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三章 托孤
就在谢迁心中七上八下时,张皇后一脸悲戚地从里间走了出来,朱厚照上去一把抓住母亲的衣袖,着急地问道:“母后,父皇怎么了?”
“没事,没事的,你父皇一定能逢凶化吉。”
张皇后啜泣着,不断用衣袖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水。
谢迁尚且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情况,但看样子应该是有所好转,就在他琢磨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张皇后过来娉婷施礼,凄婉地说道:“谢先生,以后我和皇儿可就多仰仗您了……”
谢迁一怔,这话听起来耳熟,恍若之前似在哪里看到过,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回忆起《宋史中》记载,话说宋皇后在宋太祖驾崩当夜,见到不是儿子进宫而是太宗到来,说了一句:“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
这是有临危受命之意啊!
想到这里,谢迁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若皇帝真有什么不测的话,皇后不会打算拉拢他作为心腹,再利用他的影响力,在内阁中培植势力吧?
谢迁一盘算,太子若然登基,接下来年老的刘健和因无后早就萌生退意的李东阳或许会致仕,内阁由他来领衔,而司礼监内若王岳和萧敬听张皇后的还好,若不听,张皇后完全可以派张苑、高凤等人来替代这二位。
至于兵权方面,英国公张懋在皇帝病殁的情况下,不敢发动兵变,因为拥立别的皇帝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朱祐樘就这么一个儿子,况且太子只是年少贪玩了些,并没有大的过错,凭何废太子另立?只因怕张皇后专权?
历史上幼子登基,皇后掌权的比比皆是,真正成为祸国殃民的女人并不多,就说辅佐明英宗的诚孝昭皇后张氏,最后也并未落得骂名,如今不止有张皇后,尚且有太后纪氏、太妃王氏、戴氏等数人,谁就敢说张皇后一定会把持朝政不肯归权?
就算张皇后垂帘听政,你张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拨乱反正?
张懋只是外姓的公爵,而非皇姓,张懋祖上几代都是忠良,张懋可不想让张家的名声毁于一旦。
张懋不敢有动作,至于别人就更不敢了,那么张皇后慢慢就会将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在军中和朝政中的地位提升起来,让他们把持军政。
以谢迁对张氏兄弟的了解,这二人都是擅长拍马屁的主,但没有多少真本事,给他们机会,他们未必能成事。
况且,张懋等勋贵也不是吃素的,张氏兄弟掣肘颇多,并不敢为所欲为。
“不敢,不敢。”
谢迁这会儿不想站队,就算要站队,他也只能站在皇帝和太子一边,不能跟张皇后靠得太近,免得被人怀疑投靠外戚一党。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太医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太子,谢阁老,陛下醒过来了,要见你们。”
“醒来就好。”
谢迁心中暗自庆幸,若皇帝真就这么没了,那事情会很棘手。
张皇后赶紧拉着儿子,在谢迁的跟随下重新进到内帷,到了床榻前,朱祐樘仍旧在喘着粗重的气息:“……朕没事……”
朱祐樘只是说出这三个字。
还好没事!
刚才你可是差点儿被一口痰堵死,要不是皇后救治及时,恐怕就要让少太子登基了。
谢迁再次瞥了张皇后一眼,这女人看来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她跟皇帝有着真情实意,难怪人家夫妻两个能比民间夫妻的感情更好,想他谢迁家里还有一妻一妾呢,朱祐樘却能始终保持不纳妃嫔。
“皇上,您一定不能有事,臣妾和皇儿……呜呜,都指望您呢。”张皇后哭哭泣泣道。
“傻话。”
朱祐樘埋怨妻子一句,言语间仍旧有气无力,“这不是还有谢先生,以及刘少傅他们么……谢先生,帮朕代拟诏书吧。”
“陛下……”
谢迁实在不想当出头鸟。
如果就这几个人在场,把遗诏给拟好,等刘健和李东阳等人来了后不好解释,怎么这么巧刚好你留在内阁加班时就遇上皇帝临终,你不仅适逢其会,连遗诏也是你一手拟写,是否跟张皇后之间暗地里有阴谋?
谢迁善于经营权谋,所以他想的比别人更复杂。其实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都很相信谢迁的为人,也明白谢迁只是嘴皮子利索,做事就没那么利落。偶尔刀子嘴损人损得厉害,但并无太大的野心。
就在谢迁迟疑间,突然外面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传禀:“陛下,李大学士到了,已在殿外等候。”
听到这一句,谢迁终于松了口气。
不管弘治皇帝是否要驾崩,至少有人来跟他分担责任!
刘健年老体迈、腿脚不便没及时赶到情有可原,你李东阳就住在皇宫西面太液池旁的太仆寺街,不管是从承天门还是西安门进宫都无比快捷,不早点来就说不过去了。
你李东阳在内阁中排序第二,地位犹在我之上,这下拟遗诏的事用不着我了吧?
朱祐樘听到这话,脸上带着几分欣然,赶紧道:“李先生来了,快请,快请。”
“是,陛下。”
萧敬领命后转身出去。
虽然谢迁并没有跟李东阳攀比之意,但见朱祐樘对李东阳的态度,跟对他基本一样,之前所积累出来的感恩之心,这会儿没那么强烈了。
陛下临终,面对自己曾经的先生,看谁都好像亲人一样,要托付儿子,没有兄弟可以相信,那也只有找自己的先生。
毕竟是自己最尊敬的人。
谢迁最怕的事情是担责太大,招惹非议。
皇帝或许临终要托付儿子,谢迁自己知道只是凑巧这天留在内阁加班,因为刘健和李东阳总是拿各种借口请假,导致内阁奏本大量积压,得加班加点才能拟完票拟。再加上谢迁不怎么顾家,这两年十天至少有七八天他会留在文渊阁过夜,被他撞上的概率最大。
但别人不知道个中内情。
对谢迁有成见的人难免会想,为什么皇帝不找别人就找你一个,莫不是你用手段蒙蔽圣上,连皇宫对外联络的渠道也被你封闭,以至于皇帝最后就找你一人来商议,你是想趁机独揽朝政吧?
谢迁在治国之才上或许不如刘健和李东阳,但他在钻研权谋时却比别人考虑得更全面,所有方方面面的事情预先都想到了,而且他是个标准的儒官,做事想的总是中庸自保,这令他在遇到大事时,总想退缩,无法做到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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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四章 临危顾命
果然,在李东阳到来之后,谢迁肩膀上的压力小了许多,皇帝说话时不会再谢先生长谢先生短,连遗诏也由李东阳来代拟。
李东阳进宫后不明所以,皇帝龙体有恙他早就知道,但现在却是没来由突然病危,这是他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李公谋”雄才大略,心有丘壑,他本对朝政抱有无限期冀,希望一展抱负,可惜他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颓废不堪,对朝政上的很多事都心灰意冷,他如今跟谢迁的想法大致相当,就是找机会离开朝廷,致仕回乡。
但弘治皇帝挽留他的心思异常坚决,在《大明会典》正式成书前,也就是头年的十一月,弘治皇帝便赏赐李东阳玉带织金衣,腊月《大明会典》正式修撰成功,到了二月,又御赐红色蟒衣给李东阳,以示恩赐。
大明历朝历代皇帝对臣子礼待优渥,便是从弘治皇帝开始的。
朱祐樘气息浑重,显得有气无力,但他对儿子的交待和嘱托甚多,口宣让李东阳撰写的遗诏只有一个中心思想:
“传位太子,以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为顾命大臣,知经筵事,萧敬接替王岳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执东厂,英国公张懋负责领衔治丧,在新旧皇位更迭之际军政大事由张懋统筹安排,五军都督府派四营人马驻守京师周边。”
可以说,朱祐樘想得非常周全,把儿子登基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他在安排顾命大臣时没有安排马文升、刘大夏这样的六部堂官,因为太子如今尚未成年,做顾命大臣的一定要是以治学和儒名见长、得到天下士子崇敬的泰斗级人物。
在这点上,刘健、李东阳和谢迁都是翰林出身,且在翰林院、詹事府、礼部供事多年,曾参与弘治立朝之后大多数礼部会试,殿试读卷官也不落下,可谓桃李满天下,在学子和儒官中德高望重。
至于马文升和刘大夏虽然有治国之才,也是进士出身,但始终是部堂,皇帝知道你们能干,但读书人可不会把你们当神一样供着。朱祐樘衷心希望内阁三位德高望重的大臣除了能当好顾命大臣,成为儿子的先生和指路明灯,所以让三人同时兼领经筵日讲,就是为了保持儿子学业不受影响。
其实还有一点,朱祐樘不会说,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也不敢想。
弘治皇帝之所以只安排三位内阁大学士作为辅政大臣,马文升和张懋这两位执领朝廷文官和武将体系的大臣却被排除之外,也是皇帝心中有主次亲疏,朱祐樘怕马文升和张懋会利用手上的权势,结党营私,谋朝篡位。
自古以来最难辨别的便是忠奸,许多篡夺皇位之事,都是那些皇家人眼中的“忠臣”做出来的,比如王莽,比如杨坚,又比如赵匡胤,主少国疑的情况下最容易发生篡位,朱祐樘心中也在防着马文升和张懋。
但朱祐樘的确多虑了,马文升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作为文官忠君思想根深蒂固,根本就没有造反之意,就算他造反也没多少人拥戴。
张懋是世袭的英国公,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虽领军政,但同样一身儒官气息,生来富贵,没有体会到社会底层生活的艰辛和无奈,唯一想的便把自己的公爵之位传承下去,为何要做谋逆的叛贼而招致千古骂名?
自古以来造反的权臣,或在天下大乱时趁势而起,或是从朝廷的中下层官吏以及社会的中下层升斗小民爬起来,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不安分之心,一旦有机会他们敢于冒险谋夺皇位,成就大业。
……
……
李东阳的遗诏刚落笔,刘健、马文升、刘大夏、张懋、外戚张氏兄弟等人前后脚抵达坤宁宫。
这些人都是朱祐樘临终前传召,就算不是顾命大臣,也要详细交待一番,寄予厚望,让他们辅佐好少太子,听命于三位顾命大臣等等。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此时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到坤宁宫之后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皇帝分明是在临终授命啊!
刘健不由望着旁边正在哭鼻子的太子,再看看李东阳和谢迁,政事上,他对于李东阳和谢迁主持大局心甘情愿,他入阁虽然比李、谢二人早,这几年他只是占着一个首辅之名,大小事项基本都是由李东阳和谢迁裁决,只是遇到一些难事,几人才会坐下来商量一番。
内阁三位大臣中,刘健并无争名逐利之心,想法大致跟李东阳和谢迁一样,老来能得安逸,过几天清闲日子最好,如果皇家有需求那就再干几年,但若皇帝看着碍眼,随时都可以回归田园过安稳日子。
不争,是内阁三大辅政大臣的共同性格,也是朱祐樘的礼待让他们感念皇家恩德,他们对朱厚照缺少亦师亦父的严厉,这也是为何历史上的刘瑾能趁势而起。
单论弘治末年、正德初年内外大臣的权限,刘健和马文升等人手上的权势要远远超过刘瑾,就算刘瑾有皇帝的信任,内阁和六部要是联起手来,弄死一个宦官还是很容易的,更何况皇宫内还有张皇后相助。
可最后的结果,就是刘瑾得势,刘健、谢迁、马文升等人退出政坛,最后还被强行污蔑为乱臣贼子,只有李东阳一人迫于无奈留在朝中与刘瑾虚以委蛇多年。
历史上的李东阳,就是被刘健和谢迁等人给坑了,他们一甩手无官一身轻,刘瑾再恨刘健和谢迁又如何,可以用舆论把这几人定为“奸党”,定了奸党又如何,人家是两朝皇帝之师,你敢杀吗?
不敢!那你刘瑾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健和谢迁在祖籍安养天年,刘健和谢迁都是到嘉靖年间才相继病逝,三位辅政大臣中最短命的反而是留在朝中的李东阳。
你刘健和谢迁不是坑爹吗?
从官场上退下来,都活了二十年以上,刘健更是九十三岁高龄才病逝,却不能在正德初年担当跟阉党斗争的责任,让李东阳一个人在朝中跟焦芳、刘宇、张彩等阉党相斗,最后名声还是刘健和谢迁等人给赚去了,李东阳反而被时人所骂,认为他纵容阉党令其做大。(未完待续。)
第九七五章 虚惊一场
朱祐樘见到诸位大臣,心情激动之下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又是钦命顾命大臣之首,摆手道:“诸位,且先到文渊阁内歇息,陛下要安心静养!”
到此时,在场诸位大臣,包括张懋、张延龄、张鹤龄这三位军队要人,也都明白皇帝已经把临终之事交待完毕,无牵无挂。
不过,今晚绝对不能离开皇宫,因为随时都可能发丧!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暂且先留下查看情况,而谢迁则陪同李东阳、张懋等人往文渊阁方向去。
“于乔,到底是怎回事?陛下身体为何突然恶化?”李东阳看着谢迁,希望从提前赶到的谢迁身上找到答案。
谢迁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是在做票拟的时候,紧急奉召而来,若要知悉陛下病情,当查看陛下近来进补和调养的汤药。”
自小身虚体弱的弘治皇帝,一直有吃补药和服用丹丸的习惯,别人或许不知,李东阳和谢迁心里都很清楚,朱祐樘的病跟他服用的重金属丹药有关,只是朱祐樘自己不了解,还以为那是仙丹妙药,可以延年益寿。
“这都什么时候了……立刻彻查到底是服下什么丹丸,若然陛下今晚有恙,那……”
李东阳一时口快,差点儿说出皇帝驾崩的话来,在朱祐樘病重时,说这种话属于严重犯禁。
几人抵达文渊阁,连马文升和刘大夏也过来说及皇帝病重之事,唯独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遭到冷遇,不过此时他们也不是很介怀。在他们心中,或许更巴望太子早点儿登基,那时他们姐姐就是太后,小外甥可比姐夫容易对付多了,但首先要应对的却是三位顾命大臣,所以他们也在交换目光。
李东阳在众人中,算是最焦急的一位,他有种强烈的负罪感,认为这两年他为了儿子的事情荒废政务,而皇帝在临终时却对他信任有加,让他自认愧对皇帝。
李东阳不肯坐下,谢迁随口问道:“宾之的隐疾,未有好转么?”
很多人都看向李东阳和谢迁,他们很想知道李东阳的“隐疾”是什么。
李东阳瞥了谢迁一眼,目光略带幽怨,最后还是无奈点头。他不肯坐,一方面是心中焦虑,还有个原因便是他的痔疮又犯了,坐不下来。
就这么守了一夜,终于熬到天明……在这种时候,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但刘健一直没有到文渊阁这边来,一直到天色完全亮开之后,萧敬才过来传召几人过去见圣驾,谢迁特地过去问了一句,萧敬凑上前,低声说道:“万民之幸,陛下的病情昨晚多有反复,但好在顺利熬了过去,到早上时已大有好转……”
原来是虚惊一场。
李东阳、谢迁、张懋等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礼部尚书陈升急忙问道:“那陛下可能进服汤药?”
在这年代,对于危重病人来说,汤药不进是非常危险的征兆,不能进汤药,连流食都吃不下去,又没有输液作为维生的手段,那距离病殁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如果能进汤药,就代表能吃饭,身体就算不济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再往上一点儿,就是能坐下来平静说话,最后便是能下地走动,那意味着病人基本上无大碍,甚至有痊愈的可能。
萧敬仍旧面带担心之色,说道:“陛下是能进汤药,早上用下一小碗米粥,但状况仍旧不佳,诸位大人进去后还是莫要太打搅陛下休息,这几日内……要小心谨慎。”
言外之意,这几天还是要随时预备皇帝驾崩,应对新皇登基所带来的政治危机。
萧敬在皇宫众多太监中年老持重,加上对皇室忠心耿耿,人也好说话,在一干朝中重臣眼中是个可以完全信任之人。
连李东阳、马文升和谢迁也不敢对萧敬无礼,毕竟之前朱祐樘以为必死之时,萧敬已经晋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朱厚照登基之后,在朱厚照对政事不太懂的情况下,由内阁三位辅政大臣来拟票拟,由萧敬代天子批红。
这等于说,公开的顾命大臣是刘健、李东阳、谢迁,但内廷的顾命却是萧敬,还有一点是让萧敬执领东厂,这是非常要害的衙门。
明初设立东厂之初,司礼监掌印太监兼领东厂是定制,但如此会让司礼监掌印太监权限太大,所以之后都是让司礼监的二、三把手来执领东厂,但在朱祐樘传位时,想到的最信任的太监就是萧敬,所以宁可让萧敬同时领司礼监和东厂两处要害衙门。
此时刘瑾被罚调往司苑局,那是个管宫中瓜果蔬菜供应的小衙门,在二十四监中显得微不足道。
至于宫中一些著名的太监,诸如王岳、高凤等人,都是在宫中效命多年摸爬滚打起来的,而要说宫中宦官中的新贵,便是东宫常侍之一的张苑,他替代的是之前的常侍刘瑾。
至于东宫常侍,并非是二十四监官名,统筹负责东宫太子的日常进出、侍奉。
历代皇宫中各宫院都设下常侍之职,多为侍奉得宠的妃子或者太子,就好像宪宗时西厂大太监汪直,也是常侍出身,至于东宫日常所需则并非常侍所能管辖。
所以就算张苑在宫中官职和品阶低,但他是张皇后的人,又是太子亲随,在新皇登基之后很可能会进入司礼监,甚至执掌东厂。
但若弘治皇帝身体安好,那张苑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他的东宫常侍,宫中的太监,他连前二十号都排不上。
……
……
李东阳、谢迁、张懋等人到了坤宁宫前,刘健已在这儿守了一晚,这位内阁首辅年届古稀,一夜下来人也憔悴了不少,但涉及到君王传承的大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因此而成为大明王朝的罪人。
见到诸位同僚前来,刘健道:“陛下刚才进了一碗参汤,目前已安睡过去,太医言情况正在逐步趋于好转,实不宜打扰……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待陛下转醒后,再进宫叙话。”
朱祐樘正在休息,别人可不敢随便打搅。
皇帝把该交待的事情已经交待清楚,就算是驾崩,朝廷也不至于混乱无章,那现在只能祈求皇帝能早点儿下榻行走,至于病愈是不敢想了,最起码能让传位之事延后一段时间,让太子年长一些,顽劣的心能收敛。
众人连进去面圣的机会都没有,白等一晚上,都要赶回去休息。(未完待续。)
第九七六章 收买拉拢
在这之前,谢迁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家,现在他精神疲惫,准备回府一趟。
宪宗病逝时,谢迁在朝中没什么地位,那时候他感受得不是那么真切,如今年老之后遇到弘治皇帝病危,他感觉到无比的压力,一夜下来便已精疲力竭。
李东阳等人与谢迁一同出来,连刘健也不会再留在皇宫守候。
刘健道:“宾之回文渊阁值守,让于乔回家歇息,等晚上之后再做更替。启昭往詹事府,对众东宫讲官交待,这几日太子学业不可荒驰,一切如旧!”
内阁需要有人值守,刘健作为首辅作出如何安排并不稀奇,但他让李东阳上午值守,下午回去休息,那意味着到等弘治皇帝醒来需要重臣们面圣时,李东阳很可能赶不及。
李东阳此时也全听刘健的,行礼之后,几人正要离开,刘健却单独留下谢迁,似有事交待。
李东阳去文渊阁,马文升、张升和刘大夏则向出宫方向而去。
张升要顺道去一趟詹事府,虽说弘治帝“病危”的消息没有张扬开,但昨晚几名大臣进宫彻夜未出,到白天后总会有小道消息流传出去,朝廷大臣必然是传得沸沸扬扬,刘健让东宫讲官一切照旧,便是为安定人心。
如今要传递出一个讯息:太子还是太子,皇帝并无大碍。
几人都走远了,谢迁才好奇打量刘健。
刘健轻叹:“于乔,回去歇息,下午早些进宫,陛下有言,休息后对你有事交待!”
“呃?”
谢迁怔了怔,这话分明不是让他回去休息,而是让他留在宫里。
皇帝是说你先回家休息,但休息后即刻来见朕,你当臣子的不能不识相,熬了一晚上,回去后睡不到一上午时间,肯定睡不醒。
与其路上耽搁,不如留在宫里,直接找个地方先凑合着对付一下,等皇帝醒来时,听到召唤就能直接面圣。
臣子留在皇宫內苑很不合适,不如去文渊阁,谢迁在宫里值夜不是一天两天,那边有几间雅阁专门供阁臣休息,无比熟悉。
“刘少傅说的是,在下知道怎么做了。”谢迁行礼道。
“嗯。”
刘健欣然点头,进宫几人中,他的身体最差,李东阳那边有痔疮熬不住,其实刘健的意思,是想让谢迁过去和李东阳作伴,相互有个照应。
刘健看似不近人情,让李东阳留守内阁,但其实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情况。
谢迁没有怨言,非常时期,根本就没必要斤斤计较,你好我好大家好,事情过去就算完事。在太监相伴下,谢迁只能加快脚步去追赶李东阳,一同往文渊阁去。
……
……
另一边,张氏兄弟出宫没有走午门到大明门这条路,而是径直往西华门而去,他们想趁机去见一个人。
张氏兄弟没有进撷芳殿,让门口值守太监进去传话,很快,张苑东张西望地溜了出来,看得出他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张氏兄弟有联系。
“张公公,多日不见身体还是如此康健?”
张延龄老远便用不阴不阳的腔调说道。
当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一同出来见人时,张延龄充当话事者的角色,而作为兄长的张鹤龄则显得沉稳大度,不太说话,但一出口就让人很有压力。
张苑赶紧行礼:“见过两位国舅爷。”
一句话,就让张氏兄弟的脸色很难看,他们眼下不喜欢被人称呼国舅,因为那代表他们是外戚,通常外戚很容易招惹外人,尤其是读书人的非议,他们自己不太检点,抢占田宅、欺男霸女的事做了不少。
张延龄冷声道:“张公公还是称呼侯爷的好。”
张苑赶紧陪笑改口,但心里一阵羞恼,他最不喜欢听别人称呼他“公公”,他被阉割成为太监,主要便是因为张氏兄弟,虽然他并不敢确定一手推动他入宫的幕后黑手一定是张氏兄弟。
“两位侯爷,不知道今日找小人出来,有何要事?”张苑拿出以前见到张氏兄弟的谦和谄媚,赔笑着问道。
张延龄看了兄长一眼,张鹤龄这才接口:“太子尚未回来,你或许不知坤宁宫的状况,陛下……身体不好,昨晚甚至有不祥之兆,到天明后病情才稍有好转……”
张苑听到这消息,心中暗喜。
对张苑来说,最希望的便是弘治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话,那意味着他可以飞黄腾达,但听说皇帝病情好转,心头一沉。
张鹤龄继续说道:“陛下昨夜留下遗诏,吩咐让内阁三位阁老为顾命大臣。而在內苑中,司礼监秉笔太监萧公公,晋为掌印太监,执领东厂……”
张苑心里感觉一阵悲哀,在这宫中,他何其渺小,几乎没人留意到他,但这些似乎跟他关系不大。
张苑进宫时间不长,对于朝廷人员架构不是很了解,但他为人聪慧,日常观察中,他明白自己的“同类”,也就是太监中,权限最大的是二十四监的掌印太监,其中最风光的要数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可就算他得到皇后的信任,在皇宫里晋升司礼监也是遥遥无期。
无论是年岁,还是在宫里侍奉的年数,他都落于下风,所以在不更朝换代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资格进入司礼监。
张苑道:“小人,不解两位侯爷之意。”
张延龄哈哈一笑:“张公公,我们兄弟二人在皇宫里布置……咳咳,认识的太监不多,张公公算是一位,若是太子登基,我们自然希望有人能在宫里面为我们说话。”
“而你,哈哈,你是皇后的人,也就是我们的人,当初你进宫以及被皇后宠信,也是出于我们举荐,以后……我们要多多亲近些才好。”
张苑心里一凛,这意思是,张氏兄弟要保举他进司礼监?
可张苑随后转念一想,就算张氏兄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不会马上调他进司礼监,而是要等皇帝驾崩以后,现在他留在东宫照顾太子,对张氏兄弟来说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而且弘治帝未驾崩,皇帝是不会安排他这样没资历和威望的人进司礼监的。
但若少太子登基,那一切情况将大不相同。(未完待续。)
第九七七章 皇位更迭演习?
刚过中午,谢迁便匆忙从文渊阁往乾清宫方向去。
弘治皇帝身体虽然并未病愈,但已移驾乾清宫,连同张皇后也留在这边照顾,而太子则被送回撷芳殿去了。
除了对撷芳殿加强戒备防止有人对太子不利之外,东宫一切事项照旧,太子今天仍旧需要上课,这也是弘治皇帝醒来后特别要求的,就算在他临终一刻,也希望儿子是在学习进步。
但这并不代表朱祐樘是一个严父,他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慈父,可以说朱厚照日后胡作非为便是因为他管教不善,子不教父之过,这话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有道理的,朱祐樘之所以成为一个严于律己的好皇帝,因为他自幼便生长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而他没有给儿子这种忧患意识。
谢迁到了乾清宫皇帝的寝殿外,萧敬恭敬站在门口。
就算弘治皇帝并未真的临终,但萧敬还是执领了司礼监,成为宫中最有权势的太监,也可以叫他作“内相”。
“阁老先在外等候,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萧敬虽然权势很大,但他在外臣面前总是谦逊有礼,这也是他的性格使然,他自来对那些有名望的大臣都很尊敬,其中便包括弘治皇帝非常信任的内阁大学士谢迁。
谢迁一人独自守在寝殿外,心想:“难道这次只是一次皇位更迭的演习?到头来会以一切平安无事而结束,皇宫和朝廷的一切事项照旧?”
“那陛下为何要特别召见我?论在朝中的名望和地位,我始终不及刘少傅和宾之,这事情让我看不懂了。”
心里想着事情,谢迁神色有些恍惚,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一群人急匆匆过来,其中有背药箱者,并非是昨天守夜的韩太医。
谢迁对太医院里的人还算熟悉,其中有许多生面孔,奇怪的是后面跟有道士和番僧,这让谢迁觉得很惊讶。
弘治皇帝一向信奉道教,但在李广妖言惑众扰乱宫廷后,弘治帝对道教的信奉程度降低了很多,但随着身体大不如前,他对道家丹药和养生之道又重新变得热衷起来,之前听闻皇后怀孕是由道士“作法”后得来,具体情况如何,只是在皇宫內苑中传闻,谢迁无法详细调查。
太医、道士和番僧到来,停留在乾清宫殿前,除了太医上来见礼外,道士和番僧对谢迁视若无睹。
谢迁心里有些不对味。
作为儒家学者,他一向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对于鬼神之说一向嗤之以鼻,他曾劝谏过皇帝远离道教那些天师、真人,但却收效甚微。皇帝该信奉还是信奉,谢迁实在没辙,只能是任由这些道士和番僧在宫里胡作非为。
萧敬出来后,见到太医一干人,没有第一时间传召谢迁进内,反倒是过去对太医说了一句,让他们先进宫觐见。
人进去了,谢迁却不干了。
皇帝病情危重,召见内阁大学士,结果人到了,却让后来的道士和番僧先进去见驾,这像什么话?他赶紧跟萧敬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敬面带难色:“阁老或有不知,这陈真人、西番国师都是陛下信奉的高人,昨日他们在皇宫内开坛作法,这才令陛下转危为安,阁老进去见到陛下之后千万别质疑此事。切记切记!”
谢迁心有不忿。
几个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居然在这里大放厥词,说皇帝的命是他们救回来的,谢迁压根儿就不信开坛作法能起到什么治病救人的效果。
但谢迁非常识相,皇帝对道教迷恋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说无益,反倒不如等皇帝见完这些个妖人,他再进去觐见,眼不见心不烦。他不会让萧敬为难,有些话当说不当说他能分清轻重。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萧敬大致向谢迁说明道士和番僧的来历:“……陈真人,名陈应徇,乃得道仙人,京师周边弟子无数,至于西番国师那卜坚参,更有通鬼神之能,陛下正拟赐以印诰,准允其在乾清宫内外走动。此事今早已传翰苑……”
谢迁恼怒道:“什么得道真人,我看不过是江湖术士,未曾想这世道不古,居然有妖人混入宫廷,若我等臣子不加以劝谏,岂不是要让这些人秽乱宫廷?”
自古以来,皇宫內苑内除了皇帝外就不能有男子常住,现在弘治帝正在打破这种千百年来留下来的传统,居然留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在宫里。
谢迁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是信奉道教还是佛教,又或者是病急乱投医?
陈应徇和那卜坚参一个是道家,一个是佛家,虽然谢迁也分不清楚西番国师到底跟佛家有多少关系,但大致想来,皇帝要信任也只应该信任一个,现在同时请二人进宫,这是想试试到底哪边“法力高强”,作出选择?
“谢阁老,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可千万别犯倔啊。”萧敬有些着急。
谢迁握紧拳头,恨恨地叹了口气,以前这种事他真不想理会,可现在皇帝命都快没了,皇位眼看发生更迭,这正应了“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谶言,但他却不敢明目张胆拿这种话劝诫皇帝,因为他还没笨到去诅咒大明的命数,怎么看,大明如今内外皆都太平,尚不到改朝换代的时候。
……
……
朱祐樘在乾清宫内接见太医、真人和番僧,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一干人才从里面走出来。
谢迁接到旨意准允入内见驾,快六十岁的人了,一晚上都没休息,上午也只是合眼小寐,此时谢迁精神已经极为萎顿,但他仍旧强打精神在外等候半个时辰,此时他满肚子的怨言,但想到能见到皇帝平安无事,心中还是稍带安慰。
“陛下。”
跟昨夜相见时的场面基本一样,皇帝躺在纱帐后的龙榻上,地点从坤宁宫改到了乾清宫内,旁边坐着张皇后,太监、宫女人等环侍周边。
朱祐樘听到谢迁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道:“谢先生来了?”
谢迁听这话语基本是有气无力,这说明朱祐樘的病依然很严重,当下行礼:“是老臣。”
“是就好,朕昨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幸好有张真人和国师做法,朕的病已见好转,但还需要在宫中持续作法七七四十九日,病情才能痊愈……”
朱祐樘这次已经毫不避讳,将他病好转的功劳全归在张应徇和番僧那卜坚参身上,这令谢迁心里不忿……昨日要不是老臣诊断出你病危症状,皇后果决出手施救,你能转危为安?当场就把你噎死了!
我们这些老臣在宫里熬了一夜,你不感念,现在居然去感激几个江湖术士,对我们只字不提,真让老臣心寒!(未完待续。)
第九七八章 简在帝心
所有的牢骚话谢迁只能藏在心底,嘴上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病情好转,实在是大明江山社稷之幸!”
“唉!什么幸不幸的,或许是上天看太子尚且年弱,让朕再多活两年,免得朝政会有偏差。不过有谢先生和刘少傅等肱骨之臣在,朕其实已无后顾之忧。”明明不放心,却又说没有后顾之忧,朱祐樘纠结矛盾的心理可见一斑。
一个才三十多岁的皇帝,之前一直想的是长生不老,最差也要延年益寿,这样的皇帝能不怕死?
你不怕死,也不会去请道士和番僧来作法,而是顺其自然了。
谢迁没有直言,仍旧是以请示的口吻道:“不知陛下传召老臣,对老臣有何吩咐?”
“朕担心呐,若朕不能违抗天命,离开人世,太子身边缺少贤能之人辅佐,边患或许更为严重,如今难得朕有口气息,想要为太子做点儿事情……”
听到这里,谢迁心说不好,皇帝明摆着是重启西北战事。
大明皇帝从来都不将内患视作威胁统治的根源,一直把蒙元残部看成最大威胁,就算在蒙元残部势弱时,也没有忘了当初太祖皇帝的教诲,一定要将草原上民族崛起的希望扼杀在摇篮中。
在谢迁想来,如今大明国泰民安,鞑靼人内部杀得血流成河,为何还要去想西北的战事?
消停几年不挺好吗?最起码边关将士不用考虑打仗的事情,朝廷不出征,老百姓就不用加徭加赋,鞑靼人内斗不止,也无暇来跟你较劲儿,最多是秋末的时候来劫掠一番,都是小打小闹,稍微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果然,朱祐樘直接提道:“……朕,希望能收复河套,把大明北部防线向北推进五百里,或者令鞑靼彻底向朝廷臣服!”
谢迁很想说,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吗?
你爷爷当了瓦剌人的俘虏,险些死在草原回不来;你老爹少年时留下阴影,觉得草原上的鞑子很可怕,一辈子没敢提荡平蒙元余孽的事情;你这前半生,鞑靼人入侵边疆多次,要不是刘大夏机缘巧合将鞑靼人打残,鞑靼人绝无可能发生严重的内部纷争,这会儿你也绝对不会提“收复河套”、“鞑靼臣服”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谢先生如何看待此事?”朱祐樘似乎很尊重谢迁的意见,但谢迁却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谢迁绞尽脑汁,过了一会儿才道:“回陛下,老臣以为,西北之战在于平缓,若是能征调集足够的钱粮兵马,或有一战之力。”
朱祐樘最烦的就是听这种话,一旦他有什么想法,别人就会拿“缺钱”、“缺粮”、“兵力不足”这些理由来推搪,希望他放弃,而这次弘治皇帝却下定决心解决蒙元对大明的威胁,一劳永逸……
“谢先生认为,多久能筹备完毕?”朱祐樘继续追问。
谢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三年五载或可成行!”
朱祐樘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或许是经历生死考验,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帮儿子解决登基后面临的最大危机,彻底解决西北边患,为大明长治久安赢得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
所以他不找刘健,也不找李东阳,单找谢迁,全因谢迁最懂他的心意,这几年来在用人和施政上很出了些好点子,使得大明国势蒸蒸日上。
但这次谢迁却让弘治失望了,一上来就说要准备三年五载,朱祐樘听了很不满意……我还不知道有没有三年五载可活,你给我定这么个期限,岂非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儿子接手?他小小年纪,能否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万一被蒙元趁虚而入怎么办?
朱祐樘一脸的无奈:“太久了,只怕朕等不到那时候,一年内必须要看到成效。沈卿家……就是沈溪,不是在东南沿海做得不错吗?不过半年,便已捷报频传……”
谢迁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沈溪,暗自琢磨,听这口气,似乎是把沈溪从东南三省总督任上调回来,再委派他去西北溜达一圈?
“陛下,沈溪毕竟初出茅庐,一次两次或可凭借运气建立功勋,但长此以往……揠苗助长的结果,就是纸上谈兵又或者伤仲永,边关将领以及万千官兵更不会信服!”
这会儿谢迁可不敢随便给沈溪揽活了,沈溪在东南已闹得人仰马翻,多亏提前收服军队为己用,这才勉强破局,而文官就算要跟沈溪斗,始终是斗智而非动武,沈溪最后依靠一些别出心裁的智计笑到最后。
但换个地方就不一样了。西北是军政合一体现最直接的地方,随便拿出个总兵、参将、都指挥使来,都有爵位在身,最少也在朝中有复杂背景。让沈溪跟这些老油条斗,简直是在往刀口上撞。
沈溪状元出身,手底下没有嫡系兵马,到了西北连可借用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是总领大局,就算是去做副手,谢迁也认为沈溪缺乏这种能力。当然,当初沈溪去东南之前,谢迁也持同样的想法,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沈溪居然立稳了脚跟,而且一步一个脚印,剿匪卓有成效。
“咳咳——”
朱祐樘重重地咳嗽两声,道:“他不行,总有人可以。”
“皇上保重龙体。”
说话的变成坐在一旁默不做声的张皇后。
平日朱祐樘跟大臣商议军国大事,从来都会让妻子先行回避,这次或许是忘了,亦或者有意为之,居然当着张皇后的面,跟谢迁说及政事。
大概此时弘治皇帝心中,最可信任的其实并非内阁三位辅政大学士,而是他的妻子,如果他病逝,只有妻子才能管教儿子,因为朱厚照平日除了他和张皇后外,别人的话根本不听……
其实还有个人可以,那就是沈溪。
朱厚照不止一次在朱祐樘面前推崇沈溪,这让身为慈父的朱祐樘颇感费解,他一直当儿子想找“同龄人”的沈溪陪他玩,并非信从。可当朱厚照准备出宫南下投奔沈溪的事情发生后,朱祐樘总算发现沈溪对儿子影响真的很大,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不要把沈溪调回来。
谢迁道:“陛下,若出兵西北,有诸多沙场宿将可以领兵,英国公、保国公、刘尚书都可,至于沈溪,不过黄毛小儿,他在东南尚且胡作非为,若去了西北,什么也不懂,只会给地方将士带来麻烦,不若继续留在东南!”
“谢先生,你这是关心则乱,其实沈卿家这两年做的很不错,就算是朝中元老,去闽粤之地都未必有他干得出色。”
朱祐樘言语间对沈溪隐有推崇之意,这让谢迁大感惊讶。
皇帝素来高高在上,一向对朝中大臣了解甚少,所知基本都是内阁、六部部堂、统兵勋贵或者御史言官,很少会耗费心神去留意个外派地方的翰林官。沈溪隔着京城天远地远,皇帝怎会知道他做得是否出色?
朱祐樘补充道:“朕多次与刘尚书谈及,刘尚书对沈卿家推崇有加!”
谢迁心想,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啊,原来是时雍你个老东西在陛下面前捣乱!
你推荐谁不好,偏推荐沈溪,那小子有什么好?
无非是有点儿小精明罢了!至于上回西北战事,那小子纯属被逼急了,还有就是靠着佛郎机炮初次出现在战场上带给鞑靼人的震撼,这才换来胜利,不然仅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能有什么作为?
应了皇帝那句“关心则乱”的话,谢迁在心中不遗余力贬低沈溪,以前是气不过那小子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但当沈溪去广东后,谢迁开始惦念自己的小孙女,不想让乖孙女当寡妇,所以宁可自欺欺人,认定沈溪不行,只是走了****运!
谢迁这会儿听皇帝对沈溪推崇有加,知道不太好正面规劝,只能从别的方向入手:“陛下,沈溪或者真有几分本事,但目前他尚在东南平匪,听闻三月里便出兵,想必如今正在进兵的路上,怕要待他平匪结束……”
“这样啊……”
朱祐樘神色为难,“东南匪患,地方奏报多年,朕都未曾加以重视,沈卿家去了不过半年,便已将贼寇平定大半,至于扫尾工作,另派他人去做好了……”
谢迁一怔,这是什么理由?
我怎么不知道沈溪把东南沿海贼寇平定了大半?
沈溪明明先捏了些软柿子,带着船队和兵马到广州府和雷州府之间走了一趟,打的是先易后难的主意。匪患最为严重的粤北、闽北和浙南一代,沈溪压根儿还没碰呢!
莫非是刘时雍在皇帝面前口出虚言?谢迁细细一想:“时雍啊时雍,沈溪那小子有多少斤两我岂能不知?你这么抬举他,可别到最后,活活捧杀啊!”
谢迁明知道东南匪患尚未平息,但又无法戳破,否则弘治皇帝会对沈溪的能力产生怀疑,进而质疑刘大夏举荐的目的,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大风波。
在谢迁想来,反正吹捧沈溪这小子的事不是我做的,你刘时雍说他有本事,别人不能非议我任人唯亲。
想到这里,谢迁心安理得多了。
“朕是想将他征调回来,让他协同刘尚书出征西北……”说到这里,皇帝终于把他最真实的意图说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谢迁也终于把事情看透彻了。(未完待续。)
第九七九章 折腾死人不偿命
弘治皇帝要彻底平息西北边患,并非是今天才提出来的,这几年一直在筹备,但始终没有成行。
跟以前缺少钱粮物资境况不同,这几年实施屯兵屯粮计划后,军粮物资充盈许多,官兵士气高涨,完全满足出兵条件,可偏偏没有一个能号令三军,且有魄力出来主持大局的将才。
虽说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都可以领兵,但张懋一向明哲保身,再加上富贵半生未曾戎马,久疏战阵,最多算是个军方的旗帜性人物,但却不是担任出征大军统帅的最佳人选。
至于朱晖,那根本就是个窝囊废,最擅长的便是消极怠战。
当年刘大夏出兵受阻,若非沈溪执意出兵,朱晖甚至能守在榆林卫眼睁睁看着刘大夏所部全军覆没而不打算施以援手,历史上朱晖更是个杀良冒功的奸邪佞臣,这样的人绝对不是领兵之选。
思来想去,弘治皇帝自然琢磨出其实最合适的领兵人选,是已经有过带兵经历并为他赢得尊严和荣誉的刘大夏。
但刘大夏年老体迈,回朝后身体一直不太好,皇帝要不近人情把刘大夏派出去,难免会招惹话柄。
谢迁心想:“定是弘治皇帝跟时雍问策,时雍环视朝中众臣见无人可以托于重任,便把沈溪这小子给抬了出来。”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统帅好三军,刘大夏见推脱不过,便表示自己挂帅出征可以,但沈溪必须成为他的助手!”
“这恰好解释了为何时雍一而再跟陛下称颂沈溪,甚至不惜歪曲沈溪在东南平匪只得寸功的事实!”
想到这里,谢迁气愤难平……你刘大夏可真卑鄙无耻,陛下让你领兵,你去就行了,干嘛非要把我孙女婿拉上?
沈溪在闽粤三省当督抚,如今三年才过去大半年,政绩已经到手一半,想必之后平息匪患指日可待。
如此一来,等三年过去我便可以动用关系将沈溪征调回朝,或许可以跨越那关键性的一步,从地方督抚直接升为六部侍郎,入阁指日可待,你偏偏要拉他去送死?送死还不算,简直是要人身败名裂啊!
收复河套,出兵草原?
鞑靼人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
历史上向游牧民族用兵得胜归来的有几位?多少所谓的名将折戟沉沙,最后葬身荒原,尸骨无存!
死就死了,偏偏死得窝囊,能不成英雄不说反倒被世人耻笑。
朱祐樘见谢迁迟迟不说话,问道:“先生有何顾虑?朕……临终之前可就这一个愿望……!”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谢迁如何去反驳?难道继续阻止皇帝把沈溪召回,然后刘大夏拖着不肯去西北领兵?
还不如将沈溪叫回京城,等调令传达到东南,沈溪收拾好、安顿好兵马返回京城,已经是四五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将出兵的事拖延,那事情就可以不了了之。
想到这儿,谢迁行礼:“老臣没有意见,那就将沈溪调回京城,另作他用!”
朱祐樘满脸欣慰之色,笑道:“好,好啊。”
……
……
如果此时在南澳岛上剿灭匪寇的沈溪,知道自己没等彻底平息东南战事,朝廷就准备将他征调回京,配合刘大夏用兵西北,一定会吐血三升。
这不坑爹么?
我这边匪寇尚未平息,同时准备以战代练,准备培养出一批精兵,结果刚刚有了点儿成绩,就又要征调我去西北苦寒之地。
我当官前后不过四年,已经担任救火队员多次,现在派来东南履职,还没等我真正发挥,就又让我回京跟着刘大夏去西北……
折腾死人不偿命啊!
谢迁本可以为沈溪说话,但弘治皇帝说了这是“临终遗愿”,谢迁作为臣子能说什么?只能先将沈溪征调回京,剩下的事情从长计议。
谢迁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沈溪有能力,也绝不能去西北趟浑水……想让小老儿的宝贝孙女当寡妇?门都没有!
即便是皇帝老子的面子也不给!
在这件事上,谢迁打定主意要无条件帮助沈溪!
弘治皇帝和谢迁将事情商定后,快马要不了多久就会从京城出发,传召沈溪回京的诏书将星夜兼程送到沈溪手上,到时沈溪就不得不从东南平匪主帅卸任,之前积累的三省官场人脉也将付诸东流。
此时沈溪茫然无知朝中巨变,正在南澳岛上以战代练,连续几天下来,官兵们累得疲惫不堪,但效果出奇的好。
那些头天夜里迷失道路的营头,第二天一大早便根据太阳的方向,很快找到归途,由于匪寇根本就没心思打夜战,所以并未出现大面积伤亡。
沈溪鼓励官兵直面战场,以百户所为单位建立一种集体荣辱观,几天下来没见一个逃兵,也没一起举报士兵有懈怠和临阵退缩的,反倒在沈溪金钱奖励鼓动下,将士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把南澳岛当成演兵场。
岛上各寨子里的匪寇,眼睁睁看着外面官军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这些官军靠近寨子后进退有序,并不发起强攻,但每次突然袭击都会给寨子带来极大的麻烦,放火都是小儿科,山寨外五十丈,简直快被官军给挖平了。
官军居然在岛上贼寇的山寨外修筑防御工事,就好像要修建起堡垒来,跟岛上匪寇死磕到底。
如果只是一两个山寨出问题,别的山寨还可以提供援助,虽然平日岛上匪寇各自为政,但面临官军围剿的时候,他们更愿联合在一起一致对外,可惜沈溪并不给他们联手的机会。
沈溪手上每个千户所均负责岛上一片区域,设置好关卡、陷阱,把岛上连通各个山寨的道路彻底阻断,再在部分山高林密的地方设伏。
岛上匪寇不是占据地头蛇的优势吗?沈溪便给他们破除了!
论天时,这会儿正是旱季,雨水少,官军异地征战基本不会得病;论地利,贼军只能躲到寨子里,岛上绝大多数地方都被官军占领,小到一条荒芜的小道,也会有百户所负责侦测布控设伏。
至于人和,那就更不用谈了!
闻听官军杀来,岛上匪寇撤走大半,留守的只是些自以为可以凭借坚固的营寨据守的匪类,没有百姓充当耳目,宛若无水之鱼,离死不远。
登岛九天后,岛上寨子已经攻破不下十处,剩下十几个寨子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如同掉进渔网里的鱼,束缚越来越紧,日子越来越难过。
营寨外官军天天发起舆论攻势,告诉营寨里的人“投降才是硬道理”,否则就是营寨被烧毁,男女老幼被杀得干干净净。
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另说,但以官军素来的尿性,绝对能作出这种事,因为官军和匪寇,有时候只是一线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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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从日本回来后人太疲倦了,这个时候才赶出一章来,待会儿还有一章,天子请大家继续支持!(未完待续。)
第九八〇章 压抑后的爆发
四月十九,南澳岛上的战事持续了十天。
在这十天时间里,大明官军在南澳岛上所有军事部署均已完成,可以说基本做到了防守上没有盲区。
在此期间,岛上贼军被斩杀、俘获有六百七十余人,虽然岛上营寨被攻破数量已经接近半数,但在战果上却不尽如人意,主要是攻破的基本都是一些地势不是那么险要、防御也相对较弱的营寨,里面人丁较少,储备的钱粮物资也不多,士兵捞到的油水相当有限。
随后,沈溪改变了策略,不再广撒网,而是专注于攻打特定目标,首先剪除的对象是岛屿中部那些个相隔较近的匪寇营地。
这跟士兵以及军将们的想法大相径庭。
在下面将士看来,官军要先攻打也该以那些孤立的贼寨为目标。那些个贼寨除了难以获得援军,还占用了较多的官军,就好像南澳岛的西部大尖山地区就有一处山寨,区域不大,但却足足占用了五个百户所,简直是兵力上的巨大浪费。
但军中向来便是军令如山,沈溪说怎么打,那就怎么打。于是乎,遵从沈溪命令集中而来的六个百户所,浩浩荡荡向岛屿中部的牛头岭一线扑了过去。
奇怪的是,位于牛头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几个寨子间不但没有互相往援,防守远比想象的薄弱,几轮佛郎机炮轰下去,里面就已经静悄悄,土堡内连个射箭的贼寇都不见踪迹,再将“炸药包”抛射进去几个,便有寨子中门大开,贼人弃守营寨拼命逃窜,官军蜂拥而入进去大肆劫掠。
见人未必杀,但见财货一定抢,士兵见到军功和财宝那种红眼的神情是难以掩饰的。
在岛上挖了十几天坑,终于可以埋了,再不出点儿力,东西若是被别人抢走,我喝西北风去?
自己抢回来交五成的税,但若是被别人抢了,最后能分多少可就说不准了,若是最后什么都不分,那也得根据功过赏罚的原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一山比一山高,岛上贼寇总算是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土匪!
被沈溪训练出来的这群官军,简直比匪寇还要贪婪无耻,有两个百户所甚至为了一点财货自己打了起来,虽没有动刀子,但也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沈溪率领亲卫前来才解决纠纷。
结果是两个百户所的官兵一人挨十军棍,连带兵的百户都未能幸免,与此同时这两个百户所缴纳的税赋提高两成,也就是说他们在岛上抢到的东西,只能拿三成,剩下的七成都要交公。
刚开始几天,沈溪在岛上异常忙碌,派人调查地形,画出地势地形图,安排好各百户所的行军计划,安排驻防,巡查军营等等,但等一切安排下去后,沈溪就轻松多了,就连晚上也不用再熬夜,很早便可以休息。
自从登岛到现在,南澳岛上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次匪寇袭营的事件……那些贼人面对这么一群宛若蝗虫过境的官军,胆子都被吓破了,留在营寨里拒城而守已算勇气可嘉,哪里还敢主动出击招惹?
“……大人,您这样做是否不太公平?卑职身上有伤,但没到不能去跟贼人拼命的地步,你倒好,让那些兔崽子大开杀戒,却让卑职在后面看热闹,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卑职请求带个百户营,就一个,一定杀得那些贼人片甲不留!”
说话的人是荆越,当他发现自己被沈溪骗了,沈溪并未留在大澳岛上远程指挥,大澳岛上实际上只留守一个专门有老弱编成的百户所以及辎重兵,当即顾不得屁股上的伤,让人用小船把他送上岸,结果在岛上找了两天,才把沈溪位于岛屿东北处的中军大帐找到。
沈溪一直避不见人,主要是知道荆越脾气暴躁,加上心有怨懑,见面了少不得一通大爆发。
但在剪除岛屿中部几处山寨,腾出大量兵马后,荆越终于被沈溪传见,他这几天憋着一肚子火,上来就跟沈溪犯犟。
荆越比之那些五大三粗的军将,带有一股儒生的气质,但说到底还是军人,面对功劳无法争取,只能目睹别人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是对自尊心的极大摧残。
沈溪执行军法,荆越可以理解,甚至带着些许佩服和感恩,现在沈溪不让他上战场,他却怎么都不能忍了,简直将沈溪当作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一样看待。
武人自有一股耿直,之前我可以当老祖宗一般供着你,转眼你不给我机会就成了仇敌,爱憎分明体现得很明显。
沈溪抬起头瞥了荆越一眼,问道:“你这是请战?”
“没错,就是请战。末将不要太多的人马,只求跟以前当百户时一样,给一百人就行,我要是赚不回二十个脑袋,你砍我脑袋充数!”
荆越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沈溪不知道荆越是在跟谁较劲儿,不过荆越主动请缨他也不好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否则这个他看好的将领还真有可能恨他一辈子。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因为督抚大人杀一儆百而打了一顿打,别人冲锋陷阵时我却趴在床板上数手指头过日子,这绝对是让人一辈子耻笑的事,以后我还有何脸面带兵打仗?别人凭何相信我、跟着我效命?
沈溪道:“二十颗人头不必了,俘虏也可以凑数,若是此战得胜,我给你在功劳簿上重重记上一笔!”
荆越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之前对沈溪还如同有杀父之仇,到现在心中却满是愧疚,忍不住想给沈溪道歉了。但他不想泄掉气势,摆出副一往无前的模样,一甩手:“俘虏一定是青壮年劳力,大人走着瞧吧!”
随后,荆越大步流星出了辕门,结果到了外面的空坝才想起沈溪没调兵给他,他现在是赋闲没有兵权在身的空头副千户。沈溪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很快便调给荆越一个百户营,荆越立即兴匆匆带着人去了。
见此情形,沈溪无奈摇头,在他设想中,荆越不要莽撞地丢掉自己的性命才好。
这岛上贼寇看似容易对付,但其实山寨修筑得很讲究,尤其是边角地带的寨子,许多易守难攻,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会被冷箭偷袭。
沈溪明白,荆越并非立功心切,功劳对他或许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面子!之前荆越被打,已折损颜面,现在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在三军将士面前努力表现自己,证明他有能力成为自己的亲卫队长。
“自己选择的路怎么都得走完,只能祝福你好运!”
沈溪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荆越期望很高,但跟对三军将士的希望一样,不能因一时喜好而放弃原则,既然荆越想要个证明的机会,那就给予他充分信任。这是场战争,每个官兵都要有为战争付出流血牺牲的准备,否则永远是一群战场新丁,不堪大用。
沈溪原本没把荆越加入战场当一回事,料想荆越再鲁莽,也断不至于领兵冒着箭雨往贼人的山寨里冲。
但沈溪明显低估了荆越被严重压抑的情绪。
荆越竟然带着调拨给他的一百官兵,直接攻打位于岛屿东北部坟山旁的一个营寨,在马九等人配合下,荆越冒着弩箭和炮火,用滚木叩开一处营寨大门,旗开得胜。
三个时辰没到攻破一个营寨,杀掉寨子里九十多个贼寇,俘虏一百八十余人,缴获银子九百多两,金子一百多两,另外还有一些粮食物资,战果不小。
虽然功劳不能全记在荆越身上,但荆越用实际行动实践了他的诺言,只是最后的死伤数字让沈溪很不满意。
这一战死亡士兵三人,伤九人,其中两人伤情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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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一章 效果最大化(第一更)
在胜利且取得一定战果的前提下,小小的牺牲本不打紧,荆越自以为立下大功,准备到中军大帐向沈溪邀功请赏。
荆越本来非常兴奋,可当他从满脸沮丧的官兵嘴里听说沈溪制定的伤亡折功制度后,顿时傻眼了……感情拿下寨子不是功劳,而是过错,以至于他都不敢去见沈溪了。
两个原本活蹦乱跳的官兵,在他的率领下送掉了性命,本可缓一缓打他个两三天,山寨方面见撑不下去只能选择投降,那样就不会有任何损失!
荆越的冒进虽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无奈之下,荆越只得鼓起勇气,向沈溪负荆请罪。
从开战以来,大明官军死伤可以说微乎其微,主要是因为这岛上的匪寇基本没有反击之力,各百户所又牢记之前制定的奖惩制度,死一个人少一成犒赏,如此同袍的生命就显得尤为重要,怎么也要把伤病号从战场上带回来,就算尸体也不能弃之荒野,否则就会被视为逃兵处理。
如此一来,军中袍泽相互信任达到了巅峰,士兵们首次感觉到上战场是如此踏实,遇敌作战时不再怕受伤后被战友抛弃。
以前是自顾自地逃命,现在则是扛着或者背着伤病号一起撤退。
“大人,寨子拿下来了,但卑职麾下弟兄死了三个,重伤两个,请您降罪责罚!”荆越这会儿没了之前那股子蛮劲,好似斗败的公鸡一样跪在沈溪面前。
沈溪神色淡然地说了一句:“很好。”
荆越不解地瞪大眼睛:“大人,您一定是气糊涂了……要不,您再责罚打卑职五十军棍,或者一百军棍!”
“老荆,你觉得屁股上的伤好利索了,准备来个旧伤加新伤?呵呵,一百军棍,就算是你好端端的时候,实打实一百棍下来也能要了你的命。”
沈溪脸上并未有多少愤怒,神色极为平静,“你起来吧,明天你再统率兵马,继续攻打山寨!”
“啊?大人,这……强攻的话,折损一定会很严重……您若是生气了,只管降罪便可,不用如此讽刺人……就算杀头,我也绝不皱眉!”
荆越满心的负罪感,不知道沈溪今天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他分明是来请罪,但沈溪却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
沈溪怒道:“让你带兵去攻打贼人的寨子,那么多废话干嘛?今天见你往贼寨里冲锋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顾虑,难道因为死了几个人,连勇往直前的勇气都没了?”
“呃?”
这话荆越听得真切,沈溪不像是云里雾里打机锋,而是实话实说。
荆越彻底糊涂了!
为什么之前沈溪一直有意放缓进攻节奏,将士兵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而现在突然之间又变得那么急切,让他不计伤亡攻打寨子?
沈溪道:“明日,我给你一个千户所的兵马,你看见山寨就冲,保持基本的阵型,会有炮火和弩箭在一旁掩护,谁若退缩,一律以逃兵论处!”
“明天不用跟我讲折损多少人,如果连小小的牺牲都接受不了,以后面对更为强悍的匪寇,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沈溪这话说得极有气势,一时间将荆越给震慑住了。
荆越嘴里重复沈溪刚才所言,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心中有了一抹明悟:“大人此举也是在练兵啊!”
“之前是让大家爱惜袍泽的性命,如今大家有了军规军纪的概念,不抛弃不放弃,下一步就是磨练大家的血性……只有让那些兔崽子经受血与火的考验,才能算得上大明的精兵,否则连个屁都不是!”
“要不是督抚大人,我自己也是个屁,还是听大人的吩咐,明日带兵去攻打贼人的山寨。这么说来,我很快就要行使千户的权限了?”荆越脾气拧,但懂得自我调节,这会儿被沈溪用严词喝斥,心中念头一转马上找回自信。
“大人请放心,末将一定在三日内……不对,两日内便将岛上所有贼寨悉数拔除,您就在中军大帐等候末将的好消息吧!”
荆越兴冲冲去准备了。
等人离开,沈溪无奈摇头,他一直觉得荆越是可造人才,但眼下看起来,任重道远啊!随后沈溪不禁想到了王陵之这个发小,其实仔细看来荆越有几分王陵之的憨痴,但却比王陵之懂得变通。
沈溪嘀咕:“也不知王陵之那家伙现在怎样了,到边疆已经有三四年时间,可惜边军将领不能随便写家书,不然真想知道这小子最近是个什么状况,脑子有没有开窍!?”
荆越才走不久,马九和朱鸿各自身着戎装进入大帐,向沈溪行礼。他们并非军人,以沈溪标下名义随军,但就算荆越等人也不敢轻视马九等,毕竟马九负责操炮,朱鸿又一直在沈溪身边跟进跟出,宰相门前七品官,沈溪这个督抚大人的标兵,在军中有着足够的话语权。
“大人,明天真的要不计一切代价攻打寨子?其实可以缓上几天,羊屿山的贼寨易守难攻,就算是火炮也射不进去!”马九面带忧虑之色。
沈溪叹了口气:“眼看四月就要过去,再过些日子,雨季来临,这仗可就不好打了……所以,必须要在四月二十五之前将南澳山的贼寇解决,然后继续北上剿灭匪寇。大军在粤地已耽搁不少时间,之后还有闽地和浙南的贼寇需要清剿,入夏后行军打仗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沈溪看来,其实南澳岛的战事还算顺利,最大的问题是拖不起。
岛上贼寇现在用的便是“耗”字诀,只要能熬到官军退去,他们就可以重拾旧山河,继续在沿海一带逍遥法外……毕竟,如果连沈溪所率四千官军都奈何他们不得,那地方卫所更加无计可施。
沈溪现在必须要考虑到盛夏的情况。
夏天海上多雨、多风,偶尔还会有飓风,给帆船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再加上明朝沿海一代多原始森林,蛇虫鼠蚁增多,阴霾天的山林瘴气也很致命,军中医疗卫生条件落后,会导致传染病的产生和传播。
春秋两季最适合行军打仗,至于冬夏两季则要困难许多。
能早一刻结束战斗,就不能再有任何拖延。眼下各百户所虽然各司其职,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不够猛烈,沈溪便让憋着一股劲儿的荆越出来带动氛围,将这场用来练兵的战事效果达到最大化!(未完待续。)
第九八二章 最后的钉子(第二更)
当沈溪决定速战速决后,一些必要的损失已是无可避免。
沈溪只能把这当作是练兵的必修课!
若是在南澳岛上停留时间太长,那北进征程可能就会受到影响,弘治十六年的炎夏是否还要继续出征扫荡贼寇,将成为摆在沈溪头上的头等问题。
若战,那折损只会更加严重。
荆越得到沈溪授命,成为攻击南澳岛上匪寇营寨的急先锋。
第一天荆越率领的是百户所,到了第二天就变成统辖千户所,一路攻城拔寨,与马九所率火炮营相互呼应,仅仅用去三天时间,就将南澳岛东西两侧分布在不同山包上的七个匪寨攻破,最后只剩下岛中偏南部位的羊屿山山顶的堡垒望而兴叹。
从开战之初,就有不下十五个百户营对羊屿山顶这个贼寨发起攻击,但羊屿山顶的贼寨是整个南澳山最大的匪寨,拥有匪徒上千人,寨子修建在两百米高的山顶,居高临下,城墙由条石修葺而成,极为坚固,据说寨子里粮食宽裕,这几年又储备不少弓矢、圆木、石块等作战物资,荆越尝试进攻了一下,结果丢掉三个士兵的性命退了回来。
此时岛上的二十多个百户所,除了分出六个百户所将俘虏和首级送回陆地,其余兵马均已聚拢到羊屿山下,等候沈溪发出总攻命令。
上岛后,各营人马奋勇当先,生怕落于人后没有功劳,到了现在,各营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再加上羊屿山的寨子实在太过险峻坚固,以至于战前动员会上,没一个人主动请战,就连之前看上去非常莽撞急于建功的荆越,在遭遇挫折后也装傻充愣站在一边不吭声。
明摆着的事情,谁先攻击谁就是当炮灰,羊屿山寨门往下有一段差不多二里长的陡坡,火炮难以运送上去,只要一开战,山上石头、滚木、箭矢一并下来,冲在前面的几个营头都有可能损失惨重。
按照沈溪可容忍的伤亡比率,到最后估计谁都得不到奖赏,所以干脆来个装聋作哑。
“大人,末将以为,可以找个小路绕道敌后,方为上途。”
最近一段时间,千户孙熙的风头几乎完全被荆越给盖过了,这会儿开始说起了“风凉话”。说找什么小路,但羊屿山周边地形早就被摸得门清,除了正前方另外几面都是悬崖绝壁,无法进兵,非要硬着头皮从别处攀援,石头从头顶落下来跟从身前滚下来的效果大不一样,一两百米高的悬崖上遭遇落石,十死无生。
荆越道:“大人,要不……从长计议?或者可以放缓进攻节奏,慢慢把贼人山寨前的这段陡路,依次打上木桩,一步步向前推进,如此就算前方有滚石落下,也会被木桩阻隔。”
“对,荆副千户提议甚好!”
一干军将都担心自己的营头损失太大,立马顺着荆越的话说,也不管这策略是否可行。
沈溪问道:“按照此计,年底能打到山上去?”
“呃……”
荆越面有羞惭之色,干脆缄口不言。他并不是怕死,但他不是莽撞的武夫,熟知兵法韬略,知道这种易守难攻的地形最好是用奇,或者是围困拖延。
山上存粮再多,能耗一个月耗不了半年乃至一年,始终能让贼军屈服。
但在沈溪看来,不用等贼人的寨子断粮,官兵这边先撑不住。况且大军长期驻扎在荒岛上,根本行不通。
沈溪打量之前绘制的羊屿山地势地形图,问在场的军将:“羊屿山贼寨修建在六十多丈高的山顶,水源如何供应?”
朱鸿以前当过山贼,对这种山地的情况大致了解,当即解释:“大人,这种林木茂密的山上,通常都会有泉眼,这伙贼人既然选择在这里建设山寨,那一定考虑过水源问题。从水源上着手恐怕行不通。”
“哦。”沈溪点头,又问,“那你们以前住在山上,需要几口泉眼才能供寨子里的人畜饮用?”
朱鸿眨了眨眼,尽力回忆:“应该……有四口泉眼,相对……分散些,不过有那些陈年的水缸,下雨天拿出去接雨水,或者到山下去挑……”
说到这儿,很多人迅速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山上虽然有泉眼,但想用三五口泉眼去养活山寨里上千的男女老幼,根本就不现实,尤其现在是旱季,很多泉眼都是干涸的。
就算山寨里准备许多水缸储水,官军登岛这十几天,山寨里的水也应该急剧减少。
沈溪当即下令:“从俘虏中找一些年龄较大的,最好贪生怕死那种,叫来仔细盘问一番,将贼寨里水源的情况彻底调查清楚。”
“好嘞,大人,卑职这就去!”荆越又跳了出来,对打人和吓唬人他可是非常热衷的。
荆越去找合符条件的俘虏问话,别人虽然觉得此计未必行得通,但也算得上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
孙熙年提醒:“大人,若贼人山寨里的水缸超出预估,我们个把月打不下来,始终不是办法,不如……”
沈溪没等孙熙年把话说完,厉声喝道:“轻言撤兵者,以扰乱军心处置,斩!”
一句话,就让孙熙年乖乖闭嘴。
其实军中大多数将士看来,这场战事已经打完了,打仗最重要的是要获得军功和犒赏,平了大澳和南澳山,前前后后杀死大约四五百匪寇和俘虏一千余丁口,另有上万两银子的缴获,面对如此丰硕的剿匪战果,最后一颗钉子是否拔除已无关紧要,带着现在的战果向朝廷请赏,再把缴获的银子拿出来平分岂不是很好?
这跟沈溪平匪策略中的斩草除根大相径庭,沈溪不会容忍一股相对有威胁的贼寇继续存在。
若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等平匪大军离开,这些人忌惮地方卫所、巡检司的兵马,只能作鸟兽散,就算还做杀人劫货的买卖,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去官道和航道上劫掠。
可现在剩下的这伙大贼,极为彪悍,一次不除,他们将会无所忌惮,用不了一两年就会死灰复燃,令粤北一代重新被匪寇盘踞,朝廷可能就要再次派人来主持平匪事宜,头一次领兵平匪的沈溪可能就要被皇帝和朝廷迁怒。
将士们领了功劳可以回家,但沈溪不行。
沈溪要对自己平匪的战果负责,这也是对历史和这个时代负责……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对大明百姓有意义的事情,如果得过且过纵虎归山,那后世的史书上还不定怎么数落人呢。
……
……
分别提了六七个年老的岛民问询,官军这边对于羊屿山上匪寨的水源情况终于有所了解。
沈溪预料不差,山上的确有三口泉眼,但往常年山上还是需要派人下山挑水才能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这两年山上陆陆续续购买的水缸不少,到底能储存多少水并无具体数字,甚至猜都不好猜,因为岛民只是对自家的情况了解,岛上贼寇各自为政,自扫门前雪,谁管其他寨子里的水缸能存多少水?
沈溪把羊屿山贼寨的三处泉眼位置大致问过,当即作出一个令所有在场将士都傻眼的决定——挖断水源!
军中就算那些老兵油子,也只是偶尔听说哪里的水井水源被掘,伴随的通常都是鬼神的传说。
遇到这种事,百姓通常需要请人回去作法,杀鸡酬神,又或者是驱赶鬼怪等等。
现在沈溪居然说要把山上的水源给挖断,具体怎么个挖法,却没人知晓。
所有人望向沈溪的目光中全都是崇拜,就跟看活神仙似的。有人心里揣测,难道沈溪懂得堪舆玄空那一套,能准确测算出岛上的龙脉所在,找人把龙脉挖断,于是乎羊屿山上的水源就断了?
将士们都想问问沈溪具体的操作流程,但又怕自讨没趣,索**情是由沈溪安排的,他们只需要听命而为,沈溪说挖哪儿就挖哪儿,出力不用动脑子的事非常简单。
当晚,沈溪似模似样画了几张“龙脉”方位示意图,然后坐下来,带着一点意兴阑珊,埋头写随军日志。
“老爷,明日真的要去挖断山上的水源?”
马九睡不着觉,记挂来日的事情,于是过来请见沈溪。
沈溪白了马九一眼:“你当我是神仙,能掐会算?地下水源来路,就算找一群拥有先进仪器的科学家来测算,也不是那么准确。”
“老爷说的,小的不太懂,那老爷明日……”马九一脸迷惑。
沈溪做事向来天马行空,但有一个逻辑不变,那就是出其不意。沈溪偶尔施展出看似没由头的妙笔,都是建立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准备上。
“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事要做,安心睡一觉,明天听我的吩咐行事便可。”沈溪说完,自己已然伸了个懒腰打起了哈欠,“我自己都困了,散了吧。”说完,沈溪不再理会马九,自顾自先回营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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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三章 巧做文章(第三更)
第二天没亮,沈溪便让荆越调集十个百户所的官兵,挑着扁担,扛着锄头,提着竹筐,跟着他出营“挖龙脉”。
官兵们虽然莫名其妙,但大家对沈溪都有种盲目的信任,他们觉得沈溪或许真的懂堪舆玄空之术,能将岛上的龙脉水源找到,挖断后,贼军缺水不战自溃,他们想看看沈溪如何找到水源的。
但沈溪既没有像那些风水、数术大师一般拿着罗盘推算,也没有什么龟甲和竹签,甚至连个算命的铜钱和小铃铛都没有,就像平日一样,就这么带着人出去了。
跟在沈溪身后的官兵都有些迷糊,这样就能把岛上的龙脉找到?那这岛上的龙脉是不是藏得太浅了?
果不其然,挖了一整天,什么成果都没有,既没找到地下水源头,也没找到“龙脉”。
士兵们虽然辛苦,可基本习惯了,谁叫上岛后没事就挖坑填土?沈溪此举纯属瞎折腾,但官兵们并未有多少怨言,主要是在沈溪麾下作战,只需听从军令,风险少不说,军功和赏赐还源源不断。
只要不去跟羊屿山顶的贼寇拼命,别说是挖坑搬土了,就是去挖山也没啥,谁知道这位脾气古怪的沈督抚下一步会不会有什么更奇葩的命令?
到了晚上,官兵归营。
沈溪询问了一下营地的情况,便回到中军大帐,荆越和马九相继过来请示沈溪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沈溪道:“眼看已经二十三了……按照之前的设想,应该在明后两天完成对羊屿山的进攻,若再是攻不下来,差不多就该撤兵了。”
“大人,咱们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荆越虽然面对羊屿山的险要地势打起了退堂鼓,但他也不甘心留下一群贼寇继续盘踞岛上为非作歹。
沈溪摇头苦笑:“否则呢?荆副千户难道准备领兵强攻?若你肯去,本官调拨两千人马给你,事成后保举你晋升千户!”
荆越咽了口唾沫,显然沈溪的提议对他来说极为诱人。
一战得胜就能从副千户升迁到千户在职务和权限上,二把手跟一把手可是有本质区别,一个卫指挥同知,都比不上一个千户所的千户,到底手底下有一千多号兵马听候调遣,且兼带管理屯地的百姓,千户所还拥有自己的领地,千户就好像土皇帝一样,逍遥自在。
“不想去就算了。”
没等荆越考虑明白,沈溪又将话收了回去,“通传全军,收拾行囊,不过明日……该找寻水源还是要找,或许能出现奇迹呢?”
荆越听了无比懊恼。
跟着沈溪从来都打胜仗,以前攻城拔寨轻而易举,现在要取胜居然需要“奇迹”,听了让人上火。可他已见识过羊屿山的地形地貌,之前浅尝即止已经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不管不顾发起冲锋的结果就是丧命,连他自己都不敢送死,更何况那些鬼精的老兵油子?
荆越无可奈何,只能去传达军令。
从另一个角度说,沈溪选择撤兵,对三军将士来说或许是好事,如今该抢的东西已经放在身上,该捞的军功也到手了,继续北上打贼寇,或许缴获和得到的军功更多,何必在南澳岛上跟一小股贼寇死磕到底?
尤其是在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地形下,兵力再多也不管用,难道真要在岛上驻军一年?就算沈溪愿意,三军将士也不乐意,朝廷方面更不会同意……花费那么多军费和物资,不是为了让你等在南澳岛上无所事事的。
荆越离开后,马九看着正埋头书写的沈溪,问道:“老爷,后天真的要撤军?”
“理论上如此。”
沈溪道,“事实上,可能另有安排。九哥,问你一件事,你觉得今天我做这些事,目的何在?”
在沈溪眼里,马九虽然会办事,但他不识字,在身边算是个忠心的“猛将”和“技术工人”,不能作为谋士和幕僚使用,但沈溪真心想把马九培养起来,他发现唐寅这种传统文人最擅长趋利避害,不会诚心实意为他卖命,将来想要找到得力干将,非从武将着手培养不可。
马九虽不是军户出身,也没有武举出身,但他算得上是忠心无比的家仆,这样的人没理由不用。
既然马九付出忠诚,在沈溪看来就应该给予相应的回报,那就是跟着他飞黄腾达,或许将来可以留名青史。
马九道:“老爷,小人不是很懂,但料想……您是想引诱山上的贼寇下山,把战场挪到山下来。不然……那山势地形,很难攻上去!”
沈溪微微点头:“你说的在理,但没说到点子上。若你是山上的贼寇,今日见到山下的官军有不明动向,会倾巢而出吗?”
马九思考了一下,无奈地摇头。
即便是以他的智计也意识到,这种诱敌出击的战术实在太过拙劣,贼寇只要守着山寨等官军撤去便可,何必冒险?论实力对比,就算沈溪抽调走十个百户所的官兵,但营地里留守的士兵至少也有十个百户所。
谁给贼寇勇气,让一个总人口,还是男女老幼凑在一起不到两千人的营地倾巢而出,攻打表面上足足拥有四千兵马且装备齐全、训练有素、士气高涨的官军?
“九哥猜想的对,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贼军会来袭营,即便留给他们一个空营地,他们也不敢!”
沈溪继续埋头写着东西,嘴上随口回答。
“那老爷还带人去挖水源……真的能找到水源吗?”马九思索后重重地点头,“一定是了,老爷一向英明神武,能测算出岛上的龙脉所在,并非难事。”
“九哥这话就像是在骂我……唉!如果我真的能测算出来,带几十个人去便可,哪里用如此兴师动众?我不过是做点儿样子给贼寇看,让他们知道官军的主力离开了营地而已。”沈溪道。
马九不解道:“老爷不是说,不准备诱敌出击吗?”
沈溪道:“九哥,你知道现在贼寇营寨里最缺的是什么吗?”
“是……是水。”
马九道,“这是老爷昨天说的,小人不是很清楚,但料想有一个多月未曾下场像样的雨,岛上各处水潭都快干涸了,我们在山下都不太好找水源,如今桂省兵都是去四五里外的地方挑水吃。”
沈溪道:“没错,九哥观察的很仔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说大明百姓都习惯积谷防饥,那南澳山上的贼寇营寨就是储水以防官军。”
“把营寨建在低洼地带的好处,那就是水源充足,但是防御度很低,轻易寨子就破了。建在高处,还是羊屿山这样的险要之地,营寨很坚固,但必须要考虑饮水问题。南澳山雨季自然不缺乏用水,我们来的时候恰逢雨旱季交接,滴雨未下,算是在天时方面占据一定优势吧。”
“羊屿山上的贼寇并不知道官军几时撤兵,当他们缺水时,想的并不是与官军决一死战,而是想如何才能补充水。”
“我不需要引诱贼寇来袭击营地,只需知道羊屿山周遭哪里有水源……在匪寇看到官军防御懈怠时,必定会想方设法派人下山来挑水。”
马九这才知道为什么沈溪兴师动众拉人出去挖掘水脉,原来是想让贼寇以为有机可趁出来找水。马九恍然大悟:“老爷,小人听明白了,那明天是否直接派人去水源地,将那些贼寇一网成擒?”
沈溪笑了笑,依然摇头。
“九哥想错了一点,就算贼寇出来抢水,也不可能倾巢而出,只会派少许人,而且是分批出来,羊屿山周围地势空旷,设伏相对困难,若我们出击,必被其发现,冲过去顶多抓十几个挑水的,可之后山寨里的贼寇知道这是官军的阴谋,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派人出来!”
马九顺着沈溪的话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贼寇现在做事小心谨慎,派人出来挑水,一定是选派山寨里的奴隶或者是地位低下的,山寨方面会保持很高的警惕,所以偷袭这招根本就行不通。
马九懊恼地说道:“小人还是不太明白……”
沈溪笑道:“九哥,很多事你能想清楚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你只是没用心想。我们既然知道羊屿山周遭有哪些水源地,只需趁着黑夜下毒即可,普通的毒药自然不行,他们挑水回去,应该不会马上喝,多半补充到水缸里,下的毒自然就会被稀释,毒性大减,所以……下泄药最合适。”
“老爷,军中……哪里有那么多泻药?”
马九虽然一脸欣慰之色,但还是有几分担心。
“这就是九哥不常随军,不明白军中的情况。”沈溪笑着问道,“这些日子行军下来,九哥没觉得身体不适?”
马九想了想,老脸一红,这些天他虽然没生病,但有件事很麻烦,困扰了他许久,不但是他一个人,身边很多同伴都是如此,那就是便秘。
行军时吃的大多是干粮,就算埋锅造饭煮汤水,也基本见不到绿色蔬菜。
三餐不定,又没有蔬菜补充维生素,很多时候战事着紧直接在战场上啃干粮,消化系统能受得了就怪了。
沈溪笑道:“其实军中常备有泻药,只是九哥你没去跟后勤的人说,回头拿点儿,可千万别多吃,不然会拉到你精疲力尽,腿脚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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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四章 围山
就好像沈溪所言,他并不需要知道岛上水脉何在,只需要知道靠近羊屿山贼寨有哪些水源地,将泻药下到水里,只待山寨派人出来挑水,贼寇喝下掺杂泻药的水,二十五日再行攻山便可,效果会事半功倍。
沈溪这招有些阴损,但马九也承认沈溪的计策很高妙,要找水脉实在太难,还不如耍点儿花样。
马九道:“老爷,其实小人觉得还是在岛上多停留些时日更为稳妥……两日后攻打山寨,贼军即便服下泻药,官军难免还是会有死伤。”
沈溪颔首:“九哥说的对,围山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就怕几日后雨季便会到来,到时候天降暴雨,他们可以接雨水,山上的泉眼也会复涌,那时候我们再攻打就会很困难。”
“而且,战争总会有死亡,不是现在,就是将来在闽地和浙南,在南澳山停留这么久,也是时候做最后一堂实战演练课——攻坚战!”
“那些个贼寇吃了泻药,体力不支,已让我们占了天时、人和,地利就让给他们,否则这场仗对贼寇太不公平了!”
马九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沈溪,他第一次听说要跟贼寇讲公平,本来敌我在兵马数量、兵器、甲胄等等都不处在对等的公平较量。
“那老爷,后天,小人该如何做?”马九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沈溪道:“受地势地形限制,火炮营还是静观其变为好……不过还是要派出一支小分队,明晚在夜色遮掩下送一些柴草和火药上山。”
马九问道:“老爷,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要夜袭贼寨?”
“夜袭?动静一大,山寨里的贼寇立马就会警觉,成功的希望很小。不过是派几个人送柴草和火药上去,待后天开战时点燃,升起烟雾阻隔贼军视线,到时候他们的箭矢和石块、滚木就会失去准头……”
“当然,明晚来几次佯攻也是有必要的,怎么都得把山寨里贼寇袭扰得夜不能寐,把他们的戾气给激发出来!”沈溪笑道。
因为沈溪说的东西太过复杂,马九听得云里雾里,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唯唯诺诺应允下来。
沈溪拍了拍马九的肩膀:“明天晚上和后天,你不需要亲自上阵,我可不想让小玉姐当寡妇。”
马九听了不禁满脸尴尬之色。
随军之前沈溪教他在战场上要奋勇杀敌,一往无前,现在却让他退缩,理由是怕他送死而让小玉当寡妇,心里不禁有种异样的感觉。
难道我是靠自己的妻子才被老爷重用?老爷要对我的性命负责,仅仅是为了对小玉有个交待?
……
……
马九满腹疑惑,可他不会打退堂鼓,若非沈溪特别提出来,他肯定会亲自上山去送柴草和火药。
沈溪暂时未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军中上下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计划。
翌日,沈溪继续带着人手去岛上各处找水脉,不过这次一口气带上了二十个百户所,营地几乎为之一空。
果然如同沈溪料想的那样,山寨里的贼寇居高临下,在察觉官军的意图后,经过一天时间观察,第二天果断派人下山,到距离上山道路不过一里远的池塘挑水。
贼寇颇为自信,因为他们一口气派出五十多个人,这些人中小半拿着刀剑在旁监督,说明出来挑水的大多是奴隶,如此就算被官军埋伏,贼寨方面也不会有大的损失。
如今营地里的留守官兵不多,需要随时警惕山上的匪寇冲下来,同时他们没得到主动出击的命令,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匪寇挑水回去,又再次下山来继续抢水,一担又一担送上山去。
沈溪在外面挖坑找水脉的时候,听到这消息,不由会心一笑。
荆越不明真相,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这些贼崽子,给脸不要脸,这个时候居然还敢下山来挑水……大人,这足以说明贼人寨子里一定缺水严重,我们不妨再驻扎个三五天,待营寨内严重缺水时,定能一举攻陷!”
沈溪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寨子里存水多少,他们这次挑回去的水够他们维持几天?就算他们存水只能维持三五天,你确保这几天一定不下雨吗?如果下了雨,我们是否还要再等几天?”
荆越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无奈地笑了笑,道:“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沈溪道:“时候不早了,下午早些回去休息,让将士们准备一下,明日最后一次攻打贼人的山寨!”
“攻打……贼人的山寨?”荆越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说二十五即撤兵吗?怎么变成二十五要攻打贼人的山寨了?
沈溪没好气地喝斥:“就算是要撤离,也得给岛上的贼寇留一点儿临别赠礼,如此也是为了回去后能跟朝廷有所交待……你不会是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回头等着本官被朝廷处罚吧?”
明知南澳岛上有贼人的山寨,连尝试攻击一下都没有就选择撤离,这事若被御史言官知悉并发起弹劾的话,沈溪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朝廷虽然无明文规定剿匪一定要做到********,可也不能容忍统兵大将避贼寇锋锐而临阵退缩,沈溪就算日后取得再大的军功,一旦被人揭发,也会面临一场大麻烦。
荆越笑着挠挠头,道:“大人说的是。卑职思虑不周,明日就算要撤兵,也得给那些贼崽子一点儿厉害瞧瞧……可那山势雄奇,易守难攻,三五个人防守即可封堵斜坡,要强行攻打的话,别留下满地尸体才好。”
“你只需奉命办事,具体冲锋陷阵轮不到你,不过今晚你要忙活一些。”沈溪笑眯眯地说道。
……
……
午时刚过,将士归营,不过这会儿贼寇已经挑了上百担水回去,想必暂时山寨里的水应该够用了。
可没人知道,这些水都掺杂了泻药,喝了就会让人腹泻一整天,身体会直接垮掉。
傍晚吃过晚饭,沈溪开了南澳岛上的最后一次战前动员会。
沈溪把战事的性质进行了隐瞒,只说这是一次临走之前的试探性攻击,没有告诉与会军将,这次不攻下贼寨不会罢手。
将士们听到沈溪对战事的定性后,表情轻松,在他们看来,既然是试探性攻击,基本是走个过场,为的是跟朝廷有个交待。
军将和士兵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沈溪帮士兵得到军功和犒赏,为了让上官满意,那就“帮”沈溪一回,在羊屿山的贼寨周围摇旗呐喊一阵,上午放放炮虚张一下声势,过了晌午便分批乘船,撤离南澳岛。
但沈溪的要求“过分”了一些,沈溪不是来日派官兵出击,而是在四月二十四的当晚便去羊屿山贼寨外二里多远的地方造势,擂鼓鸣金,号角连连,只造势而不攻打,而且是分批次来,总之要做到对山寨一宿的惊扰。
与此同时,沈溪派出人手,在夜色掩护下,从两翼往山寨二里内的范围运送柴草、火药和桐油。(未完待续。)
第九八五章 攻山
经过一宿虚张声势,第二天黎明到来时,沈溪让人点燃柴草,没过多久,山上山下皆被烟雾笼罩,根本看不清楚山下的情况,就好像山寨周围布下一道厚厚的雾霾,而且这股浓雾非常呛人,让人眼泪直流。
贼人从山顶的营寨城墙顶部向山下望去,最多能看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再远就看不到了,只依靠声音辨别……这会儿官军应该还在二三里外,因为声响距离山寨似乎有些遥远。
探查过外面的情况,贼人便脸色一变,苦着脸下了城墙,自顾自地忙去了,有些人憋得受不了,甚至就地蹲下解决“困难”。
其实贼人山寨里储存的箭矢、滚木和石块并没有多少,因为岛上的资源相当有限,山寨里的防御措施只是针对地方卫所,根本就没想到朝廷会派来几千人的大军围剿。
若是沈溪能付出牺牲上百人的代价,派一批人充当敢死队,后续人马一天内就可以冲杀上山顶,将寨子里的贼人杀得片甲不留。
沈溪这几日迟迟没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主要是手里的情报来源五花八门,以讹传讹之下,弄不清楚贼人的底细,同时他也不想军中士兵无端折损太多。
总是当保姆,有时沈溪会觉得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慈不掌兵”可是统兵古训。但回头他就释然了……自己没有权力把士兵送进这种九死一生的境地,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去打头阵都不合适,反倒会让手底下的士兵因为恐惧而离心离德。
所以沈溪只能使出这种阴招。
就在山寨周围烟雾缭绕时,沈溪已经准备好四个百户所作为突击队。这四支队伍,将在烟雾掩护下上山,他们目的明确,就是把炸药包抛射器送到营寨下二十米处,将“炸药包”抛射进贼营,引发里面混乱。
这四个百户所分工明确,官兵人手一条湿毛巾,各部谁负责开路,谁负责搬运,谁负责架盾和掩护等等,都事先进行安排。
就算有烟雾遮挡视线,上山之路也极为凶险,沈溪给了他们一定的便利,就是在攻破山寨后,他们作为第一批杀进去的官兵,拥有对到手的战利品的处置权。
这四个百户所的官兵抬头看到山上烟雾四起,很多人不清楚哪儿来的烟雾,有人说这是沈溪用“仙法”从天庭请来的烟雾,因为之前两天沈溪带人四处找寻,准备掘断山上的水脉,很多人就谣传沈溪精擅驱使神鬼以及风水堪舆等方面的事情。
官兵们受到利益驱使,同时军令难违,不想上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山上发起冲锋。
“大人,让卑职带兵冲锋更为妥当!”
荆越之前曾尝试对羊屿山贼寨发起攻击,结果一触即溃,其后便不敢主动请缨,但他消息灵通,听说沈溪在水源地下了泻药,再见到山上烟雾四起,便知道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于是主动跑来向沈溪请战。
“想去?晚了,本官已安排妥当,没法对计划再做修改。你带一个百户所,看情况增援吧!”
沈溪之前让荆越带领的是千户所,现在却降格让他去带百户所。
荆越是副千户,高不成低不就,论权限或许不如个百户,这让他很郁闷……看这架势,分明是要失去沈溪的信任啊!
战事其实从四月二十四晚上便发起,但当晚只是虚张声势,官兵们都以为第二天要离开南澳岛,擂鼓鸣金吹号角也比平日里更加卖力,之前已经抢够本了,下一步就是回去好好享受战利品。
至于其后跟着沈溪走到哪儿,又会有多少缴获,赚得多少军功,他们不太在意,最重要的是把现有功劳抓在手里。
要不是沈溪非要调动三军上下来搞什么“临别前的试探性攻击”,士兵们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开庆功宴了……就算羊屿山上还有上千贼寇又怎样,山下有四千官军,那些贼寇敢来袭营吗?
士兵们一个个都得意洋洋,看看你们这些个贼人白天去抢水时的狼狈样,就好像几辈子没喝过水,要不是督抚大人急着回去抱老婆孩子,小爷还愿意留下来奉陪,熬到你们水尽粮绝,把你们一个个头割下来当战功。
士兵们满心以为,今天只是佯攻,可当得到最新命令,要把“佯攻”做得更彻底一些,冒着烟雾尽可能靠近贼寨,一些人已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佯攻”要不要做的如此逼真啊?
不是说虚张声势走个过场吗?
之前军中上下那些将官都这么说,怎么今天传达的命令跟昨日的不一样?
不过官兵们见到山上烟雾缭绕,便以为又像是在硇洲岛时那样,用火攻和烟攻来攻打营寨!
“你们不知道,这是督抚大人下令放的火。”
接到军令的各百户对麾下官兵滔滔不绝地讲着,其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正好刮西南风,烟都是往山上飘,每个百户所都要上山去练练胆,只冲到营寨外二百步左右便撤,谁不上去就要按军法处置,一次克扣之前所得一成到三成的财货……”
“还是以百户所为单位发起冲锋,有一个逃兵就按全员逃兵计算,哪个兔崽子敢逃,下来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士兵们听到这么奇葩的“练胆”,心里不由发怵,等辨别了一下风向,发现这天根本是清朗无风,更怀疑这“西南风”的定论是怎么下的。
以前这种军令他们宁可选择不接受,不就是一点儿犒赏吗,被长官克扣去大半,一层剥一层,到自己手上只剩下点毫毛。
可这次不同了!
自己百户所抢来的财货都在军需官那里记着,没回到陆地之前,这些财货并未发到手上,不落袋怎能安心?
看到山上烟雾缭绕,见到那矗立的山寨外墙模模糊糊,恐惧感就没那么强烈了。而且自己毕竟不是先锋营,冲在最前面送死的是别人,自己只是跟着上去凑个热闹而已。
辰时放火,过了大约两刻钟山上才开始有滚木和大石块落下来,但都是少数,到了巳时末,山上的滚木和原石已经稀稀落落,总攻才发起。
有四个百户所作为敢死队,用厚重的盾牌和木篱笆做掩护,一边往山上冲,一边在沿途设立障碍。
沈溪对行进路线有很高的要求,设立的木栅栏和盾牌,瞧起来并不粗壮,有的障碍物干脆就是将铁叉直接钉在地上,这种程度的障碍怎么看都无法阻止山上滚落下来的圆木和大石头。
但等山上真正有滚木和滚石落下来,砸在这些铁叉以及障碍上,他们才知道沈溪让他们设立“屏障”的重要性。
这些障碍物最大的好处不是将石头给直接拦下,而是改变滚木和石头行进的轨迹,让其发生偏转,同时削弱下滚的力度,连续触碰几次障碍后几乎就停到了半道,成为新的阻碍物。
这样一来,各百户所官兵基本按照计划往高坡上挺进,每过几步便钉上铁叉,设上木栅栏和盾牌,把滚落下来的滚木和石头固定好,对后续而来的滚木和滚石形成阻挡。(未完待续。)
第九八六章 一战功成
四个百户所的官兵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挺进到距离山寨三四十步的地方,此时一阵大风吹来,烟雾有散去的迹象。
负责操炮的官兵将“无良心炮”摆放好,装入“炸药包”,准备投射进寨子,先造成贼人的混乱,而后才是轰开寨门的问题。
“轰轰——”
随着炸药包陆续在山寨内炸开,轰隆巨响中,硝烟弥漫,乱石飞溅,但奇怪的是并未听到多少惨叫声。
官兵们原本以为到了贼人山寨前如此近的地方,必然招致贼寇的激烈反抗,箭矢、落石和滚木会源源不断,但等他们连续抛射完几轮炸药包,才发现好像贼寇根本无心守卫,连一个冲到城墙上射箭的人都没有。
四个百户所官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诡异的场面。
半山腰的后续兵马本在忐忑不安中等候,但见到前方兵马并没有遭到攻击,甚至第二批两个百户所官兵也已经成功登顶,恐惧心理迅速减退。
将士们心里都在嘀咕:“难道这阵烟雾将贼崽子熏晕过去了?如此说来,这会儿就等着进去砍脑袋抢掠财货人畜?”
之前都是唯恐被安排当作一线敢死队员,可当后续人马一批批上去,后面的官兵坐不住了,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可能山上的贼人真的出了问题,眼下是抢功的好机会。
于是乎,百户去跟千户请战,千户只能去找沈溪说项。
沈溪用他的简易望远镜查看山上的情况,这会儿营门还没攻破,再说山道狭窄,根本就不需要太多人。
沈溪当即下令:“传我军令,后续兵马原地待命,不得踏前一步!”
海风越来越大,山上的烟雾开始消散,沈溪的视野变得清晰许多。
山上官兵步步为营,用炸药包炸开寨门,然后一窝蜂地冲了进去,顺利程度远远超出沈溪的想象。
原本沈溪看来,就算山寨里的贼寇吃了泻药,也不至于全员中毒,至少也会有部分人马喝的是以前干净的水。
再换个思路,贼寇的免疫力总有高低之分,总不至于全部中招吧?
就算中招,也断不至于连寨子都不防守,官军已在山下闹腾了一夜,摆明了次日要进攻山寨。
沈溪本想借这场战事练兵,但到最后却发现徒劳无功,实际上前几个百户所冲进贼人山寨后,这场战事便已宣告结束,后续兵马不甘落后,也都纷纷杀上山,可是除了最初上去的千把人,后续兵马根本挤不进寨子。
……
……
正午时分,战事告一段落,将士们将山寨扫荡一空,将残存的贼人,不分男女老幼悉数擒拿下山。
从获得的消息看,山上贼寇的身体状况都很差,因为他们已经断水快五天了,昨天趁着官军分兵寻找水脉,正面防守减弱,贼寇拼了老命出来挑水回去,结果喝完水后,山寨上下人人拉起了肚子。
偏偏水是生活必需品,拉肚子快虚脱时需要补充水,谁想补充的却是掺杂有大量泻药的水,于是喝完接着拉,然后……山寨里的贼寇就彻底悲剧了。
“大人,山上并没有多少储水的水缸,由于咱们来的突然,水缸里的水原本就不满,没几天就喝光了,由于是旱季,几个泉眼只有一口在出水,但水量很小,根本就无济于事。他们又不敢出营寨,只能硬扛,这会儿当了俘虏,都嚷嚷着跟咱们讨水喝,哈哈!”
荆越满脸得意之色,他是第三批上去的,沈溪没让他当急先锋他意见很大,不过这会儿他已将满腹牢骚抛诸脑后,过来跟沈溪请赏。
但沈溪不想跟荆越谈什么军功犒赏之事,区区一座营寨,哪怕地势险要,拿下来也算不了什么大功。从最后斩杀和俘虏的贼寇数量来看,这座坚实的堡垒总数只有千人上下,其中青壮仅有不到两百人,以老弱病残孕居多。
“清点战利品的事,交给老荆和老九,本官先回去歇息。之后安排将士分批休息,今日苦战一场,明日咱们启程离开南澳岛。”
沈溪说完,回营帐休息去了。
荆越打量身旁的马九,对于沈溪安排他跟马九一起清点战利品,荆越心里非常不爽,倒不是他对马九有什么意见,而是觉得沈溪没将他当“自己人”……清点战利品这种事还需要两个人负责?
分明是沈溪让二人互相监督,或者干脆就是让马九来监督他。
谁叫马九是沈溪的“家臣”?
此时营地里官兵分成两个阵营,冲上山的那部分这会儿还都没从之前的亢奋中平息下来,第一次感受到冒着飞石箭雨“九死一生”的感觉,最后“攻坚”,硬生生叩开贼寨大门,冲进去一通乱砍,这种体验他们不曾有过。
紧张、刺激,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战事结束许久也不能让体内涌动的热血平静下来。
抢了大批财货出来,按照之前分成比例,每个百户所可以将自己抢到财货的一半归为己有,有贼寇脑袋和俘虏在身的官兵,还有额外的赏赐。
大赚一笔!
将士出征,说是为国效力,重点却是为了升官发财。
而那些没上山或者上山太迟挤不进寨子里,这会儿都后悔当初没主动请缨,那时想的是怎么保命,结果发现从头到尾都没什么风险时,沈溪已下令不得再增派人手,以至于大好的建功立业机会拱手让人。
士兵或是振奋,或是懊恼,但手头上的活计却不敢落下,昨夜收起来的帐篷需要重新搭建,早晨收起的锅灶又得重新埋好。
不管军功和犒赏是否到手,身上困倦都有,如今都想上司别安排自己巡逻,最好是吃饱喝足,钻进帐篷美美地睡上一觉。
四月二十五,夕阳西照。
战场战果的清点工作基本完成,此役消灭匪寇一百一十七人,俘虏一千零三十人,缴获白银两万三千四百九十七两,黄金一千四百三十八两,另外战利品中还有部分珠宝玉器以及古玩字画等物。
沈溪醒来后,召集军中将领开了一个短会,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详细说明。
之后几天,兵马会不作停顿,分为两批前往黄冈,整顿地方军政事务以及安置好俘虏后,兵马将会继续北上。
沈溪计划,自己仍旧跟随陆路兵马前进,从闽粤交界地北上福州这段路,相对平静,沿途川陵山、金门岛、海坛山等都有卫所官兵驻扎,匪寇无法立足,闽北、浙南一代沿海,才是匪患严重的地区。
沈溪在头年南下路途中,已对该片区域贼寇规模有过一定了解,自打出征到现在,麾下还没遇上真正的倭寇,南澳岛上就算有贼寇打着倭寇的旗号,最后却发现其中根本就没倭寇的影子,只是国人本着“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以为套上番邦蛮夷的身份会对百姓和别的海盗形成足够的威慑,这才打上倭寇的旗号。
弘治末年倭寇,主要是在江浙一代活动,并未将触角延伸到闽粤沿海。
“大人,军中上下这会儿都在等着犒赏,您准备何时将之前所得……下发?”荆越这次战事立功不小,他自己的犒赏就不是笔小数目,于是顺水推舟当了三军将士的说客,来跟沈溪谈犒赏的问题。
沈溪打量荆越一眼,问道:“你急着领钱回家?”
荆越怔了怔,回道:“卑职绝无此意,只是战事结束,犒赏没下发到那些兔崽子手上,或许会对大人有所介怀……不若将犒赏早些下发,兔崽子们的战意会更浓烈,乐意跟从大人鞍前马后效命!”
沈溪道:“听你之意,今天我不发犒赏,明天官兵就会打退堂鼓当逃兵,后面就没人跟着我去打仗了?”
荆越自知在言语上说不过沈溪,此番是来央求沈溪提前将赏赐下发,听到他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只能缄默不语。
沈溪拿起笔,继续做战事记录,道:“等着吧,到后天所有兵马撤回陆地,犒赏即刻下发。本官不想拖延官兵应得财货,否则跟你所说一样,谁还愿意鞍前马后为本官效命?”
虽然不是即刻就下发,但沈溪已经作出承诺,算算时间也就一两天,荆越当即笑道:“大人,可要将此消息传达军中?”
“去吧。”
沈溪知道荆越希望用这种方式,将他准备下发犒赏的事坐实。荆越此举纯属耍小聪明,沈溪身为三军主帅,根本就没想过在空头许诺。
沈溪非常清楚诺言不兑现的可怕,不但会影响官兵的战意,很可能会引火**,闹出兵变将自己小命搭进去。
本来沈溪对荆越寄予厚望,但现在看来,荆越属于那种小富即安的将领,虽说人无完人,但始终让沈溪有些失望。
你在军前私自克扣战利品,可以说你是随大流,但为了一点犒赏就来游说耍小聪明怎么解释?
不思进取唯利是图的将领,未必能成长为良将。
你就算要图利,也应图谋在官职上的升迁,一个副千户能做什么?做了千户才算是真正的出人头地,去九边才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想到这些,沈溪又觉得对荆越过于苛责。
让一个生在时代淤泥中的人去做白莲花,有些不切实际,反倒不如善加引导,或许将来荆越能有所作为。(未完待续。)
第九八七章 谢恒奴有喜
睡了半天,沈溪恢复了精力,连夜整理和总结战报,一份交给粤省布政使司衙门,一份上报朝廷。
沈溪的主要职责便是剿匪,一场大战下来自然需要将情况上报,沈溪身边无随军文职,只能自己执笔。
写战报不需要浮华的修饰之词,只需将三军将士在这次战事中的功绩列明即可,朝廷最着紧的是杀敌以及俘虏的数目,对于财货方面并无硬性要求。
作战所得战利品,除了人畜外基本可以下发。
朝廷将根据官兵斩杀、俘虏贼寇的数量赏赐,每个人头、俘虏都需要地方官府进行验证,部分俘虏更是需要押解京城。
历朝历代皇帝经常把战俘赏赐给有功的大臣作为奴婢,弘治朝也不例外,马文升取得对哈密战事的胜利后,很多俘虏就被押解到京,被弘治皇帝赏赐给朝中大臣。
至于历年与地方边民的纠纷和战事中,也会产生许多俘虏,这些俘虏的下场基本一样,被官军所俘意味着失去良民的身份,彻底沦为贱籍,一部分会被贩卖出来,其余则做牛做马,生养死葬都没人管。
沈溪在大澳、南澳两岛俘虏的贼寇数量众多,但依然记得之前对那老盗匪的承诺,帮大澳被俘虏的贼寇、岛民获得良民身份,只是一些为首者需要流徙。
沈溪信守承诺,对匪寇言而有信乍一看有些荒唐,但却是为了能在未来对匪寇的作战中,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令盗寇不战而降。若是一味屠杀,盗寇抱定信念,死战到底,颇为不智。
“大人,这里有两封信,都是给您的。”
朱鸿腰挎长刀,不经通报便闯入中军大帐,急匆匆来到沈溪的桌案前。沈溪对朱鸿的莽撞很不满,朱鸿随军后有很多不规矩的地方,看上去匪气十足。反观马九和车马帮众人,在军中循规蹈矩,更有军人气质。
“什么信?为何不是公文?”
沈溪站起身来,对于朱鸿这种擅闯大帐的举动,他不得不作出一定的防备姿态。这也算是一种条件反射,一个人突然带刀闯进中军大帐,沈溪若还能安坐,那他神经就太过大条了。
朱鸿不太明白沈溪的话,埋头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将信交给沈溪。
沈溪看过后才知道,信函并非是官方的文书,而是私信,一封来自京城,是谢迁年后写信问询他粤地情况,问问陆珩是否帮上他忙,需不需要帮他在京城活动,字里行间,关怀备至。
沈溪一向觉得谢迁利用他的成分居多,但现在细细一回想,却是自己不知足,其实谢老儿一直对他很不错,给了他许多表现的机会,当然他也都把这些机会抓住了,这才小小年纪便督抚一方。
而且,沈溪出京后谢迁并未不负责任地不管不问,方方面面都予以关照,看来谢迁彻底将他当成了自家人。
谢迁在信中提到京城的一些情况,诸如皇帝龙体有恙、太子顽劣等等,谢迁毫不客气地批评沈溪“人在外但不安于内”,话说得模糊,但斥责之意明显。
“外”,应该说的是沈溪人在东南。
“内”,应该说的是京城。
沈溪想了想,自己人是在外面,唯独做的“不安于内”的事情,就是保持跟太子之间的联系,写武侠小说,以及送一些奇淫技巧的小玩意儿给熊孩子玩。
看来是自己做的事败露了,但具体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并不清楚。
若此事为朝中上下所知的话,谢迁完全没必要写得这么隐晦,可以直接骂他,把事情点醒,但既然谢迁没有明言,代表事情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别人并不知道事情是他沈溪干的。
别人不明而谢迁却知晓,要么是谢迁根据那些小说和小玩意儿的复杂程度,猜测出只有沈溪能做得出来,要么便是靳贵“出卖”了他。
谢迁揣度人的水平可不一般,靳贵若是在事情败露后,为求自保有很大的可能会求助于谢迁……
沈溪暂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但他心中却清楚,这会儿朱厚照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皇帝“龙体有恙”,对太子的期望当然是愈发增强,恨不能儿子马上成为明君圣主,可这会儿朱厚照却天天沉迷于小说和小玩意儿,皇帝必定是勃然大怒,东西被没收不说,朱厚照也肯定会被禁足。
以沈溪对朱厚照正处在叛逆期胡作非为性格的了解,这熊孩子多半会用一些匪夷所思的方法手段去报复皇帝对他的制裁,然后……矛盾就出来了。
沈溪放下第一封信,心想:“随你们怎么闹腾,这把火别烧到我身上就好了。”
拿出第二封信,沈溪一看抬头,脸上便露出会心的笑容……这封是他的家信,谢韵儿作为一家主母,替全家上下对他问候和嘱托。
谢韵儿是个细心人,兼顾到了家中每个人对沈溪的关心。信中,她让每人都对沈溪说上两句话,由她来执笔,虽然所说无非是关心和期盼早日归来等琐碎的话语,但字里行间全都是浓浓的情义,其中一句话让沈溪颇为欣然:“君妹身怀六甲,孕有二月……”
谢恒奴怀孕了!
沈溪离家不过一个多月,谢恒奴就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分明是小妮子在他临别之前那段时间对他的痴缠,令她“捷足先登”,先于入门早的林黛怀上孕事,成为沈溪身边第三个怀孕的女人。
沈溪想到谢恒奴的开朗和可爱,她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却未料先有身孕,要不了多久就会做母亲。
不知不觉间,沈溪脸上升起身为人夫、人父的自豪笑容。
谢迁的来信倒是颇为巧合,如果把这消息告之,应该会老怀安慰吧?
谢丕虽然给谢迁生下个大胖孙子,但谢恒奴生的却是谢迁的重外孙,谢迁正式从三世同堂升格为四世同堂,意义自然大不相同。
沈溪觉得有必要写信给谢迁,倒不是想让谢迁利用人脉关系帮自己疏通,单纯只是将这个好消息告之,让谢老儿知道他这个孙女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瞧瞧,你孙女嫁过来很快就完成了从人妻到人母的蜕变。
谢恒奴有了身孕后,自己与谢迁的关系不知不觉又加深了。
沈溪不禁想到身在广州府,同样身怀孕事的惠娘。
惠娘的预产期是五月,眼看快到了,沈溪不可能将惠娘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家里人,惠娘更不敢随便给沈溪写信,沈溪关心惠娘,但此时彼此却相隔数百里,以至于有心而不能陪伴,这让沈溪原本心中的宽慰和喜悦,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和落寞。
“大人,您没事吧?”朱鸿立在大帐内,不明白沈溪到底从信里得知什么消息,以至于神色有些古怪。
“你下去吧,明日咱们就要离岛,你随我走陆路。”
沈溪留朱鸿在身边,主要是怕朱鸿留在船队对马九指指点点,现在必须得有人压着朱鸿,才能让其不至于胡作非为。
这也算沈溪对老朱家人一种负责任的态度,连朱起也说过希望他儿子能常伴在沈溪身边多受提点。
让朱鸿退下,沈溪这才开始写信,重点是告诉谢迁,他孙女谢恒奴有喜这件事。
沈溪突然间归心似箭,不想继续军旅生活……他到这个世界,虽然有一番雄韬伟略,要把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但他同样向往娇妻美妾伴随身边,桃花园里相伴终老的那种简单和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