督总领对西北一战后,兵部事务大部分归兵部左侍郎熊绣负责,若熊绣办不了,则会过来请示老上司马文升。

    谢迁见马文升态度有所松动,连忙趁热打铁:“不就是马尚书一句话的事情么?或许可助沈溪小儿化解危难!”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跟兵部打一声招呼,连夜调配,不知时间是否来得及!”马文升终于首肯。

    谢迁笑逐颜开:“来得及,来得及,不过几只牲畜而已,从一个圈里赶到另一个圈里就是。我先替沈溪小儿谢过马尚书。”

    谢迁一个大揖毕恭毕敬,马文升摆摆手,叹道:“于乔,这些年另两位阁臣多有倦怠,多亏你支撑朝政,看你模样苍老许多,若沈溪真能从西北归来,你可是准备将他栽培为阁臣人选?”

    “太远,太远了。”

    谢迁笑着摇摇头,表示根本就没这事。但其实他在嫁孙女的时候,便有这想法,只是他想让沈溪多历练几年再说。

    马文升笑道:“你若不想提拔,不妨让沈溪进兵部,让他从兵部侍郎做起,让老夫领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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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

    看这手残的样子,今天只能三更了,但天子敢保证,确实一直坐在电脑前,就是写不出来,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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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五二章 不可同日而语(第三更)

    谢迁听说马文升也要提拔重用沈溪,略微有些不满,自己的孙女婿,我自己不能提拔,非要你来?

    谢迁道:“马尚书的好意,小老儿心领了,但沈溪始终不成器,行事鲁莽,若此番能从西北平安归来,小老儿必当恳请陛下,将其留在翰苑,潜心做学问,教导太子,好过在外奔波,将来或可成为陛下股肱之臣,小老儿虽死无憾!”

    如果马文升是在沈溪立下大功后才提出要提拔重用沈溪,那自然是很没诚意,但问题四现在沈溪即将出征,生死未卜,很大概率不但要身死甚至背负骂名,马文升还提出要拔擢沈溪,实属难能可贵。

    主要是因为马文升跟谢迁一样,非常欣赏沈溪的才华,觉得沈溪是个可造之才。

    “老朽不勉强,于乔说的事,老朽稍后便会去兵部询问。”马文升道。

    谢迁知道,这会儿该走了,晚上他还得到文渊阁轮值,当下起身行礼:“马尚书,告辞!”

    马文升没有送谢迁出府,只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这位“小友”离去,神思不由有些恍惚……这一转眼二十三年便过去了,马文升叹道:

    “如今于乔对沈溪的态度,大概跟我当初遇到于乔的心情相似,谁曾想,岁月不饶人,转眼间当初的小伙子如今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不过,沈溪确实资质出众,将来或可继承于乔衣钵,入阁担任阁臣,也可为六部部堂,留名青史!”

    ……

    ……

    沈溪抵达寿宁侯府,发现跟以往车水马龙相比,今天门庭冷清多了,略微一想,一方面有可能是京城戒严,宾客往来不便,另外则有可能是本次设宴并未大肆张扬,款待的对象多为武将。

    张永的马车跟沈溪的车驾几乎同时抵达。

    张永从车上下来,一路颠簸后,他显出一副“力不能支”的模样,站在那儿捶打着膝盖和腰身。

    “沈大人,这位是……”

    沈溪前来赴宴,张鹤龄早就知会过门子,但张永并未在邀请之列。

    沈溪耐心介绍了张永的身份,寿宁侯府知客对张永有些轻视,若是换作别家,谁敢怠慢宫中的太监?指不定将来某一天就会受到皇帝重用,飞黄腾达,但毕竟这里是国舅府邸,在国舅家人眼中,太监和宫女都是皇家的家仆,并不值得尊重。

    张永在宫中没有显赫的地位,如今只是作为沈溪领兵的监军,根本没放在眼高于顶的寿宁侯府门子眼中。

    知客一脸冷傲:“原来是张公公,久仰了,里面请!”

    换作以前担任东宫常侍时的刘瑾,或许当场就会发作,但张永脾气出奇的好,并没有斤斤计较,但越是这种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老好人,越容易爆发。

    沈溪想想未来连权倾天下的刘瑾都栽在张永手上,就因二人之间的间隙和矛盾,这位张公公绝对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好说话。

    张永是监军,沈溪带他来参加宴席完全说得过去,只是门子要进去先通禀寿宁侯。

    沈溪和张永来到前院的正堂,此时堂内有人已经等候在那儿……这位沈溪还算熟悉,正是曾随他去西北运送佛朗机炮,后来在榆溪河之战中立下战功,回到京城便受到寿宁侯张鹤龄重用的宋书。

    自从西北归来,沈溪便跟宋书间并无来往,后来沈溪更是前往东南平寇,对彼此情况极为陌生。

    宋书以前很看不起沈溪,但这次见到沈溪颇为客气,行礼道:“见过沈军门!”

    沈溪作为边镇的巡抚,行参赞军务、总领边境军政大权之责,宋书现在就算能耐了,名义上也属于下官,见到沈溪自然是一脸恭维。

    文臣领兵的权限实在太大,沈溪这次还是领皇差前去三边救援,替换的更是保国公朱晖这等重臣。堂堂国公的延绥巡抚之位被撤换,换上的不是朝中素有声望的老臣,而是沈溪,足见皇帝对沈溪的器重。

    “原来是宋将军,不知如今高就?”沈溪拱手问道。

    宋书一怔,没料到沈溪连他在京营中的具体职务都不清楚,但他不敢有丝毫不满,笑着回答:“沈军门贵人事忙,却还关心卑职这等微末之人……不才,如今添为团营把总!”

    “哦。”沈溪点头。

    京师京营又称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三大营原本颇有战斗力,但在土木堡之变中,英宗亲率三大营人马出征,结果折损殆尽,景泰时,兵部尚书于谦对京营编制进行改革,于三大营中选精锐十万。分十营团练,以备紧急调用,称十团营。

    十团营由总兵官一人统领,监以内臣、兵部尚书或都御史一人为提督。各营分设都督,都指挥、把总、领队、管队等官。

    十团营的出现,打破了原本三大营的建制,在各营中,都督是由勋贵来担任,都指挥负责兵马日常训练和调度,下面就是把总。当初不过是副千户的宋书,现在已是正千户,麾下统领千人,可谓风光无限。

    沈溪笑了笑,说道:“宋将军才华过人,将来一定高升!”

    “还要多谢沈大人的提携,若非家中有事,这次还真想与沈大人一同出征,上疆场赚取军功!”

    宋书笑着说道,变相告诉沈溪,这次他不会随军出征,显得非常遗憾,但其实心里更多的是庆幸,上次跟沈溪出征就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来,再跟沈溪走一趟,不死也残了。

    好运不会有两次,所以他这次打死都不会跟沈溪一起去。

    沈溪心想:“带宋书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去西北,遇到困难就唱反调,一路平顺就扯后腿,这种人要来何用?还不如找几个老实本分的武夫,不用会别的,只要能听懂人话,战场上别一开战就当逃兵就好。”

    沈溪坐下来,不多时,外面又零星进来几名京营武将,跟宋书官职差不多,均为把总、领队,再往上的都指挥基本不敢来参加这种宴席,更低一阶的管队也不会被张氏兄弟器重。

    这几人,跟宋书性格一脉相承,知道沈溪身份后都上来恭维巴结,满嘴都是“久仰”,但其实只是想在沈溪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沈溪将来功成名就,他们能得到一点福荫。当然,他们现在更坚信跟随寿宁侯和建昌侯更有前途,毕竟这是执领京营的国舅爷。

    沈溪对这几人没什么念想,连名字都懒得去记,在他看来,无论最后哪个跟着他出征,效果都一样。

    沈溪对应付宋书这类扯后腿、唱反调、贪财怕死的京营将领已有经验,指望这些兵痞太过困难,只能用各种方法来“胁迫”这些人听命便可。

    一干武将都在跟沈溪搭讪,沈溪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着,所说无非是自己在东南平匪的往事。

    眼看即将入夜,知客又出来道:“几位,侯爷已在偏厅设宴,诸位请移步!”

    沈溪与张永坐得很近,当下做了个请的姿势,与张永并肩往偏厅行去,进去后只见张延龄坐在主位上,并不见寿宁侯府主人的面。

    “侯爷!”

    诸人见到建昌侯,俱行礼问候。

    沈溪也随众人拱手,但他连嘴都懒得张开。张延龄站起身,一脸阴测测的笑容:“诸位将军,家兄突然有要务处置,暂且让本侯主持饮宴,相信他不多时便会过来!诸位,请,沈中丞,请吧!”

    沈溪从右副都御史,晋升为右都御史,临时领的是正二品的差事,当然不会长久,只是临时性质,就好像他在东南三省督抚位子上所领正三品右副都御史一样,回到京城却连个实缺都没有,就是个空头职务,俸禄照领,但俸禄外一粒米的奖励都没有,吃的是死俸禄。

    沈溪看不上每月多的那几石米,就算做到阁臣,家里吃喝用度都不愁,还是要获得正式的官位才是正途,即便不能当京师的六部侍郎,调去南京当个六部侍郎也不错,不能进内阁,至少也让回东宫为讲官,跟太子可以走得近一些。

    跟门子的态度一样,张延龄眼高于顶,好似压根儿就没见到张永。

    张永对此并不介意,但问题是他本来准备坐在沈溪身旁,但临时给他所加席位,却是在末席,张永只能临时挪步到末席就坐,等他抬起头看向张延龄时,脸上带着一种自惭形秽,赶紧将头低下。

    或者能选择的话,张永宁可站着,也比坐着自在。

    宋书在几人中比较得张鹤龄器重,笑着问道:“不知寿宁侯有何事要做?”

    张延龄脸一板,喝道:“宋将军,这是你应该问的吗?”

    宋书悻悻地不敢说话,沈溪却接过话头:“建昌侯,不知本官问是否合适呢?”

    这个时候沈溪居然替宋书撑脸,让张延龄实在意想不到,他本以为沈溪还跟以前一样是个随便捏的软柿子,现在他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沈溪已经“惹不起”了,因为这会儿沈溪不再只是个没实权的东宫讲官,而是在东南沿海闹得鸡犬不宁,如今又准备带兵去西北闹腾的延绥巡抚,封疆大吏。

    张延龄或许是被沈溪给气着了,咳嗽几声,道:“沈中丞,有些事即便是你也不能过问,京师戒严,家兄承载的是京畿安全重任,你不过一边关的巡抚,岂有干涉之权?”

    一句话,就让饭桌上的火药味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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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汗颜,没有完成四更的承诺,但确实努力了,先厚着脸皮求求订阅、推荐票和月票,然后忏悔去也!(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三章 就是不给面子(第一更)

    寿宁侯张鹤龄邀请新任延绥巡抚沈溪到府上饮宴,结果张鹤龄自己没出来,只是让弟弟建昌侯张延龄主持宴席。

    作为沈溪的践行宴,张延龄上来就喝问沈溪,不由让场面变得紧张而又尴尬起来。

    主人家跟客人水火不容,既然相互不对付,还勉强凑合聚到一起,让在场之人都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两边各不相帮。

    宋书担心沈溪跟张延龄单场撕破脸皮,作为和双方都说得上话之人,出面说和:“侯爷,沈军门,凡事好商量,同是为国效命,何必僵持不下?不妨先行饮酒,相信寿宁侯之后便会出席!”

    事情因宋书而起,宋书就算硬着头皮也要站出来说话,否则两边都会记恨他,难以自处。

    但即便是这番不痛不痒的话,依然惹来张延龄怒目相向。

    在张延龄看来,你宋书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一条狗,居然敢帮外人来跟我作对?

    本来张延龄用恼恨的目光打量沈溪,但宋书说一话就把仇恨值给拉了过去,张延龄大概的想法,已将即将领兵往西北的沈溪当作一个“死人”,所以不必跟沈溪一般计较,而宋书作为留守京城的将领主动跳出来和稀泥,绝对不能容忍。

    就在现场充满火药味时,沈溪突然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一杯,随后将酒杯高高举起,笑道:

    “诸位,何不先行饮酒?明日在下就将出征西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既是在下的践行宴,又或许是别离宴,将来在下未必有机会与诸位共饮,所以在下先干为敬!”

    沈溪此时,故意不提张延龄,敬酒不先敬主人,沈溪跟张氏兄弟划清界限的意图非常明显。

    席上一干人没有谁敢拿起酒杯,只是看着沈溪将酒水饮下,然后侧头打量张延龄,看他有何反应。

    此时张延龄脸上满是阴霾,斜眼瞟着沈溪,身体微微有些发颤,明显动了肝火。

    沈溪丝毫不在意,等他自罚一般喝完三杯,施施然将酒杯放下,好似自说自话一样拱拱手:

    “既然寿宁侯公务缠身,在下不便多叨扰,明早还要早些出城往军营,此行路遥,需及早回去准备,若将来还有幸与诸位见面,再行畅饮。告辞!”

    在场将领,包括监军太监张永在内都是目瞪口呆。

    就算沈溪现在是延绥巡抚,那也只是文臣,天子的一名臣子,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对国舅爷甩脸色?

    即便是张懋、马文升、刘健这些人,就算看不起张氏兄弟,也不会把矛盾摆在台面上来,只是选择不加理会。

    沈溪在寿宁侯府当众翻脸,直接让建昌侯下不来台。

    “慢着!”

    张延龄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站起身冲着沈溪怒目相向。

    所有人都看出张延龄动怒了,但却没人敢劝,其实不用人劝,虽然沈溪在朝中地位不及张延龄,但现在在弘治皇帝眼中,沈溪的重要性却明显高过张延龄。

    沈溪来日就要领兵出征,是皇帝钦命的延绥巡抚,皇帝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自己的脸,张延龄再浑,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对沈溪怎么样。

    但是,张延龄就是个冲动起来不顾后果之人,他现在恨不能马上将下他面子的沈溪大卸八块,就算不能,也应该让沈溪下诏狱,进去容易出来难,出来后不死也被打残,方解心头之恨。

    但沈溪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张延龄,微微拱手,笑着问道:“建昌侯,叫在下何事啊?”

    “没事!”

    张延龄忍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本侯本有些礼物馈赠,但既然沈中丞要急着回去,那本侯就在这里恭送了……来人啊,送沈中丞出府!”

    “是。”

    马上有寿宁侯府的仆人进来,站在沈溪身旁,作出“请”的手势。

    张永一看,这情形不对,心中高呼:“这沈状元莫非是中邪了?居然敢跟国舅爷唱反调?我是跟着沈状元来出席宴会的,若是他离开我不走,岂非自找麻烦?”当下赶紧道:“侯爷,诸位将军,老奴不胜酒力,这就告辞……告辞!”

    一滴酒没沾,张永居然说自己不胜酒力,不用说是怕惹祸上身,准备溜之大吉。

    其余将领一看,哟呵,这龙潭虎穴待不得,但这里是寿宁侯府,他们又是京营将领,无法跟沈溪和张永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否则以后少不了小鞋穿。

    张延龄心想:“兄长让我稳住姓沈的小子,结果他上来就跟我吹鼻子瞪眼,现在还主动要走,真是气死人!不过也好,最好这家伙死在北疆,那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这张可憎的脸。至于那几个貌比天仙的绝色舞女,不就归我了么?”

    想到这里,张延龄心里总算平衡了些,因为他记起张鹤龄准备以酒色财气来收拢沈溪,既然沈溪不识相,那这些好东西就能省下来。

    张延龄道:“来人,送张公公和沈中丞出府!”

    称呼中,建昌侯张延龄故意将沈溪放在一名太监后面,大概的意思是沈溪这个延绥巡抚连张永的地位都比不上,以此来故意恶心人。

    沈溪不会介意这种称呼上的攻击,大踏步往侯府门口而去,张永依然亦步亦趋跟在沈溪身后,大概是想用沈溪来作为他的挡箭牌。

    一直到出府,也没有人出来阻拦沈溪和张永。

    出得侯府,等身后厚重的大门关上,张永长长地松了口气。

    “沈大人,您这是干什么?”黑漆漆的街巷中,张永兀自带着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昨夜您这才领到出征的皇命,老奴也是得知随军不久,您这就……得罪寿宁侯,您的麾下将士,可都是京营的兵马啊!”

    张永苦口婆心地跟沈溪说明一个道理:你出征所领军将和兵马,都出自寿宁侯麾下,你现在得罪外戚张氏兄弟,不是自找麻烦吗?

    沈溪诚心诚意拱手:“在下也未料会跟建昌侯在言语上有所磕绊,让张公公担心了。在下确保,这一路上不会为张公公制造麻烦……我们明日顺顺利利领兵上路,几个月后平安归来,希望这一路上能跟张公公荣辱与共!”

    张永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很想说,你把我叫来寿宁侯府,又当面得罪建昌侯,谁都知道建昌侯是锱铢必较之人,他以为我跟你一伙的,现在我不跟你荣辱与共,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沈大人,您可千万……千万别折腾老奴,老奴只是一把老骨头,希望能安生过日子,这都半身入土的人了,您给老奴留条活路,老奴在这里先谢过了。”

    张永行礼完毕,这才上了远处专门为他准备的马车离开。

    云伯一直在侯府门外等着,没想到沈溪这么快便出来,一边给沈溪搬来马凳,一边不解地问道:“老爷,您怎的……这就出来了?”

    “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回府去吧,明早还要早些起来,不过那时应该会有京营侍卫过来相送,你倒是不用早起。”沈溪交待道。

    “老爷,您还是让我送一程吧,您这次出征,小姐……夫人不在,您走之后,京城没个人照应,几位夫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到时候我还不知该怎么跟几位夫人交待呢!”

    云伯没想到沈溪刚回来不久就又要出征,心头非常紧张,因为他现在的荣光是谢家跟沈家联姻后沈溪在朝中快速崛起带来的。

    如果沈溪在西北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沈家和谢家都免不了日暮西山的命运,他这个风光无限的沈家管家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沈溪叹道:“皇命难违,留给你家小姐还有家中其他人的信函,都放在书房的书桌上,待她们回来后,记得叫她们拿出来看。跟她们说,不用担心我,这趟往西北,我是去建功立业,不是去送死。待我归来之日,封侯拜相指日可期!”

    “是,老爷,您年纪轻轻就如此有本事,整个大明,谁及得上您啊!”云伯苦笑一下,语带恭维说了一句,但其实内心充满惶恐和惧怕。(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四章 前途无光(第二更,求月票)

    弘治十六年八月十七,沈溪再一次踏上出京的旅途。

    这天一清早,沈溪在五军都督府派来充作亲卫的八名京营兵护送下,从昭回靖恭坊家中出来,骑马沿着鼓楼下大街一路往北,过鼓楼,折而往西北,由鼓楼西斜街一路出德胜门。

    从德胜门往城西去,大概六七里路就到京营西大营,这天没什么人出来相送,甚至朝廷都未派人前来践行。

    沈溪在德胜门与乘坐马车而来的张永碰头,刚要出发,南边的德胜门大街有马车快速到来。

    天还没亮,城门未正式开启,再加上京师戒严,城西、城北、城南的大部分城门都不会开启,只有城东的东直门和朝阳门会每日早晚各开放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是进出城的百姓也不会走德胜门。

    “沈大人,似是朝廷派人来了。”张永很高兴,自己总算没被皇帝遗忘,居然派人来送行。

    此时德胜门已经奉命开启,沈溪原本正要纵马往西大营而去,此时也不得不停下来,看看来者是谁。

    等马文升从马车上下来,沈溪略微有些诧异。

    自家里出发的时候,沈溪就已得到兵部通知,说是朝廷特别给他加派八百头牲畜,说这是朝廷“特许”,他猜想事情可能跟马文升有关。

    太仆寺听命于兵部,如今兵部尚书刘大夏人在西北,能一次调拨八百头牲畜之人,纵观满京城,除了马文升也没谁了。

    沈溪连忙翻身下马,迎上前见礼,恭敬地道:“马尚书。”

    马文升摆摆手,没有拘泥于礼节,直接说道:“沈溪,老朽今日前来特为你送行。”

    马文升不但人到了,还带了酒水来,正可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沈溪感动莫名,因为满朝上下前来饯别的只有马文升,别人根本就不当他是回事……八月十五当晚接受皇命后,沈溪没有跟谢迁进行任何沟通,谢迁也没趁他出城前的最后时光跟他解释一下。

    吏部尚书亲自为沈溪敬酒,这酒怎么都要喝。

    马文升帮他获得八百头牲畜,这些牲畜对于骑兵作战没多大作用,但有了这八百头牲畜,军粮物资运送的速度就会加快,行军速度因此得以提高,为他统率的部队带来更高的机动性。

    甚至沈溪设想过若困守孤城,可以将这八百头牲畜宰了充饥,怎么说都是一笔不小的馈赠。

    说是践行酒,但酒水寡淡,沈溪喝过后感觉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马文升将酒杯放下,道:“这里有些日常行军策略,还有过去几年西北路况指引,你都拿去,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马文升让仆从拿过来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放着许多书卷卷轴,因为太多太复杂,就算对沈溪行军有所帮助,眼下他也不会打开来仔细查看。沈溪行礼:“多谢马尚书,学生这就告辞!”

    “嗯。”

    马文升点了点头,最后嘱咐一句,“西北之战,在于求稳,切不可轻兵冒进,延绥能收回固然是好,若力不能及,不妨待三月后,北夷必不会恋战!去吧!”

    说的这些,也就是沈溪之前所想,鞑靼人不太可能在冬天持续用兵,因为小冰河期的北方,冰天雪地,不管是草原还是华北平原,基本如此,很容易被大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打败仗,同时鞑靼后方也不是那么安稳。

    草原上弱肉强食,此消彼长,本来鞑靼人就在内斗中,他们还得防备兀良哈、瓦剌等部族偷袭,鞑靼人选择见好就收的可能性很大,沈溪赶赴西北,只要能拖到鞑靼撤兵的那一天,队伍损失也不大,再取得一点战果,甚至是虚报一些战绩,都可以蒙混过关。

    沈溪心想:“这边还没出征,身为吏部尚书的马文升就过来面授机宜,说的还是如何应付朝廷的差事保一条命回来,这节奏不对啊!难道他不应该来劝我为国尽忠吗?”

    沈溪未再多言,拱手行礼后,跨马而上。作为中军主帅,乘坐马车前往军营始终会有损颜面,也不是沈溪非要骑马,等大军出发后,他就准备钻进马车睡觉,毕竟这几天他休息得不怎么好。

    ……

    ……

    军营中,六千兵马点齐。

    说是六千兵马,但其实是三个京营千户所整编人马,还有两千多零散人员,大多为桀骜不驯之辈,同时参杂老弱,这队伍的状况一看就让人失望。

    京营作为京畿戍卫军队,成化、弘治年间老化和疲弱程度非常明显。

    本来老兵到了三十岁,就必须要将自己的京营资格传到自己的子侄头上,这跟大明军户制度基本一脉相承,但因军中**严重,使得很多老弱病残继续留在军中,这些人领着朝廷的俸禄,而让年轻人去务工、务农养家糊口,变相削弱了大明军队的战斗力。

    沈溪没时间去检查张鹤龄给他配备的六千兵马究竟有几分战力,他只知道,这六千兵马的数目应该不会少,毕竟没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那是要杀头的。

    此外就是运送粮草和物资的民夫,按照一人一马的配置计算,应该有两千之数,整个队伍加起来应该有八千人。

    但这八千人,并不足以让沈溪鼓起勇气,因为光是沈溪知道鞑靼人本次南侵的兵马数量就有五六万,就算他一路上收拾残兵,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凑出一支可以跟鞑靼人正面交战的军队。

    除非是他准备过了居庸关之后,随便找座城池一头扎进去,鞑靼人不撤他就不继续西进,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他马上会被朝廷弹劾。

    即便根据马文升所说,面对鞑靼人时可以消极避战,也是他领兵过了宣府、大同,靠近三边时方可实施,如此就算跟鞑靼人发生小规模的战斗,也可以跟朝廷上报“大捷”。

    以前朱晖、秦纮等人便做过这种事,朝廷就算知晓有虚报功劳的成分,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朝廷需要对天下万民交待,需要用西北大捷来为皇帝和朝廷立威,让天下人觉得大明无人可撼动。

    若皇帝和朝廷跟这些虚报功劳的人斤斤计较,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殊为不智。

    出京城往援西北三边之地,通常走居庸关出内长城,再经怀来、宣府、天镇、阳和,抵达大同。

    沈溪不敢去想到大同以后往西应该怎么走,因为这前半段路大部分都沿着长城一线,可说是风声鹤唳,一路都可能遇到鞑靼人。

    这条路基本上便是当初明英宗御驾亲征的路线,明英宗亲率几十万兵马最后都无法返回居庸关,他沈溪只率领八千老弱,在外面走一圈想回来纯属奢求。

    与之前几次出征,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女眷陪同不同,这次沈溪出征是彻底的孤家寡人,身边的亲卫乃是五军都督府指派,京营兵马又是出了名的难缠,张氏兄弟给他制造不少麻烦,手底下这些个把总、指挥、领队官等等,一个个对他连最基本的敬意都欠奉。

    沈溪甚至觉得,这些人出了居庸关后就会作鸟兽散,因为这些人没一个是准备去跟鞑靼人拼命的。

    随着大军离京城越来越远,军中将士几乎一片哀嚎,行军速度非常缓慢,按照这速度,光是出个居庸关就得用个五六天。

    不过,也就居庸关到京城这段路还算安稳,一群京营兵这会儿就好像是待宰羔羊,行事拖拉,无精打采,沈溪对此并无良策。

    甚至沈溪自己,在出征最初这几天时间里,都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态度,似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

    身边没有熟人,平日能调动的就是身边几个亲卫,白天躺在马车上睡觉,晚上则在中军大帐点着蜡烛熬到深夜。

    前途一无所知,背后则是各种皇命难违,所以不管怎么样,队伍还是得继续向前。

    朝廷给沈溪的压力不小,似乎就指望沈溪率领这六千兵马前去拯救西北战事。但明明西北之地有大明将士超过二十万,这么多的兵员,单兵作战能力也远超沈溪所率京营官兵,沈溪实在想不通自己能成为救世主的理由。

    ……

    ……

    八月二十一,一行终于抵达居庸关。

    在赶赴边关的这段路程并没见到什么从前线上败退下来的残兵,倒是逃难百姓不少,再加上秋雨连绵,道路非常不好走。

    沈溪知道,出了居庸关随时准备跟鞑靼人正面交锋,能在关内多停留一日,就多一天给鞑靼人撤走的机会。

    “大人,您看这出征有些时日了,将士们想问,到底几时发犒赏?打仗之前,心里没点儿底气,到底是没多少人愿意拼命啊!”

    临近居庸关,中下层军官发现沈溪这边没有打算给士兵发钱,于是有人主动来跟沈溪讨要。

    这群京营兵的意图十分明显,利用沈溪不懂行军打仗的规矩,以为要在战前下发一些犒赏刺激军心士气,等领了银子,就可以跟沈溪推搪敷衍,过了居庸关便一哄而散,大不了回头说沈溪战败后队伍被冲垮,并非是主动当逃兵,这样就可以躲过被砍头的厄运。

    军中法不责众这条还是有道理的,如果全军将士都当了逃兵,那只能当作打败仗,而不能归咎于一两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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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讨厌冬天,早上起来基本要中午了,下午两章,晚上一章,再想码出第四章好艰难!

    嗯,今天还有一章,但苦逼地又得到十点过才能更新,天子弱弱地求下订阅和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五章 关心则乱(第三更)

    八月十九,京城,建昌侯府。

    张延龄正在欣赏别人孝敬的财物,足有四大箱,价值三千两白银。

    “……侯爷,您看,这都是给您的孝敬,如今京城戒严,京营上下可都在看着您哪,若您能在陛下面前多提一句,那或许便……高升。侯爷,这才是第一批,后续还有孝敬陆续奉上,只求您不嫌弃……”

    张延龄是大明第一蛀虫,他收受的孝敬,每年都有好几万两,若是遇上从负责的差事中的贪墨所得,甚至达到十万两之巨。

    “很好。”

    张延龄对送上门的财物,就只有这两个字的简单评价,但在那些京营将领心中,却觉得这是获得张延龄的认可。

    “侯爷,如今京师戒严,城门各处都有商贾,想将城外货物运进来,可城门戒备森严,即便偶尔开放城门,所收城门税也太重,那些商贾想孝敬两位侯爷,求您能行个方便,您看……”

    张延龄冷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些礼物,不仅想求升官,还想让本侯公然违背陛下旨意,乱我大明法纪?”

    “没有没有,侯爷您误会了,我等绝无此意,这不是过来跟您商议么?侯爷请尽管放心,这些商贾送进京城的不过是一些城中稀缺的货物,本来京城有些连通城外的密道,可以送货进城,但您也知道那纯属杯水车薪。”

    “如今城中物价飞涨,百姓皆怨声载道,那些商贾看重侯爷为国为民,知道侯爷体恤百姓,所以想……平抑一下京城的物价吗?”

    张延龄眯着眼问道:“真是如此?”

    “正是正是,那些商贾苦于没有门路,让小人征求一下侯爷的意思,若侯爷准允,他们不但会将货物收入的三成贡献给侯爷……不是,是贡献给朝廷,让京营官兵跟着沾沾光,为国效命,回头还有些歌女和舞女送到府中,都出自江南之地,钟灵毓秀,知道侯爷最是欣赏江南女子的温婉多情。”

    “嗯。”

    张延龄听到这里,满意地点点头,“为国为民的事情,本侯还是愿意出手相助的,这城中物价,也的确涨得厉害了些,若不能平抑物价,百姓闹出事端来,本侯如何跟陛下交待?你说是不是?”

    “侯爷说的极是,侯爷,那小的回头就跟城门卫的人交待,准允他们在半夜后开启城门,放行部分货物,您……”

    张延龄道:“一定要找人盯紧了,莫让鞑靼人趁机混进城来!”

    “侯爷多虑了……试想一下,鞑靼人如今连居庸关都没进来,如何能杀到京师城下?就算杀进来,京师有数十万兵马守备,难道还怕区区几个鞑靼骑兵?这城门外,可有护城河保护呢!”

    张延龄本来担心鞑靼人趁机攻城,那他就成了大明罪人,为一己私利而令京城失守,这责任他可背不起。

    但想了想属官所说的话,张延龄便释然了,鞑靼人怎可能杀进京师?在他看来,鞑靼人在关外自然来去自如,但要说杀进内长城,未免太过痴心妄想,根本就不必有这无谓的担心。

    只是张延龄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鞑靼人的细作。如今京师戒严,城中没有鞑靼人的眼线,他们很难调查大明朝廷的动向,但若城中多了一些鞑靼人的探子,就能通过进出城门的“商贾”之口将消息传递出去,京师一举一动都会暴露。

    这会儿张延龄只是顾着一己私利,根本就不考虑鞑靼人的问题,心中所想也都是那盆满钵满的银两,还有从江南送来的美女。

    张延龄点头笑道:“说的是,姓沈的小子,不刚领兵往居庸关去么?算算日子,这几天就该出关了,西北之地又多了一些送死垫背之人,京师还是很安全的!”

    “侯爷说的是,那姓沈的小子不识好歹,敢不给侯爷您面子,去西北那是他自找苦吃,这一趟必然是有去无回。侯爷不收拾这小子,鞑靼人也会帮您解决他。侯爷,这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意思,是小的孝敬您的,请侯爷笑纳……”

    ……

    ……

    国难当头,张延龄只想怎么发战争财,京师戒严给他带来发财的大好机会。

    张延龄不但瞒着朝廷,连兄长张鹤龄也都蒙在鼓中。

    相对来说,张鹤龄为人要谨慎许多,不会在这种国家危难的关头铤而走险,而张延龄则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之人,根本就没意识到其中的风险。

    东宫内,朱厚照这几天都在生闷气。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通过新渠道出宫一次,顺利找到沈溪的府邸,本寄希望于沈溪身上,自己能跟着去西北打仗,完成建功立业的梦想,但谁知沈溪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不但让他知道自己所学武功都是扯淡,还让他知道自己微不足道。

    这对朱厚照来说,打击巨大,这令他世界观几乎都快崩塌了。

    “沈先生狗眼看人低,我怎么就不行?分明是他自己胆小怕事,怕被父皇责罚,所以不敢带我去西北。如果他死在西北,我倒是肯原谅他,说明他没骗我,但若他在西北立下大功,甚至跟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那我一辈子都……”

    “哼哼,要是他把鞑靼人打痛了,可能鞑靼人几代人都缓不过气来,他把我的功劳给占了,我上哪儿去封狼居胥?对,不可原谅!”

    个人英雄主义,是深植于朱厚照骨子里的东西,他不适合当一个君王,反倒适合作一个冒险家,他沉迷逸乐之心非常重,在他心目中,就是好吃好玩,能够装逼打脸逞英雄,让别人都在意他……

    历史上的朱厚照,的确达成心愿,甚至做得很好,只是他的本职工作,当一个为国为民造福苍生的皇帝,却是非常的不称职。

    京师戒严,皇宫宫禁也加强,此时朱厚照再想出宫已不可能,况且这会儿他也没了出宫的兴致……除了沈溪能带他去西北完成宏愿外,别人都没这能力,现在沈溪都已经离开京城,他再去追赶也来不及了。

    朱厚照每天的任务便是上课,皇帝和皇后虽然自己无心照顾自己的儿子,但东宫讲官们还是恪尽职守,尽心教导熊孩子学问。

    八月十九这天,朱厚照正在上课,突然获悉一个“噩耗”,他的母亲张皇后正在坤宁宫侧室分娩。

    在这个生长困难的年代,对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能有个弟弟妹妹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意味着自己以后有了帮手。但朱厚照则显得很自私,他生怕老娘生个儿子出来跟他抢皇位,所以他极不情愿自己有个弟弟,甚至连妹妹他也不喜欢,因为那会分薄了老爹老娘对他的宠爱。

    逢九上的是《二十一史》的课,讲课的是靳贵。

    虽然靳贵尽量让自己的课生动有趣,但朱厚照根本就听不进去,因为靳贵所讲内容很多属于老生常谈,朱厚照虽然背不下《二十一史》原文的内容,但对那些人物和史料则基本上都清楚。

    全因当初沈溪教得通俗易懂,虽然时间过去近两年,但仍旧深深地根植于熊孩子在脑海中。

    老娘生孩子,朱厚照这边最为紧张,就好像他的妃子要生儿子一样,但其实这个时候他连个储妃都没有,平日被他戏弄的小宫女,并未见哪个怀孕,甚至这会儿去了哪里他也漠不关心。

    身在帝王家,大部分人都跟熊孩子一样薄情寡义,能像他老爹朱祐樘一样,一心一意对待妻子的皇帝,那是绝无仅有。

    在朱厚照焦虑不安中,下午的课终于上完,朱厚照还没给先生行礼,就直接放下书本往撷芳殿外跑去,目标直指坤宁宫。

    “太子殿下,您这是……往何处去?”东宫常侍张苑赶紧追了出去,在其余太监的帮忙下,将朱厚照给拦下。

    “混账!”朱厚照怒斥,“本宫要去见母后……现在母后要生孩子,我关心一下,过去看看都不行吗?”

    张苑苦着脸道:“太子殿下,您……不能随便出寝殿,您忘了陛下曾交待,没有传召,您不能擅自离开?前几天下午你又莫名其妙跟我们玩躲迷藏,虽然后来主动出来了,但也把我们吓得不轻,以后切不可如此。”

    “太子殿下请稍安勿躁,若皇后成功分娩,会第一时间派人过来通传。”

    “胡说八道,母后生下孩子,应该通知父皇,怎么可能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本宫?你们让开,再不走,本宫让人将你们拖出去打板子!”朱厚照继续发出威胁。

    但朱厚照的威胁此时失去应有的效力,因为朱厚照经常跑出撷芳殿,朱祐樘对此很生气,特别交待要看好太子,否则就要法办。

    索性左右都是挨打,而朱厚照的威胁,却是让东宫的太监自己打自己的同伴,总有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而皇帝那边则是让宫中侍卫来打,那可是动真格的,孰轻孰重他们自然要先掂量一下。

    “殿下,您无论如何都得回去!”

    张苑说什么都不肯让路,因为他自己被打怕了,进宫有五六年了,屁股没少挨揍,东宫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安宁之所,皇帝可能打,皇后可能打,连太子也可能打,顺得哥情失嫂意,总有看他不顺眼的。

    朱厚照气愤不已,但却没任何办法,最终还是在一群太监簇拥之下回到撷芳殿,谁想还没等他坐下,就见有个小宫女过来传话,道:“太子殿下,皇上传召您前往坤宁宫!”

    “生了?母子平安,还是保住大的没保住小的?生的是男是女?”

    朱厚照一脸关切地问话,把那小宫女给问懵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喂,问你话呢,快回答,母后那边到底怎样了?”

    “奴婢……奴婢没进去,不知道,请殿下恕罪!”

    宫女一问三不知,只能磕头请罪,在宫女看来,太子就是毒蛇猛兽的代名词,谁碰上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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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五六章 也是极好的

    这段时间朝廷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西北战事上,西北有任何风吹草动传来,都会令朱祐樘茶饭不思。

    本来弘治皇帝就大病初愈,身子骨虚弱,每天休息时间超过六个时辰,剩下六个时辰,他少有精力去查看奏本,基本都是让司礼监直接将内阁票拟后呈奏上来的奏本朱批,只有极少涉及到地方天灾**的奏本能呈递到他面前。

    朱祐樘吃住都在乾清宫,但这天是张皇后分娩的日子,自中午妻子羊水破裂后,他就一滞留坤宁宫正殿,迫切地想知道自己能否添个儿子。

    “列祖列宗保佑,一定要是个皇子,如此我大明的基业方可稳固,朕即便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朱祐樘生平最大的遗憾,不是在治国上没有建树,无论是朝廷还是平民百姓,对弘治帝治国都颇多褒奖,连他也觉得自己是明君圣主,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儿子,令未来皇位传承存在变数。

    本来朱祐樘可以多纳妃嫔,但或许是他与张皇后是患难夫妻,再加上彼此尊重,张皇后在后宫又极为强势,夫妻间便逐渐达成一种默契,就算朱祐樘有过别的女人,但都没有赐予名分,到最后只有张皇后一个妻子。

    在二皇子和长公主相继病殁后,朱祐樘身体大不如前,时隔多年,张皇后终于再次身怀六甲,朱祐樘对此期望颇高。

    “陛下,您多休息,皇后那边……并无大碍!”

    萧敬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乃是朱祐樘身边最信任之人,此时他见朱祐樘心急如焚,心中体恤皇帝,连忙上前劝解。

    朱祐樘一摆手:“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尚未有消息,实在让朕煎熬……萧公公,你去问问,究竟怎样了?”

    女人分娩,丈夫不能陪在一旁,无论是皇家还是寻常百姓都是这个规矩,朱祐樘就算再担心,也不能进去打搅妻子生产。听着侧室那边音讯全无,朱祐樘在坤宁宫寝殿坐立难安,精神压力增大,身体不由微微颤抖。

    “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您不用太过担心!”

    萧敬说完一路小跑出了坤宁宫,往侧室方向去了。

    侧室内,此时聚拢很多人,既有接生婆,又有宫女忙活着送热水、毛巾和各种分娩所用之物,一片忙碌景象。

    萧敬进入外厅不久,很快有女官出来将皇后的情况详细奏报:“……萧公公,皇后这会儿晕过去了!”

    “啊?”

    萧敬大惊失色,“皇后……怎会晕厥?快……快想办法!”

    “太医已入内诊治,皇后娘娘难产,萧公公要不要去跟陛下说明?”女官是宫中的老宫女,熟知女人分娩的一些事,欲言又止,看情况似乎是想提出“保大还是保小”这一棘手的问题。

    当然常年形成的宫廷斗争的智慧,女官断然不敢如此说,因为皇帝可不会作出此等两难的选择……给皇帝出难题是纯属自找麻烦。

    萧敬怒道:“还等什么,快进去服侍皇后,无论如何,皇后和腹中的胎儿一定不能出问题,否则坤宁宫上下,一个都活不了!”

    女宫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退下。

    萧敬进寝室看了一眼,老太医正隔着厚厚的纱帐给张皇后诊脉,看太医满头大汗的模样,便知张皇后的情况不是很好。萧敬不敢回正殿,他怕如此回禀,朱祐樘会急出什么毛病来,毕竟朱祐樘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苦苦等候。

    一直等了一炷香时间,张皇后才幽幽醒转,虽然孩子尚未诞生,但萧敬却稍微松了口气,只要张皇后清醒,那他就可以回去禀告。

    回到正殿,萧敬将大致情况一说,朱祐樘一拍桌案:“没用的东西,皇后并非是头胎,不是说顺产的吗?怎会如此?咳咳咳咳……”

    龙颜大怒之下,朱祐樘剧烈咳嗽,萧敬赶紧过去帮朱祐樘理顺气息。

    朱祐樘心中记挂,不自觉间竟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个人竟然呜咽起来。

    身为天子,居然因担心妻儿的安危而哭泣,让萧敬看了特别感怀。在萧敬眼中,皇帝就好像是他的孩子,朱祐樘在他见证下逐渐从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子变成独当一面的太子,继承帝位后一路励精图治走到今天。

    “陛下,您毋须担心,皇后娘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小皇子,一定会平安无事!”萧敬安慰道。

    “一定是朕对上苍的要求太多,连上苍也觉得朕贪得无厌,如今皇后能有龙种,生下儿女都好,朕不求一定强求是皇子了!”

    朱祐樘哭泣后,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口中虽然说对生儿生女并无奢求,但心中还是无比期待是个儿子。

    说这话,其实只是他祈求上苍怜悯。

    朱祐樘话说完不久,突然有女官快速跑了进来,甚至未经通报,朱祐樘的心登时悬了起来,不顾质问女官的无礼,喝问:“皇后和朕的皇儿如何?”

    “陛下,皇后已……顺利产下……”

    女官说了半截,不敢再往下说。

    萧敬心中“咯噔”一下,女官不敢造次,既然说“顺利”,那应该是母子或者母女平安,但见女官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生下的并非皇子。

    朱祐樘又咳嗽两声,道:“说清楚!”

    “回陛下,皇后诞下的是……公主!”女官终于把实情说了出来。

    朱祐樘整个人瘫坐在那儿,连直起腰身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整个人毫无精神。

    朱祐樘激动的情绪原本已平复下来,但此时却忍不住痛哭流涕:“为何上苍要如此薄待朕,是朕这些年未曾祭拜天地,还是朕没有安抚万民?朕只是希望多一个皇子,能令大明江山稳固,这难道有错吗?”

    “皇上,请保重龙体!”

    萧敬在旁边苦苦劝解,他自己却跟着泪如雨下。

    朱祐樘随手将脸上的眼泪一抹,道:“萧公公,扶朕去侧室看看皇后,皇后为朕诞下公主,这一切并非是她的错!”

    等朱祐樘从软榻上下来,才突然想起什么,道,“派人去知会太子,让太子过来,朕有些想他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朱厚照不听管教,做了很多让朱祐樘心情不愉快之事,朱祐樘对儿子的态度极为冷淡。

    尤其皇后临近分娩,朱佑樘更是将所有期待都放在怀孕的妻子身上,现在知道张皇后诞下的是公主,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想再要个孩子不知要等多久,所以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长子朱厚照身上。

    ……

    ……

    此时此刻的朱厚照,心中极为不爽,因为他知道老娘行将分娩却不能第一时间得知自己多了个弟弟还是妹妹。

    前往坤宁宫的路上,朱厚照小声嘀咕:“……是公主的话,倒还好,嘿嘿,小姑娘家都挺好玩的,我可以欺负她,让她叫我哥哥,有好吃的给她吃,长大了给她找个驸马……不过似乎还需要好久哦,指不定中途夭折了呢?”

    “如果是个皇子的话,那就不好玩了,万一他以后抢我的太子之位怎么办?父皇一直说我不争气,如果父皇将我的太子之位废黜,将这个皇子立为太子,我就……对,我就去找沈先生,还有舅舅,让他们帮我造反,来个玄武门之变!哼!看你还敢抢我的皇位!”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玄武门之变是二弟抢了大哥的皇位,万一他以后也有一群人支持,搞个玄武门之变把我杀了,他自己当皇帝该怎么办?大舅和二舅也是他的舅舅,两个舅舅平日对我并不是很好,万一他们觉得让这小崽子当皇帝更合适呢?不行不行,我要及早防备!”

    朱厚照已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稚子,如今的他已经有了危机意识,从最开始他就把自己可能出现的弟弟当作假想敌,甚至还用沈溪教给他一些简单的概率学推算,得出的结论是“母后腹中的皇子一定活不到成年”,当然他推算的逻辑基本是错的。

    张苑等人陪同朱厚照抵达坤宁宫外,朱厚照往正殿里探头看了看,里面只有宫女,连个太监都见不到,更别说是他老爹老娘了。

    “人呢?”

    朱厚照心中一阵疑惑。

    “太子殿下,您来了!”

    萧敬奉命出来迎接太子,当他见到生龙活虎的朱厚照时,心里非常欣慰,毕竟太子健健康康,只要太子平安无事,在他看来便是大明之福,皇位正统继承人健在,就不会涉及皇嗣传承的问题。

    如今太子已经慢慢长大成人,要不了几年就可以纳妃生子,只要太子有了儿子,这一脉的皇嗣传承就算彻底稳固了。

    朱厚照不耐烦地问道:“萧公公,父皇和母后人呢?”

    “殿下,陛下和皇后在侧室,您随老奴来!”萧敬上前准备牵朱厚照的手,一起往侧室方向去。

    朱厚照一把推开萧敬的手,大声问道:“现在本宫问你,我是多了个……妹妹,还是弟弟?”

    “呃?”

    萧敬这才意识到太子尚不知皇后诞下的胎儿是男是女,面带悲戚之色,回道:“回太子,是公主!”

    “公主,那就是妹妹喽?嘿嘿!”

    朱厚照原本非常担心,但听到这消息后,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真情流露之下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容让萧敬有些看不明白。

    萧敬惊讶地问道:“太子,您……”

    朱厚照清了清嗓子,大大咧咧道:“没什么,本宫听说多了个妹妹,心里开怀,父皇和母后应该是更想要个皇子吧?不过是个公主,也是极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七章 各方反应

    张皇后诞下公主,朱祐樘夫妇俱黯然神伤,偏偏朱厚照笑逐颜开,因为沈溪告诉他的那些兄弟阋墙的惨案终于不会发生,这也从一方面印证了熊孩子之前所作老娘第二个儿子活不到成年的判断,一时间志得意满。

    等朱厚照欢喜过后,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不过谁知道老爹、老娘将来是否还会生儿子?

    “太子殿下,您……快些进去吧,陛下和皇后都在等着您呢。”

    萧敬不明白朱厚照为什么如此开怀,心想或许是太子心宽体胖,有个妹妹就已经很高兴了,弟弟虽然更好但没有也不会强求。

    朱厚照高高兴兴进去见老爹老娘,不过这回他学精明了,没有把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熊孩子心里想的是:“父皇和母后都想要个儿子,若是我表现得很高兴,他们一定以为我幸灾乐祸,我表情就尽量平淡些,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嘿,怎么听起来跟沈先生所写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深藏不露’差不多?”

    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家庭氛围与以往又有所区别。

    朱厚照以前不是没看到过婴孩,这已经是他第二个妹妹,只是上一个妹妹故去得早,那时他才七八岁印象不深,不过他跟沈溪认识也就在他妹妹病故后不久,这会儿他跟沈溪已经很熟稔,一晃眼四五年过去了。

    ……

    ……

    紫禁城坤宁宫中,皇后诞下公主,朱祐樘见到妻子和女儿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在这京师戒严、人人自危的时候,朱祐樘准备用皇家的喜事来变成大明朝廷与民同乐的庆典,虽然朱祐樘自己实际上是满腹失望,并没多少欢喜可言。

    外戚张氏兄弟当日老早就得知皇后分娩的消息,他们没被传召入宫,只能留在寿宁侯府等候消息,可日落西山,宫中那边杳无音信,兄弟二人都有些着急。

    张延龄道:“兄长,你说姐姐这次诞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头几次诞子,都是一个多时辰就传消息出来了,可这次……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难道说姐夫那边将我们给遗忘了?”

    “别担心。”

    张鹤龄还算冷静,安慰道,“皇后并非生头胎,如今已是第四胎上,要难产早就遇上了,之前几胎可都平顺得很。估摸这会儿宫中有事,来不及传递消息出来。”

    张延龄面带几分期冀:“大哥,你说这回是不是姐姐诞下皇子,陛下一高兴,先找司礼监和礼部的人商议给皇子赐名的事情,结果将我们给遗忘了?”

    张鹤龄懒得回答。

    宫中本就是最神秘的地方,没哪条规矩说皇后诞子要第一时间通知国舅家的,更何况此时京师尚处于戒严之中。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终于,宫里派来传话的太监,将张皇后诞下公主的事情通知寿宁侯府。

    张氏兄弟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虽是母女平安,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差别实在太大了,甚至可能关系到张氏一门的兴衰。

    历史证明,正是因为张皇后没能生下第二个能活到成年的儿子,才让嘉靖皇帝咸鱼翻身登上宝座,也注定张氏一门的悲剧。

    张鹤龄面上带着黑气坐下,张延龄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显得极为恼怒:“姐姐怎么竟又诞下个女儿?难道就不能争气一些,为陛下再留下龙嗣?”

    张鹤龄厉声喝道:“混账话!这种事,是人力能决定的吗?”

    “那就是上天不公!我张家对朝廷忠心耿耿,是姐夫自己无能,播下的种子不好……外面还有各种传闻,说太子并非姐姐亲生……”

    说到这里,张延龄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禁忌,即便是自己家里人也不能随便议论,转而又找了个攻击目标,“那就怪姓沈的小子,当初皇后诞子的祈福仪式可是他主持的,看来这小子就没想过让我张氏一门安生,指不定在背后捣什么鬼,才令姐姐先是遭遇难产,后又诞下女婴!”

    张鹤龄斥道:“此等事,在府内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之后再言,不怕被人笑话?祈福这等事,岂能作准?”

    “不做准?那姐夫为何还要专门安排人祈福?无论我们信与不信,至少姐夫是信的,宫里不是留着番僧和道士吗?就不能让他们做个法,让姐姐肚子里的女儿变成儿子?”

    张延龄好像被人戳中痛处一样,非要将皇后诞下公主而不是皇子的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去。

    张鹤龄站起身:“此等话,切勿再言,让人准备好贺礼,送进宫去……陛下那边始终需要有个交待,想来短时间内我们无法再进宫见皇后。”

    “这些日子京城戒严,各城门一定要严防死守,之前听闻有中门官把守城门不严,令人夜间通行城门私下易货,此事务必彻查!”

    张延龄脸色稍微变得有些难看,没敢对兄长提及此事就是他幕后主使。

    张延龄心想:“这次我赚取的银子,既不献给陛下,又不分与兄长,全部自己留着,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心知此时朝廷正在西北用兵,国库空虚,一旦被张鹤龄知道此事,张鹤龄一来会让自己停止这种暗地里的交易,保证京师的安全,同时会让他拿出大部分财货上交国库,为天子解燃眉之急。

    这可不是张延龄希望见到的一幕,所以便将银子尽数贪墨,连兄长都不告知。

    ……

    ……

    暮色重重。

    皇宫东南方的文渊阁,谢迁刚从宫门处进来,这天白天他并未在宫中上班,而是晚上到内阁值守。

    谢迁进宫一路上便发现当天宫内气氛与平日迥异,似乎人们来往都更匆忙些,他抓住个太监问了句,才知道这天皇后分娩。

    “这么大的事,我为何不知晓?”谢迁突然发现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居然连皇后分娩的事情都忘了。

    不过,谢迁并未去皇宫內苑询问情况,快步往文渊阁而去。谢迁想的是,当天刘健和李东阳都在文渊阁,二人一直留守宫中,得到的消息一定比他多,到文渊阁去问问李东阳和刘健便能知晓。

    谢迁心道:“这次皇后诞下的一定要是皇子,如此大明基业才能稳固!”

    但凡对大明王朝有责任心的臣子,都希望皇帝子嗣充盈,皇子自然多多益善,至于公主的多寡就完全是锦上添花无关痛痒。

    大明礼教森严,绝对不会出现女性皇储的情况,就算是公主,将来也得嫁人生子。

    等谢迁步入文渊阁内院才发现刘健和李东阳正坐在值房中交谈,看他们沮丧的神情,便知道皇后此番诞子不是什么喜庆事,如此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皇后难产,要么皇后诞下的是公主。

    他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样都碰上了,这会儿公主已经降生,皇帝正在坤宁宫陪皇后,太子也过去了。

    “于乔,看来今晚你要忙活一阵子了。”

    李东阳向谢迁道,“之后司礼监和宗人府的人可能会过来,到时候你应付一下!还有些奏本的票拟,得劳烦你……”

    谢迁打量一下桌上堆砌的奏本,似乎高度比他早晨走的时候高多了,这让他颇为无奈,虽然白天会有大批奏本送到内阁来,但刘健和李东阳两个人的处理速度甚至比不上奏本累积的速度,摆明刘健和李东阳“坑”他,想让他晚上熬夜加班。

    谢迁摇了摇头,道:“一切自有章法,有司各负其责,怎么会有差事到内阁?两位这就要回府了吗?”

    刘健没回话,李东阳道:“时候不早,等了一日消息,皇后难产令宫中气氛压抑,我与刘少傅无心公事,于乔多费心,明早我等再来接替!”

    谢迁更气了。

    皇后难产,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担心到连奏本都不批阅而等我来?分明是找借口偷懒啊!

    皇后生儿子又不是你们生儿子,什么心系国家社稷,根本就是空谈!

    但谢迁没法挽留,一来他在内阁的地位低于刘健和李东阳,三位阁臣中他排最末,被上司摊派公事很正常,而且他知道刘健和李东阳这几年事情不少,一个年老体衰力不能支,一个老来断子绝孙心理出现问题,加上痔疮的顽疾无法久坐,谢迁没心思跟他们计较。

    送走刘健和李东阳,谢迁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本看,却是半点儿写票拟的心情都没有。

    “所有奏本都是陈腔滥调,涉及之事偏偏五花八门,若是沈溪小儿在此,由他来批阅,倒不失为省心之事!”

    谢迁这会儿非常怀念沈溪,有沈溪在,不但不用他动脑,连手都不用动一下,直接就有以他笔迹所成票拟,甚至可以不用审阅,直接可呈递司礼监,上达天听。

    夜幕降临,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来到内阁。萧敬见谢迁脸上愁容不展,以为是为皇后诞下公主而忧心,连忙上前招呼:“谢阁部!”

    “萧公公,您这是……”

    谢迁看到萧敬有些诧异,皇帝添了个女儿,有什么事情会劳烦到内阁的?公主诞生后关于宗谱和祭祀的礼数,主要是由司礼监和宗人府负责,鸿胪寺和太常寺也会从旁辅佐,内阁需要做什么?

    萧敬道:“谢阁部,这是陛下的意思,说是想请……诸位先生为公主赐名!”(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八章 避战(第三更)

    皇家多了个公主,朱厚照添了个妹妹,可这一切,对身在前往榆林卫征途上的沈溪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沈溪在离开京城后,压根儿就没去想过张皇后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的问题,军中之事已令他焦头烂额……沈溪所率六千兵马,还没开到居庸关,军中上下就开始跟他闹情绪讨要犒赏。

    京营兵有个很臭的毛病,就是欺软怕硬,觉得沈溪毛头小子一个,应该没什么带兵经验,每每在沈溪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拿出“你不给犒赏我们就不走”的态度,企图让沈溪屈服,如此犒赏拿到手后,只要一出关他们就可以当逃兵。

    别说沈溪这一路上所带家当都是朝廷抠出来给他的,没有多余的银钱,就算有,他也不打算给。

    大军出征,战场上寸功未得,就想要犒赏,美其名曰鼓舞士气,其实就是要挟,沈溪自问对于驾驭军队有些经验,怎么可能落进这些京营孬兵的圈套?

    “……大人,不是我们非要给您找麻烦,实在是下面的将士不好应付,所以大人还是遂了将士们的心愿,无论多少,先意思一下,待回头立下军功再补上一份,如此面子上也过得去不是?”

    跟随沈溪出征的几位京营把总,其实就是千户,正统十四年京营改制为团营后新出现的官位。这些个把总显得“通情达理”,差点儿就要说,大人您没银钱可以给我们打欠条,我们拿了欠条一拍屁股回京,到您府上讨债去。

    沈溪发觉自己带的不是去打仗的兵,而是带了一群债主,债主们态度坚决,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钱休想让我们挪窝。

    居庸关就在眼前,但我们就是不去,你能奈我何?

    以前沈溪身边总有几个贴心人商量一下,现在他孤家寡人一个,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把总过来请愿,被沈溪直接摆摆手屏退。沈溪没说给,也没说不给,态度是“我很累了,这事押后再谈”。

    居庸关前,沈溪愣是驻兵两日不动,这还是在京城多番催促的情况下所做决定。

    沈溪不急,军中将士更不急了。

    本来这群京营兵就不想去西北送死,现在犒赏没领到手,大军按兵不动罪责在统帅,与他们没有关系。

    原本沈溪想趁着大军休整时,调查一下关外的情况,后来发现知道了也是徒劳,从之前获得的零星情报看,鞑靼人在攻陷榆林卫后,大明各镇边军已全线龟缩于城塞中驻守,偶尔有零星交战那也是以大明边军惨败告终。

    从居庸关到榆林卫这段路,处处都有上报出现鞑靼人的游骑,至于鞑靼人中军在何处,沈溪不知道,也不想搞知道,因为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带兵正面作战,除非他活腻了。

    之前一直跟沈溪强调发犒赏重要性的京营把总胡嵩跃见沈溪不着急,他这样在军中有些资历对未来还有觊觎的军将反倒急了。

    八月二十二当晚,胡嵩跃带了麾下几名指挥和领队官请见沈溪,但沈溪似乎不想跟他多废话,让亲卫守在中军大帐门口,拒不见人。

    胡嵩跃几次三番请见,沈溪被骚扰烦了,终于松了口。

    胡嵩跃终于在中军大帐见到沈溪本人,发现沈溪悠然自得,手上拿着书卷,躺在可折叠的逍遥椅上看书。

    胡嵩跃等几个军中高层早就听说沈溪是个夜猫子,向来的习惯就是晚上熬夜到三更,白天很晚起来,行军途中基本躲在马车里睡大觉。

    “大人,您不准备跟北夷打仗?”

    胡嵩跃虽是团营把总,但只是世袭军户出身,最多识几个字,至于说话则是一股浓重的秦腔,应该是关中过来的。

    京营中有地方轮调兵马,沈溪并不觉得稀奇,他听得懂对方的关中口音,但却不想理会,连书卷都没放下,冷声道:

    “胡将军还是回去早些歇息吧,等过几日,朝廷催促公文下来,本帅再考虑是否出居庸关!”

    “那犒赏……”

    胡嵩跃听沈溪的意思是之后依然会开拔出内长城,立即蹬鼻子上脸,又提出犒赏之事。

    沈溪道:“你们说过了,军中将士没有拿到犒赏,就无与北夷交战之心,既无心,那为什么要出关送死?”

    “这居庸关内暂且安宁,即便有北夷小股马队,那也是形单影只,只需擒杀他十个八个,将首级送回京城便可交差!”

    作为一个皇帝钦命委派的延绥巡抚,手上执掌六千兵马,拥有王命旗牌可以先斩后奏,沈溪居然自己先打起了退堂鼓,这是胡嵩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事情。

    自土木堡之变后,京营兵便少有涉入边关战事,毕竟边军和京营是截然不同的体系,京营兵怕死是知道力不能及,不想做无谓的牺牲,而沈溪作为统军的文臣,也这么怕死,虽在胡嵩跃预想中,但却未料到沈溪会把话说得如此直接。

    就好像避战多么地天经地义,非常光彩似的。

    如果换作以前,胡嵩跃或许会直接斥骂沈溪这种“误国”行为,但现在他自己没那底气,因为他压根儿就未打算跟沈溪去西北闯出什么名堂来。

    “大人,有些事可以转圜一二,军中将士……其实也挺好说话的!”胡嵩跃明显想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大概意思是让沈溪先“意思一下”。

    沈溪抬手制止:“凡事按照规矩来办就好,不给犒赏就不去边关是你们亲口说的,朝廷追责下来自然有本官责任,与尔等无关。指不定十天半个月以后,朝廷便会另派他人来率领兵马,或者将我大军调回京城戍卫,所以……胡将军早些休息,别累着了!”

    胡嵩跃无话可说,悻悻地出了中军大帐,来到外面,不但自己麾下的指挥和领队官迎上前来,别的把总也过来询问情况。

    胡嵩跃将大致情况一说,在场之人皆都恼怒异常。

    沈溪不发犒赏,士兵已有怨言,因为正是他们这些将领先给士兵做出承诺统军主帅会先下发好处,现在没实现,食言的并非是沈溪而是他们。

    “老胡,你说沈军门这是怎么回事?军中运送的钱粮可不少,随便分润点儿,让士兵们有几钱银子傍身,出塞胆气也足一些,岂非好事?”另一个把总刘序说道。

    “跟我说这些顶什么用,跟沈军门说去,沈军门可就在中军大帐里面。”

    胡嵩跃现在想到沈溪就发愁,这是个他对付不了的年轻官员,还是皇帝身边极为宠信之臣,他们不敢随便乱来,只能在暗地里商量对策,应付沈溪“霸权”。

    把总朱烈道:“我看也别理会这沈军门了,他多半是不想出钱,故意跟我们耗着,看看谁先撑不住。连他自己不也说了,朝廷要追责,那是他的责任,与我等何干?现在是他自己不肯带我们出关,最好我们上书朝廷告他一状,把事情坐实,如此就算他回头反咬我们一口,那也没辙!”

    “好!”

    几位把总都很赞同这提议,纷纷回去写密信告沈溪的“御状”,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要告御状必须要走监军太监张永这一关,而张永却似乎对沈溪驻兵居庸关内的做法并未有反对意见。

    少了张永支持,一干军将最多只能发发牢骚,或者继续跟沈溪对着干。想把沈溪的“劣迹”上报,基本没什么机会,除非是走战报的路线,直接送往内阁,可几个千户并非是军中主帅,一切还得听命沈溪。

    朱烈无可奈何之下,发狠话道:“再多留两日,我敢保沈军门一定下令拔寨起营,那时我们不动便可!不见犒赏,居庸关绝对不出,这是规矩,若谁先违背,别说以后没交情可言!”

    ……

    ……

    八月二十三,军中风平浪静。

    八月二十四,沈溪仍旧无下令出兵的打算,反倒是朝廷催促的公函接踵而至,这些公函都被沈溪放到一边。

    八月二十四晚上,军中几个把总和下面的指挥终于忍不住,联合起来到中军大帐找沈溪讨要说法。

    胡嵩跃问道:“大人为何不带兵马出居庸关?”

    沈溪反问:“诸位愿意跟随本官出居庸关与北夷一战?”

    胡嵩跃道:“除非大人先发犒赏!”

    “那就是了,本官没钱给你们,你们就不用出塞去交战,只管在这里守着,等到北夷几时撤了,我们过去接收疆土便可!”沈溪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不是沈溪是文官,还是拥有先斩后奏权利的延绥巡抚这种封疆大吏,在场这些军将非闹哗变不可,但现在他们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沈溪到底能不能得罪?最后的答案自然是……惹不起这沈军门!

    明摆着的事情,天子近臣,跟朝中权贵走得近,就算出事背后也有人兜着,而他们在朝中没有根基,出事后倒霉的一定是他们。

    朱烈问道:“沈军门,这北夷不知几时退却,若朝廷追究我等怠慢军机之罪,当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若朝廷追究,就算要杀头,那也是本官的事情,尔等最多挨一顿板子,养好伤又是一条好汉,总比出居庸关送死强。这会儿三边和大同、宣府的将士指不定如何羡慕我们……从明日开始,未来十几天内,多接收些残兵败寇就是!”

    沈溪简简单单就将之后一段时间的差事安排下来。

    胡嵩跃气冲冲地说道:“大人气度非凡,我等佩服,不过大人还是先掂量清楚,如今拿出一点钱来犒赏三军,就能令全军上下为您卖命,何必要在这里坐吃山空?据末将所知,军中钱粮并不能支撑多少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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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更到!

    憋屈啊,怎么写每天都只能出三章,天子也是醉了,希望明天能早点儿起来,给自己和大家一个惊喜!弱弱地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九章 雄关(第一更)

    八月下旬,即便居庸关内外一片秋雨绵连,但天气到底不是很冷,正是鞑靼人在大明国土上恣意纵横、劫掠最为厉害的时候。

    这会儿出居庸关,沈溪所率兵马,本身就没有多少战斗力,军中倒是有一些火铳,但连一门佛郎机炮都没有,遇到鞑靼骑兵袭击,只需五六百鞑靼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将散乱的队伍冲垮。

    民族责任什么的,沈溪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就算提着脑袋上战场,也要让自己死得有价值些,直接当鞑靼铁骑刀下亡魂之事他可不干不出来。

    再者说了,人死了,队伍被冲散,什么家国情怀都是扯淡,沈溪自认带兵往西北就是送死,但他还是希望能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沈溪没有心思理会胡嵩跃等人,这些人就是贪财怕死。

    沈溪心想,既然你们想跟我对着干,还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逼我就范,那我就先硬扛着,不磨去尔等棱角就带着上战场,纯属给鞑靼人送菜。

    沈溪摒退胡嵩跃等人,张永满怀忧虑过来见沈溪。

    沈溪不着急带兵出居庸关,张永作为监军有些为难。

    “沈大人,您看这都到居庸关下几日了,虽说近来天气不是那么好,一场秋雨一场寒,但若再不出居庸关,任由北夷在关外胡作非为,陛下追究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啊!”

    张永对于沈溪这种畏缩不前的举动还是非常欣赏和支持的,因为这样就不用上战场送死了。但他发愁的是朝廷交代的差事没法完成,沈溪在这儿磨洋工,他作为监军,不能不加理会。

    沈溪笑着问道:“那以张公公之意,应该马上带兵出关?”

    张永轻叹:“军中这状况,咱家也看在眼中,那些个京营兵眼高于顶,知道是往西北拼命,谁愿意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玩,遇到北夷必然崩溃!倒不若……让咱家给陛下写道密折,告诉陛下这边发生了什么,让陛下狠狠惩治一下那些不听话的兵痞?”

    沈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会儿他看出来了,张永看似老实本分,但其实狡猾多端,他也不想出关送死,但这么原地驻扎,总需要找一个理由。

    既然胡嵩跃等几个军将正在跟沈溪这个主帅闹,张永就想借机把责任归到这些个将领身上,密折一来一回需要三五日,出征大军便能在居庸关内多驻扎几日,脑袋又能在脖子上多安生几天。

    “不必了。”

    沈溪道,“若我所料不差,这几日,居庸关外或许就会有麻烦,一两日内我等就要进驻居庸关,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永惊讶地问道:“莫不是沈大人得知什么消息?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居庸关不是很安全吗,几时……也罢,领兵打仗,那是沈大人之事,不用跟咱家解说,咱家在军中纯粹是给沈大人凑数的,您不必将咱家的话放在心上!”

    张永说完高高兴兴走了,他听说马上可以屯兵居庸关,这比驻扎关内更加安稳,自然满怀喜悦。

    张永脑子灵光,他在出京城前就设想过西北这一战怎么才能保住性命,最稳妥的做法便是仗一开始,就让沈溪驻兵在某座城池,偶尔出去跟鞑靼人的骑兵交锋一下,赚三五人头回来,如此就能跟朝廷交待,不至于被朝廷说成是无所作为,他自己也躲在城池里不至于为小命提心吊胆。

    张永原本发愁怎么跟沈溪说,现在沈溪主动提出要陈兵居庸关,这跟他的预期不谋而合。

    果然,八月二十五,就在胡嵩跃等人见过沈溪的第二天,有情报传来,说是鞑靼人的哨探已经在居庸关外出现,居庸关告急。

    沈溪屯兵在距离居庸关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要马上进驻居庸关。

    胡嵩跃和京营那些不识相的孬兵,这会儿也没了之前“不给钱就不走”的勇气,因为他们清楚一点,如果不马上进居庸关,居庸关一旦有个什么好歹,他们罪责难逃,家中的妻儿老小都会跟着倒霉。

    驻兵居庸关下,眼睁睁看着雄关失陷而不加驰援,朝廷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不是治一个沈溪的罪就万事大吉,他们都要遭殃。

    而且,鞑靼人威胁居庸关,等于是威胁到这一路六千京营人马的安全。每个人都明白,关内并不安全。

    几十年前同为蒙元余孽的瓦剌人便成功叩关而入,一旦居庸关破,他们连当逃兵的机会都没有,不如先行驻兵居庸关,再慢慢跟沈溪谈犒赏的问题。

    当天上午辰时兵马便起行,到下午未时,六千京营兵马带着粮草辎重进到居庸关关沟。

    士兵们在荒山野岭里露宿几日,又是恰逢秋雨连绵大幅度降温的时候,进到居庸关内整个人终于踏实下来。

    京营兵懒散的风气历来便非常严重,当天一群孬兵好似回到京师的大营一般,在扎营和歇宿时吵得个不亦乐乎。

    ……

    ……

    居庸关地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它有南北两个关口,南名“南口”,北称“八达岭”。

    居庸关两旁山势雄奇,中间有长达三十多里的溪谷,俗称“关沟”,居庸关便横跨于关沟之上。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燕国就要扼控此口,时称“居庸塞”,汉朝时,居庸关城已颇具规模,南北朝时,关城建筑与长城连在了一起。

    此后历唐、辽、金、元数朝,居庸峡谷都有关城之设。

    元代时,居庸关是大都通往上都的重要交通大道,皇帝经常从此路过,在关内设有行宫、寺院、花园等建筑,这些建筑一直留到大明朝。

    明初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修筑居庸关城:“跨两山,周一十三里,高四丈二尺”。此后永乐和宣德两朝曾大规模扩建,到英宗御驾亲征时,英宗便是从居庸关北上,一路到大同,撤返到距离居庸关不到百里的土木堡,兵败饮恨。

    明代宗继位后,景泰年间又将关城扩大加固,设水陆两道门,南北关门外都筑有瓮城,防备瓦剌人去而复返,自此后便形成自北而南由岔道城、居庸外镇、上关城、中关城、南口五道防线的居庸关防御体系。

    居庸关中关城是主关口所在,隆庆卫负责镇守,隶属于后军都督府。

    沈溪曾在之前运炮去西北时,路过居庸关,当时他抱着轻松的心态,毕竟那会儿鞑靼人尚未大举入侵中原腹地,但这次再来,延绥镇已然失守,鞑靼人在内长城到外长城这片空旷区域横行无忌。

    居庸关是内长城镇守京畿的最重要一道门户,沈溪领兵抵达居庸关,意味着他正式登上大明与鞑靼人交战的“第一线”。

    进关城后,沈溪首先要见的是隆庆卫指挥使。

    此番沈溪是以新任延绥巡抚的身份领兵路经居庸关,本身对隆庆卫并无直接统调关系,但皇帝给了他收拢沿线残军和便宜行事的权力,再加上他是文臣领兵,带有钦差性质,如此沈溪就算不能直接调命隆庆卫的将士听令行事,也有权力将卫指挥使叫来,商议一番用兵大计,让隆庆卫“配合”军事行动。

    隆庆卫指挥使李频亲自到京营兵驻扎的营地觐见沈溪。

    虽然李频身居要职,在居庸关关防中地位很高,甚至在西北开战后便挂上总兵官头衔,可以调遣居庸关周边卫所兵马,但当他面对沈溪这样一个正二品右都御史、延绥巡抚时,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大明西北边防体系中,三边总督所行乃“兵马大元帅”权限,而延绥巡抚一向是三边总督的副官,在战时相当于负责后勤补给的副元帅。

    沈溪临危受命前来拯救西北危局,之前在东南平匪,不是皇帝临时起意征调,早有培养和锻炼之意。

    综合方方面面的情况,沈溪在战时地位相当高,李频见到沈溪后,赶紧单膝下跪行礼,令旁边几名京营把总看了无比的诧异。

    胡嵩跃等人一向眼高于顶,觉得沈溪“不过如此”。

    就算沈溪为延绥巡抚地位尊崇,但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何德何能让我们听命于他?

    但在西北边军中,沈溪的名头相当响亮。

    弘治十三年明朝与鞑靼一战,沈溪在西北助刘大夏力挽狂澜,此事虽然在两三年后方为弘治皇帝所知,但在西北三边以及大同、宣府等镇将领中间,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沈溪以牛车运炮破鞑靼数万雄师的事迹,早在这些世袭的军将中流传,而且传闻永远比现实玄乎,在这些个边关将领眼中,沈溪是当代诸葛亮,用兵如神,没人敢轻视。

    沈溪对于李频的恭维,没太当回事。

    闽粤两省的都指挥使李彻和常岚的官位比李频还要大,对他的恭维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都没觉得有多荣幸。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从文武并重逐步变成文臣统兵,武将地位逐步变得低下。更何况沈溪乃封疆大吏,挂正二品右都御史衔,算是顶级文臣,虽然这只是虚衔,但足以吓唬一大批人。

    “李将军不必多礼,本官前来西北,乃是奉皇命平北夷之患,公事公办即可。”沈溪语气中带着一股威严。

    胡嵩跃等人暗中不屑,李频乃是配总兵衔的居庸关守将,麾下掌握上万兵马,仅仅直属的就有五个千户所,能受得了这么无礼的话?

    却未料李频毕恭毕敬地道:“大人能驾临居庸关,实乃我等荣幸。末将在关防衙门为大人设宴,不知大人……是否肯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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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〇章 五体投地(第二更)

    胡嵩跃等人在沈溪面前谈条件,大肆要挟,对沈溪根本就没多少敬意可言,但现在到了京师防备重中之重的居庸关,碰上隆庆卫指挥使李频,结果李频对沈溪的恭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让胡嵩跃、刘序和朱烈等几名将领目瞪口呆。

    他们只能认为,李频是不知礼义廉耻、只知道巴结文臣的谄媚小人,心中对李频多了几分鄙夷。

    沈溪面对饮宴的邀请,不为所动:“如今北夷兵临城下,关隘周边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宴席就免了吧……请李总兵将居庸关周边州府战报,一概拿来,本官要连夜查看!”

    李频赞叹不已:“大人为国尽忠,废寝忘食,实乃我大明股肱之臣,末将佩服之至。末将这就回去差人,将这几月居庸关周边州府情报一并给大人送来……大人请稍候!”

    沈溪没过多废话,只是摆了摆手,李频便识趣地告退。

    见李频退出中军大帐,胡嵩跃问道:“大人,之前说北寇正侵犯居庸关,可如今看来居庸关固若金汤……大人为何不前去卫所衙门赴宴,和本地驻军打好关系的同时,搞清楚居庸关内外的情况,也对将来防御居庸关有莫大的帮助。”

    沈溪打量胡嵩跃一眼,说道:“胡千户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并不是协防居庸关,而是前往延绥镇驻地榆林卫城。这居庸关内外的情况,只能作为参考。况且,行军途中接受宴请,虽非朝廷明令禁止,但为人臣子总要有基本的觉悟。”

    “如果你们实在想吃一顿宴席,不妨自行前往卫所衙门,想必李总兵会盛情款待……本官还要办理公务,诸位请自便吧!”

    以往在这些军将印象中,一军之帅虽然要保持威严,但也会想方设法收买手底下的人,让官兵为其效命,建功立业。

    但沈溪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胡嵩跃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这少年郎目中无人,我等为他效命,与鞑靼人死战,他不但冲着我们甩脸色,还三番两次奚落刻薄,哪里有半点大将风度?”

    “这种不近人情的浑小子,自以为中了状元就了不起,恐怕这天底下的武将没一人放在他眼里。李总兵若知道他的秉性,一定会大失所望,避之不及!”

    沈溪下了逐客令,胡嵩跃等人悻悻地从中军打帐出来,正要返回自己营帐召集下面的军官开会,晃眼看到李频兜着手,在中军大帐外来回踱着步。

    李频神色间有些彷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事,需要沈溪出面帮忙化解,所以才会对沈溪如此毕恭毕敬。

    “李总兵,您这是……”

    胡嵩跃等人见到李频,不得不上前行礼,眼前这位毕竟是居庸关的最高军事长官,而且隆庆卫已属边军体系,卫指挥使世袭罔替也很难传过两代,就因为这地方是要害关口,朝廷非常重视。

    李频没有半点儿架子,停下脚步,客气地问道:“沈大人他……准备熬夜?”

    胡嵩跃等人对视一眼,如果李频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他们会觉得李频是欺软怕硬之辈,不会自讨没趣。

    但现在看到这位总兵官依然如此客气,几名京营把总以为李频本身就胆小懦弱,或者是闯了祸事,急需朝中大员帮忙化解,这才找上沈溪。

    一方气势弱了,另一方气势自然就起来了。把总刘序笑着说道:“李总兵不必等了,这位沈大人脾气古怪,行军途中每天都会熬到半夜,还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连送个热茶水进去都可能会受到喝斥,真是油盐不进!”

    刘序如此说,是想让李频“知难而退”,不要再做无用功。

    一干京营将领对沈溪这个主帅的抱怨最多,因为沈溪没按照他们的意思办事,这些京营将领一个个素来都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以前宋书不过是个副千户,就跟翰林出身的沈溪唱反调,全因这些人常年在天子脚下,平日耳渲目染都是朝中大事,背后各有权贵作为靠山,自以为可以无法无天。

    李频闻听此事,长长一叹:“难怪!”

    胡嵩跃、刘序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问:难怪什么?

    李频没有解释的意思,当下抬手:“诸位,就不打搅大家的雅兴了,卫城内为诸位准备了热水,可沐浴更衣。诸位请回去歇息,有何需求,只管跟传令兵提及,我隆庆卫自然会尽量满足。”

    胡嵩跃等将领面带笑容,都觉得李频如此好说话,是因为他们都出自京营的缘故。

    胡嵩跃傲气横生,抱拳:“李总兵客气了,我等这就回去歇息!”

    胡嵩跃、刘序和朱烈等人走远了,回过头时发现李频依然在中军大帐门前徘徊,这让他们非常不解。

    胡嵩跃道:“都跟李总兵说过了,这位沈大人乃是油盐不进的主,他怎就执迷不悟非要凑上去巴结?莫不是关隘下曾发生战事,有人来请援兵,结果李将军没出兵,导致战败,他怕被朝廷追责,所以想让沈大人帮忙转圜?”

    刘序冷笑:“管他呢,这会儿到了关城,休想让我们再离开……大家只管在关城休整,沈大人不下发犒赏我们就不走,就算御旨到来,照样不管用!”

    ……

    ……

    几位把总带着洋洋自得各自返回营帐休息,沈溪这边心态放得很平和,将从兵部获取的宣府以及保安州、延庆州等州府的地图册拿了出来,在桌案上铺开,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准备一边吃,一边看地图,等候隆庆卫方面提供的居庸关周边战报送来。

    就在沈溪伏案端详的时候,突然觉得帐篷里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只见李频站在帐帘处,手上捧着个大木托,上面摆放有一个茶壶、茶杯和热气腾腾的饭菜。

    如果是其他人要来找沈溪,亲卫必然会提前进来传报,但李频身为挂总兵衔的隆庆卫指挥使,作为居庸关的地头蛇,那些亲卫不敢开罪,任其进出。

    “李总兵这是干什么?”沈溪诧异地问道,神色间带有几分警惕……怎么说也是不请自来,还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

    李频惭愧地说:“大人为公务不肯赴宴,末将特意为您准备了茶水以及简单的饭菜,请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沈溪微微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觉得李频有什么理由要对他这么恭维有加。

    “本官奉旨前往三边,伺机收复榆林卫城,而李总兵驻守关隘,保护京师门户,同样懈怠不得,这送茶送饭之事,何劳李总兵亲自动手?”沈溪继续疑惑地问道。

    “大人,您如今巡抚延绥,三边之地都等着您往援,末将既然不能率兵与您一同前往,只能在后方略尽绵薄之力。大人,趁着饭菜还没冷却,您先用过,边关战报稍后末将就给您送来。”李频笑道。

    沈溪若有所思,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总兵有话直说,不用如此……”

    李频连忙道:“大人,末将真的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有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准备与您商议。”

    沈溪考虑了一下,李频跟自己担负的职责不同,要说李频刻意来巴结他,实在没那必要。

    边军体系跟地方卫所又有所不同,这些边军将领心高气傲,毕竟在边关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一场战事下来,哪怕居庸关没被鞑靼人侵扰,最后在记录功劳时也会写上李频的一笔。

    李频并不愁没有晋升的机会,更没有必要巴结朝中权贵,更何况严格说起来,沈溪还不算什么权贵,最多算是个新贵。

    既然想不通李频有什么相求之处,沈溪不再顾虑,拿起碗筷就要开动,但旁边有个人看着,沈溪这顿饭怎么都吃不安生。

    “李总兵一起吗?”沈溪问道。

    “不……不用,大人请用膳,末将先到外面等候!”

    李频态度恭谨,正要出门时,沈溪道,“外面风寒露重,李总兵既然有事,请直接留在大帐中说话便是,只是请勿介意本官边用饭边交谈!”

    李频连忙说“不敢”,脸上却涌上一丝荣幸之色。

    沈溪随军所带逍遥椅早就收了起来,旁边只有一方不大的凳子,李频坐上去,笑眯眯地显得很高兴,能在新任延绥巡抚沈溪沈大人的中军大帐“赐座”,他坐在那儿,眉飞色舞,让沈溪实在琢磨不透这位居庸关守将心中在想什么。

    李频见沈溪吃得很香,笑着说道:“大人,您庚申年在榆溪之战中,亲率几百壮士,带牛车炮轰鞑靼之事,末将听闻后万分佩服。”

    “哦。”

    沈溪应了一声,他不知道李频是真的佩服,还是在说恭维话,“那时刘总督身陷危境,情急之下并未想太多事情……但本官想来,若李总兵身处那般环境之下,也会作出跟本官同样的选择!”

    “大人说笑了,末将岂能跟您相提并论?牛车运炮,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如今西北各边塞模仿大人雄姿造了不少‘全胜车’,但经过演练,发现还不如大人的牛车阵,您说……这西北如此多的边关要隘,哪个不对大人您佩服得五体投地?”李频道。

    吃久了干粮,再难吃的饭菜也觉得无比美味。沈溪狼吞虎咽吃完,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又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饮下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这才说道:

    “五体投地什么的实在过誉了,只希望本官统调安排时,李总兵能尽量配合,希望能够驱除鞑虏,令我华夏边关长治久安!”(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一章 畏缩不前不可取(第三更)

    “大人,这是居庸关半年来收到的所有战报,请您查阅。”

    李频让人将两箱子战报抬进沈溪中军大帐,沈溪打开来看过后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

    “李频也太高看我了吧?以为我是神仙,居然能看完这么多战报?其实最多将十天半个月的战报送来即可,一次送半年的战报来,莫非是累不死人不罢休?”

    李频见沈溪站在箱子前,拿起两份战报随便翻看一下就放下,以为自己送来的战报不够完善,连忙问道:“大人,您看是否有必要再送些……”

    “本官只是想查阅这半个多月……最多不超过一个月,鞑靼游骑在居庸关附近的动向,这么多,一次可看不完。”沈溪轻叹。

    李频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事孟浪,惭愧地说:“在下生怕大人嫌末将准备得不够充分,这些……事前并未汇总过,需要末将找人重新整理过吗?”

    沈溪一摆手:“不必了,只要抬头有时间标记便可。李总兵,你先回去休息吧,本官连夜看过。要是鞑靼人有何新动向,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大人,您先查阅,末将这就告退。”

    李频原本想留下来跟沈溪谈论一下当前的战局,但又不敢违背沈溪的意思,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恭敬告退。

    在这关城中,李频俨然把统辖权交到了沈溪手上,而将自己当作沈溪的马前卒看待。

    面对这么多战报,沈溪一阵头疼,没人来给他整理,所有战报都是用晦涩的文言文写就,没有标点符号,想从中找到鞑靼人的蛛丝马迹着实有些困难,他只能挑拣一些相对重要的战报连夜审阅。

    一直到半夜,沈溪看了不下二百份战报,能找到的有用东西很少,最后看得不耐烦了,简单收拾过,准备回寝帐休息。

    等沈溪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厚厚的帘布,发现一个身影在门口,迎着凛冽的北风来回踱步,沈溪打量一眼,眉头不由皱起:“李总兵,你这是……去而复返,还是尚未归去?”

    李频走过来,向沈溪恭敬行礼:“大人,之前末将一直有些话想对您说,却不知当讲不当讲?思虑良久后不得答案,只好回来请示您。”

    “说吧。”

    沈溪知道,这话话头已经打开,那后面必然要将话问清楚。

    李频道:“大人,是这样的,居庸关乃我大明京畿防备的北大门,也是最为要害之地,历来为兵家必争。但天下承平已久,居庸关久未被外夷袭扰,以至于关城防备松懈,如今实际配备兵员尚且不到五千,刨除老弱病残以及临时征调的民夫,实战兵员数量仅为三千五百之数。要是北夷突然杀来,关口……恐无力阻挡!”

    沈溪想回答,那又怎样?

    大明边关防备就是这样,不可能将所有兵员配备完整,这里面除了军户和当地的老百姓逃亡导致兵源不足,还有便是吃空饷的缘故。

    沈溪皱了皱眉:“近年来,西北各关口逃兵役现象严重?”

    “这……”

    李频满脸都是为难之色,“己未年到之前十几年间,西北用兵相对频繁,频频从居庸关抽调兵马。”

    “己未年之后,边境趋于稳定,三边之地相继屯兵屯田,又从居庸关抽调军户戍边。与此同时,延庆州内百姓纷纷选择内迁,以至于如今居庸关内无兵员可补充,就连老弱病残也无法撤换,如今战事趋紧,所有人都得上城墙,一旦鞑靼强攻关口……末将恐城内防备不能及!”

    话说得诚恳,谈到了大明的一个现实。

    明朝立朝,领土便确定下来,此后基本没有大的更变,虽然历代皇帝都在鼓励在九边之地开垦荒地,但人口增加依然缓慢。

    就算九边有许多闲置的土地,老百姓也不愿意耕种,而是选择逃难到南方,因为没有人愿意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被草原上游牧民族袭扰的地区。

    相反江南、两广等内陆地区,则人口膨胀,不仅承平多年丁口自然增加,迁徙人口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九边之地百姓减少,大明要补充兵员,仅仅靠军户显然不够,因为战争总会有损耗,不是说老子死了儿子直接补上就算完事,一场大规模战争下来,很可能会出现阖家绝户的情况,军户一家男丁死光了,那就需要从民户中抽丁进行补充,这加快了百姓逃难和迁徙的步伐,使得九边之地百姓数量锐减,就是想找人服兵役也不行。

    如果是大同周边之地,那还好说,可以从陕西、山西一代征调民夫,将民夫调到关口,战时便可以作为兵士使用。

    居庸关位置比较尴尬,往北便是宣府,几乎是“不毛之地”,无民户可供抽丁,往南则是京城,李频就是疯了也不敢冒犯京畿之地的百姓。京畿周边百姓守着天子这棵大树,怎么说也享有豁免权。

    所谓抽丁,不完全是强行征派,大明在施行“一条鞭法”前,劳役不能免除,想保证劳役人口数量,就只有增加辖区百姓数量,如果遇到百姓锐减,关口防区的兵员数量自然就会不足。

    李频所说乃是实情,沈溪知道,如今大明北方的农作物,品种单一,之前他引进的玉米和番薯,尚未传播到华北及西北之地,同时老百姓也不会愿意在这种有土地但不安全的地区耕种,宁可到南方当佃户或者是做工过活。

    沈溪道:“李将军提及之事,本官多少有所了解,居庸虽是庇护京畿的第一雄关,但临近九边重镇宣府,历来兵员补给困难……”

    他先给李频一个信号,你们的困难我了解,不但我了解朝廷也了解,所以不用发牢骚,有困难谈困难,别拐弯抹角,“朝廷或许会在此战后数年之内,从南方迁徙数十万失地百姓充实宣府以及延庆州、保安州等州府,补充地方兵员不足!”

    “当真如此?”

    李频听到这消息,精神为之一振。

    沈溪道:“本官领兵出居庸关后,居庸关内兵马当以固守为主,切勿轻言出击,令土木堡之祸重演。”

    听沈溪提及“土木堡之祸”,李频有些无奈的脸上,突然增添了几分自豪。

    当年土木堡之变后,瓦剌数十万兵马进攻京城,居庸关坚守七天七夜,依然巍然矗立,为赢得京城保卫战打下坚实基础。

    李频原本得知鞑靼人兵临城下,心中着急,生怕关城失守自己无法跟朝廷交待,现在沈溪提出类比,当初也先的兵马不比眼下鞑靼人的锋芒更盛?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在居庸关铩羽而归?

    居庸关驻守靠的是关口的险要,至于兵员多寡不重要,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五千兵马跟五万兵马差不了多少。

    虽然听起来像是自欺欺人,但沈溪还是振奋了李频的精神。

    “大人,鞑靼如今兵锋极盛,九边之地皆都固守不出,鞑靼极有可能兵临京郊,您……依然准备出关迎战?”

    李频开始关心沈溪下一步战略。

    如果沈溪说将驻守居庸关,帮他守住这京畿第一雄关,自然是李频最想听到的结果,但他也知道沈溪所领皇命是去收复榆林卫城。

    沈溪问道:“李总兵对此如何看待?”

    李频道:“如今居庸关以外,鞑靼骑兵横行无忌,从关口到大同府,道路皆都被封,大人领兵出战,恐各处无往援兵马,您所率大军……恐难与鞑靼主力正面交锋!”

    沈溪轻叹:“李总兵说的是,鞑靼人乃是马背上的民族,蒙古骑兵可说是来去自如,畅通无阻,本官就算有几千京营兵马,骑兵数量却少得可怜,一旦遭遇鞑靼主力,胜算近乎于无!”

    李频驻守居庸关不是一年两年,蒙古骑兵的强横自然是心中有数,当下叹道:“也就是沈大人您亲自领兵,换作他人,莫说是鞑靼中军主力,便是小股骑兵,几千兵马也无法抵挡。”

    “所以大人,还是莫要轻兵冒进,不若从长计议,从居庸关出发,缓步而行,待寒冬降临鞑靼撤兵,尾随其后逐步收复失地,扬我大明国威。”

    这话可以说说到沈溪心坎儿里了。

    李频此番话说得婉转,所提观点,跟沈溪设想基本一样,就是不着急出兵,等鞑靼人主力撤了再出击。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不动我不动,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其实说白了就是守住一个“怂”字,绝对不跟鞑靼正面交锋,如此就不会遭遇失败,就算最后计算功劳时没有大功,至少也无过。

    本来这个建议极好,但问题是朝廷不允许这么做,沈溪被朝廷当成炮灰一样送往西北,领的是延绥巡抚的差事,朝廷那些大佬会说,你沈溪身为延绥巡抚,进兵未到延绥镇,尚在几百里外的居庸关就畏缩不前,那你去西北的目的就是消极避战?

    “畏缩不前,实不可取。”

    沈溪苦笑道,“本官始终要为天下黎民负责,与鞑靼这一战,乃是我大明朝廷准备良久的一场战事,为的是扬我国威,若等到鞑靼主动撤兵再出击,那时本官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如何有面目在朝中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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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更到!

    大家不要认为天子把大明军队写得太弱了,实际上土木堡之变发生后,即便是取得所谓大捷的京师保卫战,固守大同、宣府等卫城的郭登、杨洪等素称骁勇善战,但瓦剌进攻和过境时,也只知道婴城自守;紫荆关遇险多次求救,概不发兵,坐视雄关被破;甚至瓦剌人遭遇失败撤退,也不出城堵截,坐视其自如退去。

    沈溪是文臣,没办法练兵,以疲弱之兵应对鞑靼铁骑,其后果不问可知。

    当然,沈溪肯定会想办法,最终打败鞑靼人!请大家拭目以待。

    最后,这几天卡文严重,六七个小时才能出一章,大家看在天子如此勤奋的份儿上,凌晨一点还不睡为大家更新,来一波订阅和月票鼓励吧!(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二章 不得安宁的旅途

    西北三边及大同、宣府等地,波谲云诡,战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京城上下都在关注。

    自打京师戒严,平民百姓便知道西北战事没有像朝廷宣传的那般顺利,但由于所得消息有限,并不知晓西北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此时大运河上,沈家一家正在回京的路上。

    沈家北上的队伍非常庞大,包下四条船,加上车马帮的弟兄和玉娘派来护送的人马,船上足足有七八十人。

    作为沈溪的正妻,一家主母,谢韵儿在北上途中负责操持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对她而言,有心力交瘁之感。

    跟丈夫分离已经有大半年,偶尔遇上儿子生病,或者是身边姐妹因为途中不适路途辛苦感染风寒又或者是晕船,她都悉心打点,但最让她头疼的还要数带着一同上京的小姑子沈亦儿和小叔子沈运。

    沈明钧夫妇尚在宁化县,没有随同队伍一起北上。

    两口子把儿女留在沈溪身边,说是为了沈亦儿和沈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但在谢韵儿看来,是婆婆为难自己,明知道她要照顾儿子,身边还有怀孕的谢恒奴以及几个不懂事的妹妹,依然还把沈亦儿和沈运塞给她,让她一路不得安生。

    “姐姐,我有些饿了,想吃一些酸的东西,可以吗?”

    这天船队进入山东境内,眼看京师在望,谢韵儿想到很快就能跟丈夫团聚,心中的抑郁总算疏解了些,可当面对谢恒奴可怜兮兮的请求时,她又有些犯难。

    谢恒奴身娇肉贵,在谢府一直便被当作掌上明珠,从来没吃过苦,嫁给沈溪后她很懂事,听话乖巧,从来不搞特殊化,过门不过一年多就已身怀六甲,又恰逢沈溪回京,山长水远一路辛苦,谢恒奴这一路上才是最受罪那个。

    谢恒奴很懂事,一路上从未给队伍制造麻烦,这妮子自律自立,就算沈溪未陪伴身边,宁可晚上躲起来偷偷哭泣,也不想影响其他人的心情。第二天从船舱出来,她依然笑眯眯地跟尹文和陆曦儿玩,这让谢韵儿觉得非常不易。

    谢韵儿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同姓的闺中姐妹,更适合做一家大妇,因为谢韵儿有着大户人家女孩独有的坚强和包容。

    这几天谢恒奴胃口不好,因为长期以来晕船,几乎是吃多少吐多少,虽然已过了妊娠反应期,但看着好姐妹这么辛苦,谢韵儿不由一阵心疼。

    谢韵儿心想:“要是相公在,不知道会多疼君儿呢!君儿这么懂事,难怪相公将她捧在手心里。”

    “君儿,这样吧,等下午靠岸时,我让人去岸上走走看,是否有集市,到时给你买一些酸的东西回来。”

    “你要多保重身体,就算胃口不好,也要多吃一点儿,哪怕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儿。”谢韵儿拉着谢恒奴的手,语气和缓。

    谢恒奴点点头,道:“嗯,知道了,好久没见到七哥,不知道七哥怎么样了?”

    谢韵儿心疼不已:“相公一切都好,这会儿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回到京城就能跟相公团聚。你先吃东西,或者去跟曦儿和小文打打牌,这样能开心些……”

    “韵儿姐姐,我没精神,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老是嗜睡。姐姐,我腹中的骨肉,不会出事吧?”

    谢恒奴紧张地问道。

    “傻丫头,做女人都会遇到这种事,我们行船还要好一些,如果是行车,路途上更加颠簸,对你来说更加辛苦。你先休息着,我这就叫人准备,等到岸上,多给你买一些开胃的零碎回来!”

    谢韵儿摸着谢恒奴的头,充满怜爱地说。

    谢韵儿离开船舱,赶紧去找小玉,让小玉跟马九交待一下,等靠岸后让马九去岸上买一些酸的食物回来:“……如果有蜜饯、花生、瓜子儿等什么的,也顺便买一些,这是银两,小玉,你多劳心了。”

    小玉道:“夫人,让奴婢去吧,九哥粗手粗脚,我怕他选不好。”

    “岸上太乱,还是让男人去比较好,你交待仔细点儿,要不然写一张纸条也可以,但最好不要下船,这北边地界不太平啊!”谢韵儿对身边女眷都很关心,哪怕小玉只是奴仆,她也当作是自家人看待。

    “是,夫人。奴婢记着了。”

    小玉没有马上去找马九,因为四条船上,靠近中间的这条官船上基本都是女眷,除了船家外,男子轻易不会踏足官场,需要靠岸后,小玉才能遵命行事。

    谢韵儿刚把事情交待好,准备回船舱,便听到“砰砰砰砰”靴子踏船板的声音,然后是“咯咯咯咯”好像小母鸡叫唤的声音。谢韵儿眉头微微蹙起,不用说便知道是沈运和沈亦儿在船舱里玩耍。

    “嫂子,你快看,我抓到一条鱼!”

    沈亦儿一溜烟地跑到谢韵儿身边,力气之大差点儿将谢韵儿撞倒,谢韵儿扶着舱壁才堪堪站定,定睛看过去,果然见沈亦儿手上捧着一条鱼,鱼的个头不小,要说这是一个虚岁才七岁的小姑娘凭手抓来的,她怎么都不信。

    谢韵儿问道:“哪儿来的?”

    “我抓的啊,嘿,厉害吧?我们用这个煮鱼汤喝,好不好?”沈亦儿一副鬼精灵的模样,捧着条兀自在挣扎的大鱼,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照理说这么大的小姑娘最讨厌这种会动的、滑腻腻的东西。

    旁边沈运还在摇头晃脑地帮腔:“姐姐抓了一条大鱼,可厉害了。”

    或许是一直受到沈亦儿的“教育”,沈运自小就会“拍马屁”,对象不是沈明钧夫妇,也不是沈溪和谢韵儿,只为沈亦儿一个人,走到哪儿都要说姐姐的好话,因为他发现,只有把姐姐哄高兴了,他才不会遭殃,不被姐姐欺负。

    就在此时,船舱外面有船家在用浓厚的吴侬软语叫喊:“哪个天杀的,刚捞上来的鱼转眼就没了?”

    沈亦儿听不懂那“叽里咕噜”的江南口音,自以为偷鱼的事没人知道,谢韵儿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

    她本想用嫂子的威严教训一下小姑子,但想到沈亦儿平日所作所为,还有自己相公沈溪对妹妹那种发自内心的疼惜,她就没了底气。

    谢韵儿心想:“君儿妹妹身体不适,或许可以给她换换口味,煮鱼汤的时候多放一些糖醋,或许能吃进去些。”

    “知道了,把鱼拿去交给你小玉姐姐,等下午靠岸后,煮汤给你们吃!”谢韵儿道。

    沈亦儿听了一蹦老高:“噢,有鱼汤吃喽,我最喜欢吃鱼汤,小弟,不许跟我抢鱼眼吃知道吗?姐姐我要耳聪目明,将来我要跟大哥一样当状元,你要是跟我抢,我就丢你下河去喂鱼!”

    这话从一个虚岁七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不由让谢韵儿一阵恶寒……这小丫头从两三岁会说话开始,就是个没人能制得住的捣蛋鬼,别的小姑娘六七岁时还在哭鼻子找娘,可沈亦儿每天都乐呵呵的,好像老娘不在身边,更加地自在和开心。

    反倒是沈运一到晚上就爱哭着要爹要娘,然后就能听到沈亦儿在旁边嘲笑弟弟长不大不害臊。

    一家的主心骨沈溪不在,船上死气沉沉,但因为沈亦儿的存在,给这个家平添了几分活力,沈亦儿是个天生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就算调皮捣蛋,但毕竟是沈家小姐,沈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谁都不敢得罪。

    就连谢韵儿这个嫂子,对小丫头也是千依百顺,呵护备至,从来不会打骂,连句重话都不忍心说。

    沈亦儿捧着大鱼高高兴兴走了,谢韵儿却要给她擦屁股,把“买鱼”的钱交给船家,就当鱼是自家买回来的,给谢恒奴补身子。

    官船有着官字头的背景,但当船家知道捞上来的鱼是被沈大人的妹妹拿走,就算之前哭爹骂娘这会儿也没了脾气,银子更是不敢收,最后还是谢韵儿坚持,船家才按照大市价把鱼卖了。

    “噢,着火喽,着火喽!”

    就在谢韵儿准备回船舱休息一下,顺便找林黛说说话时,又听到沈亦儿欢呼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谢韵儿感觉脑袋都大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着火也就算了,自己的小姑子为什么这般高兴?

    等谢韵儿到了船头,往沈亦儿眺望的方向看了一下,才知道是岸边着火,浓烟四起,但着火的并非是运河边的荒地,本来秋凉后野火焚烧的事经常发生,但谢韵儿仔细观察了一下,着火的似乎是运河边上的水次仓。

    大明为了方便钱粮运送,在京杭大运河沿线设立了很多粮仓,谓之水次仓,如此粮食运送和贮存便有了保障。

    沈溪南下时曾跟谢韵儿讲过,这些水次仓的防火级别非常高,朝廷严防粮食因为发霉和堆积造成温度过高而失火,当时沈溪还跟谢韵儿提到一个“常识”:

    但凡粮仓失火,十有**乃是人为,多发生在战时征调粮草或者是巡粮官巡查各处粮仓时,因为大明的水次仓十仓九亏,粮食亏空严重,遇到战时调粮,或者巡查,主管水次仓的衙门为了避免露馅儿,只能用放火的方式来避祸。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左右都要倒霉,还不如选罪责轻的来承受。

    “嫂子,那是什么东西?好像帐篷一样,为什么着火了?”沈亦儿指着远处的水次仓问道。

    谢韵儿眉头紧锁:“那是粮仓,也就是存放粮食的地方。粮仓着火的话,可能……有战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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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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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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