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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五八章 还是被找到了

    谢迁帮沈溪说话,话说得还非常小心,只是委婉地表达说太子要去追寻沈溪这件事,或许只是太子一厢情愿,沈溪没有过错。

    朱祐樘顿时开始反省,如果因为我儿子要去投奔一个人,就把此人定罪,那我这个当皇帝的是不是太过霸道?

    朱祐樘越想越尴尬,一时义愤,只是想找个人出来撒气,而沈溪是最好的人选,却没仔细前因后果,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其实沈溪非但在这件事上无错,反而证明沈溪在教导太子上有建树,能在离京一年多以后,还让儿子念念不忘,别的东宫讲官可没这待遇。

    马文升和刘大夏都吃惊地看着谢迁,好似在说:“你这尤侃侃不负盛名,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

    朱祐樘看了看之前狠踩沈溪的李东阳,问道:“李大学士,你意下如何?”

    李东阳这会儿就算有气,也感觉无力了,被谢迁这么一说,他也发现惩罚沈溪不占理,当下无奈地说道:“回陛下,眼下寻到太子才是重中之重,切不可让太子出宫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句话,就把朱祐樘这慈父的担心给勾出来,朱祐樘朝侍候一旁的萧敬喝道:“还不快去找!”

    “是,是。”

    找人并不是萧敬的差事,但皇命难违,就算辛苦也要亲往。

    朱祐樘面带担心:“或许是朕平日忽视太子所求,当初就不该将沈庶子调去粤地……”

    刘健道:“陛下切勿担心,宫禁森严,若太子能出宫门,那宫禁侍卫皆有罪。以皇宫禁卫森严,断不会发生此等事。”

    朱祐樘微微点头,没有向刘健问策,而是看着谢迁问道:“谢卿家,你可知太子如今藏身何处?”

    圣言一出,在场之人都看向谢迁。

    你谢老儿不是能掐会算、能言会道吗,现在难题来了,你知道太子藏身何处?

    谢迁只能在心里苦笑,今日进宫,他只是根据靳贵的描述大致知晓事情与太子有关,皇宫內苑这么大,他哪里知道朱厚照藏身在何处?

    但谢迁就是谢迁,就算不知晓,也能揪着问题的根源分析一二。谢迁道:“陛下,老臣猜测,太子只是心中赌气,便在宫院中藏起来。太子平日里常去的地方,应多去找找,最大的可能是太子藏身在寝宫中。”

    朱祐樘心头无比疑惑,按照谢迁的说法,朱厚照可能藏在撷芳殿寝宫,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俗称“灯下黑”。可他眼里,朱厚照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何会有如此智计?

    “派人去文华殿和撷芳殿各处仔细找寻,连太子的寝宫也不可放过!”朱祐樘下令。

    因为他这个当爹的实在太过担心,留在乾清宫内对找寻儿子没帮助,所以干脆起身要往坤宁宫方向去。

    朱祐樘走出几步,才想到还有一干肱骨大臣在等候,当下一摆手,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卿家先回去吧,朕无暇招呼尔等。”

    朱祐樘匆忙而去,让在场的五名重臣面面相觑,皇帝虽然说他们可以回去,但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他们回去也不放心,还不如留在乾清宫内等候消息,得到太子确切平安无事的消息后再去,既能让自己安心,又会让皇帝觉得他们是一心为主的大忠臣。

    皇帝一走,几人不由把谢迁围起来,纷纷问询谢迁为何会提前知晓?

    谢迁可不会把靳贵透露给他的秘密说出来,讳莫如深摇摇头道:“我只是大概猜测,未料却猜中了。你说这都入夜了,太子会藏身何处?”

    李东阳无奈摇头,他对老友这种转移话题的作为很不满,在他想来,谢迁实在不该给沈溪说情,但怎么说沈溪也是谢迁的长孙女婿,人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连句抱怨的话都没法出口。

    ……

    ……

    此时撷芳殿外的一处杂物房内,朱厚照藏在桌子下面,抱着膝盖,嘴里正愤愤然抱怨着他的老爹老娘,不时说说话,主要还是想赶走心中对黑暗的恐惧,但这无济于事,风吹着破旧窗户发出的“咻咻”声,让他愈发害怕。

    一时义愤,让朱厚照选择藏起来,为的是报复张皇后打了他的人,还有之前朱祐樘没收他武侠小说的事。

    但在一个陌生的黑暗环境中独处久了,他有着孩子本能的害怕,世界观未成型,对陌生环境的无知,都让他从心底产生恐惧,这会儿他很想走出去被人找到,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服输,否则以后父皇和母后会管得更严了。

    “太子,太子你在哪儿……”

    远远的,传来太监呼唤的声音。

    可无论如何,太监都不会料到朱厚照会藏在杂物房中,这种杂物房平日都锁着门,朱厚照曾无意中发现这后殿角落里的屋子,推开窗口爬进来看过,这次也是误打误撞到了附近,他便想起曾进过这杂物房。

    此时门锁着,他从里面把窗户的木闩闩上了,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想到他在一个“密室”中。

    朱厚照嘀咕着,突然听到“唧唧”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一转头便看到一只耗子飞快掠过,他发出“啊”一声尖叫,人从桌子下面冲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站定,才意识到只不过是耗子。

    熊孩子提醒自己:“不用怕,老鼠又不会咬人……不对啊,以前沈先生说的,老鼠会有传染病,一旦发生鼠疫,会死好多好多人,这只老鼠身上不会带病吧?”

    心里刚浮现一抹担心,他又赶紧安慰自己:“不会不会,这只老鼠跑得那么快,一看就不像病秧子,我只管躲回去,它怕我就不敢再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朱厚照仍旧躲在杂物房,偶尔会有一两个太监宫女靠近杂物房,但见房门上了锁,在外面唤了两声便离开。

    朱厚照很想回应,可又怕丢面子,赌气一样地坐回桌子下面,靠着桌子腿,眼皮不知觉变得沉重,逐渐睡过去了。

    他也没睡太久,等他醒来时,首先想到的是喝水,晚上吃得不多,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想让张苑把点心和茶水拿过来,可当他定睛看清楚周围环境时,心头恐惧更甚。

    “呜呜,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找到我,我要不要自己走出去?”朱厚照心头再次打起退堂鼓。

    熊孩子从桌子下爬出来,凑到窗口看了看,外面并无任何动静,便将窗户撑开,还是没人,好像撷芳殿的人都已经离开到外面去找寻了。

    朱厚照心想:“我失踪了,回头受惩罚的是东宫的人,他们比谁都更想找到我……呃,我趁机回寝宫去,躲在床下面,这样既有茶水喝,饿了还有点心吃。我真聪明。”

    朱厚照又开始耍小聪明,从窗户爬出来,趁着月黑风高,从撷芳殿后庑,往自己的寝宫方向摸去。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撷芳殿基本没剩下什么人,那些下午被打了屁股的太监,如今就算是相互搀扶也要出去找他,如果找不到,很可能就要丢脑袋,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朱厚照的身手还算不错,这源于他平日里经常调皮捣蛋,观察了半天没人后,他直接从自己寝殿的后窗窗户钻了进去,此时他睡房的外间还有太监在说话,并不知晓他趁机摸回了自己房间。

    “沈先生果然说的没错,用兵之道,在于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现在就让他们预料不到,我躲在自己床底下,有吃有喝还有尿壶,就算躲几天都没问题!”

    朱厚照摸着黑,到自己的书桌上把下午没吃完的点心抓在手里,先把点心运到床底下,然后拿了茶水过来,虽然茶水只有半壶,但也足够他解渴。

    熊孩子钻进床底下,有吃有喝,因为就在自己平日里睡觉的床底下,在这里他心头的恐惧就没那么大。

    吃饱喝足,朱厚照心中开始盘算:“到明天,他们一定以为我出了宫,那时都去宫外找人,我就趁机溜出去,凭我的本事,定能到广东。先睡一觉,天亮后我换上小拧子的太监服,跟着出宫找人的队伍一起出去!”

    有了定策,朱厚照趴在地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他这一晚做了很多梦,有好梦,在外面当大侠,好像自己就是令狐冲和陆小凤;也有噩梦,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熊孩子是在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中惊醒过来的,他睁开眼时,周围没了黑暗,一斜眼便见到照在眼睛上的阳光,他心头有些奇怪:“我不是在床底下吗?床呢?”

    仔细一瞧,还真是躺在床下,不过床不知何时被人抬走了,朱祐樘黑着脸看向他,张皇后在旁边抹着眼泪,后面一群宫女和太监,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诸如刘健、李东阳、谢迁,这些都经常在经筵日讲上看到的大臣。

    朱厚照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躲得好好的,怎么这就被人找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站稳,就把茶壶给踢翻了。

    “咳咳。”

    朱祐樘气得直咳嗽,怒道,“看看他,好吃好喝的,人就在寝宫里,没人见到吗?”

    旁边跪了一群太监,这会儿都在为脖子上的脑袋担惊受怕。

    朱祐樘道:“让你们好好找寻,到处搜遍了依然说没有,还说这东宫寝殿哪儿都看过了……若非朕让你们再找一遍,却不知他就躲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朱厚照把胸脯挺起来,昂着头道:“父皇,你干嘛要跟几个公公过不去?我就在这里,被你们找到了,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未完待续。)

第九五九章 我要当皇帝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听到朱厚照的话,都有上去一巴掌将熊孩子拍死的冲动。

    自己一个人躲在寝宫里一晚上,看着别人担惊受怕,出来之后一点悔过之心没有,还如此叫嚣,哪里有一点知书守礼的模样?

    无论是显贵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里,孩子自幼就会灌输一种“百善孝为先”的思想,李东阳等人家里都家法森严,孩子只要做错事,哪怕不是故意的,也要挨罚,轻则罚站、打手心,重则用棍棒打屁股,以至于棍棒底下出来的都是“孝子”,就算心里有些想法,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保持温良恭俭的谦谦君子。

    可眼前身为储君的朱厚照倒好,别说是礼法,连基本的孝道都不能做到。

    朱祐樘气得全身发抖,不停咳嗽,张皇后上前不断劝慰却无济于事。张皇后道:“皇儿,还不给你父皇认错?”

    “我没错,干嘛要认错?要打要罚冲我一个人来!”朱厚照还是一副油盐不进不肯服软的模样。

    在场之人都不说话了。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都明白这种时候实在不宜煽风点火,虽然他们早就想亲自拿棍棒来替皇帝教训这顽劣的太子。

    不想谢迁突然走出来,上前向弘治皇帝行礼。

    李东阳等人都很纳闷,谢迁这是准备推波助澜让皇帝惩罚太子,自触霉头?

    谁不知道皇帝就这一个亲生儿子,平日里捧在手心里宠着,谁这会儿上去当坏人让皇帝惩罚太子,皇帝不但舍不得,还会迁怒于人。

    却听谢迁说出来的,跟旁人预料的是两回事:“陛下,幸事啊。”

    一句话,就让朱祐樘侧目打量他……好你个谢老儿,平日尊敬你称呼你一声先生,就算这两年你的确很能干,但你也是朕的臣子,太子不服管教,你居然跑上来说幸事,成心看朕的笑话?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都在给谢迁打眼色,谢迁却无动于衷,笑道:“陛下,太子如今长大,有担当,主动替他人担责。此乃仁君所为,将来太子必定能辅佐陛下,打理好朝政!”

    旁人这才知道,谢迁是什么事都能找出好听的话,就算太子这会儿已错得离谱,谢迁居然还是找到他的一个优点,那就是“有担当”。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都不禁皱眉。

    这算哪门子担当!?怎么听都觉得是太子在跟皇帝置气,说“什么都冲我来”故意气他老子,你谢老儿别马屁拍在马蹄上了?

    张皇后却面带感激地看了谢迁一眼,如今弘治皇帝正在惩罚儿子这件事上骑虎难下,别人都在旁边看热闹,唯独谢迁上来替太子说好话。

    张皇后作为皇帝的妻子,同时也是太子的母亲,这会儿最希望看到的是一家和睦,谁出来为她丈夫和儿子说话,谁就是她眼里的大功臣。

    张皇后道:“是啊,皇上,皇儿他真的长大了。”

    朱祐樘却对谢迁和张皇后的话置若罔闻,怒喝道:“说,这一晚上你都做什么了?”

    朱厚照撅着嘴道:“我做什么了?就在床底下睡了一觉,这会儿还困着呢……不就打屁股吗,打死我最好,我早就不想活了!”

    “皇儿,你说什么浑话?快给你父皇认错!”张皇后过去扯了儿子一把,要把熊孩子拉到丈夫面前,却被朱厚照一把甩开。

    “咳咳咳——”

    朱祐樘咳嗽再次加剧,场面已经到了非常尴尬的地步,似乎皇帝已到非要惩罚太子不可的地步了。

    李东阳打量谢迁,微微眯眼,好似在说,于乔兄你不是有本事来为太子开脱吗,怎不说话了?

    咳嗽许久,朱祐樘气息稍微平顺了些,涨红着脸怒喝:“来人,将这逆子拉出去打,就当朕没生过这儿子!”

    这下就算是认为太子当罚的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也都赶紧跪地为朱厚照求情,偏偏朱厚照自己却无丝毫悔过之心,仍旧笔直立着,好似要跟他老爹硬扛到底。

    谢迁劝道:“陛下切莫气坏了龙体,如今太子已平安找到,不妨让他静思己过,待来日再找讲官日夜督促其读书。”

    朱祐樘怒道:“这逆子顽劣不堪,若不加以惩戒,以后指不定作出何等错事……来人啊,拉出去打。”

    “皇上,您不能打皇儿,他可是您的骨肉啊。”张皇后哭着跪倒在丈夫面前,拉着丈夫的衣襟苦苦哀求。

    “皇后,你怀有身孕,切勿激动……来人啊,快扶皇后回坤宁宫!”朱祐樘对侍候在旁的宫女吩咐道。

    宫女过来扶起张皇后,要将人扶走,张皇后却死死拉着丈夫的衣襟不肯松手,啜泣不止。朱祐樘本来就是性格温和容易被别人意见左右之人,见到妻子这般模样,不由一阵心疼。

    张皇后哭喊道:“皇上,不可打皇儿啊……”

    一时气息不顺,人竟然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朱祐樘吓坏了,他赶紧过去扶起妻子,见妻子没有醒转的迹象,赶紧亲手将妻子抱起,平放在床上。

    谢迁心中嘀咕了句“还好晕的是时候”,撷芳殿内已乱成一团,朱祐樘顾不上惩罚儿子,连忙叫太医前来诊病。

    ……

    ……

    朱厚照被迫在撷芳殿外跪着,为自己所犯过错“反省”,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沈先生写的武侠说本,我非常喜欢,有错吗?父皇把说本给没收,还不许我要回来看,有错吗?我想出宫去找沈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错吗?我生气躲起来,一没去危险的地方,二没妨碍到他人,有错吗?父皇要惩罚我,母后急得晕倒,这一切又不关我的事,有错吗?”

    朱厚照的自我意识太强,他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再加上他世界观未成型,认为只要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撷芳殿内,朱祐樘守在床边,紧张地看太医诊脉,当太医说皇后并无大碍只需多休息自然会醒转后,他才松口气,从里间出来。

    除了朱祐樘外,在场其他人都看出来其实皇后是故意装晕来为太子解围。

    “诸位卿家,你们觉得……朕当如何惩罚太子?”朱祐樘虽然气消了些,但为了面子,惩罚的事还是不能就此揭过。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皆都不语,谢迁又站出来:“陛下,太子固然有错,但东宫讲官、臣等教导不周,同样有错,请陛下责罚!”

    谢迁是太子太傅,虽然这头衔只是一个虚职,他平日并不负责太子的教育,但学生犯错先生担责,总还是说得过去。

    刘健、李东阳、马文升和刘大夏一看,谢迁主动出来背罪了,他们如果在旁看热闹就不那么合适,也都行礼请罪。

    朱祐樘一脸怆然之色,道:“养不教父之过,是朕的宠溺才令太子如此顽劣,诸位爱卿何错之有?”

    在场的五位大臣都在想,亏你这个皇帝老爹还有自知之明,太子如今成了这般德行可不是拜你所赐?

    但作为臣子,绝对不能把这种大逆不道话说出来,其实他们能理解朱祐樘的处境,想当年朱祐樘在成化帝面前谨小慎微,他们作为东宫讲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毕竟头上有万贵妃的存在,令朱祐樘和他身边人均如芒刺在背,可如今朱祐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宠溺一些也说得过去。

    李东阳能够理解朱佑樘的苦楚,心说如果上天能再赐给我一个儿子,就算是他顽劣些,我也由着他去。将心比心,一向铁面无私但痛失爱子的李东阳感受最是深刻。

    谢迁道:“陛下,太子对沈溪小儿念念不忘,不若将他调回京城,对太子多加提点管教。”

    “如此……”

    朱祐樘眼前一亮。

    现在似乎谁都没法教这个熊孩子,唯独只有沈溪例外,弘治皇帝险些就要答应下来,但李东阳却出言打断了他的金口玉言:“陛下,切不可,沈溪于东南提调军务,如今正统率大军平匪,阵前换帅或酿成祸端,不若在翰苑中挑选年轻有为之士,入东宫讲班,为太子授业解惑!”

    朱祐樘不由摇头苦笑,他以前不是没考虑过这问题,但大明除了沈溪外,最年轻的翰林也二十五岁往上了,岁数相差三岁就会有代沟,相差个十几岁,在这早生早育的年代,几乎差了一辈人,哪里能获得太子的信任和依赖?

    谢迁看出朱祐樘脸上的无奈,道:“陛下,不妨下旨往广东,若沈溪小儿平匪告捷,便让他动身回京述职……”

    李东阳赶紧又道:“谢尚书此言差矣,难道除了沈溪外,旁人就不能对太子严加管教?还请陛下降旨,准允东宫讲官对太子进行责罚,规范太子日常礼教。严师出高徒,请陛下三思!”

    在这件事上,李东阳明显跟谢迁杠上了,谢迁如今是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但同时也挂兵部尚书的头衔,李东阳这辈子就没在人前称呼过谢迁为“谢尚书”,这说明他有些恼羞成怒。

    你谢迁应该想些合理的方法来规范太子行为,而非任人唯亲指望一个远在广东的后生,我看不惯你这种徇私的行为,所以我在言语上不会对你敬重。

    就在撷芳殿内争论到底是调沈溪回京,还是让东宫讲官对太子进行体罚时,朱厚照也在外面盘算着新计划。

    “父皇对我不好,想必我不是亲生的,以前我问他们我从哪儿来他们就支支吾吾,说不定真是他和母后从外面捡来的。不行,我一定要找机会溜出皇宫,去找沈先生,只有他能教给我怎么跟父皇斗……”

    “以后我一定要当皇帝,那时我再玩,就没人敢管我了!”(未完待续。)

第九六〇章 扬帆

    朱厚照没机会出京城,尤其是在朱祐樘和张皇后知道他有出宫的意向之后,这会儿就算他要上茅厕,也有一堆人跟着,绝不会被他几句话恐吓回去,所以他要去找沈溪的计划根本就无法付诸实施。

    当然,沈溪肯定也不希望这熊孩子来……若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把这小子骂得狗血喷头。

    你分明是无端给我找麻烦,我是给了你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你至于这么坑我吗?你坑爹坑娘坑祖宗坑自己坑大明的江山社稷,现在还要来坑我这个先生,你小子天生就是坑人的吧?

    这会儿沈溪,正在粤东北忙着平匪。

    随着大军主动出击,凯歌连奏,盘踞于乳脯山、白石山、东山、食饭岭、莲花池等地的贼寇都被沈溪派出的兵马成功剿灭。

    这些地方的匪寇,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寨子所在的山岭大多不高,基本是木栅栏围起来就了事,根本就没什么防御力,佛朗机炮和无良心炮一轰,然后大军一个冲锋,就算匪寇人多势众,骤然遭受打击之下,也只能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短短几天时间,大军各个击破,到如今已连续消灭八股匪寇,先后杀死匪寇六百余人,俘虏一千九余人,但缴获的钱财和粮食不多,看来盗匪多了地方变得贫瘠,就连盗匪自身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沈溪把俘虏交给了地方卫所前来配合作战的官兵,然后整顿大军,继续北上,力争早日把陆地上的匪寇消灭干净。

    四月初三,沈溪统兵于东仔坪攻陷第九座也是陆路最后一处山寨,杀死九十余贼匪,擒获未及逃散的三百余贼人,陆路平匪暂告一段落,当晚驻扎在饶平县下辖的黄冈,也就是后世饶平县城所在位置。

    黄冈镇不大,但由于驻扎有巡检司衙门,附近还有大城千户所庇护,镇子里好歹有个几百人,但为了防备贼人,镇子四周还是修筑起了高高的城墙作为保护。

    黄冈距离饶平县城差不多有百里地,距离此次出征的始发地澄海县约莫一百二十里,但距离福建省界却很近,周围因为连年匪患而人丁稀薄,沈溪派人打探,得知周边几十里范围没什么人烟,一直要过分水关到诏安才有连片的村庄和城镇。

    荆越出去打探情况回来奏禀:“大人,听说从这里往东南,过大城所,再向南行十多里地就可以到虎咀。虎咀是一个狭长的半岛,西北端隔着两三百米的海峡便是西澳岛,从正南的港口出发,坐船十几里就到南澳山的石狮头。”

    荆越自以为想得周到,帮助三军探好了路,却不知沈溪早就将这片地区地形地貌调查得一清二楚。

    作为广东和福建交界的两不管地区,南澳岛周边匪患是沈溪此番往东南履职关注的重中之重,如果清缴不得力,要荡平福建和浙南一代匪寇基本不用想,实力不济去了也是徒劳无功。

    沈溪正扶在帅案前查看地形图,闻言抬起头道:“咱们不走大城所,我已派人知会船队,直接在黄冈外海的东礁排接人。”

    “这片海域有蛤古屿、大澳、中澳、西澳等几个大小不一的岛屿,其中西澳和中澳岛上没人,蛤古屿上原本有几股匪寇,但听说大军来到,已弃岛逃亡,如今有匪寇的便只剩下大澳岛。咱们只需平掉大澳,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进攻南澳山。”

    大澳岛就是后世的海山岛,中澳岛是汛洲岛,西澳岛和南澳岛不知为何直到后世名字也未变。

    荆越自惭地笑了笑,道:“大人安排的很周详,属下自愧不如。”

    正说话间,帐帘掀开,朱鸿莽撞地冲了进来,奏禀道:“大人,蒋知县又派人送粮食来了,快马来报,大队人马随后就会赶到,咱们是否需要出迎?”

    沈溪放下手头的地图和案牍,从帅案后站起,出了帐门,边走边道:“蒋舜怕被追究罪责,这会儿倒也肯用心做事。本官始终没拿到他与贼寇私通的证据,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说不一定我会准允他戴罪立功。”

    沈溪亲自带着人到南镇门迎接运送钱粮物资的马车。

    落日之后,九十多辆马车满载着货物,缓慢驶入黄冈镇南门,押解钱粮的官员不是别人,正是澄海县丞程风惟。

    程风惟属于没什么脑子的猛将,进到设在镇子中央空地上的营地后竟有些得意……看看,这就是被你们说成是禁地的大营,我说来就来,你们督抚还要亲自迎接我,了不起吧!

    沈溪见程风惟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明摆着的事情,蒋舜让这刺头来送钱粮物资,是知道沈溪对他和程风惟有成见,这一招叫做投石问路,看看沈溪对程风惟的态度,就知道沈溪是否起了杀心。

    “程县丞辛苦了,来人,为程县丞准备酒菜,等程县丞吃饱喝足后,再到中军大帐说话!”沈溪和气地说道。

    程风惟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营中有酒?那感情好,给我准备两坛,别说,我这人别的都不敢兴趣,就好酒……嘿嘿,本人千杯不醉,两坛刚刚好,多了上头就没意思了……”

    就算头脑同样发浑的朱鸿,也忍不住打量这“怪胎”,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跑来营中吹牛,这是觉得脑袋长多了,打算砍一个去?

    沈溪听到这话,无奈摇头。

    程风惟根本就是被蒋舜推出来当枪使的,跟之前的想法一样,和谁计较也别和傻子计较,不然自己就成傻子了。

    “老荆,你领他去!”

    沈溪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让荆越带程风惟去喝酒。

    虽然军中禁酒,但行军队伍中还是会带一些,因为酒水很多时候会用来驱寒,而且有外伤的士兵可以用酒水消毒,酒有时候可以当作麻醉药用,做一些简单外科手术,诸如拔箭、割坏肉等等,也都需要用到酒。

    就算一切顺利暂时用不上,得胜之后还能作为庆功之用。

    沈溪看过程风惟送来的钱粮物资,米是新米,衣物和被褥都是全新的,此外还有三千两银子的军资,没有敷衍的成分。

    刨去包藏祸心,在沈溪看来这蒋舜倒是可用之才。毕竟能在匪寇横行的澄海县城坚守两年不出问题,这本身就是有本事的表现。

    ……

    ……

    四月初四,上午,一行人抵达海边的东礁排。

    陆路骑兵和部分步兵原地驻扎等候消息,沈溪从步兵中选了部分水性好的官兵登船,准备攻打大澳岛。

    沈溪上船慰问三军将士时,马九陪同在旁,将这段时间行船在周边巡航的结果告知沈溪:

    “……南澳山周边能见到的船只很少,大澳岛上的贼寇比较顽固,居然自行将船只焚毁,不许岛上的人离开,至于南澳山,则有不少贼寇趁着夜色乘船逃离,小人按照您的吩咐,不断发起骚扰作战,几次下来擒获十几条船和一百多名贼寇,如今大多锁在船舱底部,大人是否将人提来审问?”

    沈溪制定的平定南澳岛策略的第一步,就是“敲山震虎”。

    年前官军平匪的消息已经传遍东南沿海,大多数匪寇都知道,朝廷派了一个少年钦差督抚统领一切,出奇地果决,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将广州府到雷州府一线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一带的贼寇要么失败被擒或者就地被格杀,要么化整为零躲起来,等待日后东山再起。

    得知沈溪领兵北上,南澳山周边的匪寇就无比的忌惮,尚未开战,剿匪军实际上已经先声夺人。

    沈溪先在陆地平匪,主要是想震慑岛上的匪寇。

    陆地上的贼人相对比海盗和倭寇更容易对付,毕竟大明内陆山川河流没什么秘密可言,沈溪要攻打贼匪,地方村民可以作为向导,贼匪肆虐地方,百姓沦为恣意欺凌的羔羊,如今剿匪大军到来,愿意帮忙的人很多。

    同时陆路运输粮食辎重相对方便,使得沈溪平匪异常轻松,基本是大军尚未抵达,贼匪便已望风而逃,剩下负隅顽抗的基本是平推过去即告土崩瓦解。

    而大澳和南澳山是海岛,大明经过一百多年的禁海,沿海地区以及海岛环境已到了无据可查的地步,岛上情况一概不知,连岛上究竟有多少贼寇也是众说纷纭。

    贸然攻岛,不会收获太大的效果,反倒不如用威慑的方法,让岛上贼寇慑服于官军的强大,未战先怯进而逃跑,岛上贼寇一少,抵抗力度自然随之减弱,那再攻岛就容易多了。

    沈溪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逃走的贼匪和海盗、倭寇基本会沿着官道北上福建,找寻别的藏身地点,沈溪不会盲目追赶,只是在他们逃走的路上稍微设伏阻拦,能拿几个人、几条船就算完成任务,并不设定具体的标准,只要把匪寇的自信心打掉,此战就胜利一半。

    沈溪道:“既然拿了人,先将他们身份问清楚,将其中部分头目,枭首后挂在桅杆上示众!”

    马九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并不顾忌杀人,但此时他还是一脸为难之色,显然不太赞同沈溪这种枭首示众的做法。

    沈溪道:“多一个匪寇归降,就可以少几个弟兄拼命。杀鸡儆猴还是必须的,照我的话去办吧。”

    “是,大人!”马九领命而去。

    要砍头,在船上可不行,行船最忌讳的便是在船上见红,人一般是拉到岸边去杀。

    沈溪也不想滥杀无辜,从众的贼寇,只要没犯人命官司,按照沈溪的想法是判流放,只有罪大恶极的匪寇头目才会判死刑。

    具体身份很好断定。

    那些求饶的人中或许有怕死的头目,但腰杆硬的一律都是悍匪,不认罪,砍了你的头那是活该,本官正好缺人头祭旗,你们就主动送上门来,管你们以前作贼是被迫还是自愿,现在谁死谁活全看你们忏悔的态度。

    前后砍了十八颗脑袋之后,剩下的一百多号人算是彻底老实了,跪地求饶,再也不敢硬抗。

    等把砍下来的脑袋挂起来后,官兵们非但没有恐惧的心理,反而军心振奋,叫好声不断,有的看着头颅握紧拳头,跟别人说等攻岛的时候自己要砍几颗脑袋立多大功勋。

    脑袋挂好,时间没到中午,不过东礁排与大澳岛隔海相望,两地相距不过十里,沈溪当即下令:“扬帆,攻打大澳!”(未完待续。)

第九六一章 大人真乃神人

    大澳,也就是后世的海山岛,地处闽粤交界的饶平南端沿海,占地面积约为四十五平方公里,与南澳岛隔海相望,距离约为十五里。

    大澳在宋元时期,岛上都居住有老百姓,但明朝海禁后,岛民一律内迁,以至于岛上的一些旧建筑遭到荒弃,比如始建于晋代、占地辽阔、拥有十八罗汉铜佛像及历代名人题字的隆福寺,也从香火旺盛变得荒废下来。

    大澳距离海岸线比之南澳岛相对近了许多,岛上盘踞的盗匪数量自然远有不及。从之前的情报看,岛上大约有四百多贼寇。听闻大军到来,贼寇为了防止同伙逃跑,将船只焚毁,龟缩在城寨中,静待官军撤去。

    结果官军没撤,反倒杀上岛来了。

    拓林湾后港,沈溪站在船头,亲自指挥炮手向岛上东石至避风港一线的滩头放炮。几十枚炮弹落下去,碎石飞射,草木乱溅,但几处可疑的地点都没有人影出现。

    确定没有伏兵之后,官兵开始乘小船登岛,同时带上岛的还有用来攻城寨用的“无良心炮”和“佛朗机炮”。

    沈溪没有登岛,他从不指望自己的小身板能在战场上派上用场,他只需要根据前方各种情况指挥调度就行了。

    第一批上岛的士兵大约有三百人,弓弩手、盾兵、矛兵、枪兵、炮兵都有,同时运上岛的还有两门佛郎机炮。

    千户孙熙年见沈溪拿一根竹筒一样的东西看着岛上情况,心头有些疑惑,觍着脸上前请示:“大人,您觉得此战有几成把握?”

    军中上下对沈溪都很恭敬,很多人想巴结沈溪而不得。孙熙年虽为千户,但此番实际带兵不过四百之数,被安排在后军,难得在沈溪面前说句话。

    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可以理解为他这是没话找话,为的是引起沈溪的注意。

    沈溪瞥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有几成?”

    孙熙年一怔,随即回答:“大人出马,那一定是十成。”

    沈溪笑而不答,继续用望远镜查看岛上的情形,孙熙年讪讪地退了下去。

    ……

    ……

    滩头没有任何风险,官兵上岛后,迅速建立防御,然后派出人向岛屿纵深探索。

    过了沙滩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非常密,从船上看过去一片苍翠,但谁也不知道,丛林后面大约一百多米的地方,竟然掩藏着林立的怪石,往往把一片树林和灌木丛砍去后才赫然发现,前面正对着三四人高的竖直石壁,只能另外找地方继续砍伐。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上岛官兵才砍伐出一小片地方,石林面积似乎挺大,完全不知道通道在何处。

    沈溪在船头用望远镜看到这状况,顿感不妙。

    万一岛上真有伏兵,敌人躲在暗处,而官军在明处,冷不丁冲出来,以众击寡取胜后迅速退去,官兵连追击都没法做到。

    这密林和石头阵的搭配和那吞噬人命的怪兽相差无几,去多少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就算没有伏兵,这种绕来绕去的地形地貌,非常容易造成队伍前后脱节,看来之前制定的攻岛策略行不通。

    “鸣金收兵!”沈溪当即下令。

    荆越有些不明白,侧过头惊讶地问道:“大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撤兵?”

    沈溪没好气地说:“你看不出目前的状况不适宜攻岛吗?马上命令登岛官兵往后撤,暂时在海滩扎营,先来一把火,把海滩周边的林子和灌木丛给清理掉,找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驻扎。”

    “等第二批官兵登岛后,船队立即开到东礁排,继续运兵过来,待明日三军齐聚再行发起攻击!”

    荆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不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岛上说是有四百盗匪,但那只是最坏打算,这也是沈溪一再要求的,制定作战计划要料敌从严,作最坏打算,所以尽可能把岛上贼寇数量往多估计,也许这会儿岛上其实早就人去寨空了。

    如今船队有一千多人马,还有完备的武器、先进的火炮、严整的军容,怎么看将岛上匪寇平掉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沈溪却下令三军齐至后再发起攻击,简直是小题大做。

    不过荆越有个优点就是对沈溪言听计从,沈溪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快便把命令下达下去。

    得到通知后,登岛官兵统一退回到岸边,然后根据风向,开始放火烧岸边的树林,很快浓烟滚滚,火苗先是星星点点,但没过多久就连成一片,火越烧越旺,最后竟然发出“呼呼”的声响,顺着劲吹的西南风,向着东北方蔓延开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东石滩正对海湾一带的树林和灌木丛烧了个精光,露出大地的本来面目。

    原来大澳岛北部海岸很大一片海滩过去全是嶙峋的怪石,之前被茂密的林子给遮挡住了无法窥探其貌,现在才知道每一个巨石中间的缝隙都非常狭窄,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过,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好在顺着海岸向东北方向延伸一里左右,那里的地形比较开阔,但目前火势比较大,估计还要等两三个时辰才会燃尽熄灭。

    第二批官兵陆续登岛,沈溪自己也在第二批登岛人员中。

    荆越亲自护送沈溪,乘坐小舟上了岸,沈溪登岸第一件事是先找石头扶着坐下,然后叫几个领兵的千户、百户过来交待嘱咐一番。

    海湾里的船只除了旗舰和四艘护卫舰外,其余悉数折返陆地,接应后续兵马登岛。沈溪既然定了三军一齐攻岛,那兵马除了押运粮草照看马匹的辎重兵以及留守部队,其余都会运到岛上,后续起码还需要运两次,算算时间应该到半夜左右才能把所有士兵都运过来。

    荆越道:“大人,六丫兄弟说了,这会儿就怕起大风,若后续船队不能跟过来,等涨潮的时候岛上贼寇趁势反扑,我们……可就没退路了。”

    沈溪打量侍立一旁盯着他猛瞅的六丫,回头再看看荆越,嗤笑道:“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这岛上最多不过四百贼寇,我们有一千多兵马,兵器、火炮皆都齐备,只要不深入岛中央,有何可担心的?”

    荆越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但稍微懂行的将官过去提醒了一句:“你这就不懂了吧?兵法里,这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听说过韩信没?要打仗就别留后路……”

    大明的军官学问普遍不高,但当他们知道别人不懂的知识,就喜欢卖弄吹嘘,听者熟记于心,或许下次就可以依样画葫芦作为吹牛的资本。

    沈溪无奈摇头,他可从未想过“背水一战”,只是觉得岛上情况不明,最佳策略就是稳扎稳打,依靠兵力优势取胜,顺带练兵。

    头年年底平匪,毕竟有半数兵马停留在岸边看热闹,而他准备许久的上川岛一战又以兵不血刃收场,没达到练兵的效果。

    沈溪带了一群自以为凡事皆能,但其实并未经受多少实战考验的战场新丁,以实战练兵是没办法的办法。

    由于海岸纵深的石林相当于天然的城墙,只需堵住几个通道,再在石林顶部安置一些警戒哨,那么背靠石林扎营,非常安全。

    当然,防守方面沈溪从来没有放松过,目前东北方开阔处还在熊熊燃烧,等火势小一些,沈溪准备在这个方向布置防御。

    沈溪已经用木梯登上石林顶部查看清楚了,从岸边深入大约一里地左右,有大片开阔地,上面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贼人开垦出大片田土,这场大火基本上烧到那儿就被阻隔了。加上目前岛上吹的是西南风,岛屿腹地和南方的森林并未受到波及。

    沈溪从石林顶部下来后,立即派出斥候查探岛上的地形地貌,好将几个城寨位置准确探出来,同时把进军线路确定下来。

    官兵上岛后,按照沈溪安排各司其职。

    斥候兵算是最辛苦的兵种,他们拿好武器和能够发出信号的烟花,五个人一队,开始往岛屿深处进发。

    斥候队被沈溪一口气派出去二十多个,剩下九百多名官兵,半数负责扎营,准备埋锅造饭,另一半则挖掘茅厕、壕沟和陷阱,布置拒马和篱笆。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眼看已到下午申时。

    “大人,营寨已经扎得差不多了,后续的兵马怎还没到?”

    荆越过来向沈溪通知消息,此时沈溪正站在被熏黑的“巨石墙”顶部,用望远镜往岛的纵深方向看去。

    “那边……还有那边,能看到两个寨子,这两个方向要重点防备,明早进兵也先往这两个方向进发。”沈溪道。

    荆越顺着木梯爬到巨石顶部,往远处看去,好半天后才莫名其妙打量沈溪,问道:“大人,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沈溪把手上的望远镜交给荆越。

    荆越拿在手上凑到眼前一看,“啊”一声惊叫起来,手一抖,望远镜直接落到他的脚背上,然后跌落在岩石上。

    沈溪气得满脸通红,喝斥道:“干什么?”

    “大……大人,卑职手不好使,这是何物竟然看得清楚远处物事?”荆越连忙弯腰俯身去捡。

    沈溪抢先把望远镜拾起,爱惜地将上面的尘土擦去,冷声道:“幸好没有直接跌落到石头上,摔坏了你可赔不起,此乃盘古开天地以来历朝历代第一架望远镜。”

    荆越一脸迷惑:“啥镜?”

    “望远镜。”

    沈溪重复了一遍,“顾名思义,就是能看到远处景物的镜子。”

    荆越对沈溪佩服得五体投地,恭维道:“大人真乃神人,有此宝贝,何愁贼寇不除、大明百姓不得安宁?”(未完待续。)

第九六二章 将军明鉴

    黄昏时分,第二批登岛的人抵达,大船无法靠岸,依然只能停靠在距离岸边一里多远的地方,让官兵带着物资划小船过来。

    船队准备的小船数量不多,来回两趟,最后还得派专人将小船送回去,这才能返回陆地运第三批。

    第二批人马登岛时,正巧是开灶时,岸边营地里很是热闹,毕竟是战时,埋灶不多,每个官兵最多能分几口热汤,主要还是得靠干粮充饥。

    四月天有个好处,晚上不冷,白天也不是很热,再加上这几天天气晴朗,不用担心帐篷漏雨。

    沈溪跟将士一起用餐,之后进到中军大帐,整理手头上的资料,为来日战事做准备。

    这一晚,出去探查的斥候陆续回报,将岛上情况大概搞清楚了。但由于识字的人很少,这些个斥候表达能力欠缺,说话没有主次和重点,情报传回来异常繁杂,需要沈溪抽丝剥茧,整理出头绪来。

    这让沈溪意识到,要培养出一支高素质的战斗队伍,尚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大人,天有些凉,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这里有卑职守着,误不了事情!”晚上子时三刻迎接完最后一批官兵上岛后,沈溪开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会,等把各级将校送走,荆越进大帐面带关切地说道。

    沈溪挥挥手道:“老荆,你有心了,但我不困……要睡,等明日占领大澳后,再睡也不迟。”

    荆越行礼告退,沈溪嘱咐道:“你跟将士倒是要休息好,免得明日作战没精神。不过吩咐守夜的士兵一声,后半夜最是凶险,要严防贼寇袭营!”

    荆越点头应是:“遵命,大人。”

    ……

    ……

    当晚,一直到四更,都是风平浪静,但到了四更末,外面突然一阵喧闹,阵阵喊杀声传来,果真有贼寇袭营。

    沈溪打了个哈欠,道:“终于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你们是要束手待毙呢!”

    沈溪不睡,就是在等着匪寇袭营。

    明摆着的事情,官军分三批调集近四千人马上岛,如今岛上贼寇数量最多不过四百人。贼寇只有三种选择,要么趁着夜色驾船北逃,要么连夜袭营,趁着官军立足未稳,杀官军一个措手不及,不然的话就只能守在寨子里等死。

    沈溪之前派船环岛查看,大澳岛虽然有四十五平方公里,但实际上周长不过三十里,岸边有许多船只焚毁的痕迹。这伙匪寇的船普遍不大,想出海北逃的可能性极小,除了坐以待毙,只能用连夜袭营这招。

    但这正好落入沈溪算计。

    沈溪从上岛建设营地开始,就选择易守难攻的地方,并且注意设置警戒哨。营地除了壕沟和栅栏、拒马等,沈溪还指示在营地外围挖掘土坑,坑底铺满枯草,上面盖上树枝,官兵藏身其中,如果贼人没来就当是野外宿营,来了就是一支奇兵。

    时值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贼寇能派出的兵马不过二百人,在官军有防备的情况下,如何能靠二百人的散兵游勇,对二十倍以上的正规军展开偷袭?

    来多少葬送多少!

    营地里本身只稀稀落落点着一些篝火,显得寂寥萧瑟,但在遭受袭营后,营地内火光处处,士兵们早就被打过招呼,就算休息也是枕戈待旦。跟着沈溪出征都觉得自己中了头彩,听说有袭营的匪寇,他们腿脚比谁都利索,因为在他们眼中,一个贼那就是一笔功劳,跑慢了只能下次请早。

    沈溪没有亲自到第一线厮杀,立在大帐门口,看着外面的情况,就连负责戍卫的亲兵,包括荆越在内,也都跃跃欲试,在明知敌人没多强大的情况下,这些老兵油子都想上阵杀敌赚取军功。

    “老荆,想出营应战?”沈溪笑着问道。

    “大人,这还用说,是个兵都想上啊。”荆越道。

    沈溪再问:“如今外面是战斗力不强的匪寇,且我军数倍之,又有所防备之下,此战必胜。但若外面是数倍于己的鞑靼骑兵,老荆,你还有这勇气吗?”

    或许是沈溪的问题太过于尖锐,荆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竟然愣住了。

    沈溪摇头叹道:“算了,当我没说。”说完,转身返回营帐,因为他发现各处已经亮了起火,这是之前约定好的信号,完全控制局势后才允许这么做。

    此举除了能传递消息,让沈溪明白战场各处局势优劣外,还能麻痹对面匪寇,让他们以为这是请援的信号,心生畏惧。

    荆越急忙跟着沈溪进入中军大帐,拍着胸脯说:“大人,末将想明白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算外面是天兵天将,也跟丫的拼了。”

    旁边一群亲兵跟着附和,沈溪转过身,笑着说道:“记得你们今天说过的话,别他娘的回头遇到硬仗,一个个缩卵当逃兵!”

    荆越和那些亲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眼里,沈溪是个温文尔雅的儒官,虽然发起狠来那些贪官污吏都害怕,但不会有辱斯文,可沈溪今天却当着他们的面说脏话骂人,非常的亲切。

    但沈溪这番话却是看扁人,说他们“缩卵当逃兵”,他们心里不由想:“如果真有大人说的那天,遇到强敌就算心里怕,那绝对不能缩卵,不然岂不是真被大人说中了?”

    沈溪回到中军大帐,不多时,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平息,官兵们一边打扫战场,收拾残局,一边把俘获的匪寇押送营中关押,听候沈溪发落。

    “传令下来,带几个贼首来见!”沈溪喝道。

    进大帐禀告的千户张琦麟奇怪地问道:“大人,此时不是应该乘胜追击,攻打岛上的匪寇老巢吗?”

    沈溪笑着摇摇头:“张千户,你可有想过,若匪寇在半道设伏,这黑灯瞎火的,士兵遭到袭击,该如何应对?”

    张琦麟连忙口称自己“疏忽”,但心里却颇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沈溪太过小心谨慎,年纪轻轻就没了锐气。

    荆越负责拿人,半晌后回来:“大人,抓了大约七八十个贼匪,但却不知哪个是头领,我便挑了几个人模狗样的家伙给您瞧瞧。”

    沈溪点头:“将人提上来!”

    荆越领命出了中军大帐,一转头便带着督抚亲卫押解五名贼寇进来,这些贼寇有老有少,身上没有甲胄,只是普通布衣。

    其中老者一名,灰头土脸,但看神色却有一股卓逸不群的气质,旁边几个年轻人都在看着他,似有征询之意。

    “大胆刁民。”

    沈溪先来了个下马威式的开场白,“本官奉皇命攻打南澳山,于大澳驻扎一日,缘何前来袭营?”

    几个贼人一听,顿时傻眼了!

    这是要攻打南澳山才驻扎大澳岛,那就是……误会?

    沈溪这话说的极为巧妙,没有给这些人定性匪寇,也没说自己其实是领兵来荡平岛上匪患的。

    年轻人听不懂沈溪话语中的关键,那老者却马上听出不同的味道,赶紧跪下磕头:“将军明鉴,我等不过是岛上百姓,听闻王师到岛上来,前来慰问,不曾想被当作匪寇,实在是冤枉啊!”(未完待续。)

第九六三章 招安

    老海盗说话条理分明,不似乡野莽夫,能准确把握沈溪说话的关键,应该读过几天书,有些小聪明,跟朱起相似。

    可朱起毕竟是在沈溪未发迹时就“弃暗投明”,而这位则是在带人前来袭营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没有可比性。

    沈溪面上露出一抹冷笑:“好一句冤枉,既来慰劳三军将士,为何不见慰问品,难道是带着兵刃前来慰问?”

    沈溪之前说话神色语气迷惑性太强,那老海盗只顾顺着话里的意思说下去,现在一琢磨才发现漏洞百出,一时间无法作答。

    “来人,将俘获海盗拖出去问斩,提头祭旗,岛上男女老幼,一个活口不留!”沈溪喝道。

    “啊?”

    沈溪命令一下,被押解进来的几个海盗顿时慌神了,马上要被砍头不说,岛上居民也将不留活口,这跟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大相径庭。

    他们分明听说新任少年督抚有勇有谋,而且为人仁慈,只杀部分反抗的贼寇,俘虏皆都优待,未料今日突然转了性子,要大开杀戒。

    “将军饶命!”

    老海盗此时已经满脸绝望,通常当一军主帅下达格杀令时,再多求饶也是徒劳。

    但这次,似乎这位少年督抚很好说话。沈溪一摆手,让刀斧手等在一旁,冷声道:“给本官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老者一脸悲凉:“草民一把老骨头,落草之时,便料定早晚有一日或在海上以身喂鱼,或为官军所杀。但岛上尚有许多逃难至此的无辜百姓,草民愿意引官军,助将军兵不血刃拿下岛上四座山寨。”

    “草民对南澳岛上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可助将军建功。以此换得岛上妇孺性命,还求将军开恩,饶他们一命!”

    沈溪眯眼打量老者。

    趁夜袭营,说明是个有胆有识的人物,这种人会为了妇孺的性命而相助官军?照理说这些妇孺落到官军手上,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可能比死了更遭罪,很多海盗应抱着宁死不屈之心才对。

    别是阴谋诡计,这老者想引官军进入岛上精心设置的陷阱吧!

    照理说,沈溪不应该答应这种条件,但荆越和张琦麟等人已经用热切的目光望着沈溪,显然他们对老海盗的提议非常动心。

    无需拼命甚至汗都不用出,就可以把大澳岛上的盗寇全都荡平,这正是地方卫所将士希望看到的结果,不用费什么力气,跟着大部队走一圈就可以获得战功,加官进爵,犒赏到手……

    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马九曾是车马帮一员,算是出身“绿林”,之前老海盗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引起他的好感,当下上前请示:“大人,您看……”

    沈溪此时如果继续下令格杀勿论,那就有违军心民意,殊为不智,况且他原本就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他只是想看看这老海盗有什么底牌能拿出来换命。

    现在老海盗愿意帮助官军,沈溪想听听他说什么,如果尽是说一些密道、捷径等云遮雾绕的鬼话,基本可以肯定其中有诈。

    “好。”

    沈溪点头首肯,“本官想听听你说什么,若心存歹念,别说是砍头,定会将尔等挫骨扬灰,连鬼都做不成!将此人留下,其余贼寇皆绑缚囚禁,随时听我命令拉出来问斩!”

    “得令!”

    大帐内将士精神头十足,挫败匪寇袭营,进而还获得不战而胜的条件,仿佛军功唾手可得一般。

    ……

    ……

    沈溪命人将贼寇押出,只留老海盗一人,沈溪道:“你且将岛上的地形、山寨内外的布局详细说来,若有隐瞒,本官定不轻饶!”

    老海盗全身被捆缚着,极为不便,当下有些为难地说道:“将军,您看草民这般模样,口又笨拙,不如让草民提笔为您画下来如何?”

    沈溪缄默不语,旁边荆越兴冲冲道:“大人,您放心,有卑职等在,无人敢造次!”

    “大胆刁民,本官问你岛上情况,居然敢不如实招来。来人,打二十军棍。”沈溪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怒喝一声。

    沈溪喜欢不经审讯便开打,早在官兵心中形成深刻的印象,以前连四品知府都照打不误,现在只是个被擒获即将砍头的老海盗,手底下自然更不会有丝毫客气。

    二十军棍“噼里啪啦”下去,虽未到血肉横飞的地步,但也将那老海盗打得痛呼连连。

    沈溪道:“本官留尔等活口,并非出于仁慈,而是你们对本官有利用价值,若连这点价值都失去,本官定斩不饶!说吧,大澳和南澳山的匪寇营寨内外是如何布置的?”

    老海盗咳嗽两声,一脸倨傲之色,似乎被打了二十军棍仍旧没有服软,呛声道:“将军如此蛮横,草民如何敢相信将实情吐露之后不会被杀人灭口?”

    这下连荆越等军将也觉得看不过眼了,荆越上去就是一脚,怒道:“你个老龟蛋,不看看这位是谁,我们督抚大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什么时候未兑现过?再不说,老子立马将你砍了!”

    “督抚大人?好大的官,那就该称呼中丞,军中称军门,而不应称呼将军……”

    老海盗似乎对于官场规矩十分明白。

    这下让沈溪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照理说就算是童生或者秀才也断不会对一个官职称谓如此了解,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老海盗曾在衙门供过事。

    沈溪道:“本官身份说与你知晓,可能如实交代?”

    老海盗道:“草民只是求军门一个承诺,放过岛上的妇孺,或者将他们归为民籍……”

    “嘿,给你脸不要脸,饶他们一命已是督抚大人格外开恩,还想重归民户?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真应了你,那弟兄们的功劳怎么算?”

    荆越对于妇孺的死活不关心,他注意的焦点在于将士能在战场上杀多少人(以人头计算)、俘获多少俘虏,可以得到多少军功。

    老海盗针锋相对:“难道这位将军要靠妇孺之头颅来充军功吗?”

    “你……”

    一句话把荆越问得哑口无言。

    现在老海盗只是想将岛上的妇孺归于民籍,等于是留下香火,沈溪道:“你要救多少妇孺?”

    老海盗道:“两个岛,差不多有一千八百妇孺……”

    荆越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这么多?”

    沈溪愈发感觉这老海盗不简单,之前侦测大澳岛上有四百多匪寇,估计没有包括妇孺,如果加上的话,估计总人数得上千,但怎么都不可能仅仅妇孺就有一千五百多,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数字是两岛妇孺的总和。

    沈溪道:“本官可以作出承诺,若大澳和南澳山匪寇弃械归顺,官府在籍之贼首流三千里,其余人等徒三年,流一千里。妇孺皆都无罪!倭寇一概不赦!”

    “谢军门,谢军门!”

    老海盗将头伏低,不停叩首。

    沈溪还真想见识一下,这老海盗是如何能让两岛贼寇缴械投降,但仔细思考一下,其实能明白一二。

    经过之前船队在大澳岛和南澳岛周围耀武扬威,岛上海盗遭受惊吓后已撤了个七七八八,岛上剩下的大部分是老弱妇孺,至于剩下的壮丁则是留下来充当炮灰的,能偷袭官军得手还好,不得手只有等死的份,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老海盗道:“军门在上,草民只求明日派几人押送草民到各城寨门口,草民游说一番,城寨必当开门迎官军进内,只求军门履行诺言。”

    “好。本官就信你这一回,明日清早,派人押送他去岛上城寨,如果城寨反悔趁乱掩杀,那岛上将人畜无存!”沈溪一脸威仪地说道。

    老海盗再度叩首,沈溪这才命人将人押送出去。

    荆越叹了口气,将在场军将的疑虑问出来:“大人,贼寨如此破法,功劳……该如何计算啊?”

    “今日斩杀、俘虏人数一律按个人算,进山寨后所得功劳,则由三军将士平分。”沈溪看到在场不少人脸上满是遗憾,显然眼前这些军将都很自负,觉得他们带兵攻打寨子的话,最终获得的功劳绝对会比平均分配军功更多。

    沈溪又补充了一句:“这不过是北上以来在大海上的第一战,均分战功,可让将士在功劳簿上有个底,后续平匪,将士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机会更多!”

    沈溪在鼓动人心上的确有一套,本来正感到失望的将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无论这次分到的功劳多寡,最少有军功打底,官兵们有了动力,那逃兵基本上就不会发生,因为战场上永远都是没有军功而且怕死的士兵容易开溜,谁都吧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奖赏。

    沈溪此举对三军上下鼓舞士气有益无害。

    荆越带头,张琦麟、孙熙年等千户在旁帮腔,一齐道:“一切听凭督抚大人调遣!”

    沈溪点头:“那诸位同袍先回营休息,明日出兵,或兵不血刃,或片甲不留!到时候即可见分晓!”(未完待续。)

第九六四章 军规

    太阳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阳光恣意地挥洒在海面。

    强劲的海风吹拂下,一个巨浪接着一个巨量向沙滩涌来,撞击在礁石上,溅起漫天的金色水花。

    远处的港湾中,由于视觉误差,原本庞大的佛郎机战舰以及其他大中型船只,在海天一色中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仿佛一个巨浪过来就可以将所有海船倾覆,连大澳岛也将淹没在大潮之中。

    沈溪站在岸边的一块大礁石上,面向升在半空中的红日,深深地呼吸……这是他出征以来最喜欢做的事情,每次看到旭日东升,他都能感觉生命的活力,心中不停提醒自己,我还活着,未来有许多事等着我完成,许多关心我的和我关心的人需要保护。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沈溪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个不眠夜了,他发现自己的睡眠在逐渐减少,或许是步入青年的缘故,以前每天不睡上四五个时辰总觉得昏昏沉沉,现在一天睡两到三个时辰便精神抖擞。

    “大人,派去接洽的人,已经成功占据岛上四个山寨,此时正在清点俘虏和战利品,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荆越走了过来,本不想打搅沈溪,但事关军功的厘定和划分,将士们都眼巴巴看着,此时只有沈溪能安定军心。

    沈溪没有回头,继续看着旭日,问道:“岛上可有倭寇?”

    “倭寇?”

    荆越愣了愣,“未曾听闻,应是……没有吧。”

    沈溪点头,道:“这么说来,此番以战代练的想法又要落空了。老荆,如果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就比如倭寇,老越,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荆越仔细思考后回答:“大人,将士经历的战事也不少了,这会儿都憋着一股劲要打一场大胜仗,眼前不就有南澳岛上的匪寇等着我们去剿灭吗?军心可用!我想就算没有十成胜算,也该有九成九吧?”

    沈溪摇头叹息,如今军中一片盲目乐观的情绪,以前还没这么严重,在澄海周边打了一连串胜仗后,官兵们更觉得这一路简直是摧枯拉朽,军功就给天下掉下来似的,再轻松不过了。

    如果能在大澳和南澳岛打两场硬仗,哪怕短暂的僵持都可以,或许能让官兵骄纵的心态得到缓解,但随着两岛贼寇未战先怯开溜大半,而大澳岛上的贼寇在夜袭不成后立即选择招安,沈溪以战代练的计划又落空了。

    从礁石上跳下来,沈溪招呼道:“走,随本官往岛上城寨走一趟,将岛上匪寇分批次押送上岸,送到黄冈,交由大城所看管!黄冈地广人稀,周边因为匪寇横行,田地大多荒芜,让这些人过去垦荒再好不过。此役过后,粤东北地区再无匪寇,起码可以安生个几年……”

    沈溪起码抵达距离最近的城寨时,马九刚带人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凑到沈溪跟前奏禀:

    “老爷,士兵私藏财物比比皆是,管还是不管?”

    马九不是说闲话的人,他不是来发牢骚,只是把自己看到的告知沈溪,请示意见。之前在硇洲岛时,进城搜刮钱财的大多是车马帮弟兄组成的督抚标兵,所以及时控制住局势,没有让更多官兵接触到钱财,沈溪又及时赏赐,所以并未有官兵私藏的现象。

    但此次北上剿匪,督抚标兵早已被沈溪派了出去,一部分协助唐伯虎到琼州府开辟盐田,另一部分指派到惠娘和李衿的商会打下手,帮助商会开辟商路,与地方府县衙门和卫所沟通,确保商贸安全。

    在这种情况下,让见钱眼开的卫所官兵来清点财物,其结果可想而知。

    兵不血刃破了大澳岛上四个山寨,军功却是平分的,很多自以为是的官兵不甘心跟别人同享功劳,既然朝廷的犒赏是均等的,但在剿匪行动中却可以私藏部分战利品,一小块金银就是极大的收获。

    将领通常不会阻止士兵这种私藏的行为,因为他们私藏的更多。

    这就是个比胆子的游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越是老兵油子拿的越多,而新兵就不太敢往怀里揣。

    沈溪道:“将荆副千户叫来!”

    “是。”

    马九直接进山寨把荆越叫了出来。

    荆越再次出现在沈溪面前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怀里鼓鼓囊囊的……先沈溪一步来山寨打点,清除一切安全隐患的督抚亲卫头目,先做了私自克扣的将领,军官如此,上行下效,士兵私藏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溪打量荆越一眼,问道:“老越,怀里何物啊?”

    荆越往怀里一摸,这才发现露馅,也是他太过贪心的缘故,私藏财物太过明显,荆越倒不是做事不敢承认之辈,笑道:“大人,这不是破了贼寇的老巢……”

    “本官问你,怀里揣着什么?”沈溪脸色阴冷。

    荆越不敢废话,直接拿出来:“是银子。”

    荆越拿出来的虽不是官锭雪花银,但也是熔铸好的银锭,一锭就有五到十两重,足足六锭,合起来差不多四五十两。

    沈溪脸色雀黑,喝问:“荆越,你可知罪?”

    “大人,将士出来打仗,哪个不想赚几两银子?都要养家糊口……”

    荆越刚开始还狡辩,但见沈溪脸色难看,突然想起沈溪所杀的那些地方官员,赶紧低下头,“卑职知罪。”

    沈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荆越私藏抄没银,明知故犯,论罪当诛,但念其以往功劳,且不问斩。来人,将其拖下去杖打四十!”

    “大人……”

    荆越一听急了,昨天抓了个老贼头不老实,才打了二十军棍,我今天只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怎就要挨四十下?

    旁边一起过来的军将,见荆越被拖下去,有些做贼心虚,没一个敢上去为荆越求情。

    虽然军中一向禁止私藏战利品,但在《大明律·兵律》中,根本没有“私藏抄没银”一项,若说跟这条罪名有一定关系的,乃是《大明律·兵律·军政》中“纵军虏掠”之罪,但那也是劫掠普通百姓而非盗匪。

    因为统治者明白,不给官兵好处,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所以默认战利品中除了有政治意义的,诸如传国玉玺、亡国皇子公主等等,别的无论人口、牲畜、钱财、物资等都归战胜者所有,战胜者可以自行调配。

    而《大明律·兵律》只是大致规定军规军纪,对于细节,则各军不一,就连沈溪年前南下平匪,也先后两次将战利品进行分配,用作补充犒赏用度,朝廷对此听之任之,因为这是沈溪的权力。

    等于说,现在荆越“私藏抄没银”之罪,不是朝廷定的,而是沈溪用自家军规论罪,为军中上下进行规范。

    跟着我打仗,少点儿匪气!

    打胜仗战利品终归会分配下来,但不是你们自己揣兜里带回家,比拼谁胆子大谁藏得多,谁若违反,就算是我的亲卫队长也照打不误。

    果然,沈溪这招杀鸡儆猴很管用。

    别人被打说服力不强,荆越被打,还是自以为冤枉的情况下被打,军中所有将士都在心里掂量了一下!

    荆越跟督抚大人平日里是什么关系?如果被督抚大人知道我也私扣战利品,那挨的军棍不是要比荆越还要多得多?

    一时间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沈溪道:“随后,本官会派人清点抄没财货,若有一文短缺,则下令搜遍全军。若不缺,本官会根据军功多寡,于南澳山战后进行封赏!”

    说完,沈溪没有进营寨,而是让人抬着被打得有气无力的荆越,一起往海边大营而去。

    身后那些将官和士兵,赶紧把自己私藏的战利品归还,明摆着的事情,既然沈溪说了会把战利品颁赏下来,自己再私藏那就是找麻烦。

    虽然眼下大多数人军功相当,最后分配下来的肯定比现在私扣的要少,但毕竟后面还有南澳山一战,大澳岛上就有这么多战利品,南澳山面积比大澳岛大几倍,想必岛上贼寇家底更为丰厚。

    一场战事下来军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到时候可以正大光明靠军功赚得盆满钵满,何必现在冒杀头风险私藏,到最后名不正言不顺呢?

    “督抚大人此举太过,这不是要断弟兄们的财路吗?”虽然军中大部分人都支持沈溪,但总有人暗地里抱怨,毕竟沈溪断了他们的财路。

    有人忍不住为沈溪说话:“这都看不懂,沈大人是不想便宜我们当中那些缩卵的龟蛋,趁着职务便利往自己怀里揣,那算什么本事?等南澳山一战结束,根据军功来论分到的财物多寡,那才叫真本事!”(未完待续。)

第九六五章 明正典刑

    大澳岛上的贼寨清理极为顺利,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大澳岛上四处大营寨,还有几处之前没有被侦测到的小寨子便被一锅端,没有一处营寨反抗,全都开门献降,缴获的人畜和财货相当多。

    在沈溪严令不得私藏战利品后,战利品如数封存,连同岛上的人畜一起押送到海岸边。

    老海盗被押到沈溪面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军门大人,请遵照之前的约定,放过岛上的男女老幼。”

    沈溪道:“人本官自然会放的,但却不是现在……岛上所有人等将会押往黄冈,青壮将会短暂囚禁,妇孺则会安排住进那些荒废的村子里,统一交由大城所官兵进行看管。待本官平息南澳山后,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老海盗一听急了,道:“军门明鉴,上岛之前,我等就在黄冈为民,期间匪寇多次骚扰,但大城所官兵视而不见,后来我们有子弟被匪寇掳掠到南澳岛上,结果大城所官兵不但不予营救,反倒诬我等为匪,派兵来抓人,无奈之下我等才上岛为寇。”

    “这岛上之民,许多都有同样的遭遇,若您将岛民送往黄冈,交由大城所那些诬良为盗的官兵看顾,到军门回来时,怕我们早已不存。”

    沈溪不知道老海盗这番话是真是假,不由眯眼打量老海盗,问道:“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本官能庇佑你等安全?”

    老海盗一脸悲怆之色:“早知如此,还不如与官兵拼了,就算死,总算能令岛上妇孺有机会乘船逃脱,现在只能眼睁睁落入豺狼之手……悲哉,是老朽害了岛上的村民!”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自责,或者是大难临头前的哀鸣,但沈溪总觉得老海盗是在向他施加压力,当即皱眉道:

    “黄冈周边土地肥沃,水源充足,一旦开垦出来便是沃野千里。如今黄冈周边匪寇覆灭只在须臾之间,以后只要好好努力耕作,再加上广州府那边即将传播过来一种新的农作物,产量高不说一年还可两到三熟,以后不难过上好日子。”

    “至于你担心的大城千户所,我只要去道命令,谅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战争期间,沈溪不想节外生枝,如今大城千户所有两个百户所帮忙剿匪大军运送军粮辎重,同时还派出专人确保黄冈河、义丰溪、韩江等渡口的安全,贸然动卫所将官,很可能引发兵变,导致局势复杂化。

    “既然如此,请恕老朽无法劝降南澳岛上的匪寇,要杀要剐,任由军门处置!”老海盗一脸决绝地说道。

    沈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既然老海盗说出这等话来,那接下来攻打南澳岛就指望不了他了,一场大战眼看迫在眉睫。

    不过,沈溪也需要场有一定强度的战事来磨砺兵马,若以现如今的兵力配置连南澳岛都无法攻克,那剿匪大军不必继续北上,趁早收拾铺盖卷回广州府,先练他个两三年再考虑出兵事宜。

    沈溪一脸冷漠:“本官做这些,已属仁至义尽。之前于陆地俘获之山匪,多枭首示众,连妇孺也发配为贱籍,相比之下,大澳岛上之民已属优待。来人啊,将此人以及同伙押送上船,分批次送往东礁排,然后交由留守官兵将之送往黄冈安置。”

    “是——”

    一名亲卫领命而去,随着老海盗被带走,沈溪又下令:“传令大城千户所,本督抚统兵出征,在进攻大澳岛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给了岛上匪寇一个承诺,让他们到黄冈垦荒。让千户所上下严格遵照督抚衙门的决定办事,若有逾越,本督抚严惩不贷!”

    “得令!”

    又一名亲卫接过督抚令牌而去。

    此时岛上将士依然沉浸在作战胜利的喜悦和不能私扣战利品的不甘中。很多军将暗地里计算了一下,把大澳岛上缴获的财货分一分,一人能有五贯多钱入账,何况还有匪寇数量更多、财货更多的南澳岛,这说明跟着沈溪剿匪还是很有搞头的。

    “老天保佑,让老子接下来次次打胜仗,等跟督抚大人打完海盗,攒够银子,以后儿孙都能过上好日子,老子就安心守在卫所当屯民,谁爱表现谁拼命去!”

    士兵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想辛苦一次就一辈子吃香喝辣,至于想靠军功累积晋升为军官的人只是少数。

    普通士兵大字不识,没什么崇高的愿望,只求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生日子,升官远没发财来得实在。

    沈溪明白,要让这群求财的士兵信从,就要让他们觉得跟着自己有利可图,不仅打仗期间钱粮无忧,回头还能得到朝廷的犒赏,对付这群粗人,越简单粗暴越好。

    大澳兵不血刃拿下,岛上贼寇,加上老弱妇孺足足八百多号人,加上必要的生活物资,送往黄冈起码要调拨十条船。

    就算如此,沈溪依然下令分批起运,节省船只的同时,让那些贼寇失去统属,无法汇合在一起,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中间有人闹事甚至反叛。

    至于大批财物,悉数运到海边的营地,沈溪让专人清点,同时派人彻查之前去过山寨的官兵,查看他们是否有私扣战利品。

    如果之前没有提醒,私藏只能说贪婪是人之天性,打顿棍子就算了事,但现在沈溪已经把规矩立起来了,谁还敢大胆私藏,那就是自己找死。

    昨日上岛前,沈溪下令官兵们随身不得携带银钱,找的借口的岛上用不了银钱,带在身上要是打仗时遗失了极为不妥,所以一律留在船上由专人保管,等回到陆地后再统一发还。

    之前不管是将官还是普通士卒都不理解沈溪这条规定,现在终于醒悟过来,这分明是挖好了坑让大家跳啊!

    不搜不知道,一搜真有私扣财货的。

    一名老兵油子在搜查贼匪屋子时发现了一个一两重的金扳指,不想交出,便藏在鞋子里,这回被搜查的士兵给搜出来了。那些受命负责搜查的也都是老兵痞,将心比心,很容易便揣摩出同伴的心理。

    最后那老兵油子被押送到沈溪面前,军中许多人都跑来围观,一些人面色不太对,显然心里有鬼。

    沈溪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打一个荆越威慑力不够,官兵抵不住钱财的引诱,觉得大不了跟荆越一样挨顿军棍,更何况还有很大的机会搜不出来。现在沈溪就要让他们知道有过必罚的道理。

    你不是不守规矩吗,你不是偷奸耍滑吗,你不是觉得天老大你老二无视督抚命令吗?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

    “大人,这是刚搜出来的,您看看?”

    千户孙熙年将金扳指呈递沈溪面前,脏兮兮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显然这些老兵油子都不怎么爱干净。

    沈溪没有伸手接,冷声道:“本官之前打了荆副千户,居然还有人顶风作案,抬起头来!”

    “大人让你抬起头!”

    旁边督抚亲卫直接拎着那老兵油子的头发,让他的脸面对沈溪,一个二个恨得牙痒痒,荆副千户私藏战利品被打,我们老老实实把私扣的财货送回去,你还敢私藏?尤其还是金扳指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不会是诚心想跟我们显摆你胆大吧?

    沈溪喝道:“你可知罪?”

    又跟喝问荆越一样的说辞,那士兵一撇头,道:“不知罪,打仗从来都是如此,谁抢到手就是谁的,天经地义!”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拉出去斩首,明正典刑!”沈溪挥了挥手道。

    “啊?”

    刚才还跟沈溪叫板的老兵油子瞬间说不出话来了,不是说私藏的罪名只是打军棍吗?为什么荆副千户只是挨打,到了我这里就要被斩首示众?

    沈溪怒指老兵的脑袋,道:“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你所克扣私藏的财物,乃是用于全体官兵养家糊口的犒赏,财货进了你一人的腰包,你让三军将士和他们的家眷去喝西北风吗?”

    不得不说,沈溪在阴谋诡诈和挑拨离间方面绝对是高手。

    本来在场的将官和士兵都觉得那老兵油子可怜,认为督抚大人的判罚太重了,但听完沈溪这句话,他们马上就转变了立场,义愤填膺……好啊,竟然敢偷老子的钱,人人都学你,那老子腰包里的钱不是被你等掏空了?

    这时候没人意识到,其实一个一两重的金扳指平均分到四千将士每个人手头,可能也就一文钱左右。

    “杀,杀,杀!”

    最后官兵已经开始一起喊了起来,强烈要求把那老兵油子送上断头台。

    沈溪自然顺从民意,很快便下令明正典刑,等人头落地,全场安静下来,沈溪适时道:“才搜了一个营帐便发现私藏者……现在本官再给那些执迷不悟的人一段时间,若幡然悔悟者,本官仍既往不咎,但若再有财货在身而不申报者,一经搜出皆斩……大家散了吧,一个时辰后再行搜查!”

    沈溪回到中军大帐去了。等再过半时辰亲卫去搜查营地时,主动交出自己私藏之物的人不多,不过在空地上却随处可见一些被丢弃的金银首饰和碎银。

    显然之前私藏财物的官兵再也不敢置沈溪的命令于不顾,但又不想交出来被人知道他们之前侵吞过公有财物,只好找机会把私藏之物丢掉,只要查不到他们头上便万事大吉。(未完待续。)

第九六六章 交心

    夕阳西下,又到一天黄昏时分。

    午时前解决完官兵私藏财物的问题后,三军随便吃了点儿干粮便开拔,由大澳岛北部海岸向东南方向、与南澳岛隔海相望的东岸高地进发。

    等到了后世东港村的位置,沈溪命令全军停下步伐开始建立营区。

    官兵们一片忙碌,很快帐篷就立了起来,然后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大家伙前后忙了一下午总算完事,一个个疲累不堪,伙头兵开始埋锅造饭,其余官兵三三两两或躺或坐,凑在一起聊天。

    沈溪拿着望远镜,不过他对准的并非大海对面的南澳山,而是麾下大军的宿营地。

    此时他心中颇为感慨,要将这支兵马打造成一支精兵,任重道远。幸好弘治末年的倭寇和海盗皆不成气候,若真碰上明朝倭寇最强盛的时代,这支队伍要取得历史上戚继光、俞大猷的战绩,无异于天方夜谭。

    沈溪亲自出马,在军营中走上一圈。有他这个最高指挥官巡营,官兵们终于提振起几分士气,连注意力也有所提高,但这在沈溪看来远远不够。

    “明日攻打南澳岛,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沈溪说着,往军营靠南的方向走去,身后亲卫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通常来说,军营南部一向是安置伤病号的地方,这也是沈溪在整军之初就设定好,但凡扎营,伤病员一律安排在大营南部。这样一来,就算营地迁移,又或者有新的伤病员产生,三军将士也知道该把人送到什么地方。

    大营南部除了是伤病号的安置地,若是捉到敌军俘虏,也会押送过来。

    用那些老兵的话说,这大营南部是“天煞位”,最好一辈子都别去,不然会染上霉运。因此,驻扎和照顾伤病员、管理俘虏的基本都是新兵。

    沈溪来南营的目的是慰问“伤病号”。

    大军北上势如破竹,澄海周边以及在大澳岛上作战,都没有伤兵产生,如今唯一的病号是被沈溪杀鸡儆猴挨了四十军棍的荆越。

    此时,荆越趴在干稻草和枯叶铺就的木板上,屁股朝天,跟正在为他调制药膏的新兵说话,一开口就是“想当年老子怎样”,那新兵听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对荆越能中武举还能担任督抚沈的亲兵队长羡慕不已。

    中武举,意味着不纯粹是个粗人,能识文断字,就好像王陵之一样。武举考试是有战策考核的,大明不需要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将领。

    可惜世袭的千户和中下层军官,很多都不识字,这也是大明将士素质普遍不高的原因,连头头脑脑都不识字,战场上只懂得一味用蛮力,或者是使出那些约定俗成的保命手段,士兵能有战斗力就怪了。

    沈溪从开始就对荆越很器重,除了这人讲义气,做事牢靠,还因荆越有一定头脑,说话条理分明,在沈溪眼里那就是个人才。

    至于孙熙年那些人,本质上跟荆越差不多,但沈溪跟其交流时总会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些人当面应承背后却我行我素,即便用心培养,最后造就的也不过就是只懂得阿谀奉承、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本来那名配置药膏的新兵听了还无比羡慕,可当他见到沈溪带着亲卫进到营帐里,吓得浑身一哆嗦,根本就没意识到应该起来行礼,只是低下头继续调制药膏。

    荆越骂道:“看你小子的窝囊样,以后怎么跟老子打仗,建功立业?告诉你,把老子的腚伺候好了,老子手把手栽培你!”

    “你要栽培谁?”

    沈溪冷冷问了一句。

    荆越吓了一大跳,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那负责照顾人的新兵蛋子如此害怕,当即回过头看了沈溪一眼,想爬起来行礼,但屁股上的伤有些严重,只能趴在那儿磕了下头:“大人,卑职腚上的伤没好利索,就不起来给您老行礼了。”

    虽然言语还算恭敬,但沈溪却听出其中蕴含的怨愤。

    这一点也是沈溪欣赏荆越的地方,这人虽然有着常人都有的火气,但识大体,张弛有度,不是个胡搅蛮缠或者是不讲脸面之人。

    荆越深受儒家中庸思想熏陶,沈溪记得当初广东都指挥使李彻指使荆越把六丫送到船上,或许连李彻也觉得荆越粗中有细,不会把事情办砸。

    能当大将阵前杀敌,因为荆越有武人的豪情和热血;能作为亲卫拼死守护左右,因为他对职责很忠诚,有担当;能当朋友交心商谈,他言语虽然粗犷但说话条理分明;能当幕僚出谋献策,因为他有学识,虽然许多智计在沈溪看来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当走狗,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因为他还懂得曲意逢迎,深谙儒家能屈能伸的中庸之道。

    这就是荆越给沈溪留下的印象,简直是……全才!

    沈溪坐在木板旁的凳子上,一摆手,亲卫和配置药膏的新兵都自觉地退出了营帐。沈溪叹道:“老荆,你还怪我打你?”

    荆越带着几分自嘲:“大人要打,那自有道理,都怪卑职一时猪油蒙了脑子,见钱眼开,把几个银锞子揣兜里。之后卑职也想明白了,大人这是想威慑军中那些兔崽子,这么想想,卑职腚上这顿揍没白挨。但……唉!”

    话并没有说完,但沈溪知道荆越言中未尽之意。

    为什么挨打的是我而不是别人?那么多私藏战利品的,你随便逮个就行了,怎么都不该拿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作为杀鸡骇猴的对象!

    荆越崇尚投桃报李,沈溪对他器重有加,所以他便用忠诚来报答。但他付出了忠诚,相应地觉得沈溪应该更加重用他,而不是在需要杀一儆百的时候把他拉出来顶缸,这让他觉得无比窝囊。

    沈溪摇头:“老荆,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这三军上下,我觉得你是最能干的……”

    “万不敢当,大人,您可千万别抬举卑职,卑职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能跟着您从百户升迁到副千户,已是祖坟冒青烟,三生有幸。卑职是有些想不通,但您对我有恩,同时卑职犯不着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跟您置气,以前怎么样以后同样如此,您说是不是?”

    荆越先把自己的处境和该有的立场作出分析,被他这么说一通,连沈溪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荆越你虽然尽心尽力跟着我,但我也让你获得了军功,不仅赏赐多多,还加官进爵,结果你就当着我的面私藏战利品,打你一顿都是轻的,砍了你脑袋真正地杀一儆百,你也没话可说。

    但荆越的明事理,让沈溪心里很舒服,颔首道:“既然你能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你的确做得过分了点儿,而且太过招摇,若我不惩戒于你,只会让三军上下以为这股风气是我所默许。”

    “但你平日做事勤恳,让人打你四十杀威棍,的确有些苛责,此番出征,若能平安归广州府,许与你良田美宅以作补偿。”

    荆越惊愕道:“大人……说什么?”

    “怎么,良田美宅你还不满意,难道要让本官倾家荡产赔你医药费还是怎的?”沈溪冷冷打量荆越。

    这会儿荆越心中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眉开眼笑道:“大人,你这就见外了,卑职的腚值不了什么良田美宅,大人若是喜欢……”

    沈溪一摆手道:“说的什么胡话?”

    “是是,是卑职的错,大人不喜欢……咳咳,是大人若是觉得需再打几十军棍树立军威,只管开口吩咐。至于良田美宅就不必了。”荆越笑嘻嘻地说道。

    沈溪无奈摇头:“我说的良田美宅,或许只是个农家小院,还有几晌地,你真以为本官会为你置办三进大宅和上百顷熟田?好好休养,明日攻岛之战,你留在大澳岛……”

    荆越一听有些不满:“大人莫要小瞧人,卑职虽然受了伤,但经过一宿调理,明日必定生龙活虎,上阵杀敌觉绝无问题。”

    沈溪道:“本官也要留守大澳,你去南澳山干什么?”

    一句话就让荆越无言以对,他的责任就是当好沈溪的亲卫,沈溪不需要上南澳岛应战,他主动请缨未免就有点儿舍本逐末的意思。

    沈溪站起身往外走,荆越回头:“大人,卑职不能相送,您担待些……”沈溪前脚离开营帐,就听到荆越在帐篷里扯着嗓子喊,“阿顺,进来给老子敷药,听到没?”

    沈溪摇头笑了笑,往前走几步,便见一人懊恼地坐在树桩上,手上被镣铐束缚,此时正抬起头恶狠狠打量他。

    正是沈溪多日未曾留意的江栎唯。

    曾经风光无限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如今如此落魄,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事情的起因,全在于江栎唯收了宋邝的贿赂。这会儿宋邝被斩首,死无对证,沈溪已将他罪名坐实,江栎唯这一路上算是想明白了,他越早离开沈溪的掌控赶回京城越容易解释清楚,若是时间长了,等他回京时已经定案,那一切为时已晚,没人再能为他翻案。

    若真到那一步,只有知根知底的沈溪能帮他开脱罪责,那时他只能求沈溪法外开恩。还有个问题,若沈溪得胜归朝还好,沈溪的话别人能听进去,但若沈溪战败,那他的沉冤就无法得雪。

    以江栎唯的聪明才智,这段时间已经把一切利害关系想得清楚明白,但如今他连起码的自由都没有,徒叹奈何。(未完待续。)

第九六七章 连坐法

    沈溪没有放过江栎唯的意思。

    将其困在军中,不详细说明留下的原因,平日当作囚犯对待,为的是防止他逃跑,在背后捣乱。

    沈溪说过,战后会在军功册上记江栎唯一笔,江栎唯只消跟大军走一趟,便立下军功,吃闲饭还有功劳拿这在旁人看来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但如果江栎唯可以选择,这种好处他绝不想沾,因为这代价是失去自由。

    这天是大军在大澳岛上驻扎的第二天晚上,也是出兵攻打南澳岛的前夜,官兵们虽然有大战前的紧张,但因之前战事一切顺利,这次又兵不血刃拿下大澳,上到将领下到士兵,都在猜测明日上了南澳岛,也将是摧枯拉朽,一路等着接收贼寨,俘获战俘,最后等着论功请赏。

    沈溪要求开战前要动员会,也就是非轮值守夜的将官,把各自的士兵集合在一块,以百户所为单位,进行一番战前动员,主要把几点意思传达清楚:明日是一场硬仗;不得私藏战利品;逃兵立斩不赦。

    但传达到军中后,口风变了味。

    桂军营地里,这会儿一名百户正吐沫横飞地讲述他的心得:

    “冲在前面有肉吃,龟缩在后面连口汤都没得喝,弟兄们可得打起精神来,隔壁闽地那些兔崽子正盯着跟我们抢功!”

    “谁要是跑慢了,功劳被抢,别说老子跟你们翻脸,要是哪个敢当逃兵,老子上去就把人给剁了!”

    在传达严惩逃兵的问题上,百户说得清楚明白,可关于明日战事,百户却觉得毫无难度,认定腿快的有营地接收,腿慢的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士兵们则有疑问:“百户大人,您说的好似我们一定能派上第一批攻岛队伍似的,万一大人安排我们守大澳,那功劳不都飞了?”

    “不会,怎么也轮到咱桂军打头阵了,听千户和副千户交待过,明日咱第一批上岛。跟和在大澳一样,上岛先建设营地,构筑好防御工事,弟兄们加把劲,等防御工事修筑得差不多了,后续兵马一到,就把防线交给他们,咱冲锋陷阵!”

    “又修营地又筑工事,还要冲锋,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大人,能不能体谅一下,让别人修营地和筑工事,咱只管冲?”

    “这都不懂?这叫他娘的什么衔接……所有上岛官兵,头一件事情便是扎营后修筑防御工事,修不完不让冲,听说为防止贼军反扑。老子看那些贼人就好似秋后的蚂蚱,没得蹦跶,但大人既然如此吩咐,自有他的道理,谁要在修筑营地和防御工事的时候偷懒,等进了贼寇的营寨,别说不许他拿银子!”

    “百户大人,今日大人不是下令不许私藏钱财么?我们明日若动手拿……被斩了脑袋可就不妙!”

    “哼哼,这就要给你们上一课了。大人做事最讲求公平,打了荆副千户,杀了个不开眼的兵,就为公平二字。如果大澳是官兵们真刀真枪打下来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扣下俩大子,大人绝对不会计较。”

    “可问题是大澳分明是贼寇自己投降的,关下面那些接收寨子的兵鸟事?大人不让私藏,那也是应当。”

    士兵们一琢磨,是这么个道理。

    大澳一战最大功劳在沈溪身上,是沈溪设下埋伏把袭营贼寇一锅端然后再讲贼寇头子劝降,下面将士有什么资格私藏财货?

    百户仍旧滔滔不绝:“但若明日,是咱把贼寨大门给砸开,贼是咱杀的,脑袋是咱砍的,妇孺是咱一手俘获的,连银箱子也是咱从寇人手中夺来的,那就算拿点儿揣兜里,大人也不会说啥。”

    要鼓舞军心士气,提升部队的战斗力,还是用银钱开道最简单有效。士兵们听到这话,已经在摩拳擦掌,等待战斗的到来。

    ……

    ……

    不但桂军营里说的是此等话,闽粤两省的百户所,战前动员会上将官讲述的内容大同小异。

    对于翌日战事,每个人都显得很轻蔑,觉得一定能得胜而且是大胜;鼓励士兵抢掠,甚至有人说出“婆娘谁抢到手边是谁的”混账话,让收到亲卫从各处探听到的消息的沈溪感觉队伍太难带了。

    用先进的治军理念治理这群杂牌军,意义不大,让他们树立什么军人为国捐躯是一种巨大荣誉还有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感,全都是扯淡。

    这些卫所兵都是世袭的军户,好年景勉强能填饱肚子,灾荒年跟老百姓一样饿肚子,他们对忠于朝廷社稷、为百姓谋福祉等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只知拿在手上的最实在……谁能让我们吃饱饭过好日子,我们就跟谁打仗。

    沈溪到粤省前,制定一整套治军计划,但到粤省见到这群一辈子连军服都没做过第二套的官兵,顿时感觉有力无处使。

    人家出来打仗,想的是赚些钱回去,顿顿有肉吃,身边有女人暖被窝,有孩子供他们喝醉酒时打骂,你偏偏强行灌输一些不属于这时代的理念,谁有兴趣听你那套?

    孙熙年、张琦麟等几个相对有点儿战斗素养的军将,在中军大帐内苦着脸问道:“大人,明天到底能不能抢?”

    “抢不抢,真的很重要吗?”沈溪冷着脸问道。

    孙熙年道:“大人是文官,且是状元出身,但这下面士卒一辈子是兵那世世代代就都是兵,您要是不让他们抢,就怕他们闹情绪不肯卖力,到时候南澳岛可能就打不下来了。”

    在这个问题上,沈溪不得不做一些妥协:“这样吧,传令三军,明日不得有**之事发生,违令者斩。至于财货,以百户为一营,各营所得暂时记录到同一个账目上,最后军功厘定便以营为基础!”

    既然不能杜绝士兵在战场上抢掠,那就只能禁制官兵做**之事,让士兵明白团队协作的重要性。

    以百户所为单位的好处,是让士兵以百户所的荣耀为自己的荣耀,一百多人为一个利益整体,彼此休戚相关,在战场上能互帮互助。

    “营所获财货,一律上缴五成,若意外发现埋藏地下的钱库,本官会酌情奖赏……剩下五成由营中官兵平分,人人都有!至于小旗以上,由中军犒赏,斩首、俘虏贼寇者另计。营内每折损一人,分得财货减一成,重伤一人减半成,有官兵被俘或逃亡,所得财货全数充公!失踪按逃亡计!”

    沈溪先给官兵抢回来的东西厘定一个上缴数量,看起来似乎很苛刻居然要交出五成,但有个好处,就是高级将官不参与分配,也就意味着士兵有一个算一个,抢十两银子回来能拿出五两来平分。

    不能逞个人英雄主义,百户所内官兵基本是同乡,很多是多年老友,他们不好意思私藏,私藏后容易被人发现举报,因为这是营内所有人共有的财富。

    沈溪制定惩罚制度,一个百户所,死一个人或者重伤两个人,要上缴的财货就要多一成,那死五个人或者伤十个,所有官兵就等于白忙活了。

    此外,沈溪还设立一刀切的制度,就是有一个活口被贼寇俘虏,或者百户所内有一名逃兵,那整个百户所就要喝西北风,抢再多也是别人的。

    如此一来,就需要通力合作,就算面前有一万两银子,你也要先考虑周围战友的死活,不然抢了也白抢,那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沈溪此举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建立荣辱意识,你一个人怕死不要紧,跑了之后连带整个百户所的人都要背黑锅分不到战利品,你不想回到家里被同乡人戳脊梁骨,就老老实实在军中效命。

    在这种地域狭窄的海岛上与贼寇交战,沈溪觉得以百户所为单位很合适,因为全岛贼军数量充其量也就七八百,以百户所为单位,足以能应付突发情况。

    若是遇上大规模交战,沈溪就要把这种“连保连坐”制度单位扩大为千户所,再将可以牺牲和受伤的将士人数上调,同时继续加强对降兵和逃兵的处罚,那战斗力想必会提升很多。

    这条制度尚属第一次在军中施行,是沈溪临时想出来的,以百户所为单位,也有试行的意思,让官兵们尝试做事时先考虑战友。

    遇到困难时即便不相信战友的义气,也要相信为了利益袍泽会主动施加援手,阵前官兵的战斗力会随之提升。

    沈溪于此时提出这种连坐制度,主要是想改变军中官兵懒散、骄纵、怕死的做派,至于是否能行之有效尚需观察,但他相信这一套如果能在军中严格执行的话,会对三军战斗力提升有帮助。

    士兵抢到财货,就算要折半,也不怕被将官克扣,因为折半有定数而克扣无定数。

    士兵就算抢得少,也不用担心无钱财可分而铤而走险或者当逃兵,因为还有同营的人帮着抢。

    抢的多的会成为英雄,获得军人的荣耀,可以逐渐在军中获得话语权,拥有优先晋升的机会,而抢的少的就说明没脑子,会被人厌弃,知耻而后勇。

    如果单纯是抢得少的,也不怕,因为被抽上去的五成的税赋,是留给那些杀敌有功人员,就算一文钱都不抢,能多砍几个脑袋,多俘获几个贼寇,赚的比那些负责抢掠的人还要多。

    “大人,您说的这些太过复杂,能否……再说一遍?”

    孙熙年听了半天没听懂,只好开口相问。

    沈溪道:“不劳你们传达,等下将营中所有千户和百户,全部召集到中军大帐来,本官亲自对他们叙述传达。”

    “明日之战,便照此执行!”(未完待续。)

第九六八章 实战考核

    “轰!”

    随着黎明前的一声炮响,大明官军对南澳岛发起第一波进攻。总共八十五艘船只,于五更天从大澳岛出发,旭日东升时,先头船队已经登岸。

    沈溪之前一直不敢让官兵“自由发挥”,是怕士卒大面积折损,一来他不好对朝廷交待,二来辜负官兵和其家属对他的信任,三来则是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是一笔大数目,以目前羸弱的财政基础,一下子死太多人说不定会让他破产。

    但这次沈溪想明白了,永远把所有事情计划好,再让官兵按部就班根据计划实施,那这支军队永远也不会成长为一支骁勇善战之师,将领和士兵也不会成为良将精兵,只会成为军中的官僚和老兵油子,得过且过混日子。

    与其如此,不如大胆放手,让将士们自由发挥,他就站在远处,好似演习指挥官一样,让官兵们尽可能使出本事。

    有折损,那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要达到练兵的目的,没有经历过死亡威胁的士兵难以发生质的蜕变,现在只是面对一群草寇便已无法招架,那遇到鞑靼人或者装备精良的倭寇又当如何?

    这个时候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继续战斗,那明日别人就会从你的尸体旁边走过。

    连坐制度下,官兵们知道以百户所为一个营,所有一切都围绕这个营来行事,有奔头有指挥,加上关于岛上情形的各种情报,剩下就看他们对战局的理解来自行发挥,最后有多少人能囫囵着从岛上下来是个未知数。

    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大明兵马已经从南澳岛西北方面向后江湾的四个地点同时发起进攻。

    这四个方向,由四个千户所负责。

    大约有八百名士兵,也就是每个千户所各自留下一个百户营作为沈溪的亲卫和炮手,留守船上,还有四百人留守大澳岛以及黄冈海边的东礁排,其余倾巢出动。

    现在沈溪给了四个千户所同样的机会,就看他们自己能否顺利完成差事。

    因为大澳岛和南澳岛间相去不远,即便是小船横渡也有保障,因而大军几乎是同时出发。小船第一批登岸,每个千户所的先头兵马都是三个百户所。

    随后小船折返回大船,从大船上装载第二批人马,同样是每千户所中三个百户所,也就是一千二百左右将士登岸。

    第一批登岛官兵将营地立起来,同时将防御工事修筑好后,便向内陆进发;第三批两个百户所官兵乘小船登岸,随同第三批人马上岛的,还有八门佛郎机炮,每个千户所的营地部署有两门。

    这就好像是一次接力的铁人三项比赛。

    登岛后先完成既定动作,那就是建立营地和修筑防御工事,根据地形不同,伐木和挖坑,埋设陷阱,同时堆砌泥土石块制造制高点,方便退守时弓手射击。

    就算营地落下并修筑好防御工事,也不能直接冲锋,要等后续接力的人马登岸,再向内陆进发。

    以百户所这样一个营作为行动单位,每个营的官兵领子上都扎着不同颜色的丝绸飘带,这是为方便辨认自家弟兄,同时带队的百户和总旗、小旗等要随时注意自己身边的士兵是否有逃兵或者受伤不能前行的状况,因为沈溪说过失踪士兵按逃兵计算,你冲得再凶,抢的钱粮物资再多,只要有一个士兵没跟上队伍,很可能就要把自己的战利品拱手让给他人。

    第三批将士人数虽然少,但却是最关键的一批,将会携带大批佛郎机炮、无良心炮以及配套炸药包上岸。

    第三批各两百人马将自己的营地修筑好后,留下一个百户营驻守海岸,防御营地,另外一个百户营则作为殿后的队伍加入进攻行列。

    沈溪虽未登岛,却在大船上用望远镜看着岛上发生的情况,估计战局进展。

    一转眼,攻岛之战已进行两个时辰。

    战事尚在进行中,由于是冷兵器时代,二十八个百户营一头扎进岛上,没了音信。

    南澳岛面积不是大澳岛所能比的,沈溪对这次战事的预期是两天,第一天试探性攻击和摸底,全看各百户所自由发挥,第二天再整合队伍,展开重点打击,将岛上贼寨逐一击破。

    午时二刻,沈溪带领部分亲卫上岛进行视察,他手上拿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用木钉钉着一张张纸,方便他进行记录。

    沈溪把每个营地的优点和缺点统计在案,对官兵进攻、防御、获取情报等方面作出评估,战后把详实的数据列出来,参战军将便知道自己赢在哪一环,或者哪里有所不足。

    规矩制定好后,最重要的是要让上下信服,而不是沈溪张口说哪支队伍更优秀,别人就要盲目信从。越是老兵,越会觉得军中私相授受的事情很多,天生带着怀疑的目光,沈溪在这方面不想落人口实。

    以前遇到战事,将士都抢着守营,因为守营相对安全,留守后方舒舒服服,等别人拼命自己照应有军功可拿。

    但这次战事,官兵们却恨不能自己冲锋在前,因此留守营地的四个百户所官兵怨声载道——别人都去烧杀抢掠了,我们却留守营地,别人建功立业抢多少有一半是自己的,我们却在这看着别人抢,算几个意思?

    军中将士都知道海盗是个来钱很快的“行业”,在他们眼里岛上那是金山银山,而且沈溪威名太盛,一连串战事下来几乎都是摧枯拉朽或者是兵不血刃,现在就好像是空有银子掉在面前,却不能弯腰去捡,说不出的难受。

    守营将士见到沈溪,一个个振作精神,不少百户上来请战,但被沈溪驳回。

    “你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当贼的,守好营地本官自会有赏赐。”沈溪的语气不容质疑。

    可守营将士还是不甘心,每一个都可以驻守千人的营地,现在均只留下百人,四周的防御工事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多余,就算沈溪承诺有赏赐,他们现在也宁愿前去拼杀,而不是在后面坐享其成。

    “大人,那边似乎有信号传来,我们要不要派出援军?”站在高处负责探查情况的斥候来报。

    沈溪连看都没看,直接拒绝:“有吗?怎么本官没看到!之前本官已定好战略,要请援,也让周围的百户营增援,而不是海岸边留守的兵马!”(未完待续。)

第九六九章 练兵

    沈溪对出征将士采取了不管不问的态度,不管是否陷入重围,或者全军覆没,沈溪全当没看到。

    实战练兵的目的,就是要在危难的情况下自行克服各种困难。

    沈溪发觉自己之前制定的计划都太过保守,如果在南澳岛这样贼寇已经逃走大半,兵力又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仍旧打败仗,那这些兵还是趁早回去务农为宜。

    “大人,这不好吧?”

    如今跟随在沈溪身边的临时亲卫队长,是被沈溪提拔起来的朱鸿,他觉得见死不救怎么都说不过去。

    沈溪冷冷地瞥了朱鸿一眼,什么时候连你这样的莽夫都看得懂战局了?这岛上的贼寇骤然面对这么多大明官兵,结寨自保还来不及,有可能会联合在一起攻击官军吗?现在的情况是敌我都两眼一抹黑,最佳策略莫过于以不变应万变。

    朱鸿被沈溪这一瞥直刺心底,不由冷汗直冒,立马识趣地缄口不言。

    前方情况不明,战事仍在持续,各处经常能见到烟雾升起,还有各种简单的信号弹满天飞舞。

    沈溪之前下达命令,每个营折损五人就必须撤退,也不知是因为前方并未出现大的折损,又或者是在出现伤亡后陷入重围不得撤退,反正沈溪不打算帮忙。如果连眼前的小股盗匪都要闹到损兵折将的地步,只能说太无能了!

    临近黄昏,终于第一个百户所撤回岸边,见到官兵们一个二个灰头土脸的模样,留守官兵还以为损失惨重后退下来的,等带兵的百户过来向沈溪奏明后,人们才知道不但没折损人手,还有不小战果:斩杀了贼寇三个散兵游勇。

    途中倒是遇到过营寨,可惜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无法拿下,又记得沈溪说第一天不打夜仗,必须及时撤回,这路人马便先撤回营地。

    去时一百零八人,回来也是这么多人,人员集中后点名,一个不少。

    就在沈溪逐个检查人员名单的时候,第二、第三、第四个百户所相继撤回,俱都各自带回自己的战利品和情报。

    “大人,桂军那群兔崽子冲在最前面,已往葫芦山那边去了!”千户张琦麟一来就给沈溪带来个不好的消息。

    “胡闹,不是让他们适可而止,不得太过深入吗?”沈溪怒不可遏。

    张琦麟无言以对,他心里对沈溪这种以百户所为单位的出战方式不太赞同,因为会显得兵马很分散,在局部很可能形成以少打多的局面,而且在作战过程中,各营基本各自为战,千户所的命令根本传达不到以百户所为单位的各营,以至于每营带队的百户官都当自己是老大,只顾埋头打自己的仗,不管别人。

    另一边孙熙年过来禀报:“大人,广州左卫的崽子们……也冲远了,这会儿怕是已经深入腹地十余里了!”

    这一天先是扎营和修筑防御工事,出击后又在山峦叠起的南澳岛西北部向腹心挺进十余里,连沈溪都不得不承认这批官兵有那么点儿本事。

    南澳岛呈扁平状,南北最宽处约为十四里,东西横跨四十里,但从西北部的后江湾登陆的话,实际上东西跨度就只有三十里了,十多里实际上已经算是深入腹地,不得不说胆子太大了。

    沈溪正要训斥一番,突然想起这一战的目的是为了练兵,既然有兵马深入,那就当他们是斥候,正好进行野战训练,自己在野外找吃的,营帐没带就露宿荒野,训练一下黑夜里反侦察能力,看看明天能存活几个人。

    天彻底黑下来后,陆续有百户所撤回,沈溪派人汇总,得知今天这一战看起来雷声很大,但最后的雨点却小得可怜。

    一天下来杀敌二十九人,俘虏四十二人,至于财货基本没有缴获,这也是为何有百户所会继续深入,因为他们不甘心空手而归。

    出征二十八个百户营,回来二十五个,还有三个百户营深入腹地没回,暂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回来的二十五个百户营没有人员死亡,但伤了六人,其中有一人是被毒蛇咬伤,另外五人则是落进陷阱、摔下崖涧受伤,说白了就是对岛上地形不熟悉,至于战场上所杀二十九人和俘获的四十二人,只缴获了十三把砍刀,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兵器。

    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让沈溪很不满意,本来是以练兵为目的,结果兵没练成,整个局面一团糟。

    官兵们上岛之后,如同无头的苍蝇一样转了一圈,问他有什么发现,两眼一抹黑地摊摊手,用沉默来表明态度。

    就算有能说会道的,被问及时也只是支吾地说出“路不好走”之类的话,让沈溪真想用拳打脚踢的方式来好好教训这群草包兵。

    不过沈溪没有乱来,他先对自身进行反省。

    再好的计划,也需要恰当的方式引导官兵在实战中活学活用,不能一味苛责,能一个不死地回来已属不易,至少比他预料的的“全军覆没”的结果好太多了。岛上贼寇第一天的反击并不激烈,至于靠近岛西北岸的贼寨位置和大致布局已经调查清楚,情报搜集也算是当日的战果。

    沈溪下达严防贼军半夜偷袭、制定好巡夜计划并安排专人负责后,这才回到中军大帐,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以便有充足的精力应对明天的战事。

    ……

    ……

    正当沈溪殚精竭虑为了大明王朝肃清沿海匪寇时,京城紫禁城中的朱厚照却好似笼中鸟一样,每天过着闷闷不乐的日子,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皇宫。

    朱厚照并没那么迫切地想去找沈溪,他只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最起码不用天天上课,每次见到老爹老娘都被数落责骂。

    在闹出失踪事件后,熊孩子心里对老爹老娘有了不少怨言,憋在心里无法发泄。

    “张公公,说,是不是你,将本宫要出宫的消息告诉母后的?”这天找到空暇,张苑屁股上的伤也好了,朱厚照对着张苑大发脾气。

    张苑吓的身体直打哆嗦,之前被太子叫人打了一顿,后来太子失踪又被皇帝和皇后打了一通,他终于明白何为伴君如伴虎!

    这些天张苑都悄无声息,生怕得罪正在生闷气的熊孩子,谁想这会儿朱厚照又迁怒到他身上了。

    张苑赶紧申辩:“太子明鉴,奴婢并不知道您要出宫,如何去跟皇后娘娘通禀?殿下切莫冤枉好人。”

    “你是好人?哼哼,本宫觉得你是十足的大坏蛋,还是个有脑子的大坏蛋,本宫做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睛,要不是你跟母后通风报信,母后怎会知道的?”

    朱厚照暗中观察了张苑好几天想要找到证据,可却一无所获,实在憋不住才找张苑当面对质,谁知道张苑根本就不承认。

    熊孩子自以为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想却是真冤枉了张公公,张苑压根儿就不知太子要出宫。

    通风报信的其实是朱厚照一直没有怀疑的小人物,正是他利用过多次,以为牢牢把控在股掌中的小太监小拧子。

    朱厚照准备出宫南下去找沈溪,别人都没告诉,唯独告之小拧子,小拧子怕自己脑袋搬家,便趁着东宫派人过来送点心的时候,将事情告诉宫女,并将朱厚照藏银子和出宫衣物的地方说了出来。

    宫女回去通禀后,张皇后震惊之下赶紧到东宫将朱厚照的计划揭穿,朱厚照被责骂后,选择藏起来让朱祐樘夫妇担心。

    最后他终于被人找到,而且被看管居住,每天连撷芳殿都不许出,也不许他去文华殿上课,就只在后庑、前堂和寝殿这几处来回走。

    只要熊孩子走出撷芳殿一步,就会有一群太监过来围住他,任凭他怎么吓唬都没用,因为皇后发了话,谁放太子出撷芳殿,东宫所有侍从都要人头落地!(未完待续。)

第九七〇章 弘治弥留

    张皇后为了收敛儿子的心性,适当作出一些让步。

    你小子不是喜欢女人吗?母后也不阻拦你了!

    你父皇说的对,既然皇帝这一脉人丁单薄,你父皇不能纳妃,那就让你多纳太子妃,谁能给你生孩子,就算让她做妃子,将来封个贵妃都可以,谁叫大明一向长幼有序,嫡长子的地位牢不可破呢?

    母凭子贵,最好你毛还没长齐,连皇长孙都有了,如此一来朝中大臣就不会天天上疏请求你父皇广纳内宫,你母后我也就不用跟别的女人争宠。

    这也是为你母后我生不出小皇子做准备,肚子一天天变大,若再生个小公主,那你母后全盘计划可就落空了……

    朱厚照自小到大就是笼中鸟,只是他之前没意识到而已,现在他真切感受到自己连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这会儿别说是宫女,就算塞给他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也看不上眼。

    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少年,就一个目的,离开皇宫。

    只要能离开皇宫,去哪儿都成,可以去西北见识一下沈溪所说的草原和大漠,也可以到辽东去见识一下白山黑水,到江南去体验美轮美奂的园林和水乡,所有这些都是沈溪在课上教给他的。

    别人绝对不会讲这个,熊孩子了解的外面的世界,很少是他自己看到的,更多的是沈溪为他描述的。

    “殿下,皇后娘娘派奴婢请您过去……”

    一名宫女前来传话,模样极为俊俏,正是帮助朱厚照从男孩变成男人的那个“小情人”,只是朱厚照属于薄情寡义的类型,几个月前才占有的宫女,这会儿早就被他忘记了。

    都在青春期,身高一天一个变化,模样也有改变,女孩子的变化尤其明显,再加上朱厚照心情不好,也就难怪他没认出来了。

    “知道了,你回去跟母后说,本宫沐浴后吃过晚饭,再过去!”

    朱厚照对张皇后非常敷衍,为了表达自己的气愤,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态度……非暴力不合作!

    让我过去吃饭?我先吃完再过去,让你们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不会轻易屈服!

    宫女委屈地说:“殿下,娘娘吩咐……让奴婢陪同您一起过去……”

    知子莫若父,张皇后对儿子近来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儿子叛逆心重,她自己挺着个大肚子不适合到处走,向宫女太监吩咐事情时,把问题考虑得很周全,免得走第二趟耽误时间。

    “本宫就不去,怎么着?”朱厚照发脾气道。

    朱厚照不愧为自古以来最有性格的帝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要说胡闹,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连朱祐樘临死时都对顾命大臣交待,朕这辈子从未做过坏事,但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你们好好辅佐他。

    结果刘健、李东阳等人仍旧拿辅佐朱祐樘的那一套来对待朱厚照,结果就吃了大亏,被刘瑾趁虚而入。

    以朱厚照这倔强的性格,越是管着他,他的逆反心理愈重,反倒是阿谀奉承的话他喜欢听,再是吃喝玩乐的事能引起他的兴趣,当皇帝仅仅是为了好玩,自古以来皇帝给自己封公封将军这种自贬身价的事,也只有他这种性格才能做出来。

    这下宫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倒是旁边的张苑机灵,道:“太子殿下,皇后找您想必是有事,指不定皇后即将分娩,又或者……陛下病了?”

    朱厚照沉吟道:“不是说怀胎十个月吗?我算算,这会儿最多才六个月吧,难道是早产?有可能。父皇的病可能突然变得严重了……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念及此,朱厚照脸色一摆,道,“在前引路,本宫突然想去见母后,顺带出宫走走了。”

    ……

    ……

    朱厚照想的是再来一次失踪,趁着去坤宁宫的路上躲起来,可他发现身周至少有二十名太监盯着,这些人中间有平日里跟他踢蹴鞠时腿脚非常利索的那种。

    终于顺利抵达坤宁宫,结果还真让张苑给猜中了,当然不是张皇后分娩,而是皇帝朱祐樘身体不适,到坤宁宫准备跟皇后一同用膳时,咳嗽太过剧烈,突然大量咳血,然后人便晕了过去。

    张皇后赶紧派人请来太医,诊断之后,方知朱祐樘几近病入膏肓,整个人已经处于虚脱状态,好不容易救过来,但情况依旧十分恶劣,随时可能再昏过去,到时候就可能长眠不起。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朱祐樘转醒后,张皇后拉着丈夫的手呜咽个不停。

    朱祐樘怜爱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勉强一笑,道:“没事,这不好多了吗?来人,去将三位内阁大学士请来。”

    “皇上?”

    张皇后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难道丈夫准备传位了吗?

    朱祐樘没有解释,但由于他脸色蜡黄,眼神黯淡无光,张皇后不敢多问,只能让太监出去知会司礼监,让司礼监派人去请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位阁臣进宫。

    朱祐樘一生对他的几位恩师都很尊敬和器重,明朝内阁大学士权势是逐步累积起来的,先有三杨辅政,再有朱祐樘对内阁的重用,而后经正德、嘉靖朝,才真正确立内阁大学士拥有近似宰相权柄的大臣。

    刘健、李东阳均在各自府邸,谢迁则留在文渊阁处理公文,因而比另外两名内阁大学士提前抵达坤宁宫。

    皇宫內苑一向是外臣禁地,平日就算皇帝有什么事,也通常是在乾清宫传见大臣,如果大臣有急事进宫通禀,遇上皇帝不在乾清宫,要等皇帝从內苑出来才能觐见。

    像今日这般直接在坤宁宫传见非常少见,通常皇帝临终托孤的病榻,都是设在乾清宫。谢迁在赶赴见驾的路上心里就在揣摩,难道皇帝的身体已严重恶化,以至于无法移步乾清宫?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谢迁抵达坤宁宫外。

    虽说皇宫內苑如今没有妃嫔,六宫独冠张皇后,但毕竟有那么多宫女,谢迁低着头不敢正视,在等候太监进去通禀的时候,心里琢磨皇帝是要单独赐见,还是要等刘健和李东阳来了后一起见。

    “谢先生?”

    就在谢迁心中忐忑不安时,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传来。

    以前这声音无比稚嫩,但现在嗓音里多了几分浑厚,这说明太子长大了,谢迁一抬头便看到朱厚照好奇站在坤宁宫正殿前,身旁一众太监将他围在中央。

    “太子殿下……老臣给您问安了。”谢迁紧忙行礼,心里想,莫不是之后就要改口称呼一声“陛下”?

    仔细想来,还真有这种可能!

    弘治皇帝身体不好,突然在坤宁宫传见,之前他想到一种可能是太子出事,皇帝又让三位阁臣来帮忙教儿子,现在看到太子好端端立在这儿,心头更涌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谢大学士,陛下传见,您请。”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亲自出门来传达旨意。(未完待续。)

第九七一章 知遇之恩

    谢迁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入坤宁宫。

    本来作为外臣,是不能进皇宫內苑,尤其还是皇后的寝宫,但如今是非常时期,身不由己,谢迁尽量做到低头目不斜视,跟在萧敬身后,亦步亦趋走到内帷,只听朱祐樘的声音传来:

    “皇后,你且退下,朕有话跟谢先生说。”

    弘治皇帝的声音非常虚弱,但谢迁总觉得应不至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至少可以说出话来,只是略微有几分中气不足。

    这意味着就算是回光返照,朱佑樘也有力气写下传位诏书,安排好新皇登基后的顾命大臣。

    谢迁心想:“陛下召见我,莫非是为传位诏书,将后事交待清楚?那我这责任可就大了,弄不好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

    “至少也该让三公三孤、王公大臣都到齐了再说,否则旁人随便来个曲解圣意的罪名,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正担心间,谢迁转念又一想,“太子虽然顽劣,但至少已临近成年,陛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断不至于将太子废黜另换他人。”

    “陛下要安排顾命大臣,应该是从内阁、六部、公侯勋贵中挑选,今日听说只是让内阁大学士进宫,多半就是为此。只是我怎么如此倒霉,别人都回家去了,偏偏我逞能留下来处理公文?”

    到了内帷前,萧敬仍旧需要进去通禀,谢迁犹自自怨自艾。

    随后,萧敬出来通知,皇帝传召谢迁进内叙话。

    谢迁是个识大体之人,知道皇帝身体状况不好,懂得变通,上来便先跪到地上向朱祐樘磕头问圣躬安。

    朱祐樘的声音,从寝榻后的纱帐里传来:“可是谢先生?”

    “正是。”

    谢迁不敢怠慢,双膝跪地往前挪了挪,便见朱祐樘伸出手来,“先生,请上前说话。”

    那双手要说也不显枯瘦,手掌没有丝毫皱纹,只是肤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谢迁的手则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丰润。

    就着四周的烛火光芒,谢迁站起身来,将手伸了过去,被朱祐樘一把抓住,随后是皇帝欣慰的声音:“朕挂怀先生辅佐之功,如今大明国运昌隆,先生功不可没……”

    谢迁心里直打鼓,皇帝恭维人一定有目的,听到这话愈发像是在交待后事,这可是不详之兆。

    虽说国祚内在传位问题上没有大的争执,无论是弘治膝下,还是宪宗一脉,都无人能撼动朱厚照皇储的地位,可就是太子年少,又不懂事,这是朝廷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这是《史记》中留下的警世明言,历朝历代这话都没错,无论是强汉、盛唐这样国祚昌隆的朝代,还是五代十国又或者是南北朝这些持续一时的短暂国度,少主临朝通常国家都会有动荡,谁也不敢保证如今太子继位不会发生朝变。

    朝中掌军的有张懋等人,在外有那些驻守边关的公侯,甚至连谢迁的孙女婿沈溪也领着几千兵马在东南折腾,要是朝局有变,以储君的年龄,很难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臣之幸!”

    谢迁也不管朱祐樘是否真的病危,心里打定主意,在另外两名地位犹在他之上的内阁大学士到来前,他得先拖着皇帝,看样子皇帝就算是命不久矣,想必一两个时辰还是可以支撑下去的。

    作为臣子,尤其是老臣,谢迁对于皇帝驾崩、天子更迭早有心理准备,他自己也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对于生死相对看淡了一些,更何况上一代皇帝宪宗驾崩时,他已在朝为官,而且身为东宫讲官,参与了先皇丧礼及筹划新皇登基的一些名分、谥号、新皇年号等等事宜。

    对谢迁而言,算得上是“过来人”,就算出来主持治丧也可以做到条理分明。可他却想不明白,皇帝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朱祐樘道:“谢先生做的很好,朕甚是倚重,若将来太子行差踏错,请先生多多提点,国祚安危系于先生一身……”

    谢迁听到这里,拿头撞墙的心思都有了。他在朝中虽然长袖善舞,老奸巨猾,但却没多少野心,这从他谢绝朝官到他府上拜访便可窥一二。

    谢迁虽然生性好强,但对首辅的位子并不是那么看重,他想的是安稳过个几年,便回余姚老家颐养天年,提拔沈溪想的是事业后继有人。谁曾想这边可能要碰上皇位更迭,这对他而言非常棘手。

    “陛下抬举,老臣只是尽力而为,辅佐陛下,听从刘少傅和李少保之意……”谢迁把功劳归于刘健和李东阳身上,以前他对这二人那是绝对信从,可眼下说出来,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这两位,以前确实是治世良材,我跟在他俩身后随便做点儿事便能赢得清誉。这两年,他们一个年老体衰经常告病在家,一个死了儿子老想撂挑子不干,屡屡请事假,到头来朝中大小事情要我来担着,我却要在此时把他们的功劳彰显,就因他们在内阁资历比我深,我就要如此低声下气?

    谢迁有些斤斤计较,倒也不能说他小肚鸡肠,只是喜欢腹诽发些牢骚,在心里面找平衡。

    “唉!”

    朱祐樘长长叹了口气,道,“先生不必自谦,近几年来,先生任贤选能,为朝廷举荐不少栋梁之材,边关捷报频传,先生居功至伟,近来刘先生和李先生对政事多有懈怠,又是先生一人顶起内阁事务,先生实乃为我大明第一良材。朕虽不能在人前多加赞赏,但心中却不敢有忘……”

    身为人臣,能得到皇帝如此赞赏,谢迁感觉心潮澎湃,就算对于功名利禄不是很看重,这会儿也对皇帝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哽咽道:“陛下……”

    就差老泪纵横,君臣间相拥而泣。

    但回过神来,谢迁便知道这只是皇帝临终前说两句好听的,事实未必便是如此。皇帝单独召见其他大臣时,对刘健、李东阳、马文升等人想必也会说同样安慰鼓励的话语。

    不管怎么说,谢迁对皇帝一片赤胆忠心,此刻看到皇帝交代后事的衰弱模样,还是忍不住掏出手巾擦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泪水。

    谢迁已经想明白了,皇帝的身体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朱祐樘道:“先生,朕准备草拟遗诏……”

    “陛下切不可。”

    谢迁直接跪地相劝,“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即便躬体有恙也可痊愈,或可遍访名医。老臣实在不忍君臣分离,陛下请静心休养,必当痊愈。”

    朱祐樘摇摇头道:“朕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恐怕已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知是今日,亦或者是明晨……”

    “萧公公,代朕传旨,召司礼监掌印太监、英国公、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寿宁侯进宫。”

    之前只是传召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现在又加传三位尚书和一公一侯入宫,显然一方面是为了传位任命顾命大臣,一方面要让英国公和寿宁侯调遣兵马,驻扎京师周边关隘,防止军中哗变。

    谢迁就算觉得不妥,却不敢随便异议。

    朱祐樘问道:“谢先生,太子可在外面?”

    “回陛下,太子一直在外等候,可是请太子殿下进来?”谢迁脸色难看,到现在他仍旧有些无所适从,很多事都未曾有心理准备。

    “让那孽子进来吧!”

    朱祐樘提及儿子,剧烈咳嗽几声,旁边萧敬刚刚将笔墨准备好,赶紧过去为朱祐樘平顺气息。(未完待续。)

第九七二章 千钧一发

    没过一会儿,朱厚照一脸好奇地走了进来,他进坤宁宫之前,张皇后已经对他有交待:“无论你父皇对你说了什么,你都要老实应着,绝不可有丝毫顶撞,更不能对你父皇有何不敬。”

    朱厚照本以为老爹没事只是叫他过来训斥一番,等进到寝宫内,借着烛火看着暗处的龙榻,他却不知该不该走过去,毕竟他还在生老爹的气。

    朱祐樘道:“太子,是你来了吗?”

    “是孩儿。”朱厚照机械地躬身行礼,然后走到床前,往里面看了看,烛光摇曳,仍旧看不清老爹的样子。

    朱厚照心中纳闷儿,忍不住问道:“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父皇待在里面不觉得闷得慌吗?”

    朱祐樘并未责骂儿子,只是语重心长地道:“以后要细心听从几位先生教诲,不得任用奸佞小人,不得违背祖训,勤恳学业,做一个圣君明主。”

    朱厚照心想,我倒是想当贤名的皇帝,可我哪里有机会啊?

    嘴上无精打采地应承着:“知道了,父皇。要不要叫母后进来?”

    朱祐樘好似听不到儿子的言语,继续道:“勤勉克己,戒骄戒躁,勤能修身,切不可沉迷逸乐……”

    朱厚照又在想,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沉迷逸乐了?

    等等,如果看武侠小说算是的话,那还真有点儿沉迷了,可小说都被你没收了,我上哪儿沉迷去?

    萧敬赶紧道:“陛下,您可有交待?”

    朱厚照迷惑地眨眨眼,交待什么?

    谢迁明白萧敬的用意,这是萧敬怕皇帝说驾崩就驾崩,所以要先赶紧问明遗诏的内容。

    皇位传给太子,这是毫无争议的,问题只是该由谁来做顾命大臣?

    现在只有谢迁一个人在身旁,总不能委任谢迁一人来辅佐太子,那将首辅刘健和掌兵的英国公张懋,四朝元老马文升等人置于何地?

    按照萧敬的想法,顾命大臣至少该有六七位,这是为防止权力过于集中。

    至于司礼监,目前是他和掌印太监王岳,按照身份来说,王岳地位在他之上,但近来皇帝更相信他一些。

    至于太子登基之后,或许会调东宫常侍张苑、张永、高凤等人进司礼监和掌握东厂,萧敬并无恋占权位之心,该让位的时候他自然会退让。

    外臣中除了三位内阁大学士,还可能会有马文升、刘大夏、张懋等人,都是朝中名臣。

    如果不将这些以遗诏的方式记录下来,很难服众,若弘治皇帝实在无心留下遗诏,可将众大臣召集而来,当着众大臣的面宣布托孤之事,效果大致相当,但可能会出现口说无凭的状况。

    萧敬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在众太监中资历最老,他很希望能让朱祐樘在弥留之时留下遗诏,可当萧敬问完这问题之后,朱祐樘喘息的声音异常厚重,喉咙间咕咕作响,似乎已到无力回天之时,有心而无力。

    “陛下……陛下……”

    萧敬问了两句,见朱祐樘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赶紧高声呼唤,“快传御医,快传御医过来为陛下诊病!”

    随着声音传出坤宁宫,张皇后快速进到寝宫内,花容失色,口中叫着“皇上”冲到床榻前,扶着丈夫的身体想帮丈夫理顺气息,却不见效。

    谢迁此时有些紧张,上前看了看,又为皇帝诊脉,谢迁自问对医术稍微有些涉猎,可皇帝的这脉象他丝毫无法判断症状,脉象杂乱,可他依然凭借经验道:“皇后娘娘,陛下可能是有痰堵住喉咙,或许……”

    “或许怎样?”张皇后紧张道。

    谢迁苦着脸道:“或许要想办法为陛下化痰……”

    他就没敢说应该找人上去为弘治皇帝吸出堵在喉咙间的浓痰,这种事如果皇后不做,那就只能由他或者是太监来,而此事是他提出来的,相比之下他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那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张皇后与朱祐樘感情甚笃,此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直接抱住自己的丈夫,凑到弘治的脸前,口对口地向外吸气。

    谢迁幽幽一叹,张皇后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见证她对弘治皇帝是真心的,当下过去拉着朱厚照的手,道:

    “太子殿下,请随老臣到外庑说话。”

    “父皇到底怎么了?母后,父皇怎么了?”

    朱厚照平日里老在心里诅咒老爹,而且对他的老娘,还有老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怀好意,但那只是熊孩子一时赌气,此时当他真正遇上老爹病入膏肓随时可能驾崩之时,他也不由紧张起来。

    朱厚照心想:“这怎么了?不是好端端的吗?父皇身体是不好,可也不至于驾崩啊?如果父皇死了,那我就要当皇帝,可我不会当皇帝啊……那么多大臣,皇宫里那么多人,我怎么管得过来?不行,父皇你不能出事啊!”

    就在熊孩子着急得满头大汗时,太医匆匆赶来帮助张皇后对弘治皇帝实施抢救。

    谢迁拉着朱厚照到了殿外,里面一片忙碌,在谢迁看来皇帝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毕竟血痰已经塞住了气管,现在呼吸异常困难,就算能解一时的淤痰,未来谁也无法保证能时刻盯着不出意外。

    “呜呜呜……父皇怎么了?谢先生,您说啊?”朱厚照这会儿已经哭泣不止,彻底乱了方寸。

    其实此时谢迁的情况也不比熊孩子好到哪儿去,谢迁也无比着急,为什么刘健和李东阳等人还不来?

    这么关键的时刻,就只有他一个大臣在,若皇帝真出了事情,后事该如何料理?

    仔细一想,谢迁就没那么担心了。

    皇帝随时都有可能驾崩,但皇帝的身边人好端端的,太子已经临近成年,并非是襁褓之中,况且大明幼帝登基并非没有先例,英宗虚岁九岁登基,当时有太皇太后张氏总揽朝政,三杨辅政,英宗形同傀儡,后英宗宠信奸佞太监王振,终酿成土木堡之变,但那段波折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皇位以回归正统告终。

    但谢迁心里始终在打鼓,历史是否会重演?

    皇帝驾崩,张皇后跟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秉笔太监萧敬、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等人里应外合,把持朝政,再将内阁大学士的权力架空,直接对六部下达命令当如何?

    以谢迁对六部堂官的了解,虽然马文升和刘大夏在六部尚书中算是比较强势的,但弘治一朝,朝中大臣更偏向于妥协和服从。

    张氏兄弟在朝中为非作歹多年,那些正直的大臣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他谢迁对此也采取了默认和容忍的态度,哪里还敢奢求那些更懂得中庸之道的儒臣进行抗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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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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