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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五三章 刑狱行家(第二更)

    听到外面异响,绣娘开门查看,这一看不打紧,官兵冲上来直接便将钢刀架到了她脖子上,绣娘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高喊:“几位官爷,贼人在里面!”

    “拿下!”带队百户一声令下,官兵一拥而入,连同绣娘在内,一众教坊司的人皆被按倒在地。

    而这会儿,那浑人还在跟马九等人缠斗,手上的棒子挥舞起来倒也有几分章法,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他就凭着一股蛮力,没几下就被马九三人给制服了。

    被按倒在地的浑人兀自大喊:“放开俺,放开俺!”

    百户上前,向抱着手臂眉头紧锁的沈溪请示:“大人,人已拿下……您没事吧?”

    沈溪道:“人倒是没事,可能一条手臂废了!”

    百户当即恼了,瞪大眼睛喝道:“谁人如此斗胆伤害督抚大人,一定不能轻饶他!”

    打人的元凶还在那儿继续大喊“放开俺”,这会儿教坊司内上下人等,包括房间、后院里的客人和姑娘,都被官兵擒拿出来,外面还有上百官兵将教坊司围得水泄不通。

    绣娘这会儿已没了之前的气势,支支吾吾道:“此……此乃假冒的督抚大人。”

    沈溪抱着手臂,走上前喝道:“谁跟你说本官乃冒充?”

    绣娘惊慌失措,四下打量,想把小安找来对质,但这会儿教坊司内乱作一团,根本就无从找寻。

    百户喝道:“袭击朝廷命官,等同谋反,大人,请您示下,如何处置?”

    沈溪道:“押回去,等本官慢慢审讯,看背后有何人指使!”

    “大人,冤枉啊,民女冤枉啊……”

    绣娘高声喊冤,人却被拖着往外走,连衣服都被扯破了。

    等下楼来到教坊司门口,外面围观的老百姓密密麻麻,眼见教坊司的人被捉拿,很多人在那儿叫好……教坊司是销金窟,没有一定身家根本消费不起,现在看到教坊司中人倒霉,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自然拍手称快。

    人堆里钻出个脑袋,正是刚才逃得比谁都快的唐寅,他逃远后才想起这么做有些不讲道义,委决不下于是折身回来看看,见官兵从里面把教坊司的姑娘、杂役和客人都押解出来,连忙拉住一名围观的人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那人瞥了唐寅一眼,扁扁嘴道:“想知道自己进去看,这会儿衙门办案,谁敢去?”

    唐寅只觉得脸烧得厉害,心中无比羞惭,嘀咕道:“到底他是我东家,遇到危险我这个幕僚先跑了,要是人被打死打残,以后我唐伯虎还有脸面做人?”

    “大人出来了!大人出来了!”

    在人群呼喊声中,沈溪被人扶着走出来……沈溪明显受了伤,一条手臂晃晃悠悠,用布条给挂了起来。

    “青天大老爷啊!”

    百姓们可不管教坊司里发生了什么,有人起哄,大多数人就跟风,然后跪倒一大片。

    沈溪之前已是两次公开露面,一次在南海县衙审案,一次在城南港口查封官盐,在普通老百姓中的威望不低。

    唐寅硬着头皮过去问候:“沈中丞,您无大碍吧?”

    沈溪瞪了唐寅一眼,平日心高气傲的唐寅这会儿没了脸面,老脸通红把头低下,却听沈溪喝一声:“回官衙!”

    唐寅悻然跟在队伍后面,往驿馆方向去了。

    回到驿馆,士兵手举火把,将之前教坊司一干人等以及当晚客人,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六七十号,全强迫跪倒在院子里,很快宽敞的院子便人满为患。沈溪在大堂前面站了一会儿,觉得手臂疼痛得厉害,便叫过百户嘱咐一声,自己先进后院治伤。

    沈溪手臂虽然未骨折,但这一棍子打得着实不轻,胳膊青肿一片,谢韵儿闻讯出来,见到沈溪的伤情,顿时忍不住滑下两行热泪。

    “相公怎么如此不小心……”

    谢韵儿赶紧让小玉和秀儿去准备器械,然后捋起袖子,亲自为沈溪包扎。虽然谢韵儿不是跌打大夫,但她有处理伤情的经验,在她亲自操劳下,沈溪伤处很快处理好,然后似模似样用木板夹起来,再用布包扎,挂到脖子上。

    表面上看起来沈溪好像胳膊断了,但其实问题不大。

    “夫人别担心,一点小伤而已,为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嘶,轻点儿……”沈溪吸了口气,然后强笑着帮谢韵儿擦去香腮边的眼泪。

    谢韵儿没说什么,一旁朱山气呼呼地道:“敢打老爷,我去跟他们拼了!”

    沈溪赶紧让秀儿拉住朱山,道:“别冲动,老爷我还没想把他们怎样着,你急什么?其实说起来……唉算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处理完事情自会回后院。”沈溪本来想说,这伤是我自找的,常在河边走哪里有不湿鞋的?

    上次是唐寅替他挨打,这次唐寅跑得快,而他又是“假冒钦差”的罪魁祸首,教坊司的人自然会优先拿棍棒向他身上招呼。不过如此正好成全沈溪,如果空口说被人打,恐怕没人信,现在真被打了,表面上看起来还很严重,就可以借这事大做文章……但实际上没伤筋动骨,伤养几天就好了。

    等沈溪从后堂出来,马九和那百户正在对刚才打人的浑人“小惩大诫”,用棍棒在那人脊背和屁股上招呼了三四十下,那人依然在不停大喊:“放开俺!”

    唐寅见沈溪出来,赶紧作出“忠心护主”的模样,朝那人喝道:“再喊,把你舌头给割了!”

    沈溪一脸怒色,往大堂门口一站,马上有亲卫搬了张椅子出来,他坐下后喝道:“刚才哪个不开眼,说本官是冒充的?”

    绣娘被两名士兵拎了出来,跪倒在沈溪面前。绣娘悲呼:“大人,民女有眼不识泰山……”本来绣娘想指认小安,但随即想起小安不过是把她听到的沈溪的话告诉自己,或许是这年轻督抚有什么深意,于是改口:“是不开眼的王八,说大人是冒充的,大人,您要问罪就问王八,不关民女的事情!”

    居然有人叫王八,沈溪心想,这教坊司还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随即,一个鬼头鬼脑的十四五岁小子被人提了出来,上来一阵磕头:“大人,饶命,小人系畀冤枉架……”

    因为带着粤地口音,沈溪只能大概明白这人说什么。他让人作出督抚轿子往布政使司衙门去的假象,故意让队伍从教坊司门口经过,让人假装无意跟教坊司的人透露督抚大人行踪,这王八不过是听到消息后据实回禀。

    沈溪冷笑:“殴打朝廷命官,是何罪过?”

    旁边的百户帮腔道:“回大人,可问斩!”

    绣娘和那小王八吓得面如土色,磕头间正要喊冤,忽然驿馆前院门外传来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不可斩!”

    原本喧哗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只见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林廷选迈着大步进来,一脸努力冲冲的模样,他并没有质问殴打朝廷命官的教坊司中人,而是朝沈溪嚷嚷:“沈中丞,您为何无故将教坊司中人全部押解到官驿来?”

    沈溪没起身迎接林廷选,看了旁边百户一眼,问道:“为何?”

    百户回禀:“教坊司中人殴打督抚大人。”

    绣娘声音提高八度,道:“冤枉啊,几位大人,民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就是督抚大人,还请臬台大人为民女做主!”

    连绣娘自己都承认殴打沈溪,如此林廷选便无法为教坊司中人开脱罪名,但他负责一省刑狱,对于《大明律》倒背如流,加上人老奸巨猾,见惯场面,立即有了对策。林廷选道:“按《大明律》,流外官及军民吏卒殴非本管三品及以上官者,杖八十,徒二年。不知者可酌情减免,杖四十,小惩大诫!”

    沈溪向林廷选比划了一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手臂,问道:“林臬台,你这是要包庇罪人?”

    林廷选抬起高傲的头:“本臬台只是就事论事,一省之刑狱,乃提刑按察使司统辖,沈中丞无权过问。”

    沈溪笑道:“那我就要好好跟林臬台说道说道了,《大明律·刑律》中,是说流外官及军民吏卒殴非本管三品及以上官者,杖八十,徒二年。可有后缀,若伤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折伤者,杖一百流二千里。本官可有说错?”

    林廷选诧异地打量沈溪,他没料到沈溪对《大明律》如此清楚,只能点头:“是。但沈大人如今可有折伤?”

    沈溪一摆手,让人把刚才被打几十棍子的浑人给拖了过来,喝问:“说,是谁人将本官手臂打折的?”

    “是俺,是姨娘让俺做的,说给俺娶媳妇!”

    浑人不懂什么叫包庇,有什么说什么。

    沈溪道:“林臬台可听清楚了,是教坊司罪女苏绣,命此人打伤本官,这杖一百流两千里的罪过,应该是免不了的吧?”

    林廷选喝道:“但罪人并不知沈中丞身份!”

    沈溪怒道:“你问她,她不知道本官身份吗?本官已明言自己为三省督抚,她前恭后倨,口称本官假冒,亲自带人以棍棒相向。林臬台,你不会真的跟这罪妇有何关联,想包庇罪人吧?”

    林廷选脸色黑了一下,最后一咬牙道:“那就杖一百,流二千里!但此案需交由臬司衙门处置,绝不劳沈中丞费心!”

    把人给了你,你指不定打不打呢,流二千里?别明天就流到你卧房里去了。

    “慢!”

    沈溪抬手道,“本官奉皇命前来东南三省平匪寇,今夜本官往教坊司查访匪寇细作,未料在透露身份之后,仍遭殴打,本官怀疑罪女与盗寇暗中勾连。来人,将罪人皆都押解至柴房,集中进行关押,本官要依次审问!”

    林廷选怒气冲冲指着沈溪:“沈中丞,你这是……公报私仇?”

    沈溪道:“好大一顶帽子,林臬台莫非是想过问剿灭匪寇之事?来人,送客!”

    “是。”

    马九和朱起过来,作出“请”的手势。

    林廷选没想到在自己擅长的刑狱之事上,依然被沈溪驳倒,令他无计可施。但他不甘心就此离去,因为绣娘和教坊司牵扯到出售盐引的事情,现在被沈溪扣押,等于是把主动权白白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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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四章 真正的目的(第三更)

    沈溪一抬手:“林臬台再不走,本官可就要派人轰客出门了!”

    林廷选以威胁的口吻道:“沈中丞若恣意胡作非为,本官必定上奏朝廷,告沈中丞一个扰乱地方之罪!”

    沈溪摊摊手未言语,一副乐意奉陪的架势。

    林廷选的离开,意味着教坊司再无人庇护,这些人完全交给沈溪定罪。

    沈溪吩咐道:“将主犯单独进行拘押,至于从犯……按照先前吩咐,押解至柴房,听候发落!”

    “得令!”

    驿馆内房间众多,但毕竟是接待官员的所在,能当牢房的屋舍不多,只能暂时把客房当成临时的牢房,将所谓的主犯以及“殃及池鱼”的客人关进去,至于其余教坊司的姑娘和杂役,则被赶进柴房。

    一时间,官驿里乱糟糟的,沈溪回到正堂,单手拿起茶杯别扭地喝着,唐寅进来禀报:“沈中丞,之前的事……”

    沈溪打断唐寅的话,道:“伯虎兄不用解释,人的本能便是趋吉避凶,之前发生那种情况,提前又未跟你言明,你逃离也是正常的反应。”

    在唐寅想来,你骂我一顿我反而心里好过些,现在竟然帮我说话,让我于心难安啊!唐寅讷讷地说道:“沈中丞,您煞费苦心……设计教坊司的人要做什么呢?她们不过是沦落风尘,就算背地里和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衙门有所勾结,那也是情非得已,不是她们能够做主的。”

    沈溪打量唐寅,不愧是风流才子,居然替教坊司的女人说起情来了。

    “伯虎兄既然说她们情非得已,那若是被胁迫做了杀人放火的勾当,就可以逃脱罪责了?”沈溪反问道,“如同福州教坊司的贼首訾氏,于福州城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她也是你口中所说的可怜人?”

    唐寅赶紧解释:“在下并非替她们开脱。”

    沈溪心想:“刚才还情真意切要为教坊司的人说情,现在立即反口说不是开脱?”沈溪道:“唐兄,有些事我不好解释,不过你去看看今日一同捉拿归案的商贾,大概就会明白一二。这教坊司中人,并非你想象中只是一群沦落风尘的可怜人!”

    唐寅怔了一下,他压根儿没想过今天被一同捉拿来的商贾有什么门道。

    行礼告退,唐寅思量沈溪之前说的那番话,人刚出后院,就见朱起过来,朱起在沈溪身边是个老好人,跟谁关系都不错,知道唐寅是解元,还是沈溪聘请回来的幕僚,朱起一向对唐寅恭敬有加。

    朱起行礼:“唐公子。”

    唐寅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朱当家,问你个事,今天拿回来的那些人,除了教坊司中人,还有谁?”

    朱起一想,这可是督抚大人信任的幕僚,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马上回道:“唐公子,还有好些个盐商。”

    “盐商?”

    唐寅这一吃惊不老小。

    他是聪明人,把之前的事情稍微串联起来,便大概明白事情的关键,这是沈溪为了顺利出售盐引而预做的准备。

    之所以在沈溪查封教坊司后,林廷选马上闻讯赶来,便是因为教坊司跟盐商联系紧密,教坊司正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衙门用来跟盐商暗中串联互通有无的。明白这一茬,很多事就能理顺了,沈溪早有准备,只是没跟他商议而已。

    “沈中丞,我全力辅佐你,你却对我百般隐瞒,分明是对我不信任啊!”唐寅非常郁闷,他自问到广州府后没帮上沈溪什么忙,沈溪平白无故每月发给他俸禄,他领起来也是问心有愧。

    ……

    ……

    翌日上午,天刚蒙蒙亮,驿馆外一片吵闹声,沈溪穿好衣服出来,正好跟唐寅撞上,有些惊讶:“伯虎兄今天起得挺早啊?”

    唐寅面带羞惭之色。

    自从到广州府后,他几乎天天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基本是日上三竿,早起的时候少之又少。唐寅汗颜道:“听到外面有响动,起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沈溪哈哈一笑:“本官正想出来问问。让亲兵开门。”

    驿馆大门打开,外面一堆人想往里面涌,却被官兵阻挡住了。

    沈溪仔细问过才知道,原来昨日扣押的那些商贾的家眷,听闻自家老爷被督抚沈溪亲自带人扣下,连按察使大人出面都没法解决,只好一清早派人前来送礼,希望能把人“赎”回去。

    “……倒是稀奇,又不是卖儿卖女签卖身契,何来赎人一说?”沈溪笑着说道,“告诉外面的人,想赎人可以,等本官查完他们与倭寇有无勾结,自然会将人押送至府县衙门,让他们去那儿赎人!”

    唐寅提醒道:“沈中丞,昨日教坊司的人意图殴打您,捉拿在情理之中,可若是说那些商贾与倭寇有染,那未免太过牵强。”

    沈溪打量唐寅,琢磨了一下唐寅说这话的用意。沈溪知道,朱起之前已经告诉唐寅,说昨夜教坊司的客人大多数都是盐商,你唐寅知道我扣押他们是为了明日买卖盐引,现在居然让我放人,成心跟我唱反调是吧?

    沈溪冷哼一声:“如果伯虎兄能找到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我就放人,否则,这些人就要在驿馆里老老实实待着,至少明日下午之前不会放人。”

    之前定下的出售盐引的时间是在翌日上午,沈溪把放人时间明说出来,就在卖完盐引后的下午,分明是针对那些盐商。

    唐寅问道:“不知沈中丞,为何要将这些人扣押?他们虽为盐商,但并无大恶,如今买盐引回去也提不出盐来,无利不起早,谁会做这蚀本的买卖?强扭的瓜不甜,倒不若放人……”

    沈溪暗叹,唐寅所找理由让他感觉非常失望,可以说唐寅的意见没有丝毫建设性。沈溪问道:“伯虎兄对盐课之事,了解几何?”

    唐寅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略知一二。”

    沈溪道:“既不清楚,那我便跟你说明白。这一小引盐是二百斤,课税二钱银子,需要由盐课提举司来负责收缴,再由布政使司衙门转成绢布或稻米,连同地方府库钱粮,一同调运北上。另……课税之外,本价做二两六钱,由盐课提举司调运应天府库。伯虎兄可知晓?”

    唐寅琢磨了一下,仍旧一头雾水:“这与沈中丞扣人,有何关联?”

    沈溪道:“按照往常年出盐的规矩,盐商出钱,由地方乡绅与广东盐课提举司商议出引之事,各家分配多少,皆都有定数。购买盐引后,直接往盐场提盐,运到销售地出售给盐铺,再由盐铺卖与百姓。无论是盐课、本价,还是三司、地方官府所收羡余,皆都过盐课提举司衙门。”

    “今年与往常年有所不同,盐课提举司形同虚设,盐引皆在我手,各衙门明知断了羡余,便放风盐场不出盐,但其实不过是说给本官和无知百姓听的,敢问盐场的官员有几个脑袋,敢捂住盐不放?”

    唐寅这下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惊讶地问道:“沈中丞的意思,之前布政使司放风说盐场不出盐,只是恐吓盐商和沈中丞您,让盐引卖不出去,那责任就不在布政使司和盐场,而在沈中丞?”

    沈溪笑着点头:“看来伯虎兄听懂了。”

    唐寅盘算之后,问道:“那若有盐商拿盐引往盐场试探,盐场就是不放盐呢?”

    沈溪笑道:“一张两张,又或者是小批的盐引,盐场当然可以找借口不放,又或者是拖着,盐商认定盐场受到布政使司的压力,拒不放盐,那自然就不会买盐引,朝廷要追究,只会把责任归到卖不出盐引的我头上。但若有盐商拿着一万盐引去盐场,你觉得盐场有那胆子敢捂住,拒不放盐?”

    “那沈大人,我们这就找人拿着盐引去盐场提盐?”唐寅有些迫不及待道。

    “无济于事。”

    沈溪道,“买卖盐引,首先要缴纳盐课,一小引盐是二钱,一万小引那就是两千两银子,不出课税,就是非法的盐引,盐场就有权利拒不放盐,去了也是白搭。而我们自己去,本身不符合大明盐课调运法度,布政使司和盐场同样可以拒不放盐,并且向朝廷参奏。”

    唐寅这下听懂了,现在明知道布政使司跟盐场的人玩阴谋,却偏偏督抚衙门无计可施。

    唐寅道:“那就是要让盐商斥资购入盐引前去盐场提盐,但这些盐商怎会在明知无利的情况下……哦,我明白了,所以沈中丞才会把人都押解回来,是要逼这些人去买盐引?”

    布政使司不是放风跟盐商说,有盐引也不能提盐吗?盐商怕蚀本,肯定不敢尝试,所以他们宁可不做夏盐买卖。

    但实际上,盐场却不敢在见到大批盐引的情况下拒不放盐,督抚衙门又不能自己拿着盐引去提盐,就必须要让盐商来买盐引。

    这本来是个无解的死局,可沈溪这次却把相约在教坊司议事的大盐商给扣了回来,逼着他们买大批盐引。

    不买?

    那就囚禁你们到死!

    你们只是把赎人的银子,用在买盐引上,规定下来买多少盐引,才放人,不买,你们家老爷就要在这里多住时日。

    沈溪笑道:“唐兄说的既对也不全对。本官将这些盐商扣下,本来是有强卖给他们盐引的打算,但这只是下下之策。我把盐引都卖给这些盐商,还是平价卖的,回头无论是课税还是本价,都上缴朝廷,我倒是当了好人,但从何得银子充军用平盗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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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五章 白花花的赎银(第四更)

    唐寅暗自心惊,你这么完备的计划,我都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想明白,而这计划在你看来也只是下下之策而已,你还想用卖盐引的银子来充作军用?

    唐寅问道:“沈中丞之前说不会在此事上贪污受贿,又如何能有多余的银钱?”

    沈溪笑而不语,好似在说,山人自有妙计,现在无可奉告。

    这下唐寅更郁闷了。

    在遇到袭击的关键时候自己先逃命,落了个不义之名,在谋略上又输给沈溪,现在又发现无法得到沈溪的信任……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我堂堂江南第一才子,在学问上落于人后也就算了,难道处处都不如人?

    如今他愈发想知道沈溪会在出售盐引的时候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在跟布政使司衙门交恶的情况下,他觉得沈溪没有任何机会把盐引变成银子。

    沈溪看着唐寅失魂落魄的背影,暗自摇头:“可惜,一代才子始终没办法从时代的局限中走出来,要到底怎么培养,才能让他绽放光彩呢?”

    一整天时间,城里都在沸沸扬扬传播昨夜教坊司发生的事情,这年头茶余饭后没多少谈资,在城中属于平民男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教坊司,居然被官府给查封了,还是新任少年督抚亲自上门拿人,事情说出来都带着那么一抹传奇色彩。

    而此时,始作俑者沈溪,正在官驿后院照顾他那些农作物。

    这段时间天气晴朗,秋老虎来势汹汹,日常气温都在三十度以上,因此才种下几天,玉米和番薯就已经出芽了,这在沈溪看来属于阶段性的成果。

    没有肥料,沈溪又不想用最原始的方法,毕竟后院是给女眷住的地方,总不能太过肮脏,便让朱山和秀儿去水塘里掏了些淤泥回来,淤泥中养分不少,再加上后院本就是种植花草的熟田,玉米和番薯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又不是很高,他相信这些肥料已经足够。

    就在沈溪这个独臂大侠一个人在田里忙活时,朱山走到田边招呼:“老爷,我爹让您出去看看,说是有人抬了几大箱子钱过来,想要赎人。”

    沈溪头都不抬一下:“跟来人说,无论多少银子,都别想赎人,本老爷心里这口气还没消呢。”

    朱山有些着急:“不行啊,老爷,那个人跟咱走了一路,好像……老爷称呼她玉当家……”

    沈溪本来蹲在田垄间,仔细查看幼苗的生长情况,闻言不由抬头打量朱山。别人可能会打诳语,可这傻妞就没长会说谎的脑子。

    那就是说……玉娘到广州府来了?

    “看来我没猜错,玉娘果然另有差事在身。”

    沈溪站了起来,走出田间,来到古井边准备洗手,俯下身时发现一只手很不方便,这会儿黛儿她们又都在房里,他不想只是为了洗手就叫人,那会显得他很没用。

    朱山自告奋勇:“老爷,我来帮你洗。”说完便伸出一双手,把沈溪的手给抓住,然后往盛满井水的木盆里塞。朱山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觉得帮沈溪洗手天经地义。

    沈溪赶紧道:“喂喂,你轻点儿,老爷我的手又不是石墩子,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说了轻点儿,捏坏了你赔啊?”

    朱山本来高高兴兴为沈溪洗手,可被沈溪数落两句,神情马上变得落寞。

    她不太介意别人说她笨,因为她知道自己本来就很笨,她讨厌的是别人说她粗手粗脚。

    她在沈家已经四年,当初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傻姑娘,但现在她已变成十八岁的傻大姐,她不再什么都不懂,至少这会儿她已经在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

    不止一个人跟她说,女人傻点儿没关系,夫家介意的不是你傻,女人无才便是德嘛;你力气大正好,夫家多个做体力活的求之不得,况且你屁股大好生养……听到这些话,朱山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贤妻良母。

    可马上一盆冷水泼到她头上。

    夫家最忌讳的就是女人粗手粗脚,做事没个分寸,不会算账无法持家,出门就迷路……最后朱山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沈家当丫头好,不愁吃穿,有银子攒下来买好吃的,还有老爹平日会给她买鸡腿和零嘴,晚上困了就睡,白天饿了便吃,没有比留在沈家更好的了。

    如今沈溪的数落,结结实实伤到了女孩子的自尊。

    “洗……洗完了,老爷如果觉得不干净,找几位夫人再洗洗,我先出去干活了。”朱山端起水盆把赃水泼了,闷闷不乐出了后院门。

    沈溪这才发现,粗心大意的朱山居然没给他找布擦手,正要往身上抹,谢韵儿走过来把随身的手帕递上,埋怨道:“相公平日那么会疼人,怎就不知疼惜朱家妹子呢?”

    “……谁?”

    沈溪一只手在手帕上蹭了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打量谢韵儿。

    谢韵儿没好气地说道:“相公,小山年岁不小了,十八岁了还没嫁人,再过几天小玉就要成婚,小山能没心事吗?这时候你却偏偏戳人家女孩子的伤心事,你不知道小山最讨厌别人说她粗手粗脚吗?”

    沈溪总把朱山当作男孩子看待……当然这个男孩子清秀得过分了点,根本就没意识到朱山其实是个长大了会思春的姑娘。

    “这个问题……”

    沈溪摇头笑笑,无奈地说道,“以前我本想把她许配给王家少爷,可这会儿王家少爷在北关,估摸还得有个一两年才能回京。要不你去问问小山的意思?”

    谢韵儿摇头道:“相公看来不太明白小山的心意,以前妾身问她,她说虽然不奢求能找个跟相公一样有状元之才的,但也不会找个没脑子的莽夫,不然就笨到一块儿去了……”

    一句话就让沈溪无言以对。

    可不是,朱山已经够缺心眼儿的了,再把她许配给同样缺心眼儿的王陵之,看起来似乎挺般配,但彼此长处短处一样,完全做不到优势互补。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这年头但凡有点儿才学的公子哥,梦中情人都是跟谢韵儿一样的大家闺秀,谁想找个身强力壮的傻大姐回去当妻子?

    沈溪笑着说道:“为夫这么优秀,天下间只有一个,便宜都让韵儿你占了……小山如果不转变思想,一辈子当老姑娘吧。”

    被谢韵儿埋怨地推一把,沈溪笑着往前院去,笑容慢慢变淡……跟玉娘相见,决不能掉以轻心,板起脸故作正经是最佳的选择。

    ……

    ……

    到了前堂,只见玉娘一身男装,英姿勃发地坐在那儿,她身后侍立同样身着男装俊俏异常的云柳和熙儿。

    院子里有几个扛扁担的力夫,身边放着几口箱子,应该是玉娘带来的赎金。

    见到沈溪进来,玉娘起身抱拳行礼,沈溪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等沈溪坐下,玉娘却不敢落座,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

    沈溪微微一笑,问道:“能在广州城再见到玉当家,实在让本官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玉当家这是返京带了哪位部堂的吩咐,回来找本官传达指示的?”

    玉娘听出来沈溪言语间多少有嫌隙,赶紧解释:“沈大人言笑了,前后不过月余,在下岂有时间往返京城?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请沈大人卖个面子……”说到这儿,玉娘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沈溪。

    沈溪眯着眼打量玉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估计玉娘老早就在广州府了,只是他昨晚在教坊司拿人后,玉娘不得不现身求见。他道:“玉当家不是外人,请讲吧,所求何事?”

    玉娘道:“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广州教坊司当家人苏绣及其部属人等。”

    出自教坊司的厂卫密探,今日上门来赎另一处教坊司的上下人等,看起来合情合理,或许这玉娘跟苏绣是“故交”呢?

    厂卫既然在汀州府教坊司内设置密探,那广州府教坊司内同样设有密探在情理之中,玉娘和苏绣不但是教坊司同行,甚至是厂卫的同僚。

    沈溪道:“玉当家,不是不给你面子,本官昨夜被打,此事证据确凿,如今本官的伤还在这儿摆着,玉当家是否需要验伤?”

    玉娘当即摇头表示不用。

    “既然这广州府教坊司殴打朝廷命官证据确凿,就这样让本官放人,本官以后如何服众?唉,本官实在左右为难啊!”沈溪叹道。

    玉娘笑道:“所以在下特意为沈大人准备了一些您能用上的东西,却不知沈大人觉得能否弥补一二?”

    沈溪打量外面的箱子,问道:“就这些吗?”

    玉娘向云柳使了个眼色,云柳当即出门,让力夫把箱子抬进来,打开来一看,上面一层是绢布,沈溪往下稍微拨弄,发现下层都是砌好的雪花银锭,几个箱子加起来足有几千两。

    玉娘问道:“却不知这些是否能让沈大人消消火?”

    沈溪道:“玉当家好大的手笔。本官倒是想问问,玉当家为何要将教坊司的人赎出去?如果是为了旧情,恐怕玉当家不会现身吧?”

    明摆着玉娘早就到了广州府,一直隐身暗中行事。沈溪这头抓人,她马上露面,说明苏绣等人跟玉娘要办的差事有关。

    玉娘满脸都是为难之色:“沈大人,不是在下不肯告知,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沈大人请放心,在下肩负的差事,绝不会影响您在广州府要做的事……请沈大人务必通融!”

    “玉当家如此有诚意,本官想不卖面子都不行,来人啊,将罪女苏绣等人释放,让她们回教坊司。”

    沈溪吩咐完毕,又看了看如释重负的玉娘,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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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六章 当面好说话

    玉娘对沈溪的“格外开恩”感恩戴德,留下礼物,亲眼看着督抚衙门的人将苏绣和教坊司一干人等送出驿馆,她才恭敬行礼后离开。

    人一走,唐寅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问道:“沈中丞,您就这么收下银子把人放走?此人行迹鬼祟,必然有诈。”

    南行这一路,唐寅没看出玉娘是女子,却瞧出玉娘心怀不轨。

    沈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微微翘起的嘴角好似在说,你都能发现的事情,我岂能毫无察觉?

    沈溪看过箱子里的银钱,确定银子并未有任何印记,满意地点了点头:“有银子赚,总比没银子好,来人啊,将箱子抬到后院,小心保管。”

    关于玉娘送来的钱,就算是目前沈溪所急需,他也不能调归惠娘和李衿使用。沈溪现在就怕玉娘背地里追查的是李衿和惠娘假死真逃,现在只有玉娘浮出水面,若是江栎唯隐藏在暗中捣鬼,那就麻烦大了。

    玉娘曾表态与江栎唯不是一路人,可谁知道这是不是玉娘表现出来的假象?

    沈溪认识玉娘已有六年多,他从来就没看懂这女人,一个老女人没有丈夫,也未见她有后代,这就意味着她没有未来,没有牵挂,这才需要小心谨慎对待,因为永远也看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另一头,玉娘乘轿到了广州府教坊司,随着沈溪放人,苏绣等人回到教坊,这个广州城最大的风月之所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这会儿上下人等正在收拾家当,准备重新开业。

    玉娘带着云柳和熙儿进去跟苏绣打招呼,然后关上门协商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在这时,大队官兵突然出现,将教坊司团团围住。

    听到下人禀报,苏绣赶紧出来查看情况,到了门口紧张问道:“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等不适已经放归了吗?”

    带队百户道:“放归是放归,但尚未最后给你免罪,到目前为止,你身上仍旧背着‘杖一百、流两千里’的罪过,督抚大人说了,这叫……取保候审,你被正式定罪前,要被看管居住。来人,将教坊各个出口把守住,几日内不许任何人进出!”

    大门内侧耳倾听的玉娘气恼沈溪出尔反尔,突然发觉一个问题……自己也属于被禁止出入的人员了。想到这里,她赶紧出门问道:“这位官爷,在下是来教坊司探访友人,是否可离开?”

    百户怒道:“耳朵不好使么?督抚大人有交待,任何人皆不得出入,既然现在在教坊里,一时半会儿别想着出来,如果日常供给出现问题,督抚大人会派人给你们送来……也就几天光景,忍忍吧!”

    玉娘心头无奈,其实她露面前已经料想到可能会出岔,只是没想到沈溪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面时客客气气通情达理把人给放了,一转眼就将她和教坊司的人软禁在一块儿,作为监牢,驿馆跟教坊司其实并无多大区别。

    玉娘回到教坊司院子,听到外面对话的熙儿,涨红着脸,羞恼地说道:“当家的,我们杀出去!”

    玉娘尚未回话,云柳赶紧劝解:“切不可鲁莽,四周都是官兵,还不知远处有没有弓箭手……再说了,就算冲出去,杀官兵形同谋反,以后咱们还如何为朝廷做事?”

    百户带人进到教坊司内,大声道:“督抚大人有令,搜查教坊司内所有房间,寻找赃物,同时收缴兵器。来人,搜!”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些官兵听命行事,根本就不管是否会有人反抗,趾高气扬冲进一楼、二楼以及后院各个房间,把教坊司内各种文档、资料搜刮一空,所有兵刃悉数缴械,就连熙儿身上所携佩剑也无法幸免。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官兵没有侵犯教坊司里的乐籍女子,就连金银珠宝等财物也未染指,没有激起教坊司的强烈反抗。

    玉娘见熙儿气得浑身发抖,低声提醒:“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待入夜后咱们再从长计议。一些事不可乱了规矩,他们代表官府,我们一旦反抗,有理都说不清了!”

    熙儿这几年替玉娘做事,随着年岁渐长,脾气沉稳了些,但有时候还是显得有些焦躁。

    感觉被沈溪戏弄,熙儿心中气愤不过,可偏偏沈溪执掌大权,而她只是挂着官籍的细作,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而且还不能张扬,到街上见到皂隶都要客客气气,更别说是对沈溪这样的正三品大员了。

    “……真以为我会让你在城里为所欲为?”

    沈溪回到官驿后院临时书房内,接下来他有几份呈奏到京城的奏本要写,这是他上任三省督抚后的例行公事。

    他不想把主动权交给地方衙门,无论是之前福州之事,还是到梧州上任后的种种,以及无奈之下将临时衙所迁到广州府,还有此后查办官盐案拿下广东盐课提举司一众官员等等,都在他的奏报中。

    只要这些奏疏到了京城,至少不会让弘治皇帝和朝中大臣偏听偏信地方上的奏禀。

    这个时候便宜岳祖就该发生作用了,不管怎么说谢迁是内阁大学士,有票拟大权,在朝议时还能帮他说上两句话。

    你谢大学士有本事不帮我说项,朝廷要追究我的责任,你孙女就要过苦日子,跟我吃糠咽菜;如果你背后打我的小报告,我就把气撒在你孙女身上,让她知道沈家家法森严。

    当然,真让沈溪虐待谢恒奴这乖巧可人的小媳妇,他可舍不得,但就是要让谢迁有这种错觉,不然他在朝中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若朝中无人,无论是政敌,还是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随时都能让他罢官免职,甚至要问他的罪。

    ……

    ……

    沈溪不断向朝廷通报他的所作所为,而在京城,谢迁却在为地方上接连呈递的关于沈溪“胡作非为”的事情头疼不已。

    谢府书房,谢迁手里拿着几分奏本,旁边坐着吏部尚书马文升。

    弘治十五年夏天,内阁发生了两件事:一个是刘健又病了,另外就是李东阳称病不出,朝堂上恢复了头年年底的状况,大小事项都归谢迁处置,偏偏弘治皇帝又没有扩大内阁规模的打算,朝廷大小事情,都落在了谢迁身上。

    如今已经是谢迁第二次长时间行使首辅的权限。

    吏部尚书马文升,虽然不在内阁,但却是六部堂官之首,一些人事考核任免的事情,谢迁都会主动跟马文升交换意见,就算不是吏部的事,由于马文升施政经验丰富,谢迁也会邀请马文升代为参详。

    谢迁扬了扬手里的奏本,没好气地道:“你说这臭小子,到处搞风搞雨,尚未到任,就将福建右布政使给罢了,还让人畏罪自尽死在狱中,此等事不是让朝廷颜面尽失?”

    一省政府首脑,被朝廷委派的钦差给办了,这种事别说是弘治朝,自大明开国以来都是极为罕见的,谁都没料到,沈溪这个新官刚上任三把火就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

    马文升道:“福建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行都指挥使司不也为他说话,禀明此事与地方匪寇有关,承宣布政使司不仅包庇城中匪盗,还与倭寇有勾连……”

    谢迁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就怕明日朝会上会有些麻烦。即便地方上禀奏的是实情,若陛下问及,我等该如何去说?一省藩台与倭寇暗通款曲,岂不令我大明朝野蒙羞?”

    福州的事情,沈溪有福建都指挥使司、行都指挥使司和按察使司出面,所有证据都指向右布政使尚应魁包庇匪首訾倩,又与倭寇有染,沈溪如此做无可厚非,只是案子背后牵连甚广,涉及到举荐尚应魁的不少大臣,也涉及到皇家和朝廷的脸面。

    谢迁平日做事最讲究圆滑世故,提前就把问题考虑得很清楚。

    “及早上奏吧。”

    马文升提醒了一句,“入夜前奏本还来得及呈送乾清宫,陛下或许留中,此事便不了了之,不也是上上之策?”

    谢迁稍微考虑一下,顿时觉得有道理。

    他能觉察朝野会因为此事而面目无光,弘治皇帝看到地方上发生这种事情必然也会觉得龙颜有损,若选择将奏本压下,那尚应魁的死就会报作任上暴毙以丧去职,一切丧葬礼数照旧,事情也就不用张扬开了。

    如此朝廷的脸面保住了,民间也不会有各种风言风语威胁统治根基。

    谢迁一拍大腿:“负图兄说得有理,我这就拟票拟,交到司礼监……”

    谢迁这两年做了不少实事,赢得弘治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的尊重,可最近马文升却发觉谢迁在沈溪离京后表现失常,从中品味出什么,没有说破,但却主动抽出时间来给谢迁当“幕僚”。

    因为广东盐课提举司的事尚未传到京城,谢迁尚不知道沈溪在广东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依然面带忧虑:

    “这小子临走前,跟我谈及盐引,我估摸他是想用盐引来筹措军资。我问过户部,今年广东夏盐盐引,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广州府和廉州府,我听说这小子从梧州往广州去了,别是想打盐引的主意吧?”

    马文升点了点头:“老夫对广东盐课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这潭水浑得很,就怕他去了不是激浊扬清,而是清水被染浑。”

    谢迁脸上眉毛胡子皱成了一团:“就没第三条路可走?”

    马文升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

    谢迁自以为对沈溪很了解,觉得这小子能力是有,但少年得志,身上毛病不少,反倒是马文升作为旁观者对沈溪有一个严谨的评价,在马文升看来,沈溪是一个敢想敢做而且有勇有谋,将来注定大有可为的年轻人。

    马文升叹道:“广东可不像福建,这三司衙门势力盘根错节,三司首脑在地方上都卓有贤名,可谓德高望重,不易相与啊!他在广东孤立无援,若棋下得太急,非常容易陷入泥潭,涉足其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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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七章 变批发为零售(第二更)

    广州府,驿馆。

    这天是沈溪定下的出售盐引的日子,天刚蒙蒙亮驿馆正门便打开,院子里设好座位,驿馆的人按照吩咐备好茶水,沈溪打着哈欠出来坐镇,一直到日上三竿,仍旧一个人影都没有。

    别说是士绅和盐商,就连个来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没有。

    布政使司和地方府县衙门凭借在广州城的巨大影响力,愣是把普通商贾和百姓给震慑住了,让沈溪的临时督抚衙门成为了摆设。

    沈溪端坐如常,一边喝茶一边打瞌睡,唐寅则急得来回踱步,看起来在这件事上他比沈溪还要用心。

    唐寅走了半晌后,侧身看着闭目养神的沈溪,终于忍不住问道:“沈中丞,现在是否派人出去广而告之一下……这无人来买盐引,盐引可就要砸在督抚衙门手里了……”

    “广东盐场的盐出不去,官府指定只销售广东盐的地区的百姓可就没有盐吃了,若因此引发民乱,朝廷岂能善罢甘休?”

    沈溪眯着眼打量唐寅,问道:“伯虎兄认为城中盐商和士绅不知道这里要贩售盐引,所以才不来?”

    城中盐商消息比谁都要灵通,当然知道督抚衙门如今行使的便是原来广东盐课提举司的差事,负责出售盐引,但因受到地方官府压力,没人敢来。

    唐寅道:“那也不能如沈中丞这般坐以待毙,实在不行,倒不若如同沈中丞之前所言,让驿馆内暂时拘押的那些盐商家属花银子前来购买盐引赎人。”

    沈溪神情泰然自若,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伯虎兄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悲观……如今尚未到正午,谁知道后续是否会有人来?就算不来,也不能把售卖盐引当作赎人的条件,否则藩司、臬司衙门一定会向朝廷弹劾我,说我胡作非为,以官府的名义行那绑匪之事。”

    “况且,就算这些盐商被迫买盐引回去,他们也大可当这是赎人的银子,不会冒着得罪地方官府的风险去盐场提盐。”

    唐寅之前还觉得沈溪强卖给盐商盐引这主意不错,听了沈溪的话,仔细考虑一番,又觉得沈溪说的不无道理,就算把盐引强卖出去,那些盐商也不敢去提盐,谁会为了银子得罪官府?

    唐寅心中无比郁闷:“出主意的人是你,否定主意的人也是你,分明是在耍我嘛!”

    沈溪好似没事人一样,喝过茶,眼看到了正午,站起来舒了个懒腰,道:“伯虎兄回客栈暂做休息,等午睡后再过来等候吧。”

    唐寅道:“这都快火烧房子了,沈中丞还有心思午睡?”

    沈溪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指不定午睡过后,这里就人头攒动了?哈哈,本官先进去吃午饭了,伯虎兄自便。”

    唐寅气得直想追上去踹沈溪两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多管闲事的太监,也是这两天所作所为让他觉得心中有愧,居然对沈溪和督抚衙门产生了强烈的责任心,否则以他的性格,才懒得理会这些伤脑筋之事。

    “你能吃得香睡得着,我就不能?你不急,我急什么?”唐寅带着气愤,出了驿馆正门,往不远处的客栈行去。

    驿馆和客栈隔了不到半条街,唐寅在路上恰好可以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街道前后两个街口确实有官兵设卡检查,但官府却派了不少人分散到街道两侧的茶肆和酒楼里,一旦哪些士绅和盐商不开眼到督抚衙门购买盐引,暗中记录下来,回头立马加以报复。

    枪打出头鸟,就算盐商派人来了也不敢轻举妄动,沈溪既然能想明白在出具大单盐引下盐场不得不放盐,那些头脑精明的盐商同样能想到,有的盐商确实想买,但又不想得罪官府,如果只是一家两家去买盐引,盐场同样可以找理由不放盐,买了也是白搭。

    唐寅暗自嘀咕:“这是个无解的局,除非盐引能大批出售出去,否则盐场不会放盐。可以如今的态势,就算有几个人跳出来买盐引,还是无法做大规模。呜呼哀哉,看来我要收拾行李准备回苏州了。”

    说是回去吃午饭然后休息,但唐寅却先回房间收拾东西,想到南下以来的见闻,他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男人都有功成名就一展所长的抱负,唐寅也不例外,以前他想的是科场扬名晋身官场,然后官运亨通。

    可在科举之途被堵上后,他已是许久没有雄心壮志,生活愈发困顿不堪。

    虽然跟着沈溪这一路颇为坎坷,自身还是被“绑架”而来,心有不甘,可在跟沈溪相处两个多月后,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是男儿功在社稷的抱负,就算不能在科场上扬名,同样可以跟那些权贵相斗,藩台、臬台、都指挥使、知府、知县……

    现在哪个人见到他都不敢小觑,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督抚身边的首席幕僚,就算是考中进士外放知县,也没他如今这般风光。

    想到这里,唐寅不由一叹:“风光又有何用?始终是在别人的影子之下,再者说了,没俸禄的风光,要了也无用。”

    唐寅把包袱收拾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跟沈溪讨要盘缠回乡。

    你他娘的被朝廷罢官,是要回京城还是回故乡去结庐而居,跟我没关系,你至少先给我盘缠让我可以返回苏州,继续醉生梦死的生活。

    可唐寅自己心里也憋屈得紧,这么走了他实在不甘心,被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及地方官府摆了一道,一肚子的火气,过惯有吃有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再让他回去过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困顿生活,觉得无比的窝囊。

    “哦,去看热闹喽。”

    就在唐寅心里纠结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凑到窗口前一看,只见大批人往驿馆方向聚拢,上午还门庭冷落的驿馆,突然在中午艳阳高照时门庭若市。

    唐寅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我没眼花吧?”

    唐寅匆忙出了客栈,只见街道两侧官兵设的卡不知道何时已经撤了,他挤进人堆里,顺着人流前行,终于到了驿馆前,却见驿馆外临时架设起了告示牌,上面是沈溪刚让人张贴出来的,其中一句话看着挺刺眼:“……凡购盐引者,一律官价平充,若盐场官盐不足可以上等私盐变官盐行运……”

    大致意思是说,盐引以官价出售,不会有额外的苛捐杂税,有了盐引的人如果在盐场不能提盐出来,可以把私盐变成官盐来出售。

    最后还有几个大字更刺眼:“……一引盐起售!”

    在唐寅看来,这里的一引盐应该是一大引,也就是四百斤食盐,看起来很多,但在八万大引的盐引面前,一引盐什么都算不上。

    督抚衙门这是改批发为零售,而且起售的数额很低,低到一引盐就能起卖,那等于说城里的小盐铺都可以先来上一引两引的,就算是平头百姓也能几家人凑在一块儿买上一引盐回去。

    这盐多便宜啊!

    一斤折合成本才十四文,而如今广州府内因为盐价上涨,一斤盐的价格已经到了六十七八文了。

    唐寅突然觉得这是在开玩笑,一引一引的卖,那要卖到猴年马月去?但他是聪明人,心中隐约已经猜到沈溪的用意……这并不是沈溪在给他自己寻找麻烦,而是要给地方官府勾结的盐场找麻烦。

    此时已有督抚衙门的百户官出来宣告:“诸位乡亲,想必你们平日里吃惯了贵盐,如今督抚大人说了,诸位可以自行筹措银钱,十户可买一引,记住,是小引,也就是二百斤,平均一户下来也就是二十斤。”

    “督抚衙门每一引盐补二钱银子,一小引盐也就是二两六钱,平均一户不过才二钱多银子,诸位百姓买到盐引之后自行到盐场提盐,若盐场不放盐,有督抚大人为你们做主!但请记住,督抚衙门只有今天和明天接受散卖,所以来买盐引的人请早,过时不候!”

    沈溪不但散卖盐引,还一引盐补贴二钱银子的税款,等于说督抚衙门卖一引盐,不但不赚钱,反倒要亏二钱银子。

    百姓从来就没听过这种好事。

    百姓可没有盐商那么滑头,在百姓看来,我吃盐那是头等大事,如今盐价腾贵,我去买斤盐都要砸锅卖铁,这下我花四斤盐的钱,就能买二十斤盐回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广州府百姓毕竟不是乡下务农靠以物易物为生,他们手头上多少都有一些散碎银子,在督抚衙门把告示贴出来之后,就已经有小盐铺坐不住了,准备进去买盐引。

    一斤盐折合才十三文,还是大明朝成色相当好的广东盐,说明只卖两天,这一天已经过了一上午,也就是接下来只卖一天半,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我买盐!”

    百姓当中不知道怎的冒出一个汉子来,一口粤音,嗓门非常大,唐寅一瞅,哟呵,这不是昨天才跟我喝酒的总旗官曹大横吗?当兵的怎么一转眼变成百姓了?

    旁边又有个人拿出银子举过头顶,同样是广州本地的口音,嗓门同样大:“别抢,我先来,让开,我进去。”

    这位是车马帮的张小六。

    唐寅发现了,最初几个出来起哄的,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足够的银子,都是他瞧着眼熟的,不用说也是沈溪安排进去挑动百姓情绪的。

    等这几个人进去购买盐引之后,后续已经有普通的盐铺掌柜和百姓加入进去,驿馆正院内瞬间人头攒动。

    “别挤,别挤,慢慢来。”

    有官兵在维持秩序,“督抚大人说了,只要是今天和明天来买盐引的,就算是半夜三更,也绝对会让诸位买到,但必须要排队,若有插队和不老实的,初犯打十杖,再犯二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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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八章 招招连环(第三更)

    督抚衙门单张出售盐引,让普通盐铺掌柜和老百姓找到了当大商贾的感觉,拿着盐引就能到盐场提取平价盐,本来一斤五六十文钱的精盐,突然变成十三文一斤,这其中官府还贴补有税赋,故此就算是那些手头上没银子的百姓,也奔走相告。

    很多人家开始自行筹措资金,商量着一起去买一引、两引盐回来,可能未来几年内家里都不缺盐了。

    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有官兵维持秩序,但奈何百姓的热情实在太高,门框都快被挤破了,官驿大门里外全都是脚。

    “让开让开,我是来买盐的,我有银子。”

    “你有银子,我没有?走开,排队去!”

    ……唐寅本想从正门进去,但他发觉这临时督抚衙门口人山人海,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就挤不进去,只能走平日里下人进出的侧门。

    等绕道到入正堂,只有马九和朱起等人在发卖盐引,并不见沈溪的影子,唐寅转了一圈,最后在后堂找到沈溪,这会儿沈溪正拿着本书,饶有兴致看着。

    唐寅行礼:“沈中丞这是睡醒了?”

    沈溪抬头打量唐寅一眼,继续低下头读书,随口道:“中午小寐即可,睡多了晚上睡不着,长夜漫漫实在难熬……伯虎兄为何不多休息?”

    唐寅一听心中有气,你妻妾成群,怕睡多了晚上长夜漫漫睡不着,那我这孑然一身的老光棍岂不更惨?

    唐寅道:“在下刚从正门走过,如今热闹异常,中丞要将盐引卖给普通百姓,倒是惠民之举,但若百姓无法从盐场提盐,岂不是害了他们?到头来他们可能会将仇怨都撒到督抚衙门来,沈中丞如何收场?”

    沈溪抬起头打量唐寅,神色好似在说,你倒是悲天悯人。沈溪道:“伯虎兄这是要替百姓做主?”

    唐寅其实只是气不过沈溪竟然会想这么好的主意。

    让百姓蜂拥来买盐引,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计划就落空了,十户百姓买一引盐,也就是说到盐场去提盐的时候,一引盐可能就有几个青壮同去,那这两天下来卖出几千张盐引,就会有上万的青壮年同去盐场提盐。

    距离广州府最近的是番禹县境内的兴盛场盐场,岂能招架得住上万人的围攻?

    如果兴盛场拒不放盐,再远便是东莞县和东莞卫境内的靖康场、东莞场、归德场、黄田场等盐场。

    现在的情况是,盐场若不放盐,百姓们闹事;放盐,盐商就会发觉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以及盐场是纸老虎,就会踊跃大批量购买盐引,盐场就更捂不住盐了。

    唐寅愤然道:“无论如何,沈中丞也不能利用老百姓!”

    沈溪笑着把书放了下来,道:“伯虎兄似乎忘记告示中的一条了。”

    “哪一条?”

    唐寅稍微想了想,突然记起其中有私盐变官盐的一条,“在下正要说,这私盐向来不合法,您却要让私盐变官盐,恐怕要被参劾!”

    沈溪抬头打量他,不解地问道:“谁来参劾我,你吗?之前查获广东盐课提举司大批私运官盐,如今广东沿海盐场内食盐奇缺,本官不过是因势利导……朝廷岂能错怪好人?”

    唐寅想了想,这招狠毒啊!

    督抚衙门查封广东盐课提举司私贩的官盐,是在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证据确凿,连三司衙门都未曾反驳,此事已经如实上奏。

    当时三司给盐场找到的开脱理由,是盐课提举司私自印刷盐引,强迫盐场放盐。盐场有责,但把罪责都归到盐课提举司,纯属壮士断腕的无奈之举。

    沈溪就拿这件事做文章,盐课提举司大批贩卖官盐被抓了现行,盐场又不肯放盐,我就说盐场因为被假冒的盐引提走大批官盐,所以才会出现“缺盐”的状况!

    我现在变私盐为官盐,只是解决地方“缺盐”的问题,为的是黎明百姓的利益,也是为朝廷争取到合理而合法的收入。

    否则课税收不上来,影响朝政就不妥了!

    唐寅暗忖:“环环相扣啊,这是拿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与盐场的阴谋作反击……我怎就没想到呢?”

    沈溪继续说道:“既然私盐可变官盐,百姓有了盐引,便可自行煮盐。毕竟明文规定,若无盐引而煮盐者,一律以私盐论处,但现在有了盐引,自然煮出来的都算是官盐。退一步讲,就算百姓无法煮盐,城外货栈中,不存着大批从盐场运出来的私盐么?”

    拿起书本,沈溪继续悠哉悠哉地看了起来。

    唐寅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谁说没盐的?督抚衙门之前查扣的盐仓里,可有一包包精盐,那些都是从盐场里运出来的。

    盐的数量虽然不多,放到那些大盐商手中,或许还不够一次提的,可这次沈溪是把这些盐转给那些平均一户才买二十斤盐的普通百姓。

    货栈里的二十斤盐,就能换取一户百姓去盐场闹事。

    看似一斤盐给补二钱银子的税,好像督抚衙门亏了,可问题是督抚衙门所用的盐,根本是沈溪空手套白狼得来的,沈溪等于是把城外货仓的盐给“折现”,一斤盐净赚十三文。

    唐寅苦笑:“沈中丞,您这是……您这是让地方衙门和盐场的人无活路啊。”

    沈溪道:“听伯虎兄的意思,是替他们申冤?”

    唐寅笑着拱拱手:“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觉得沈大人此招高明之至,但尚有瑕疵。却说,您把盐引卖出去,始终是卖一张少一张,这到头来不是要一小引亏二钱银子?”

    沈溪这次总算是对唐寅“刮目相看”,心说你唐大才子居然也开始算起小账来,难得啊。

    售出城外货栈贮藏的盐,看起来一斤净赚十三文,但沈溪手头上的盐引数量是一定的,卖一张少一张的话,那沈溪是要付本钱的。

    沈溪满意点头,笑道:“伯虎兄所说不差,但伯虎兄忽略了一个问题,若百姓从盐场提盐,盐引落到盐场手中,随后盐场会发给勘合证明,而盐场搜集齐全盐引后汇总交给朝廷,由朝廷调拨钱粮补充灶户开销。但若百姓是从城外货仓提盐,或者自行煮盐,盐引到最后,只会落入督抚衙门。”

    这下唐寅无话可说了。

    百姓从哪儿提取盐,就会把盐引交到谁手里,再用勘合证明转运地方,可广州百姓的盐不是用来卖的,是自己吃的,用不着外运,因此那些勘合证明也就用不上了。

    盐引卖给百姓,百姓拿着盐引去盐场闹事,盐场不放盐,百姓可以拿着盐引到城外货仓提盐,或者自行煮盐,盐引兜兜转转又回到督抚衙门手中。

    沈溪等于是每一小引的盐引白赚二两六钱,钱到手后,盐引旋即又回到自己手上,一张盐引多次贩卖。

    看起来是沈溪卖得越多亏损得越多,但其实沈溪卖得越多赚得越多,因为每张盐引的税只需要交一次就行了。

    唐寅惊愕地问道:“那到个时候,盐场岂不是要主动放盐?以防止督抚衙门和沈中丞您越赚越多?”

    沈溪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城外货栈里的盐,以及百姓自行煮盐,始终是小数目,最重要还是要把盐引大批卖出去,逼得盐场放盐。亏本甩卖也就两日,就算小有浮亏,也算是化解眼前的困局吧。”

    唐寅惊叹不已,难怪沈溪要规定期限,这是为了防止万一在盐场损人不利己的情况下,令督抚衙门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即便是在这两天内,还不能将盐引大批卖给盐商,否则可能会引来乱子。

    但唐寅还是有件事想不明白,眼前沈溪的主意看起来挺不错,既便宜了百姓,又让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以及盐场方面焦头烂额,可回归到问题本身,沈溪如何凭卖盐引这件事上赚取军费?

    将城外货栈里的盐全都变现,再让百姓煮盐来填补盐引所缺,只是杯水车薪!

    沈溪没有言语,唐寅也不好意思再问,因为唐寅觉得再问下去很丢人,既然沈溪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招数去应付地方官府和盐场,绝对有办法赚钱。

    唐寅请示道:“沈中丞,不知这几日在下有何能效劳的?”

    沈溪指了指前院:“出去帮忙吧,卖完这两天盐引,本官就有银子为伯虎兄发薪水了,伯虎兄可别嫌晚啊!”

    唐寅心里先振奋了一下,终于有俸禄拿了,如今他在沈溪身边两个月,那一次发下来不就有三十两?干劲瞬间就提了起来。

    等稍微细想,唐寅心头禁不住一阵悲哀,沈溪先跟他提发俸禄之事,目的便是要调动他的积极性。偏偏那三十两的俸禄有极大的诱惑,让唐寅心甘情愿被利用。

    “俗不可耐啊,明知道被人利用,却为何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呢?”

    唐寅带着丝丝感伤,往前堂去帮马九和朱起。相比于两个粗人,他在文墨和算术上强了太多,有他在,卖盐引的效率迅速提升。

    第一天下午,督抚衙门卖出去八百多小引的盐引,每小引平均由五六户人家拼凑出来,也就是说未来几天至少都会有四千多人前往盐场去提盐闹事。

    随着消息传开,唐寅相信翌日来买盐引的百姓会更多,两天下来怎么也能卖出去三四千盐引,那就是一万多百姓去提盐。

    唐寅心里估摸,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那边见到浩荡的提盐大军,肯定要疯了。

    盐引是百姓真金白银买回去的,若盐场不放盐,随时随刻都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民变,那可不是地方三司衙门所能承担的起的。

    而沈溪,似乎并不担心会有民变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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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九章 城里我最大(第一更)

    督抚衙门向广州百姓贩卖盐引的当晚,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林廷选亲自登门,质问沈溪为何要罔顾朝纲,搅乱盐政。

    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一直盯着督抚衙门,本是想看看哪些不开眼的士绅和盐商敢去督抚衙门买盐引,结果士绅和盐商没来,倒是老百姓蜂拥而至。

    在法不责众的原则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无计可施。要扣押这些“刁民”,也要问问督抚衙门准不准,因为风浪本身就是督抚衙门搞出来的。

    “……沈中丞私售盐引,交与平民百姓前去盐场提盐,此举影响太过恶劣,老夫必定告上朝廷,交有司衙门处置。”

    林廷选在沈溪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让沈溪觉得这位弘治、正德朝名臣严重名不副实。

    沈溪道:“林臬台倒是说说,我大明盐法,是如何规定盐引出售之事,又如何界定‘私售盐引’之罪过?又该哪个有司衙门定本官罪过?”

    林廷选作为臬台,对于《大明律》的内容非常熟悉,可把《大明律·户律·盐法》中的内容全都参详一遍,也没哪条说盐引不能卖给平民百姓。

    在《大明律》中,对于商贾的界定极为模糊,百姓可以经商,经商者同样是百姓,并无商籍一说。

    林廷选控告沈溪的罪名不成立。

    沈溪见林廷选口不能言,补充道:“林臬台,今天下午本官刚卖出少许盐引,你晚上便赶了过来,看来对督抚衙门内的情况了若指掌。不知臬司衙门与盐引售卖之间有何关联,竟引得林臬台如此关切?”

    林廷选满面黑气:“臬司不过是行监督盐课之举。”

    沈溪道:“监督盐课历来为盐道衙门职责,自正统年起,以户部侍郎都察院副都御史巡察督理盐务,何时轮到提刑巘狱的臬司衙门来指手画脚?如今巡盐御史尚不见踪影,却总见到林臬台,实在让本官怀疑,其实林臬台是想阻碍本官办差,令今年广东夏季官盐无法运出。”

    沈溪这番话可说是直击林廷选真实想法。沈溪到广州后,一直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门为敌,林廷选早就想铲除这乳臭未干的后生督抚。

    沈溪道:“本官不过是奉皇命前来闽粤剿匪,林臬台一定觉得本官节外生枝,但林臬台要明白,监督盐课本就是本官职责范围之内,若是臬司再有干涉督抚衙门监察盐课之举,那本官要与臬司好好论道,到底这盐课归谁管!”

    林廷选冷笑一下,问道:“平民百姓购买盐引,若在提盐时围袭盐场,变生民乱,不知沈中丞是否担待得起?”

    沈溪好奇地反问:“百姓有盐引提盐,秩序井然,何以要围袭盐场?”

    林廷选被问得哑口无言。

    盐场不故意刁难百姓,那百姓吃饱了撑着要去袭击盐场?

    沈溪又道:“不过林臬台提醒的是,待这几日百姓前去番禺兴盛场盐场提盐,本官定会派亲兵一同前往,免得百姓不守秩序,被诬民乱。到时候也要请几位巡盐道的官员前去旁观,以正视听!”

    沈溪明知巡盐道的官员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有染,还邀请他们一起前去,就是想看看这些人是否敢歪曲事实。

    林廷选脸上先是露出愤怒之色,随即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道:“很多事不是想的那般容易,咱们走着瞧吧!”

    “走着瞧就走着瞧,来人啊,送客!”沈溪对林廷选无丝毫敬意,哪怕这位在苏州、广西平乐、浙江以及广东等地素有名望。

    ……

    ……

    第二天一清早,驿馆开门后,并没有如之前想象的那般有大批百姓前来购买盐引,只有零星几个人前来,而且多是问价。

    唐寅有些焦急,见沈溪出来查看,赶紧将遇到的情况说明。

    沈溪摆手:“毋须慌张,想来是藩司和臬司,配合地方官府有所动作。”

    果然,不多时便有亲卫前来禀报,说是府衙奉了布政使司的命令,以盗寇在沿海劫掠商船为名,下令封闭广州城门,以防止盗寇入城。

    城门一关,外面的百姓进不来,里面的百姓出不去,百姓觉得买了盐引可能坏在手里,自然不会有人来买,甚至还有人想退货。

    唐寅握紧拳头:“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实在欺人太甚!”

    沈溪冷笑道:“我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本来就是衙门间的斗法,有何欺人太甚之说?来人啊,为本官备马,本官要亲自巡查广州城防及各城门守备情况!”

    你不是要利用手头上的权力关闭城门来阻断我卖盐引吗?

    那我就将计就计,利用我的权力巡查城门,等发觉盗寇之事系子虚乌有,我便有权力下令将城门打开。

    谁叫我督抚的权限本来就比你布政使司衙门大?剿灭盗寇是我这个督抚说了算,布政使司只是协同,帮我征调钱粮而已。

    沈溪带着官兵,骑马巡查城防,一路上簇拥者无数。

    这些天下来,沈溪在广州城中的威望高涨,此时他身上挂着伤,单手骑马而行,简直是伤痛中不忘百姓安危的典范。

    广州百姓都赶紧跪地称颂“青天大老爷”,以示对督抚大人的敬重。

    每到一座城门,沈溪都会登上城头查看城防情况,在确定并无盗寇之后,下令开启城门。

    巡检司的人非常为难,广州府衙和南海、番禺县衙说是得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命令关闭城门,但如今三省督抚大人亲临视察后下令开城门。

    到底该听哪边的?

    “大人在上,您老别为难小的这些微末差役,还请您跟府县衙门下令,小的只管听命行事。”

    一名巡检司从九品巡检脸色为难地看着沈溪。

    沈溪眯着眼道:“那就是本官说的话不好使咯?”

    巡检道:“并非不好使,是您……官太大,不该直接指使小的做事,您是大官,应该跟府、县的官下令……”

    在广州府,守城门的多是老油子,平日里过门税不知道被他们克扣下多少,背后有几级衙门为他们撑腰,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现在督抚在他们面前下令,都被敷衍搪塞,胆子之大可见一斑。

    沈溪心想,你真当我这个督抚是吃闲饭的啊?

    “来人,将城防人等皆都拿下。派人前往都指挥使司,抽调兵马,接手城防!”沈溪喝道。

    一句话,就把巡检司的人给吓着了。

    巡检司说是官兵,但其实质却是一群民壮,他们就算拥有兵器,在遇到战事时也只是作为辅助兵马来使用。

    而卫所兵就不同了,那是大明朝的正规军,双方的装备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驻军轻易不能进城,这是为了防止军队发生哗变,所以城中治安、守城等差事,通常都交给县衙、府衙以及巡检司这些衙门负责。

    “大人……”

    那名巡检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人按倒在地。

    就算巡检司的人平日嚣张跋扈,他们可不敢直接跟沈溪正面硬撼,若是伤了督抚大人,轻则被痛扁一顿,稍重的便是流放两千里,更甚者杀头抄家都有可能。

    李彻指望跟着沈溪剿匪立功,又期盼沈溪回朝后为他撑腰,眼下对沈溪那是有求必应。在李彻看来,沈溪越强势,证明这少年督抚越有本事,李彻早就对城门关口的税收觊觎良久,沈溪变相给了他鹊巢鸠占的机会。

    有督抚衙门下令,都指挥使司派兵,不到半个时辰,广州城各城门悉数换防。这会儿,沈溪让城门开就开,让关就关,没人再敢有丝毫意见。

    沈溪还没从城南最后一个换防的城门离开,广州知府孟成源的官轿已经停在城楼下方。

    关城门是布政使司所下命令,可具体执行的却是广州知府衙门,都指挥使司接管城防,布政使司作为同级衙门不便出面,便让广州知府孟成源来给沈溪施压。可沈溪连右布政使章元应都不给面子,更何况是区区广州知府?

    孟成源脑满肠肥,刚下轿还没等跟沈溪行礼,沈溪直接单手提缰,跨骑上马,侧目道:“孟知府早些回去,免得为本官喝斥!”

    孟成源一怔,心想:“见过上官嚣张跋扈的,却没见过如此目中无人的。招呼都不打一个,怎会如此傲慢无礼?你不过比我官高一品罢了!”

    孟成源见沈溪要走,赶紧提醒:“沈大人,城防之事本非都指挥使司统辖,您这是乱命,还请及时更正啊!”

    沈溪不解地问道:“分明是藩司说有盗匪临城,本官身为三省督抚,下令接管城防有何不对?莫不是孟知府想与本官一样,亲自领兵与海盗倭寇一战?”

    沈溪的确有接管城防的权限,孟成源作为地方知府无权过问,就算要提出抗议,也只能通过他的直属上级衙门,也就是布政使司。如今开城门的目的已经达到,沈溪不再理会孟成源,一摆手:“回衙!”

    布政使司不是有本事吗?

    城外没倭寇海盗都能说有就有,那你就跟这些匪寇暗中联络吧,让他们真的来攻城,那城门就会如你们所愿紧闭。

    但到那个时候,城中大小事务都将由督抚衙门接管。

    大明的基本策略,若遇战事,城中文官居长,武官佐之,而督抚已经算是文官在地方上最大的官了,地位远在藩台、臬台之上,更不要说知府、知州、知县了,一句话,真面临打仗,督抚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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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〇章 是时候出手了

    沈溪解决城防归属问题,除了为出城往盐场提盐的百姓开辟道路,也是为立威考虑。

    广州城的百姓一看,督抚亲自巡查城头,一声令下就把城防给接管了,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都不能干涉,这是多大的权威?

    督抚衙门卖出的盐引,又怎么可能能有问题?

    沈溪刚回到驿馆,城里的百姓蜂拥而至,城外的百姓也源源不断涌进城里,准备十户八户凑钱购买盐引。

    瞧这架势,一天下来可能要卖个三四千张盐引,如果盐场真的放盐,他可就要赔上老大一笔钱咯。

    沈溪赶紧让人出去宣布,一小引盐引的价格,被上调至二两八钱,将昨日督抚衙门填的二钱银子税费优惠给取消。

    在官本位下,督抚衙门就算把价格稍微调高百姓也无从怨怼,但银子不够的人还是得回去另行筹措,原来十户、二十户拼凑在一起买盐,如今可能还要再多凑几户人家才够。但就算涨价了,百姓们的热情仍旧不减,谁让这盐的价格比市价至少低了七成?

    因为督抚衙门低价卖盐引,使得广州城内的盐铺不得不将盐价下调,回到四十多文钱一斤但仍然无人问津。

    前院一片忙碌,沈溪则留在后堂看书,银箱一个个抬进来,摆放在一边,有临时雇请回来的帐房在核算账目,要仔细称量碎银子的重量,遇到成色不好的银子,则要刨去折色的部分……

    整个督抚衙门就像是一个钱号,各司其职,唯独沈溪这个霸道总裁是个闲人。

    城中开始卖盐引,而头天买到盐引的百姓则赶着骡车、驴车,或者是三五成群步行前往最近的兴盛场盐场。

    通常盐场为避免被盗匪劫掠,都尽量建在靠近城池的地方,明时广州城本就是番禺县的县治所在,而此时珠江出海口附近大片冲积平原尚未成型,站在广州城头望出去一片汪洋,出城不过六七里就是兴盛场盐场大门。

    百姓们蜂拥而至,盐场内外如临大敌,盐场内的灶户不明就里,以为是海盗杀来,吓得赶紧回家去抄家伙,准备自卫。

    盐场大门紧闭,守护盐场的兵丁拿出兵刃,在栅栏后面恐吓手无寸铁的百姓,四周的高墙上,弓弩手站了一排又一排,只等一声令下即射击。

    “无盐课提举司下令,任何人不得提盐!”

    盐场从刚开始就定下口风,遇到前来提盐的,一律不按照见盐引放盐的规定实施,而要抬出盐课提举司作为借口。

    作为盐场上级主管部门,如今盐课提举司已经被整锅端掉,群龙无首,盐场就有借口不对盐引负责。

    第一天来的百姓尚不多,听说盐场不让进,顿时急了,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督抚衙门买回的盐引,可不能砸在手上,于是赖在盐场外不走。

    后续过来提盐的百姓越来越多,到日落时,盐场外几条大路都挤满了人,一直蔓延到远处的树林,到处人头攒动。很多百姓都自带干粮,饿了就吃点儿垫肚子,然后在盐场外守着,即便晚上也不回城。

    没领到盐,回去可没法对街坊邻里交待,还不如留在盐场外,盐场何时放盐,他们什么时候冲进去领盐。

    盐场外人员虽多,但秩序井然,除了百姓守规矩之外,督抚衙门派了一个百户所的士兵过来维持秩序。

    这些士兵自打到督抚衙门任差就领了赏钱,都谨记督抚沈溪的交待,不能对百姓无礼。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兵,这些人没什么架子,跟百姓的关系还算融洽。

    这会儿盐场外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大的风波,但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广州知府、番禺知县几个衙门,可就乱成一锅粥了。

    沈溪不按常理出牌,来广州府不到一个月,就把临时督抚衙门办得有声有色,接连做了几件大事,奠定在城中如日中天的声望,如今都指挥使李彻对沈溪言听计从,导致其他衙门处于极大的被动。

    督抚衙门卖盐引,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利用权威不让士绅和盐商去碰盐引,督抚衙门就反其道而行,把盐引卖给老百姓,在官府中人看来,这些百姓都是刁民,跟他们没道理可讲,人数众多,一旦得不到盐随时会演变为一场民乱。

    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眼见事情失去控制,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求助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按察使司又非广东负责地方行政的衙门,不好出面。此事暂时不涉及刑狱,就算涉及刑狱,很可能会被督抚衙门那边来一句“涉及匪寇”,就把人给押走。

    这会儿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可惜广东左布政使周孟中死在任上,右布政使在经过南海县衙的事情之后名声大损,这会儿他几无跟沈溪抗衡的勇气,别人指望布政使司出来主持大局,而章元应则希望通过林廷选的威望出来号令各方。

    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暂时无决策之前,番禺县兴盛场盐场内外依然如临大敌。

    ……

    ……

    经过两天的盐引散卖,督抚衙门一共卖出去四千多小引盐引,看起来是被城中居民所买,其实有半数落在一些准备低买高卖的商贾手中。

    这些商贾并非那些财大气粗的大盐商,属于小商贩,他们更多地是在堵运气……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督抚衙门如今在与地方衙门的对局中逐渐扭转颓势,占据上风,若是手上的盐引最后能提出盐来,就等于是几倍的利润,即便提不出盐来,也可以通过私盐和官盐之间的转换,不会蚀本。

    两天卖四千多小引盐引,沈溪手头上有一万多贯钱,其中以碎银子和铜钱居多,大大小小的箱子摆满后堂,入夜之后清点核算工作尚未结束。

    唐寅眉飞色舞地说道:“沈中丞今日已售出四千多盐引,看来距离全数售出,不远矣。”

    沈溪没好气地说道:“伯虎兄难道忘了,从明日开始便不再散卖?”

    唐寅惊讶地问道:“卖的如此之好,为何不再散卖?就算时日耗费日久,总算也用不了两三月。”

    唐寅有一定智计,可他并未有太多经济头脑。

    这两天盐引之所以卖的这么好,是因为广州城的百姓对盐有直接需求,可一个广州城有多少人口?

    这十六万小引的盐引,是涵盖半个东南地区的盐引,广州城消化不下,别处的平民百姓不可能为了几引盐跋山涉水而来。

    若无大盐商兜底,沈溪手头上的盐引最多只能卖出去一两万引,剩下十四五万引卖不出去,事情还是要办砸。

    沈溪道:“回头再跟伯虎兄解释吧,总之明日开始,我们只接待大商贾,一次必须要进购一千盐引之上,否则免谈。”

    唐寅以为沈溪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刚卖出一些散货,就想做大买卖,但他无权干涉的决定,无奈地摇摇头,便出去继续帮忙清点盐引。

    沈溪简单对朱山交代两句,然后出了官驿后门,趁着夜色往惠娘和李衿处去,他已把城中的局势搞乱,下一步计划中,惠娘和李衿经营的商号该出场了。

    别人都不敢大单购买盐引,总需要有人出来挑头,他不会让惠娘和李衿直接出面,而是让她们以幕后东主的身份,遥控指挥别人出来购买盐引。

    到了二女居所,依然是李衿开的院门,见到沈溪受伤非常惊讶,沈溪没有声张,来到堂屋。正在厨房忙碌的惠娘听到沈溪来了,赶紧解下围裙,刚回到堂屋,见到沈溪脖子上挂着的受伤的左臂,顿时流下眼泪,哽咽道:“老爷,您这是……”

    看到惠娘的热泪,沈溪心中感觉就算是受伤也值得了,他总是想惠娘是为势所迫才委身于他,对他没什么感情,可女人的眼泪是最真实的。就好像李衿,虽然李衿也惊吓得花容惨淡,但她却没有流泪。

    “没事,只是装个样子给别人看。”

    沈溪笑着还特意扬了扬左臂,“还好受伤的是左手,不会影响太多事情。”随后,沈溪伸出右手,想将惠娘揽入怀中,惠娘稍微挣扎了一下,脱离他的掌控,然后搀扶沈溪坐下,问道:“老爷可是有事情安排?”

    “嗯。”

    沈溪点头,“明日督抚衙门便要开始大批出售盐引,有了今天的热销,明日盐商和士绅必定会紧盯着督抚衙门,我会卡好时间点,派人给你们信号,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耽误火候。必须要跟下面的人交待好。”

    惠娘点头,随即起身:“老爷,妾身找了几个人在身边帮忙,您看看是否合适!”

    她说着,起身来到门口,一招手,从隔壁厢房过来四名身穿男装的女子,这些女子长相只能算是清秀,身材普遍较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龄,与秀儿、小玉她们入门做丫头时的年岁相仿,不用说是惠娘在广州城刚买回到身边调|教的。

    惠娘道:“这几日妾身与衿儿对她们多有教导,以后出门办事,会由她们跟几位掌柜的协同,老爷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惠娘的意思,既然她和李衿作为沈溪的外宅,不但不能抛头露面,连见外面的男掌柜都要尽量避免,如此一来,那就找几个丫头来作为内外通气的传声筒,让她们把惠娘和李衿的意思传递出去,同时用她们来监督下面掌柜和伙计的一举一动。

    “也好。”

    沈溪点头,“总之要避忌一些,免得被官府追查到你们的下落。”

    如果玉娘和江栎唯已经离开闽粤地区,沈溪倒不用太过担心,惠娘和李衿算不上逃犯,但被识破行藏后问题很严重。

    可如今最让沈溪发愁的,是他并不知玉娘和江栎唯到闽粤来有何目的,为惠娘和李衿的安全着想,必须要二女尽可能保持低调。

    沈溪道:“事情便按照我之前对你们说的做吧。我有些累了。”

    到惠娘这里来,沈溪就是为了感受惠娘的关怀,这是一个粉丝拥有自己的偶像之后,所产生的迷恋,他每次过来,心里都会怀着一种憧憬,这是他与家中女眷在一起时不曾有过的特殊情感。

    惠娘明白沈溪的意思,但她还是将沈溪轻轻推开,道:“老爷,妾身身子有所不便……不若让衿儿服侍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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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身心俱疲,且让天子休息一下,今天暂时就这两章,明天恢复正常!(未完待续。)

第八六一章 矛盾结合体

    惠娘从来都是一个喜欢为了成全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傻女人,只有在沈溪考中状元,她跟沈家若即若离感觉到无助和彷徨时,她才真正为自己考虑过,可在委身给沈溪后,她又恢复了“本性”,居然想把沈溪往李衿怀里推。

    听到惠娘的话,李衿神态顿时变得扭捏起来,明显惠娘提前跟她提及此事,心里已有准备。

    沈溪对李衿的态度一直是明确的……二人间缺少感情基础,没有形成默契,他不怎么喜欢一个死板而被迫委曲求全的女人,他占有惠娘完全是因为爱慕,可对于李衿,他没有占有的**。

    沈溪抱了抱惠娘,笑道:“既然你身体不适,我过几日再来。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惠娘察觉到沈溪生气了,赶紧跪倒在地上,连李衿也跟着跪地磕头。惠娘诚惶诚恐道:“妾身安排的不妥,请老爷责罚。”

    李衿是聪明人,惠娘比她还聪明,就算惠娘以前有点儿愚笨,但经过这些年沈溪对她潜移默化的调|教,这会儿的惠娘无论是在人情世故,还是在生意头脑上,都不是平常女子所能企及。

    不然惠娘怎么能做得了汀州商会大当家?

    沈溪将惠娘搀扶起来,笑道:“毋庸多心,有些事现在谈为时尚早,以后再说吧。我要回衙所去……”

    沈溪起身欲走,惠娘却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惠娘感觉到,虽然沈溪出言安慰她,但若说沈溪心里没有一点儿疙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沈溪忍住没有发作而已。

    惠娘道:“老爷,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这就让丫头去备水,老爷进房,妾身收拾过就来。”

    沈溪面带疑问:“你不是……身体不适?”

    惠娘神情略带羞赧,道:“老爷连日劳累,妾身服侍您是应该的。”

    原来惠娘身体无恙,只是她善解人意,总是喜欢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沈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次惠娘成全的并非李衿而是他,因为惠娘主要是想跟他找个事业上可以完全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帮手,李衿显然是个最好的选择。

    事不关己时,沈溪或许会对惠娘带着几分生气,当有切身体会时他实在难以抗拒这傻女人的无私情怀。沈溪叹了口气:“你来安排。今晚我就留下来,不回去了……”

    惠娘毕竟不是小姑娘,一个女人到了一定年岁,尤其是在经历过狂风骤雨后,自然会变得温婉而多情,懂得如何去讨好男人。

    少女有少女的羞涩可人,而妇人则有妇人的独特风韵,沈溪深切体会到这一点,如果他身边尽是一群没开窍的小丫头等着他去疼惜和照顾,最后只会闹得心身俱疲,无以为继,进而对家庭充满恐惧。

    好在如今家里有谢韵儿为他主持家务,外面有惠娘来为他排忧解难,人生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

    ……

    一夜秋雨,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卧房内则是一片暖意融融。

    经过近一年的相处,惠娘已经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离开京城后,她的心结逐渐解开……京城既给她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但也是她的伤心之地。

    京城让她明白什么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那些打架的神仙面前,她不过是个无助的小人物,但若非落难,她也不会跟沈溪走到一起。

    更换身份后,一些心理上的包袱放了下来,如今生活平静,丈夫在外偶尔回来,有见识不凡的姐妹可以谈天说地,还可以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用经商来为丈夫赚钱。

    这些都是她想要的。

    她很清楚,如今平静的生活是沈溪赐予,从最初对沈溪抗拒,到慢慢接受,再到感恩回报,床第之间她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感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甚至不惜让沈溪把李衿收进房中,除了对朝夕相处的姐妹的一种馈赠,也是想让外宅有更多值得沈溪眷恋的地方,让沈溪能想着念着,不自觉地多过来。

    说到底,惠娘对自己没有太多自信。

    她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生怕眼前得到的平静生活,会因为自己年老色衰,以及沈溪的新鲜感过去而逐渐失去。

    女人要固宠,本来最好的方式是为男人生儿育女,惠娘也明白这一点,但她却不想为沈溪生儿育女,主要是有陆曦儿的感情牵绊在里面。

    她不想让女儿受到伤害,也不想让自己错得更离谱。

    但有些事却容不得她自己作出选择,因为她不过是个三十岁的女人,风华正茂,正是沈溪欣赏的年岁,脱去青涩,窈窕而多情。

    到了清晨,沈溪仍旧感受着温香满怀而不想起身,倒是惠娘老早便要起来,她可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就算昨夜并未休息好,她也要强撑着起来操持事业。

    昨天沈溪对她交待的事情非常重要,这是她委身沈溪后再一次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机会。

    同时今天要做的事,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一旦成功,她将不再只是沈溪养在外面的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人,而是要为沈溪创造财富的贤内助,这让她心理上的负罪感减轻许多。

    沈溪却一点儿都不想这么早让惠娘起来,难得这种秋雨过后稍显寒冷的早晨,他想多一点温存。

    惠娘刚把亵衣系好,就被沈溪一把撩开,惠娘推了他的手一下,道:“老爷,妾身该起来准备了。”

    “今天的事毋须操之过急,要准备也等我走之后再说吧。”

    沈溪霸道地将惠娘重新揽入怀中,看着那张让自己迷恋不已的明媚俏脸,心中有诸多的感慨,自初次见到惠娘,已经过去九年,用九年的时间去见证一段感情,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他很懂得珍惜,“陪我再躺一会儿。”

    惠娘被沈溪重新拽回被窝,心里有些着急,她是个不安于清闲的女人,在京城没有任何事情让她做时她都会没日没夜做绣活,非要证明自己能创造财富,现在外面天都亮了还跟沈溪躺在被窝里,这让她有很大的负罪感。

    在惠娘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亮就应该做事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下有些为难地说道:“老爷,妾身……”

    沈溪板起脸:“我不许你起来,这是命令,躺下!”

    一句话,就让惠娘连话都没有,老老实实地躺下来,重新被沈溪揽在怀中,等她闭上眼时,却感觉到一种安详。

    惠娘是这世间矛盾的结合体,有能力有见识有胆略,也会有小女人的心态,可她太过善良和正直,以至于有一定的自虐倾向,当沈溪拿出权势来威吓她时,她就会心安理得享受沈溪带给她的这种依靠感。

    当沈溪微微的鼾声传来时,她侧目看着这个让她纠结的小男人。

    人生只如初见,沈溪留给她最大的印象,是那个躲雨的稚子,当时她想的是……谁家的孩子如此乖巧聪慧?

    可在之后九年的相处中,她逐渐为沈溪的远见卓识折服,想得更多的是,难道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恩泽,是上天派来指引我的么?她无数次想过,若沈溪不是个少年,而是个成年人,自己是否应该委身下嫁以报恩情?

    每当她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心中的负罪感便涌现,只能去对菩萨像念经赎罪,她从不敢奢求会跟沈溪有什么。若非沈溪当官,舍命营救她并且主动占有她的话,就算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在对沈溪的感情上,她宁可由始至终都是被动的一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溪才醒来,当看到惠娘正望着自己出神时,沈溪知道惠娘又习惯性进入到“入定”的状态。

    在跟了他之后,惠娘走神的时候多了,而且经常一走神就是一刻钟乃至小半天,而走神的惠娘,除了傻,还有一点呆萌可爱。

    “惠儿,起来帮为夫穿衣。”沈溪说了一句。

    惠娘回过神来,等她意识到沈溪称呼的是“惠儿”时,神色马上又变得拘谨起来,但她还是乖乖起身,尽妻子的本分。

    沈溪没好气地说道:“也不怕挨冻,先自己穿好,免得着凉说为夫刻薄你。”

    惠娘“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先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这才过来帮一只手臂无法用力的沈溪穿衣。

    等二人从房间里出来,早饭已经备好,用瓷碗扣着,李衿恭敬立在一边,如同沈溪跟惠娘的贴身婢女。

    李衿的眼圈有些红,一看便知她昨晚哭过,想她都已经做好了委身的准备,最后却被沈溪无情拒绝,这让李衿对未来充满绝望。

    因为牵扯到行贿案,李家如今分崩离析,李衿也不知自己的亲族都在何处,她一个女人离开沈溪的庇护,只能沦为乞丐,或者是沦落风尘。

    惠娘看到李衿的模样,一阵心疼,坐在沈溪身边后,凑过头来,低声说道:“老爷,衿儿很乖巧的……”

    沈溪没回话,只是朝李衿一摆手:“坐下,一起用饭。”

    李衿颔首走过来,等她坐下来后,神色仍旧带着回避,连筷子都不敢拿。

    沈溪道:“好好帮你姐姐做事,此番生意做完,我会考虑纳你进门,给你,和你姐姐一个名分。”

    李衿闻言,赶紧起身,后退一步,跪倒在地,磕头道:“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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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二章 私盐也是盐(第二更)

    驿馆内,一大清早便开始准备当天大批卖盐引之事。

    一些从远地方闻讯赶来要买盐引的百姓,等到了地头却得知这边已经不卖了,聚拢在驿馆门前久久不肯离去。

    沈溪刚回来,朱起便上来禀报:“老爷,盐场昨天夜里依然没有开门,如今盐场外起码云集了三四千百姓,今日过去的人会更多……老爷,是否需要找人捣乱,趁机闹事?”

    沈溪断然摇头:“切不可闹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门,恐怕正巴望百姓闹事,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拿人,一旦演变成民变,主要罪责在我身上。今天暂且不理会此事,百姓要闹事,也要等到明日或者后天耐心告罄之时……让人小心盯着。”

    “是,老爷。”

    朱起领命后匆忙离去,之前的分工中,他今天主要负责城外盐场一片,马九则负责盐仓,唐寅留在驿馆内接待当日可能会到来大笔购买盐引的盐商。

    唐寅坐在空荡荡的官驿前堂饮茶,见沈溪身形出现在照壁前方,他也懒得起身行礼,只是嘴上打了个招呼:

    “沈中丞,这都日上三竿了,为何您这时才回来?马当家早晨过来说,昨日雨下得不小,盐仓内许多盐受潮,跟您请示如何应对。”

    沈溪略微思索,不由灿烂一笑,难道这场雨是老天爷下来帮他的?

    沈溪招呼亲卫进来,吩咐道:“去城外盐仓通知一声,若有受潮的盐包,一律拿出来放在空旷处,打开袋口,于日头下曝晒。另派官兵守护好,不得发生哄抢盐之事。”

    亲卫领命去了,唐寅有些惊讶地问道:“沈中丞这是想作出有盐的假象?”

    沈溪笑道:“本来就有盐,谈不上是假象,这次不过是因势利导晒晒盐而已。”

    唐寅撇撇嘴,心想这是把我当傻子?你早不晒晚不晒,偏偏大批卖盐引的时候晒,这是让那些盐商知道货栈里有大批盐存在。

    既然这些盐被督抚衙门查封,随时可以按照之前告示中说的,私盐变官盐。唐寅问道:“沈中丞不怕城外守在盐场外的百姓,蜂拥而至,到盐仓提盐?”

    沈溪道:“历来的规矩,提盐到盐场,只要督抚衙门不开此门路,谁会想到盐仓可以提盐?”

    唐寅琢磨了一下,是这么个道理!

    就算百姓知道盐仓有盐,也会想这是官府的盐,跟他们从盐场提盐是两码事。不过他还是带着几分担心:“就怕藩司从中作梗,引导百姓到港口,到时候盐仓可招架不住群情激涌的百姓。”

    沈溪一摆手:“伯虎兄提醒的是,盐仓确实需要多派人手盯着,那就劳烦伯虎兄走一趟吧。”

    唐寅一听霍然站起,怒视沈溪……今天他起这么早纯粹是为了等沈溪给他发工钱,可沈溪从外面回来只字不提,还要派他去盐仓这种辛苦的地方喝西北风。沈溪恍若未见,补充道:“伯虎兄可要盯紧了,若真有大批百姓前去提盐,记得把人轰走,本官有些疲累,先进去补一觉。”

    说完沈溪打了个哈欠,在唐寅怒目相向下往后院行去,唐寅郁闷不已。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这会儿就算给他机会走,他也不甘心:“欠我三十两银子还没给,凭什么让我走?我还想看看你到底怎么把这出戏给圆回来。”

    ……

    ……

    一上午,除了聚集在官驿外的百姓,没见到任何一名大商贾。

    驿馆前院很是冷清,跟之前两天门庭若市的境况形成鲜明对比。

    连沈溪自己都没到前面的院子去,督抚衙门只派了个帐房过去顶着,因为沈溪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人来。

    谁都没看懂沈溪走的这步棋,那些大盐商虽然想来跟沈溪谈购买盐引之事,但问题是布政使司那边下了死命令,谁来买盐引,不但提不出盐,以后也别想再做官盐买卖。

    盐商都望而却步。

    而以前一些没有门路而无法经营官盐买卖的商贾,又或者是广东地面上一些新崛起的商贾,这会儿虽然都蠢蠢欲动,但他们却担心这次买卖会赔得血本无归,所以持币观望。

    关键的一点,就是盐场不肯放盐。

    不止番禺县境内的兴盛场盐场,广东盐课提举司和海北盐课提举司下辖所有盐场如今都得到通知,布政使司衙门说不放盐,谁敢顶着干?

    而沈溪的督抚之位看似在布政使司之上,但到底沈溪是管官的,管不了地方行政,沈溪无法直接干预盐场运行,盐场也无须对督抚衙门负责。

    沈溪在后院优哉游哉地摆弄玉米和番薯幼苗,昨天一场雨对他来说可谓及时雨,雨后的试验田焕发勃勃生机,一夜间田垄里便绿油油一片,让沈溪看了非常欣慰。

    “老爷,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被你的亲兵带来了,说是要见你。”朱山走到田边瓮声瓮气说道。

    朱山这两天闷闷不乐,或许是沈溪说的话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见到沈溪时神态有些不自然,只是礼节上保持尊重。

    沈溪反应了一下“不男不女的家伙”会是谁,随后才想起应该是玉娘,玉娘被他拘押两天,这会儿估摸买通了看守官兵带来见他。

    没跟朱山说什么,沈溪直接来到前堂,刚一照面玉娘便气呼呼地瞪着他:“沈大人,您分明是出尔反尔!”

    沈溪笑着问道:“玉娘此话何解?你让本官放教坊司的人回去,本官照做了,怎么会埋怨本官出尔反尔?”

    玉娘本想说,你这放了人跟没放有什么区别?不过嘴上却劝解:“沈大人,有些话奴家早就想对您说,您如今在广州府的困局,非要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门和解才能解决……刘尚书曾言,切不可与地方交恶!”

    “那是刘尚书对你说的,对本官却没有此交待。”沈溪脸色转冷,“本官行督抚事,刘尚书执掌兵部,一在外,一在内,就算刘尚书面授机宜,本官也无须理会,更何况刘尚书只是让玉当家代为传话?”

    一时间玉娘无言以对。

    的确,刘大夏就算权力再大,而且沈溪这三省督抚也是他和谢迁等人联合举荐的,但并非沈溪直属上司,沈溪无须听命做事。

    沈溪这个督抚,行的是钦差事,直接向皇帝负责,而非六部衙门。

    玉娘道:“那沈大人准备如何解决出售盐引之事?盐场拒不放盐,除非沈大人派兵去叩开盐场,就算那时也不回有盐商来购买盐引,因为到盐场抢盐等同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以沈大人如今的身份,也不敢如此吧?”

    沈溪冷笑不已:“难道我需要盐,必须从盐场里提?”

    玉娘稍微一怔,仔细思索沈溪这番话的意思,半天不得要领,问道:“难道沈大人,莫非你能凭空变出盐来不成?”

    “本官不能凭空变出盐来,但手头上有城外盐仓内的几千引盐,或许能解一时燃眉之急。”沈溪道,“玉娘先回教坊司为好,待本官将盐引悉数出售后,自会到教坊司与玉娘把酒言欢!”

    玉娘脸色阴沉:“沈大人这是玩火**!”

    沈溪笑道:“随你怎么说……玉娘,我们不妨打一个赌,若本官可以将盐引尽数出售,将盐引课税本价都收取上来,便算本官赢,若不然,便是你赢,听凭对方处置,可好?”

    玉娘用诧异的神色打量沈溪:“奴家可没资格处置沈大人,倒是奴家现在为砧板之鱼,任人宰割。”

    你是躺在砧板上,但我杀又杀不得,你有什么事还不告诉我,尽抬出刘大夏这些大官来恶心我,这算什么任人宰割的鱼?

    “那就是玉娘不敢打赌了?”沈溪回过身,冷笑道。

    “沈大人既要赌,那奴家不得不遵从。只是若奴家侥幸赢了,奴家不敢对沈大人如何,只希望沈大人能不再为难奴家和广州教坊司中人。”玉娘道。

    沈溪点头:“合情合理,本官同意了。来人,送人回教坊司!”

    玉娘这才想到,自己答应赌注,就等于说在事情有结果之前甘愿被沈溪软禁,相当于又落进沈溪的圈套中。

    沈溪说能把盐引出售完毕,可没规定时间,到年底或者是来年都有可能,官字两个口,这两个口都长在沈溪身上。

    玉娘被送走后,唐寅从门口显现身形,问道:“沈中丞真要跟这女人打赌?”

    因为玉娘之前在沈溪面前自称“奴家”,沈溪也直接称呼她为“玉娘”,这让躲在门后面偷听的唐寅认清楚玉娘原来是女儿身。

    沈溪道:“必赢的赌局,为何不赌?伯虎兄不是去城外盐仓么,怎还在此?”

    唐寅没好气地说道:“在下去了一趟,刚赶回来……那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会发生抢盐事件,只是我看过了,这盐仓内的存盐不多,尚且不足以供给前两日购买盐引的普通百姓,若有盐商大批购买盐引,如何能供给?”

    沈溪反问:“难道这广东地面上,除了城外的盐仓,还有广东盐课提举司和海北盐课提举司下辖的盐场,别处就没有盐卖咯?”

    唐寅哭笑不得:“听沈中丞的意思,莫非要把那些盐铺、百姓家中的盐全抢来不成?刚才那女人也说过了,不把盐场大门叩开,就别想提到盐!即便将广州城里家家户户的盐都汇聚一起,也没多少。”

    沈溪道:“伯虎兄忽略了一些人,也忽略了这世道上一个行当,那就是私盐和行私盐的商贩,他们手上的盐,或许比官盐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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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三章 以茶换盐(第三更)

    大明私盐和私茶泛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正因为朝廷垄断了这两种行业,征收高昂的税赋,使得盐和茶的价格都超出了一般百姓的承受能力,茶因为广泛种植,同时还有许多种树叶可以作为替代品,情况还要好许多,但盐只有特定的地方出产,大明朝又实行禁海的政策,使得百姓只能将吃盐的希望寄托在私盐贩子身上。

    大明朝的私盐质量参次不齐,质量好的甚至比官盐还要精细,差的则参杂大量沙子,私盐的价格也从一斤二十文到四十文不等。

    虽然买卖私盐是犯法的,但大明的法律是法不责众,有些地区山高水远,百姓祖祖辈辈吃的都是私盐,部分地区的私盐甚至比官盐的价格还要高。

    听到沈溪说及私盐和私盐贩子,唐寅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沈中丞不会是想让贩卖私盐的人来购买盐引,将他们手里的私盐转化成官盐?”

    沈溪笑道:“难道不行吗?”

    唐寅吓得浑身一哆嗦:“这可不是开玩笑,沈中丞可要想清楚。百姓拿了盐引提不到盐而去煮盐,属于情非得已之策,但若直接将私盐合法化……朝廷恐怕不会放过沈中丞。”

    沈溪点头道:“伯虎兄所言极是。自从这盐课厘定以来,买卖私盐都是重罪,千百年的规矩,本官无从打破。此番本官的目的并非是将私盐转正,而只是想让布政使司和盐场的人知道,除了盐场的盐外,本官还能从别处调运大批海盐过来,而私盐只是其中一条门路!”

    以唐寅的智计,这番话他乍听之下非常稀奇,需要仔细琢磨才行。

    沈溪既提出私盐的存在,又说不打算从私盐上入手,说白了,问题的关键是要迫使盐场放盐。

    唐寅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料想不过是做出一些假象,让布政使司的人以为,沈溪有办法从别处调运大批盐过来,不得不放盐。

    唐寅心想:“你也太想当然了,藩司、臬司、府衙、县衙、盐场等各衙门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你以为轻易能欺瞒得了他们?”

    虽然感觉沈溪太自负,可唐寅心里没底,因为沈溪在广州府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做的事太有针对性,而且每一步走得都很扎实,他心想,沈溪是否真有妙招让地方衙门的人信以为真?

    ……

    ……

    过了中午,依然没大盐商到督抚衙门购买盐引,不过这会儿城里突然传来一个轰动的消息。

    佛郎机人进城了。

    佛郎机人到广州港后,做事低调,除了贩售香料、药材、珠宝玉器外,主要是购买大明的瓷器和绸缎,听说他们想购进大批量的茶叶,但大明的茶叶需要茶引,市舶司的茶叶不多,价格比原产地高了一到两倍,佛郎机人很不满意。

    这次佛郎机人进城,让一些有头脑的商人嗅出商机,佛郎机人应该是要大批购买茶叶,那手头上有茶引和大批私茶的商人就能大赚特赚。

    跟上次佛郎机人进城一样,佛郎机人认准大明管事的政府机构不是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而是督抚衙门。

    佛郎机人队列整齐,提着佩刀,来到充作临时督抚衙门的官驿,进去后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从佛郎机人兴奋的表情来看,这次商谈似乎卓有成效,但具体商谈什么却无从得知。

    佛郎机人离开广州城后,连买回来的瓷器和丝绸都不带,直接开船走了,让城中的商贾和百姓匪夷所思。

    佛郎机人这是疯了吗?就算跟督抚衙门没谈拢生意,至少也应该把买到手的东西带走啊。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布政使司衙门内,右布政使章元应从广州市舶司那边得到一个消息,因为这消息太过震撼,他不得不马上让人准备官轿,前往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去找林廷选商议。

    等林廷选得知消息后,半晌后才回过神:“佛郎机人跟督抚衙门提出大批量购进大明茶叶,督抚沈溪则跟佛郎机人提出,不接受买卖,让佛郎机人以海盐来交换茶叶。”

    消息的来源有两个渠道,一是布政使司安排在驿馆中的细作,驿馆毕竟置于府、县衙门管辖之下,驿丞等人会把得到的消息不定期传出来;第二个消息来源,则是广州市舶司的翻译,沈溪与阿尔梅达的对话,翻译都给誊录了下来。

    章元应和林廷选赶紧召集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官员一起商讨此事,其实主要目的是为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还有沈溪做这件事的法理依据。

    照理说,督抚衙门无权过问盐引,也无权过问茶引。

    商议刚开始,林廷选便问:“这佛郎机人,从何处得来大批海盐?”

    一个问题,就把在场的人给难住了。

    虽然大明跟佛郎机人打了一场仗,做成两次大型贸易,但大明朝人对佛郎机人非常陌生,甚至在场的官员都说不出这些佛郎机人是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

    佛郎机国距离大明朝多远、生产何种商品、多少人口等等问题,别说是广东地方官员了,就是整个大明朝,除了沈溪外别人对此都一无所知。

    章元应黑着脸道:“听闻佛郎机国距离大明有数万里之遥。这多半是沈溪小儿与佛郎机人相互勾连,一同设计出来的阴谋诡计!”

    在场很多人都点头附和。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谁都清楚督抚沈溪是个玩阴谋诡计的好手,连广东盐课提举司都着了道,被沈溪一网打尽。

    现在沈溪无缘无故跟佛郎机人会见,事情太过凑巧,多半又是沈溪放出的烟雾,目的是让地方衙门和盐场相信沈溪能从佛郎机人那里弄到大批海盐。

    林廷选思虑再三,又问道:“就算佛郎机人有大批海盐,如何运来?就算运抵,那也是私盐,要买卖是要经过市舶司,督抚衙门并无茶引,凭何与佛郎机人以茶叶交换盐引?”

    一番话后,附和的人更多。

    督抚衙门本来就没有与佛郎机人做生意的资格,现在居然要用朝廷专营的茶叶,去跟佛郎机人交换同为朝廷专营的海盐。

    沈溪做的事双重不合法,地方衙门可以立时向朝廷参劾。

    这时,一名三十多岁、长相儒雅的男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从他所在的偏僻角落站了起来,说道:“诸位大人,在下有一点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章元应和林廷选都打量这男子,此人名叫夏宽,字廷苏,并无功名在身,平日里好穿青衫,被人称之为“青衫先生”,他弟子中有不少考中秀才和举人,唯独自己名不见经传。

    章元应到广东为右布政使,为了积累名气,遍访名士,最后邀请夏宽到布政使司担任幕僚。

    夏宽平日不怎么说话,但偶尔发表的意见让章元应很欣赏,所以章元应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喜欢把夏宽请来代为参详。

    章元应点头,面露赞许之色:“廷苏,你说便是。”

    夏宽先恭敬给在场的官员依次行礼,这才站直身体,主要是因为他无官无品,别人坐着,而只能站起来说话,以示恭敬。行完礼,夏宽道:“在下以为,佛郎机人有盐,而督抚衙门与佛郎机人以茶换盐,合乎朝廷法度!”

    “你再说一遍!”

    章元应听夏宽跟他和林廷选唱反调,马上翻脸。

    夏宽满脸都是为难之色:“章大人,就算在下再重复一遍,也是一样。”

    章元应比夏宽年长,又身为一省布政使,位高权重,正要出口喝斥这狂悖之言,却被林廷选拉住,林廷选急切地问道:“你且说,为何?”

    夏宽此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几位大人,据在下所知,三省督抚沈溪沈大人离京前,曾与陛下面谈,且沈大人身负与佛郎机人通商之使命,茶、盐于大明境内贩售必须要有茶引和盐引,可与佛郎机人互商,则没有明文规定。这也是之前朝廷与佛郎机人商定贸易细节时,所提到的。”

    一番话,说得合乎情理,在场的人却满腹怀疑。

    沈溪跟皇帝面谈,这事确实从沈溪口中听说过,但没人相信是真的。

    至于沈溪身负与佛郎机人经商的权限,这个倒是在场官员人尽皆知,为此朝廷还下公文给地方,不允许干涉沈溪与佛郎机人来往,但其实主要目的是方便沈溪与佛郎机人交换粮食作物。

    大明跟佛郎机人的贸易条款,大概内容就是两国互通有无,允许做生意,但需要经过市舶司,不能私下买卖。但问题是两国签订的贸易条款在礼部衙门搁着,下面的人没机会见到,怎知道有没有买卖盐、茶需要盐引茶引的细节?

    林廷选面露狐疑之色,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佛郎机人有盐?”

    夏宽迟疑再三,似乎不太想说,但被所有人看着,又不能打马虎眼,只能恭谨回道:“在下听闻,佛郎机人占据满剌加后,后来相继在真腊、占城、暹罗、渤泥、吕宋等地沿海开辟殖民点。南洋之地,一向是海盐产地,之前曾有南洋商船夹带私盐入港,几位大人应该有印象吧?”

    夏宽所说“南洋”,包括后世东南亚各地。

    佛郎机人占据马六甲海峡后,为了确保航线安全,北上大明沿途开辟垦殖点是题中应有之义。而恰恰南洋岛屿众多,随便占块地方,然后用刀枪即可强迫那些没开化的土著煮盐,可以说盐是最容易得到的商品。

    只是大明不允许与外国买卖茶、盐等朝廷专营货物,南洋的海盐才没有大批贩运到大明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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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四章 告辞(第一更)

    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很多人都在考虑夏宽的话,若真如夏宽所言,那沈溪确实可以从佛郎机人那里得到海盐,而且还不用根据与大明内部贩卖茶叶和盐需要盐引的制度,想跟佛郎机人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林廷选是聪明人,他最初也很担心,但随即笑道:“诸位不必担忧,就算南洋有大批海盐,我等也毋须担心。拿盐引到盐场提盐,与跟佛郎机人买盐不同,督抚衙门可没那么多银子。”

    在场的官员一听,马上脸色好转,纷纷点头应是。

    仔细一想,可不是么,督抚衙门现在不是跟佛郎机人伸手拿盐,而是去买盐,需要成本,督抚衙门就算卖了盐引,所得银钱也要上缴朝廷,拿什么来跟佛郎机人买盐?

    章元应畅快地笑道:“林臬台说的是,沈溪小儿从何得来银子买盐?哈哈,到头来他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旁边有人帮腔:“藩台大人和臬台大人说的极是,那姓沈的本来就为筹措军饷的事发愁。他没钱,拿什么买盐?”

    这时夏宽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诸位大人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若督抚衙门与佛郎机人以茶换盐,连买茶引的钱都省下来了,如此一来,与佛郎机人贸易赚取的差价,恐怕是几倍的利润啊……”

    章元应和林廷选等人,瞬间面如土色。

    他们只是想到沈溪需要花钱去跟佛郎机人买盐,却没想过沈溪可以不用茶引,就可以把茶商的茶叶贩卖给佛郎机人,可能一斤不过二十文左右的粗茶,就能从佛郎机人那里换取几十斤上百斤的海盐,而一斤海盐至少可以卖三十文,这就是对外贸易的巨额利润。

    “砰!”

    章元应恼羞成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让在场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章元应紧绷着脸说道:“想跟佛郎机人以茶换盐,也要先问问我们藩司衙门是否同意,看看哪家茶商和盐商敢去督抚衙门卖茶买盐引!”

    林廷选释然:“还好地方茶商和盐商都在藩司和臬司控制之列,只要让人把话传下去,谁人造次便将其茶叶和官盐查扣,杀一儆百!”

    这次所有人没有急着高兴,全都侧头看向夏宽,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夏宽这会儿无奈摇头,他发觉眼前这些精明世故的老狐狸,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搞政治倾轧是一把好手,但在跟沈溪的这场较量中,他们几乎和傻子无异!

    夏宽拱手行礼,正色道:“敢问几位大人,佛郎机人若不将盐运送到广州,而是送到福州、泉州当如何?督抚衙门提调的是闽地、江赣和浙南茶商手中的茶叶,几位大人如何利用广东布政使司衙门的影响力,阻止督抚衙门与佛郎机人交易?”

    章元应和林廷选,别说是吱声,连屁都没了。

    在以前,广东、广西、湘南地区提盐必须要从广东、海北盐课提举司所辖盐场提取,布政使司衙门不允许盐场放盐,沈溪空有盐引只能望盐兴叹。

    可现在情况却不同,督抚衙门决定直接跟佛郎机人以茶换盐,那他还用留在广东的一亩三分地?

    直接去福建的福州或者泉州港,那里也是大明对外贸易口岸,甚至去别的海港城市都可以,只要沈溪手上拥有朝廷赋予的跟佛郎机人的贸易权,就算港口不开放,沈溪也能让其开放。

    沈溪人都不在广东了,你怎么用权力威胁地方商贾?

    沈溪把生意交给别的地方的商贾,广东的盐商和茶商都跟着布政使司衙门喝西北风,除非你能把大明所有商贩都威胁到,不许他们跟沈溪交易!

    更加要命的是,沈溪没从盐场提盐,盐场没有盐引跟朝廷申报来年盐场补给,灶户一年努力打了水漂,肯定会闹事。

    制盐毕竟需要人力成本。

    沈溪所做这一切,都是利用他手头上的合法手段,通过跟佛郎机人贸易的权限,在不需要茶引的前提下,卖出茶叶获得海盐,赚取巨额差价,如此一来剿匪的军费就有了。

    在场的官员和幕僚,包括右布政使章元应和按察使林廷选,皆都鸦雀无声。

    此事办砸的后果,不但地方财政要亏上一大笔,同时也无法对盐场和支持布政使司衙门的本地士绅商贾交待,更加要命的是,回头朝廷一定会追究责任,他们中大多数很可能会被罢官免职。

    夏宽自知说出这些话来,已经为在场之人不容,为了避免自己成为被迁怒的对象,早走为上策。

    夏宽起身行礼:“诸位大人,在下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想来沈督抚之所以留在广州府多日,是要暗中与佛郎机人洽谈以茶换盐的细节,如今事情既然定了下来,不日就将动身前往福州。若要挽留,似乎……还来得及。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这些话,夏宽无奈摇摇头,站起身来从侧门退出厅堂。

    夏宽倒是走了,在场的官员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摆在章元应和林廷选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挽留沈溪。或者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跟沈溪火拼,但沈溪如今拥有都指挥使李彻的无条件支持,拿手头上的衙差去跟沈溪的亲兵拼命,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

    ……

    而此时驿馆内,沈溪心情大好,朝刚领了三十两俸禄高兴得昏了头的唐寅一摆手,道:“伯虎兄还愣着干什么?回客栈收拾行李,今天我们出城北上,往福州去!”

    唐寅这时才回过神来,诧异地问道:“沈中丞,您这是上演哪出?这盐引的事尚未得到解决,我们怎么往福州去?莫不是盐引都留给藩司衙门?”

    沈溪道:“谁说的,这不刚跟佛郎机人商量好,让他们把盐运到福州,我们再从那边把茶叶和瓷器卖给他们。城外提盐的百姓,只管让他们回城,到盐仓内提取盐,若有不足的,等从福州城调运盐过来,让百姓再提取就是了。”

    唐寅张了张嘴,终于意识到在广州府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管他娘的广东布政使司,去他娘的盐场,老子不跟你们玩了,后会无期呐。

    唐寅眉开眼笑:“还是大人英明,在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好,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大才子就是大才子,比布政使司那些老顽固想事情要快得多,沈溪大致一说,他就明白其中的关键,眼下只要跟着沈溪到福州城去,安安心心领未来几个月的俸禄就行了,督抚衙门马上会成为闽粤桂三省最有钱的衙门,而沈溪手头上又没多少人,那他唐寅以后就是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往内院去了,让谢韵儿等女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去福州。

    这边沈溪和唐寅刚离开大堂,官驿驿丞丁铉从门帘后面匆忙到了侧院,赶紧叫来人叮嘱两句,让其火速去布政使司衙门通风报信。

    沈溪这头已经把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连盐引和之前贩卖盐引所得的银钱也都收拾妥当,正准备装车上路,就见朱起匆忙过来道:

    “老爷,跟你预料的一样,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官轿都来了,这会儿章藩台和林臬台正在前堂恭候。”

    沈溪在朱起耳边小声叮嘱:“派几个人,去将青衫先生和他的家眷接到安全的地方。”

    朱起点头:“是,老爷。”

    等一切交待好,沈溪才一脸傲慢地来到正堂,章元应和林廷选以及一众官员少了之前的傲慢,皆起身相迎:“沈中丞,给您请安了。”

    沈溪嘴角露出个冷笑:“哟呵,这是什么风,竟将诸位吹到我这小衙门来了?”

    章元应陪笑:“督抚大人言笑了,您是三省督抚,自然也是我们广东的父母官,你的衙门是这广东地面最大的衙门,我等前来拜访是应该的。”

    沈溪就好像听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诸位真是让本官受宠若惊呐!本官先谢过诸位的好意,来到广州府已经有一段时间,叨扰之处还望见谅,以后再见面时,应该是本官领兵前来平息地方盗寇……今日本官就将动身北上,就不劳烦各位了,告辞告辞!”

    “别,沈大人……您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章元应这会儿简直要把沈溪当成爷爷供着了,赶紧拉住沈溪的手臂,一脸情真意切地说道,“您这要是走了,朝廷一定以为地方有所怠慢,何况您的盐引之事……不也还没着落吗?”

    “下官跟地方士绅和盐商说了,他们很愿意为沈大人分忧,这不……人都在外面候着了,一引盐十四文……哦不对,是二十文。毕竟还要给沈大人留部分作为军饷之用。”

    沈溪脸色一变:“听章藩台的意思,本官是要将盐引加价出售咯?那岂不是让本官知法犯法?林臬台,《大明律》中,对于加价出售盐引的罪过,是如何界定的?”

    林廷选非常郁闷,这种时候又用得着我了,你背《大明律》比我还熟,怎么不自己说?

    林廷选道:“回沈中丞,《大明律·户律》所载,凡客商买盐引勘合,中途增价转卖,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监临官员者,侵夺民利,革职,杖一百,徒三年!”

    沈溪点头道:“章藩台听到了,你这是想让本官知法犯法啊!”

    章元应苦着脸道:“那大人,就直接十四文出盐引如何?外面士绅商贾可都等着呢。”

    沈溪满脸笑容如沐春风,道:“本官正有此意,不过在诸位到来之前,本官已将盐引悉数售出,诸位下次请早。哦不对,下次诸位请到广东盐课提举司商议买卖盐引之事,本官只负责这这一季的盐引。恕不远送,本官这就要走了,告辞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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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天子同时还是一个军事作者,犹记《铁骨》军魂,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大吼一声:九一八,勿忘国耻!(未完待续。)

第八六五章 网开一面(第二更)

    沈溪执意要走,令章元应和林廷选心头无比恼火,关于沈溪所言把盐引已经悉数卖出之事,他们只字不信。

    督抚衙门被他们严密监控,驿馆里也有自己人,里面发生什么事他们一清二楚,今天何曾有人来买过大单盐引?

    沈溪明显是要把盐引带去福州城,再在福州城发售,到那个时候,经营广东之地海盐生意的就不再以粤地的盐商为主,而是之前早就想加入到广东盐引买卖中的江赣、浙地、闽地的商贾。

    章元应和林廷选对视一眼,最后由林廷选上前说道:“沈中丞,广东地方尚且有许多事务等您处置,不妨等处置结束之后再行离去。”

    沈溪笑道:“督抚衙门并不能管辖地方具体政务,本官职责在于剿灭沿海匪寇,如今盐引已售出,本官要从三省沿海之地募集兵马筹备平寇事宜,广东地方事务可就要劳烦诸位多多费心了。”

    章元应有些恼火道:“沈督抚既说盐引已售出,为何不见盐商到盐场提盐?”

    沈溪怔了怔,道:“章藩台应该问的不是本官,而是盐场和买盐引的商贾。”

    “百姓买盐,到如今盐场尚且未放盐,本官想来,就算是盐商买了盐引回去,也不会到广东盐课提举司和海北盐课提举司下辖各处盐场提盐。至于盐商将盐引买回去是准备囤积,又或者是去别处提盐,本官不想多过问。”

    沈溪摆明有恃无恐,就是不跟章元应和林廷选商量。

    你们压着盐场的盐不放,现在知道我有盐了,马上来跟我讲和,那我这么多日子的辛苦酬劳,谁来给报销?

    林廷选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沈中丞,这广东盐课提举司和海北盐课提举司的盐引,所提只能是广东地面盐场的盐,这是定规,如何能提领别处的盐?”

    沈溪冷冷一笑:“林臬台既要如此说,那本官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头两年,有盐商以长芦都转运盐使司旧盐引十七万引免追盐课,每引纳补税银五分,从各盐场提余盐,陛下恩准。”

    “此制度一开,两淮、河东等各处盐场皆都仿效。别处可以,本官为何不能用广东盐课提举司的盐引,去提福建、浙江等地盐场的余盐?”

    “你!”

    林廷选瞪着沈溪,这会儿他已是怒火攻心。

    沈溪说的事,在弘治十三年发生。

    有不法盐商,通过与寿宁侯张鹤龄勾结,提出用长芦的十七万旧引提各盐场的“余盐”,所谓“余盐”,就是在每年各盐场盐引配额的“正盐”之外的部分。张鹤龄跟弘治皇帝奏报后,弘治皇帝欣然采纳,朝廷从这笔生意中赚取了六万余两银子。

    从那之后,旧盐引配额提“余盐”的制度便大开,因国库缺钱,弘治皇帝默许了这种破坏盐法制度方式的存在,朝中不少人对此颇有非议,但这些正直之臣以言官居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下面非议再多,此例在有皇帝默许的情况下从未中断。

    此事在《孝宗实录》中多次提及,后世对此也有诸多争议。就当时而言,连户部尚书佀钟等人俱都联名反对,但无可否认,这是化解大明朝国库紧张的一种便宜之策,弘治皇帝在这点上并非是偏听听信外戚张氏兄弟等奸臣建议,只是用了一个非正常手段为国库积攒银子。

    而这条不成文的陋习,却为沈溪用广东盐引提别处盐场的余盐,甚至是跟佛郎机人买大批海盐创造了政策依据。

    就算广东地方将此事告上朝廷,弘治皇帝照样不会理睬,因为这条制度本身就是弘治皇帝自己定下的,不会扇自己的脸。

    沈溪脸色转而变得阴冷,拱手道:“诸位,本官虽然暂时兼盐课提举的差事,负责买卖今年的盐引,但既然今年广东盐场受灾严重,提不出盐来,本官也不勉强。本官会酌情考虑从福建和浙江等地提余盐,待提出余盐后,每大引盐贴补四钱银子的课税,如数返还与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其余之数尽皆上缴朝廷。诸位,请回吧!”

    “沈大人不可啊!”

    “沈大人,您可不能罔顾我们广东各大盐场的利益啊!”

    “沈大人请三思!”

    驿馆大堂内顿起喧哗之声。

    沈溪这一走,等于是断了广东两大盐课提举司下辖数十个盐场、十余万盐工一年的生计,地方官府可补不上这么大的亏空。到头来,广东各级衙门都要因此遭难,别说是俸禄发不出来,连官位都会不保。

    所以,这会儿几乎每个官员,都一脸急切地涌了上来,纷纷劝说沈溪留下。

    章元应和林廷选就算之前再嚣张,这会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依然无可奈何。本以为沈溪不过是个十几岁胎毛都未褪尽的小后生,不足为惧,谁知道却被沈溪耍得团团转。

    形势变化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突然杀出一群有便宜通商权的佛郎机人,而佛郎机人在南洋有自己的盐场,能拿出盐来跟大明做茶叶交易。

    就算无佛郎机人,沈溪也可以援引旧例,用广东的盐引去别处盐场提取余盐,令广东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州府县衙以及盐场的如意算盘落空。

    沈溪正要回后堂,被章元应给拦了下来,沈溪怒喝:“章藩台这是作什么?难道要强留本官?”

    章元应看到周围都是佩刀的士兵,知道这会儿沈溪已经控制住了兵权,跟沈溪动粗那是自取其辱。他赶紧摇头解释:“沈督抚,您说已将盐引卖与他人,却不知是卖与何人,让外面的士绅和商贾,高价买回来,总该可以吧?”

    说了半天,总算回到正题上来。

    沈溪冷声道:“之前林臬台不是曾说了,这《大明律》清清楚楚列明,盐引加价出售,可是要被问罪的。”

    章元应道:“要问罪,那也是商贾的事情,沈督抚已将盐引卖与商贾,此事与您无关!”

    沈溪斜眼瞥了章元应一眼,神情略带不屑,好似在说,你说无关就无关?我把盐引卖出去,却害人家挨板子,那以后谁还敢从我这儿买盐引?

    一旁的林廷选赶紧道:“此事乃事急从权,衙门不会追究……”

    “不可!”

    沈溪直接抬手阻止林廷选说下去,道,“本官绝不能做知法犯法之事,明知有罪而不究,那本官岂不成罔顾法度的宵小之辈?”

    说到这里,在场的官员面色都有些难堪,沈溪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林廷选道:“沈中丞或可将盐引赎回,重新买卖,或者……让地方士绅商贾找买盐引的商贾商议,平价出售。”

    沈溪又不屑地打量林廷选一眼,你们怎么尽想好事啊,我辛辛苦苦卖出去,赎回来平价卖给你们,我吃饱了撑着?

    人家买了我的盐引,我会告诉你们他是谁,再让你们去用胁迫的方式,威胁人家把盐引平价卖给你们?

    沈溪续道:“本官既已将盐引售出,概不退换与加价。本官倒是有一策,若以其往盐场提盐,再将盐转卖……却不知是否合乎大明律?”

    沈溪说完,打量林廷选,有询问的意思。

    我已经把盐引卖出去,不会加价卖给地方的盐商,但可以先让买盐引的商贾去盐场提盐,再把盐连同盐场返还的勘合凭证一起加价转卖,如此一来卖的就不是盐引,而是盐本身。

    你林廷选不是精通《大明律》吗,你倒是说说这样合不合法?

    所有人都看着林廷选,林廷选黑着脸道:“既已提盐,盐本为商货,可由商贾自行转卖,此举自然合法!”

    这会儿就算不合法,林廷选也要说合法。

    如果不把沈溪手头上的盐引给买回去,那广东未来一年可就要闹大乱子。

    这盐可是地方衙门和百姓的命门,盐路一出问题,那各行各业都会出问题,广东盐场生产的盐卖不出来,拿不到朝廷补给,广东百姓吃不上盐,盐价说不定一斤价格能破百文,百姓非闹民变不可。

    沈溪迟疑道:“既合乎《大明律》,那盐场内……是否会供盐不足?”

    林廷选刚要说话,章元应抢白道:“就算不足,也会补足,绝不会有一斤盐的缺额。”

    “唉!”

    沈溪未置可否,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众目睽睽下转身到正座上坐了下来,像是在思考问题。

    在场的官员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们猜出沈溪正在盘算到底是留在广东提盐,还是去福州跟佛郎机人做盐换茶的生意。

    照理说广东地方上给沈溪制造这么多麻烦,沈溪宁愿走也不会留下,但去福州毕竟山长水远,还要冒佛郎机人反悔等无谓的风险,沈溪或许会“网开一面”留在广州府。

    思索再三之后,沈溪才叹息道:“既如此,那便定下了。不过盐场是否先把百姓的盐给放了?”

    “当然。”

    章元应道,“盐场之前已跟藩司奏禀过,如今盐场内的货仓均已开启,就等百姓提盐。来人啊,快去番禺的兴盛场盐场传令,立刻放盐给持盐引的百姓!其余各大盐场也遵令而行!”

    这话一放出去,驿馆外面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欢呼。

    这会儿很多没提到盐的广州百姓都回城在驿馆外等候消息,听说能提盐,那就是说各大官署间的斗法已经结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用十几文的价钱去盐场提盐,这些盐足够一家人吃上几个月,甚至是一年。

    沈溪道:“本官会让商贾亲自往盐场提盐,车马方面……”

    章元应赶紧补充:“车马自会有地方士绅和商贾筹备,只管让持盐引的人过去提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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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六章 皮扒两层(第三更)

    对布政使司衙门来说,这完全是城下之盟。

    连车马都是让盐商自行筹备,也就是说,提盐的人只需要带着盐引进盐场,让人把盐装好,运出来就可以把盐给卖掉。

    一个转手的事情,就能赚几成的利润。

    甚至连价格都没商量,意思是沈溪想定价多少都行,反正盐引的价格会被摊派到最后盐价中,由普通百姓来买账。

    “好!”

    沈溪满意点头,“本官本已准备动身北上,既如此且回去把行李重新收拾过再说……至于召集兵马平寇之事,就从广州府开始。诸位同僚,请回吧。”

    不用沈溪下逐客令,章元应等人片刻都不想多停留,不过这会儿沈溪只是口头上答应,他们仍旧需要客客气气免得沈溪反悔。

    人走了,官驿大堂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唐寅进屋来埋怨道:“沈中丞,既然我们已有佛郎机人提供大批量的海盐,为何还要跟这群龌龊官员同流合污?去福州城不比留在此处好太多?”

    沈溪打量唐寅一眼,问道:“福州真的比广州安全吗?”

    唐寅被问住了。

    福州城看起来尽在掌控之中,可那曾是尚应魁和訾倩的地头,肯定还有他们的余党存在,而福建都指挥使常岚,并不像广东都指挥使李彻这样对沈溪言听计从。

    留在广州府,只是跟文官斗,这些文官阴谋手段再多,但无兵权在手,不会动粗,可到了福州城,连出门都要小心被袭击。

    唐寅嘴硬道:“那去泉州,或者是别处,都可以啊!”

    “或许吧。”

    沈溪往角落方向瞥了一眼道,“先回去把行李放下,车马安置好。”

    唐寅问道:“沈中丞,那盐引……”

    沈溪道:“什么盐引,盐引头两天都已经卖光了,莫非你不知道?在与百姓做小批盐引买卖的时候,有大商贾从后门将盐引买走,如今后院箱子里全都空空如也,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查证!”

    唐寅带着满腹震惊,去后院装盐引的箱子查看,方知沈溪说的属实。

    沈溪不但把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给骗了,连他这个幕僚也被蒙在鼓中。

    头两天卖盐引给那些百姓,驿馆前院无比杂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边,谁会留意后院的动向?

    唐寅暗忖:“高明啊,声东击西不算,使的还是连环计,一环扣一环。连我都不知道盐引原来已不在驿馆内。”

    从库房里出来,唐寅问道:“沈中丞,如今该如何做?”

    沈溪道:“你亲自带二百亲兵到城西的羊城商馆,那里很快就会售盐……你负责保护,但凡买盐的银子进了商馆,皆要看管好,不得有丝毫差错!”

    布政使司如今妥协,那下一步就是让盐商去买盐,其实就是买卖盐引,因为在这次交易中,二者是一回事。

    唐寅不解地问道:“不怕那些盐商去盐场半途把盐引给夺取,然后去盐场提盐,再告我们一个私卖盐引之罪?”

    沈溪道:“买卖盐引都要吃板子,更何况是公开抢夺?盐商不会跟自己的屁股过意不去的!索性卖盐的银子已到手,管那么多作甚?就算有人乱来,也只是几个跳梁小丑,自然有官兵对付他们……你只需把商馆看管好便可!”

    唐寅这会儿已经拿到三十两银子的俸禄,感觉人生有了奔头。

    没银子的时候天天想回苏州,现在有银子后反倒不急着走了,在沈溪身边吃得好喝得好,而且帮沈溪做事简直是考验头脑,丰富见识,跟三司衙门斗法真是其乐无穷啊!正因为如此,唐寅干劲儿更足了。

    回到后堂,朱起笑着问道:“老爷,从开始您就没打算走吧?”

    沈溪正在写奏本,闻言笑道:“佛郎机人能有多少盐,难道真让我拿着盐引去福建和浙江的盐场提盐?先不说是否有余盐,就算是有,需要多少银子来打点各个环节?指不定那些老狐狸,比广东藩司和臬司衙门的人还要老奸巨猾。”

    朱起汗颜道:“那若是广东布政使司不为所动,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沈溪把笔润了润,继续埋头写手头上的奏本,嘴上应道:“也算不上麻烦,布政使司不过是要争利,走到眼下这一步,盐引从我们手上出去,他们照样可以从盐商手上拿到孝敬,他们只是不敢冒险让我离开广州府。”

    朱起点头,轻轻一叹道:“可这两广和湘南的百姓……惨了,今年盐价,指不定要贵到天上去。”

    沈溪所打算盘,是让惠娘和李衿把原来二两六钱价格的小引盐,增加八钱银子出售,再加上二钱银子的课税,一小引二百斤盐的价格变成了三两六钱,一斤盐成本价是十八文。

    如果再加上盐商给各级衙门的孝敬,以及到销售地的运输成本,一斤盐的价格会在二十四五文,甚至更高,那当年的盐价可能比往常年还要高几分。

    沈溪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让百姓吃到平价盐,就一定会做到,走着瞧吧!”

    朱起非常惊讶。

    沈溪把一斤盐的成本都抬得这么高了,百姓想吃到三十文以下一斤的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弘治朝后期,因为朝廷纲纪逐渐败坏,地方苛捐杂税众多,在盐、茶、铁等等专卖的货物中增税费颇多,盐的成本价本来就不低,朱起心想:“老爷会有什么办法,能把已经腾贵的盐价给降下来?”

    沈溪突然想起一件事,抬手道:“厢房里软禁的那些个盐商,一并送走。赎金我们不要了。”

    朱起怔了怔,点头道:“是,老爷。”

    ……

    ……

    章元应和林廷选等人从驿馆回到布政使司衙门,一个个皆面带黑气……他们一直被沈溪牵着鼻子走,心里岂能好受?尤其是章元应和林廷选这样自以为城府颇深的老家伙,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廷选道:“我们如此急着把事情定下来,是否操之过急?若佛郎机人不能把盐运来,我们岂不是中了这小子的圈套?”

    也是事后才恍然醒悟,佛郎机人有盐这件事属于道听途说而非亲眼所见,如今佛郎机人只是离开黄埔港,连去哪儿都不知。

    章元应道:“若为真,又当如何?”

    林廷选一想,这事就怕万一。刨去沈溪能从佛郎机人手头上买盐这条途径,还能去别的盐场提余盐,有双重保险,若是沈溪走了再想把他请回来,那就只有等沈溪领着平匪大军回来那一天。

    章元应道:“马上派人跟城中士绅通气,每买一引盐,需纳杂捐一两,一律要过布政使司的户头,若然有私扣之状况,以后皆不许再从盐场提盐!别以为督抚衙门能为他们撑腰!”

    一小引盐的成本价就给定到十四文,已算是很贵了,沈溪的督抚衙门加了四文,布政使司直接增加五文,本价便到二十三文。那一斤盐运到地方上销售,成本就要三十文,百姓更加吃不起盐了。

    ……

    ……

    布政使司这边传过话,接到督抚衙门通知准备到商馆去商谈买卖盐引之事的盐商都心生怨怼。把盐的价格定得这么高,百姓购买力必定大幅度下降,买那么多盐回去,是否砸在手上另说。

    不过好在盐这东西,贮藏的时间比较长,盐商以前赚得大多盆满钵满,就算是被布政使司和督抚衙门经过两层剥皮,他们也完全可以把成本摊派到老百姓头上,即便卖得久一点也不至于亏本。

    这一季少赚些,以后能补回来,毕竟广东盐课提举司的新官就要到任,督抚衙门便不再负责买卖盐引之事。

    盐商们各怀忧虑,等到了商馆,才发觉情况不太对头,商馆内外全被士兵包围,而且商馆内除了卖盐引的几个老掌柜,就只有督抚衙门派来的一个书吏,自称姓唐名寅,字伯虎,布政使司的眼线一个都没看到。

    “诸位不管是来问价的,还是买盐的,都里面请!不过必须得一个一个来。”

    唐寅笑着指了指商馆的后堂,“不管生意是否做成,督抚衙门都会派官兵前往各位下榻之地,确定买盐的,只需将银钱装箱即可,运送银子之事,将由督抚衙门代为完成!不买盐的,我们会拉空箱子回来……绝对保证诸位**不外泄!”

    盐商面面相觑。

    到里面买盐,还是依次进去,买出来的不是有形的盐引,而只是一个承诺,无论生意是否做成,督抚衙门都会派马车送钱箱到盐商的府邸,只需要把等盐价的银钱装箱,运钱的事交给督抚衙门来做。

    那岂不是说,盐商是否买回盐,成交了多少数量,布政使司衙门那边将一无所知?

    唐寅见众人不语,又把沈溪的交待补充了一下:“督抚大人还交待,今年不限士绅和商贾,只要想销售官盐的,一律可以购买,盐是二百小引起售,我们会发给盐场出具的勘合凭证。若有搭伙的,可两家共买二百引。诸位可明白?”

    盐商这下彻底听明白了。

    为了打消盐商们的顾虑,督抚衙门这是准备化整为零,连二百引都卖,到时候商馆内必定门庭若市,布政使司衙门想把所有数量清点核查清楚那是做梦。

    谁叫这次出售盐引的是督抚衙门而不是盐课提举司?

    谁叫布政使司要给督抚衙门出难题?

    现在督抚衙门掌握卖盐引的主动权,所卖数量,是不需要跟布政使司衙门申报,只要各家盐商把自己所买盐的数量给捂住,那就可以少缴纳羡余钱,买一万小引的盐回来,交一千引的羡余便可,最重要的是要快进快出,分批购买、运输,让布政使司的人查无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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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七章 不但有盐,我还会造

    上午驿馆要大单出售盐引却门庭冷落,到了下午羊城商馆这边却吵闹拥挤得像个菜市场,而且从出售盐引变成销售成盐。

    羊城商馆是沈溪让惠娘和李衿临时租借的,由始至终二女都不会露面,她们只是作为幕后东主,指挥外面的人做事。

    商馆一天十二个时辰开放,也就是说任何人想在任何时间段买盐或者询问价钱,都可以进入商馆,商馆有官兵提供全方位的保护,甚至提供“蒙面进门”、“后门离开”等等服务项目。

    说白了,就是有意跟布政使司衙门唱对台戏,你有本事威胁盐商,我就有义务维护盐商和地方百姓的利益。

    第一天下午一个多时辰,加上夜里六个时辰,到第二天早晨数字呈报上来,已经卖出去四万多引盐。

    沈溪估算,未来几天加大宣传力度后,来自两广和湘南的小商贾也会加入到官盐买卖中来,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十六万引盐售罄。

    到那个时候,按照一引盐六钱银子左右的军费附加,他可以拿到十万两左右来充作军费所用。

    这笔钱,已经足够他养活一支三千左右的军队进行平叛,而且武器装备精良,士兵的待遇和抚恤金优厚,有助于士兵抛下后顾之忧跟海盗和倭寇拼命。

    就在沈溪筹划这一切时,玉娘被从教坊司内放还,她带着几分羞恼来找沈溪,质问沈溪对她的无礼相待。

    “……之前你与本官之间有赌约,如今看来是本官赢了。”沈溪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说道。

    玉娘问道:“是大人赢了吗?”

    沈溪摊摊手:“否则呢?”

    玉娘道:“大人虽然未正面跟布政使司妥协和解,但变相帮布政使司的人敛财,大人可知经过督抚衙门和藩司衙门两层盘剥,再有一路关卡的通关税银,这一斤盐的成本有多高?百姓可还能吃得起盐?”

    “到头来,大人坑害的是两广以及湘南等地的黎民百姓!”

    玉娘义正辞严,语气激烈,毫不留情地驳斥沈溪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百姓利益的无耻行径。

    沈溪拍了拍手,点头道:“玉娘骂的好,本官听到后不由毛骨悚然,原来我的罪过这么大啊……不过,本官要提醒你,盐是卖出去了,但市面上盐价几何,又另当别论。”

    玉娘本来怒气冲冲,倒不是她悲天悯人为百姓诉苦,亦或者说是为朝廷社稷着想,但其实主要是恨沈溪把她囚禁了三天,她最讨厌失去人身自由,因为她有心理阴影。当听到沈溪的话后,不由蹙眉:“沈大人此话何意?难道督抚衙门要强行为盐定价,让盐商做蚀本买卖?”

    沈溪摇了摇头:“商品价值是由市场来定,若市面上货物奇缺,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上涨,反之,当市面上某种商品货物供大于求,除非是有官府强行干涉,否则价格必然下跌。本官也是商贾出身,当然不会以权势干涉市场……”

    玉娘略微一思索,问道:“沈大人手中有大批海盐?”

    沈溪摇头冷笑:“看来玉娘记性不太好,本官提出与佛郎机人以茶换盐,试问佛郎机人若运来一船一船的海盐,本官履约将茶换给他们,那换来的盐又作何用途?难道倒回海里,让它们融进海水中?”

    玉娘谨慎地打量沈溪,道:“沈大人莫要言笑,就算您有不用茶引和盐引与佛郎机人做买卖的权限,佛郎机人也不会有大批海盐,连布政使司衙门那边也都料到沈大人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玉娘,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本官是用计哄骗布政使司的人,但其实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沈溪冷声道,“我堂堂大明,天朝上国,守着万里海疆,四海之内产盐之地无数,到头来却是海疆封闭,片舢不得下海,百姓吃不起盐,空白了少年头,你说这是为何?不是因我大明缺盐,而是因我大明要用盐来让百姓承担国家课税,但凡战乱年景,盐价腾贵,百姓只能吃着寡淡的汤水,连做事的力气都没有!”

    “可你又何曾知晓,但凡沿海之地,以那些南洋地区的弹丸小国为例,百姓从未把盐当作金贵之物。物不稀有,凭何为贵?”

    沈溪侃侃而谈,当他说完这番话后,就算玉娘之前有再大的火气,此时也沉声不语。

    大明缺盐,所以盐才会那么贵,这是事实,但造成盐稀缺的原因,并不是原材料匮乏,而是朝廷给予一定的配额。

    朝廷按照猴年马月之前国人的数量,规定一人一年几斤盐,然后根据此数量,在各大盐场配额生产。

    正因为有了定数,意味着稀缺而不可再增加,官府有了凭仗,便从中加收苛捐杂税,以至于让原本生产成本不过两三文钱一斤的盐,到最后成本价就要到十几文,而到百姓手中,则要四五十文。

    盐业专供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从政者忽略了时代背景和人心的贪婪。

    而那些南洋小国,没有盐课专营制度,但凡靠海就从来不缺盐,就算是缺,大不了百姓自己去煮盐,材料工具都是现成的,有何困难?

    玉娘面色有些羞惭,但仍旧强辩:“南洋之地生存的不过是一群王化之外的番邦之民,如何懂得制盐之术?”

    沈溪笑道:“玉娘把制盐看得太复杂了。再者说了,就算他们不会,不是还有我大明的能工巧匠把技术传授给他们么?”

    玉娘一怔,很快想到这个教给番邦之人先进制盐方法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溪。只是沈溪不想背上里通外国的罪名,不肯承认罢了。

    “沈大人,你……”

    玉娘有些无语了,心想,这沈大人是想用番邦之民生产出来的海盐,来干扰我大明的盐课专营制度,这不是与官府争利,与民争利吗?

    沈溪道:“玉娘,本官可什么都没说,你要去检举,尽管去。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本官不过是按照与佛郎机人通商的细则来做合理的贸易,至于佛郎机人运了什么商品到我大明来,本官一概不知情!”

    顿了顿,沈溪一摆手道,“送客!”

    玉娘本来还想提醒沈溪,我们之间不是还有赌注需要履行吗?但见到沈溪好似忘了这事儿,又被沈溪无情下了逐客令,自然不会主动去提。

    ……

    ……

    在制盐这件事上,沈溪并没有跟玉娘打马虎眼。

    他真有打算在大明国境外,开几个盐场的打算,他所知道的制盐方法,比如海水灌注卤池,分层曝晒取卤,然后引入晒盐池成盐的方法,就比如今大明使用的煎盐法先进许多,不但成本低廉,而且造出来的盐纯度很高,杂质很少,基本是上好的精盐,就连皇家吃的盐,都未必有沈溪所用方法制出来的盐好。

    如今的大明朝廷对于南洋群岛了解甚少,只知道那些个岛上的居民都是蛮夷。殊不知,郑和下西洋时便曾与各个岛屿上的民众进行贸易,但禁海后一切都停止了,只是其后每年都会有一些南洋群岛上的小国到明朝朝贡。

    以距离广东沿海非常近的吕宋岛为例,郑和曾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华侨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和制盐诸业。

    可以说,大明要把吕宋收入疆域,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可惜的是,一直到明朝灭亡,朝廷从未有过把南洋之地王化的打算,更不要说见识浅薄的满清了。

    沈溪则不同,大明朝廷没准备占据的地方,他就要亲自去占过来,佛郎机人可以占,后来荷兰、英吉利等国可以占,那我为何不趁着平海盗和倭寇时,顺带出海把南洋群岛给占为己有?

    眼下甚至可以跟佛郎机人做一笔买卖,让佛郎机人把吕宋等岛屿“卖”给他,到时候不但不用跟佛郎机人交战,甚至还可以让佛郎机人作为他的盟友,一起去把海岛上的那些个“不服王化”的土著给剿灭了。

    只要整个海岛都属于大明,或者说属于他一个人,他想怎么治理都成。

    吕宋岛上,盐场、农场、海港,应有尽有,再加上他栽培出来的新作物,甚至可以大规模移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让吕宋等岛屿成为大明朝富足的海疆,比起在西北、东北等地垦殖容易多了。

    只是要做这些事,可能需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耗时日久,沈溪现在需要做的,仅仅只是跟佛郎机人买盐,然后平抑大明闽粤桂几省的盐价。

    以佛郎机人海船的速度,走一趟吕宋岛差不多需要七八天时间,加上那边装船的时间,一次运盐大概需要十六七天左右。

    吕宋盐场不多,其存量只够运一两趟回来,后续的盐,就需要现制造。沈溪已派人拿着造盐田的图纸,跟随佛郎机人的海船过去,利用当地人,在吕宋沿海之地开辟几处大型晒盐盐场,源源不断提供大明朝东南各地的海盐供应。

    以盐田晒盐的方法,大概要到嘉靖年间才会逐步形成,盐田晒盐法采用后,“一二日可成卤,四五日可成盐”,制盐时从原来半个月左右缩短到五六天,产量也是几倍甚至是十几倍提升。

    有了充足的资金,沈溪可以随时与佛郎机人翻脸,只要他掌握东南沿海的兵权,就可以控制海疆,然后用走私的方式,让惠娘和李衿利用由他庇护的商业网络,把私盐运到各处贩卖。

    此举虽然触犯大明王法,但能让下辖百姓吃到真正的平价盐,且是最精良的海盐,造福于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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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看腻了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或者可以品尝一下社会底层草根的艰苦营生。 本书讲述的是穿越大明落魄寒门的沈溪,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用他的努力一步步改变命运,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天子2016历史巨献,值得您拥有!寒门状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状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状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