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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三八章 案外有案

    众目睽睽之下,蒋百富居然反口不认账,不再承认自己刚才所报案子。

    “啊!?”

    在场百姓一片哗然。

    在围观者眼中,就算是在县令面前信口开河都要挨板子坐牢,现在倒好,这蒋百富居然当着这么多大官的面,矢口否认,恐怕离死不远了。

    沈溪眯着眼,打量旁边坐着的章元应,不用说,这是章元应与蒋百富有了交流所致。

    章元应回视沈溪,脸上露出自得之色……你沈大督抚不是有能耐吗,我让人不认账,只要这案子跟盗匪无关,你就无权处置,就算要追究戏弄官员的罪过,那也是按察使司衙门的事,我自会找人打点,你可以回去洗洗睡了。

    连沈溪都想翘起大拇指,这招高明啊,但你章元应抽自己的嘴,不觉得老脸挂不住吗?

    大堂上一片肃穆。

    沈溪作为主审官不发话,旁人也就保持沉默,连围观的百姓也都安静下来,想看看沈溪如何惩罚这个妄言的蒋百富。

    等了好一会儿,林廷选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沈中丞,您看这案子……是否无须再审理下去了?”

    沈溪语气平淡:“既然与盗匪之事无关,那就是有意戏弄本督。一人打几十板子,小惩大诫。林臬台以为如何?”

    刑狱之事,沈溪必须要问林廷选,但林廷选却用请示的目光看向章元应。见章元应皱着眉头并未言语,林廷选这才点头:“就如此罢……案子早些审结,大家也好各安其位。”

    “那就给我狠狠地打。”

    沈溪将竹签从签筒里抽了起来,蒋百富等人神情都很紧张,戏弄朝廷命官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如果沈溪上来就给他们定罪打六七十板子,那就不是屁股开花,可能小命也要丢在这里。

    沈溪有很大的可能为了泄愤把他们活活打死,劳动督抚和三司大员前来审案,最后查明却是谎报案情,活着也是浪费米粮。

    就在蒋百富替自己感到悲哀时,却听沈溪道:“一人二十大板。”

    沈溪扔了两个红筹到堂下地上。

    蒋百富听到后不由松了口气,二十板子虽然会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但好歹小命保住了。

    这次衙差就积极多了。

    在知县衙门当差都很有眼力劲儿,明白这次案子涉及几个衙门斗法,不能使劲打,不过为了让沈溪满意,必须要打出皮开肉绽的效果。

    这年头挨板子,一律要脱裤子,好在外面围观的多是大老爷们儿,那些大妈大婶就算想凑热闹,也不敢到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免得被谁占了便宜,名节受损。

    一顿板子下去,公堂内皆是呼痛声。

    不过打完板子把人拖到一旁,似乎案子就该了结了。

    章元应站起身来,道:“既然沈督抚业已结案,本官也该回去处理公务了。”

    “且慢。”

    沈溪突然抬起手来,“几个蓄意捣乱的家伙确实受到惩处,但还有几名案犯,本督想借公堂审理一下……章藩台不妨留下来旁听。”

    一案未结,一案又起。

    章元应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沈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中丞,您将要审理的案子,也跟匪寇有关?”按察使林廷选连忙问道。

    沈溪正色回答:“那是当然,否则本官为何要借公堂审案?来人,把案犯押上来!”

    说话间,从衙门口押送进来一个蒙着头罩之人。

    此人浑身是伤,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没有块囫囵的地方,等押解到公堂上跪下后,头罩取下,但让人吃惊的是,这人眼鼻部位依然蒙着黑布,嘴巴被堵着,因为看不清楚相貌,章元应忍不住站起来,仔细端详,想弄清楚沈溪搞什么鬼。

    旁边林廷选问道:“沈督抚,这是何意?”

    沈溪叹道:“本官也想知道,来人啊,将堵在此人嘴上的布条取出,还有他耳朵里塞有棉花,一应取出来……”等马九按照沈溪吩咐施为后,沈溪“啪”地一声拍响了惊堂木:“老实交待,是谁派你谋害督抚大人?”

    那人奄奄一息,虽然目不能视物,但好歹恢复听觉和说话能力,他稍微适应了一下,才老实招供:“回大人的话,是……是倭人派我来,意图对沈大人不利,藩司亦派人……送来一百两银子,说事成之后,藩司衙门会想办法……让沈大人落罪……”

    虽然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话音落地后,在场一片死寂。

    倭人,藩司,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名词,居然凑到了一块儿!

    “章藩台,此事你如何解释?”沈溪目光如炬,瞪着章元应道,“与倭寇勾连,意图陷害钦差,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章元应怔在当场。

    就算他老谋深算,也没料到沈溪借南海县衙公堂审案,将事情闹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引出这一茬。

    这人到底是不是倭寇派来的,亦或者藩司衙门有没有暗中与之勾连,章元应自己都不清楚,在短暂错愕后,他指着沈溪道:“沈督抚,你不要血口喷人!”

    沈溪一脸冤枉的神色:“章藩台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本官何曾血口喷人?本官提审此人,不过是问问章藩台到底是怎么回事……案子尚未审结,莫不是章藩台已做贼心虚,意图反咬本官一口?”

    大堂外百姓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响亮。

    如果只是闭着衙门审案,就算再来一百个人指证布政使司跟倭寇勾连,章元应也不怕,他只要咬紧牙关拒不承认,沈溪上报朝廷也没辙,因为光有这几个人证,还属于屈打成招,朝廷不会采信。

    可现在情况却不同,沈溪当着广州城的百姓作出如此论断,事情一旦传开,那布政使司就会被千夫所指,百姓可不管这是不是诬陷,堂堂钦命的正三品督抚,节制三省,办的就是匪寇的案子,一旦做出结论,其真实性自然毋庸置疑。

    如此一来,必然导致民怨沸腾,如果弹压不住,御史言官就会根本风闻上奏朝廷,哪怕没事也会有事。

    “沈督抚……你这……你……”

    这会儿章元应已经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一手指着沈溪,一手捂着心口,身体剧烈颤抖。

    南海知县刘祥赶紧上前扶住章元应,道:“藩台大人,您……您别急……事情……事情尚未查明。”

    沈溪道:“是啊,章藩台,事情尚未有定论,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本官倒觉得,此人意图不轨,胆大包天居然污蔑朝廷大员,不妨先押下去……本官还抓了几个同党,一同提上来审讯如何?”

    章元应这会儿恨不能将沈溪剥皮抽筋,有一个不算,竟然多找几个上堂,那岂不是要把他的罪名坐实?

    布政使司确实暗地里跟匪寇有一些联络,不过是保持彼此相安无事,收受孝敬的同时图个太平,但尚未到相互勾结陷害朝廷命官的地步,就算有,那也是下面的人安排,跟他章元应无关。

    在章元应看来,一切都是沈溪的阴谋诡计。

    沈溪道:“扶章藩台到后堂休息,本官要继续审案。”

    “威武……”

    大堂两边的衙差这会儿已经看出谁在公堂上占据上风了,之前他们义无反顾站在布政使司一边,对蒋百富等人高举轻放,看起来板子打得惨烈,但却只是皮外伤,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康复。可这会儿他们却恨不能再次把蒋百富几个狠狠揍一顿……原来你们是布政使司派去跟倭寇勾结陷害督抚大人的乱臣贼子,枉我们这么信任你们!

    大堂外的老百姓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喧哗声越来越大,隐隐有发难的迹象。

    都指挥使李彻看情形不对,离座来到沈溪跟前,小声说了一句,沈溪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此案押后一炷香再审吧!”

    说完,沈溪在前,李彻和林廷选跟随在后,一行人进到后堂展开商议。

    等人一走,公堂外已经炸锅一般,沸反盈天,南海知县刘祥见势不妙,来到桌案前,拍打惊堂木:“不得喧哗!不得喧哗!”

    但这会儿他的话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只得派衙役出去维持秩序,阻止民众冲击大堂。

    过了一炷香时间,里面的人相继出来,除了沈溪、李彻和林廷选外,连章元应也被人搀扶出来。

    沈溪回到案桌后面,衙门内恢外顿鸦雀无声,这会儿只要沈溪说,布政使司跟倭寇有勾连,百姓定会群情激愤地去把布政使司衙门给砸了,到时候就是一场民变。

    沈溪也知道布政使衙门被砸会是何等严重的后果,没有再穷追猛打,当下黑着脸对章元应说道:“章藩台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若是能主动向朝廷请辞,本官不会追究驭下无方之罪。”

    章元应之前还气势汹汹,但此刻不自觉地说了软话:“谢沈督抚宽宏大量!”

    百姓中有人问道:“沈大人,藩台衙门到底有无跟倭寇勾连?”

    “是啊,有没有?”

    百姓发出一片质问声。

    县衙的衙差也齐刷刷看向沈溪,想从督抚大人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章元应面如死灰,低下头一语不发。

    沈溪轻叹:“诸位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倭寇所使离间之计?我大明屡遭外夷犯边,有人不思精忠报国,居然与倭寇狼狈为奸,这些人都是****。本官奉皇命前来剿灭倭寇,绝不会因其奸计而令无辜之人受屈……故此,本督相信藩司衙门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

    “这么说来,那蒋百富等人就是贼子咯?”百姓当中有人起哄,随后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沈溪慷慨陈词:“蒋百富等人是否通倭,尚需进一步审理,本督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不管如何,本督在这里向诸位庄重承诺,一旦时机成熟,定会亲率三省兵马,踏平倭寇,还百姓安居乐业!”

    “好!”

    百姓之前气愤难平,准备跟布政使司算账,但这会儿受沈溪蛊惑,不自觉地把对布政使司衙门的怨恨转移到了倭寇和****身上。

    眼看一场轩然大波,终于被沈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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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九章 出尔反尔

    审案还在继续,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案情有无结果已没有太大意义。

    此番公堂审案已经超出案子本身,变成沈溪利用舆论,给广东三司衙门施压,逼迫三司承认他在剿匪这件事情上的绝对权威,由此树立他这个三省督抚在广东地区的绝对老大地位。

    照理这个案子继续审下去,就该深挖细节,章元应这会儿已坐不住,起身道:“沈督抚,老夫偶感不适,先行回衙。”

    沈溪微微一笑:“章藩台,本官尚有许多话要说……来人啊,为章藩台在后堂设座,本官稍后自会与章藩台商议。”

    此话一出,等于沈溪不打算罢手。章元应正迟疑间,唐寅已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章藩台,里面请。”

    章元应冷笑一声,看了按察使林廷选一眼,在藩司随从的搀扶下,先进后堂等候。

    沈溪宣布将所有案犯,包括原本以为脱罪的蒋百富等人押入大牢,这才站了起来:“诸位乡亲,本官到任地方,旨在剿灭匪寇,若有人与之勾连,形同叛国谋逆,有人知情,当速来县衙举报,本官查证后重重有赏!”

    刘祥赶紧小声提醒:“大人,这里是南海县……”

    沈溪喝斥道:“如今本官在广州府城内并无现成的衙所,暂时借用你的衙门办公,难道你敢抗命?”

    刘祥摇头苦笑,借一次县衙就闹出这般动静,后面再多借几次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

    沈溪抬手宣布:“诸位乡亲,本官有剿匪事宜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商议,散了吧!”

    “哦,哦。”

    百姓中发出一阵欢呼,虽然对于案子没有结果有些失望,但想到不远的将来地方匪患就会根除,还是听从命令离开县衙。

    衙差出去维持秩序,等人散尽后,按察使林廷选向沈溪道:“沈中丞,这平息地方盗寇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前些日子周藩台在任上去世,朝廷固然失一栋梁,损失更大的却是地方,藩司衙门的政务处理已受严重影响,若章藩台再去,那地方施政必将一片混乱。在我看来,章藩台请辞之议不妥。”

    之前沈溪与林廷选、李彻、章元应在后堂商议,拿出的结果是章元应自动请辞右布政使,换取沈溪不再继续追查藩司衙门与倭寇勾连之事。没想到现在人群一散,林廷选立即出尔反尔,率先表明不支持章元应辞官。

    沈溪诧异地打量这位素有青天之美誉的按察使,我当你是历史上卓有清名的官员,信任有加,转眼间你就露出丑陋嘴脸,真让人大跌眼镜!

    沈溪沉默了一下,道:“章藩台可以留任,但必须配合本督剿灭匪寇。今天难得三司首脑齐聚南海县衙,若不能商议出个切实有效的平匪之策,本官不好对朝廷和地方百姓交待……林臬台,你不会没听到本官之前对百姓做出的承诺吧?”说到这儿,沈溪作出个“请”的手势:“诸位,请一同入内商议如何?”

    都指挥使李彻看了林廷选一眼,随后道:“沈大人,末将看来,还是不必了吧。这广东沿海匪患,并非朝夕形成,一切当从长计议才是。”

    沈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章元应刚闹了个灰头灰脸,转眼林廷选和李彻就变得气焰高涨,不甘驯服。这足以说明广东三司衙门同气连枝,沈溪刚用倭寇和海盗之事打击章元应的威望,林廷选和李彻迅速还以颜色。

    沈溪不悦地说道:“如此说来,臬司衙门和都司衙门都不想配合本督咯?”

    林廷选冷冷一笑:“臬司衙门只负责刑狱和督查之事,剿匪事宜与本官无关,何来配合之说?”

    沈溪问道:“若本官即刻就要调集钱粮、兵马呢?”

    林廷选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三司衙门爱莫能助!”

    沈溪终于明白章元应为何会在气急败坏后迅速冷静下来,感情他早就知道林廷选和李彻会坚定地站在他一边。林廷选和李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如今布政使司势弱,他们就承担起原来章元应的职责,跟沈溪大唱反调。

    李彻到底是武将,原则上广东兵马都要归沈溪这个三省督抚调遣,所以他不敢把沈溪得罪得太过彻底。林廷选却仗着是文臣,资历深厚,又素有清名,在朝中根基深厚,就是不买沈溪的账。

    沈溪与林廷选对视许久,皆都不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这时李彻却有些坐不住了,督抚跟广东三司衙门对峙,对他的损害最大。与沈溪作对,胜了还好说,沈溪哪里来回哪里去,一切相安无事;但若是败了,章元应和林廷选作为文官,大不了调往别处为官,而他身为武将,不听从上峰调遣,很可能会丢官去职。

    “两位……”

    李彻刚要说什么,沈溪抬手阻止了他。

    沈似乎想明白了,挥手道:“来人,送章藩台和林臬台回衙!”

    “是。大人。”

    沈溪手底下没什么人,要送客,只能劳烦马九和朱起。

    “沈大人,告辞。”

    林廷选昂着头,趾高气扬而去。随后章元应被人从后堂扶出来,冷笑着看了沈溪一眼,好似在说,就算被你胜我一局又如何,你依然无法从我三司衙门打开缺口,最后免不了灰溜溜滚到梧州当光杆司令!

    等章元应离开,李彻预料沈溪会拿他作为突破口,赶忙行礼:“沈大人,末将告辞。”

    沈溪笑眯眯地挽留:“李将军何必着急呢,本官奉皇命剿匪,有许多事要跟李将军求教,不知可否后堂一叙?”

    李彻脸色大变,忙不迭推辞:“不必了,沈大人有何交待,在这公堂上说便好。”

    沈溪点头:“既如此,那本官直说了。要平息这广东地面匪寇,起码得抽调三千装备齐全的兵马和十艘战船,不知都司衙门几时能准备齐全?”

    李彻道:“沈大人,都司衙门调动兵马需要与各卫所协调,朝廷规矩,地方若无叛乱之事,无兵部调兵手令,即便是都司衙门也无权调集兵马……”

    朝廷为了防止两京及十三布政使司的都指挥使权限过大,带着军队发生哗变和叛乱,对此有严格规定,就算都指挥使司名义上执掌地方军权,但没有兵部的命令,无权直接调遣地方兵马。

    但规矩是一回事,具体施行又是另一回事,广东全省军权都归都司衙门,而沈溪作为三省督抚,奉皇命剿匪,相当于钦差,并无此等限制。

    沈溪板起脸孔:“这么说来,李将军不愿意配合本官咯?”

    李彻赶紧行礼:“不敢。沈大人虽然是督抚,但调集兵马依然需要兵部手令,同时行军之事需交由卫所全权负责,沈大人自身……无权统兵。”

    沈溪脸色变得冷淡:“李将军,你这是要本官参奏你一本,说你对钦命剿匪之事敷衍推搪?”

    李彻为难地说:“沈大人,末将并非不想配合,只是朝廷规矩一向如此,您要调兵,必须要……”

    沈溪冷哼一声,一把将之前就准备好的兵部手令塞到李彻手里,这是他离京前辛辛苦苦从刘大夏手里磨来的:“拿去吧,有了它,我就可以调广州左卫、广州右卫和广州前卫三个卫所的卫指挥使前来面见本官了吗?”

    李彻看了一眼,大为吃惊,他没想到沈溪居然真有兵部手令,但想到之前三司衙门的约定,依然没有屈服,推诿道:“沈大人,您无权直接见卫指挥使,须经都司衙门代为引荐……”

    沈溪问道:“那李将军是否愿意为本官引荐呢?”

    李彻回答:“末将公务繁忙,恐无暇为沈大人引荐。”

    沈溪并未发怒,而是气定神闲地看着李彻:“李将军如今不就有闲暇吗?来人,传本官和李将军话,即刻调集广州左卫、广州右卫、广州前卫三卫指挥使前来相见,本官要商议具体出兵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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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又累又困,这两章感觉写得不怎么好,请大家谅解!还是那句话,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呜呜呜,睡觉去了,明天还得忙……(未完待续。)

第八四〇章 晓之大义

    沈溪直接请广州三卫卫指挥使到南海县衙见面,令李彻有些不知所措。他以下属的身份跟沈溪虚以委蛇,是建立在三司衙门共同进退的基础上,而下面卫指挥使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一旦沈溪亮出兵部手令,他们便会俯首听命,不会考虑太多东西。

    李彻声色俱厉:“沈大人,就算您要末将代为引荐,也该前往各卫所,而不应在此召见。”

    沈溪不以为意地说道:“这里有什么不妥吗?或许本官不太明白督抚见卫指挥使有哪些规矩,但即便本官行差踏错,事后自会跟向朝廷告罪,不劳李将军操心。本官的人已经出发好一会儿了,相信三位卫指挥使已快到南海县衙。”

    李彻这才知道沈溪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安排。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已被沈溪请到半途,他这个都指挥使只要在场,沈溪便是按照朝廷规矩,由都指挥使司协同三省督抚面见地方卫所军将,李彻就无法拿这事向朝廷弹劾沈溪。

    李彻有些气恼:“沈大人,您到底要做什么?”

    沈溪突然一拍惊堂木,把公堂内的人吓了一大跳。

    沈溪厉声道:“本官奉皇命,不远万里到闽粤之地肃清盗匪倭寇。但到地方后,一路所见都是官匪勾结,官府和卫所不作为,令海盗、河盗、倭寇、山贼横行,民不聊生。李将军还有脸问本官做什么,那本官倒要问问,你这个都指挥使在做什么,为何置我大明百姓于险地,任其自生自灭?”

    沈溪慷慨激昂,李彻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

    沈溪继续说道:“官府纵容倭寇、海匪,私相授受,民有冤情而无从得伸。本官奉命平匪,三司不但不相助,反倒处处设置障碍,本官恨不能将你等就地正法,以正朝纲!李都史,你到底是助本官,还是不助?”

    李彻神色闪烁,被沈溪痛骂一番,只觉无地自容,但他身在其位,已经不单纯是武将,还是一名政客。

    是否出兵剿匪,已超出行军打仗范畴。若出兵,耗费钱粮众多,布政使司衙门不调拨钱粮就需要卫所自筹,能起到的效果极为有限。另外,若是盗匪和倭寇一下子禁绝,便会断了地方每年因匪患而跟朝廷讨要的钱粮。

    另外,都指挥使司衙门跟倭寇、海盗间并未私相授受,只是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方式,匪寇抢海船制造麻烦,军队就有借口跟朝廷伸手要钱。

    李彻道:“沈大人轻气盛,很多事不是您想象那么简单。”

    沈溪怒道:“本官想的有多简单?莫不是你要告诉我,这盗匪除不得?”

    李彻还真想说这盗匪最好别除,不然东南沿卫所将士可能就要吃糠咽菜,连养家糊口都难以为继,但他不能这么说,而是搬出一番大道理来:

    “沈大人,匪寇于海上神出鬼没,根本无从追查下落,之前卫所和千户所多番出兵,皆都扑空,光是行军用度,地方官府便无力承担,纯属劳民伤财。大人要剿匪,只会徒令官府摊派苛捐杂税,增加百姓疾苦!”

    沈溪微微一笑:“但若本官不用地方官府出钱粮,自行筹措行军用度,且在平定盗匪后,能让东南沿海官民衣食无忧呢?”

    李彻先是一怔,随即摇头:“沈大人,切莫开玩笑,这……不可能!”

    沈溪摆摆手,屏退衙门大堂内闲杂人等,就连知县刘祥也一并请了出去。等堂上只剩下沈溪跟李彻时,沈溪才道:“李将军可知,朝中那么多德高望重的老臣,陛下却委派本官这样一个年轻气盛,为官不过三载的翰林官前来三省担任督抚,统筹剿匪事宜?”

    这下把李彻给问住了,他以前也曾考虑过这问题,甚至问过章元应和林廷选,得到的答案是皇帝任人唯亲,因为沈溪是东宫讲官,跟太子年岁相仿,就被皇帝委以重任,根本就不考虑这后生是否有本事。

    李彻当然不能这么说,行礼道:“末将不知。”

    沈溪叹道:“其实,本官自知才学浅薄,无法与朝中老臣相提并论,但本官曾出使泉州,与佛郎机人一战……”

    对于沈溪出使泉州的功劳,朝廷并未对外公布,所以战功基本归福建都指挥使司以及地方卫所,这也是沈溪在福建办事顺风顺水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军方知道沈溪功绩,就算有利益上的冲突,但福建军方对沈溪还是给予了充分信任,无论是行都司,还是都指挥使司衙门,都没给沈溪制造麻烦。

    但广东地方可不知道沈溪的能力,听沈溪说完,李彻将信将疑:“沈大人,您说的事,末将有所耳闻,但……似乎跟您……关系不大。”

    李彻不太敢肯定,作为广东一省最高军事长官,他得到的消息比别人多,沈溪作为钦差去泉州的事,他有所听闻,之后就有与佛郎机人一战以及泉州知府张濂被查办,再有便是朝廷仿制佛朗机炮,扬威三边。

    沈溪道:“李将军或许不信,但泉州卫指挥使王禾,以及永宁卫镇守太监蔡林,与本官都有几分交情。如今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已担任湖广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李将军应该有所听闻吧?”

    李彻皱眉,沈溪所说丝毫不差,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在与佛郎机人一战后已调任湖广担任都指挥同知,据李彻所知,朝廷有给王禾封爵的打算,封爵后王禾很可能会晋升为湖广都指挥使,或者调任三边,前途似锦。

    就因泉州一战,王禾成为大明军界冉冉升起的明星,为人艳羡。

    但其实泉州与佛郎机人一战中,王禾根本就没有参与,但事后朝廷为彰显军方功劳,将原本对沈溪的嘉奖转移到王禾身上,王禾自知沾了沈溪的光,对沈溪恭维有加。

    “是又如何?”李彻将信将疑,难道泉州大捷不是王禾打的,而是这个少年督抚的手笔?

    沈溪道:“李将军定然以为本官信口开河,本官前往福建时,与王同知有书信来往,李将军请过目。”

    说完,沈溪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李彻。

    书信是王禾亲笔所书,上面虽未提及泉州战事细节,在言语间对沈溪推崇备至,自居下属称呼沈溪为“沈公”,并提到若沈溪在三省剿灭匪寇,有需要湖广都指挥使司协助,会尽可能提供方便。

    李彻看完信才相信,眼前的少年督抚不简单。

    沈溪道:“其实本官能有今日作为,全蒙陛下恩典。本官南下前,陛下曾召本官入乾清宫,面授机宜,足足说了两个时辰……”

    李彻倒吸一口凉气。

    与皇帝在乾清宫单独相处两个多时辰,这是多大的恩典?想他身为广东都指挥使,不过才见过皇帝两三次,每次都只是在朝堂上远远见一面,根本就没有单独相处过。李彻心想:“这就是内外有别,怪不得天下人都要挤破脑袋考科举,一朝朝堂闻名,就能常慕天子颜,何其风光?”

    李彻已经少了之前的傲慢和敷衍,心平气和道:“沈大人,末将不明白您说这些话的意思。”

    沈溪正色道:“陛下谆谆叮嘱,东南三省匪寇之所以屡禁不绝,乃地方官员尸位素餐,亦或者施政有谬误之处,若发现有与匪寇勾结的官员,可先斩后奏。若地方武将推诿敷衍,可奏报朝廷,及时撤换更迭。”

    “沈大人,切不可危言耸听!”

    李彻话虽如此,但这会儿已经开始担心,既然这少年督抚这么有本事,连王禾都沾沈溪的光升了都指挥同知,皇帝这般信任,那给予沈溪三省督抚先斩后奏的权利并不为过。

    沈溪道:“李将军大可不信。不过陛下曾有交待,若本次剿匪中,有谁能建功立业,可加官进爵。”

    李彻顿时明白沈溪的意思,分明是用官爵来诱惑拉拢他。

    在大明,都指挥使官位显赫,却并非世袭。

    明朝世袭军官一共九等:卫指挥使、卫指挥同知、卫指挥佥事、卫镇抚、正千户、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所镇抚。就算李彻再有本事,他也只能为儿子争取到卫指挥使的世袭官位,但这还是要在立下功勋的情况下,至于世袭爵位成为勋贵中的一员,则需要军功来厘定。

    李彻道:“末将明白沈大人的意思,但剿匪实在劳民伤财……”

    沈溪笑道:“本官只需得到地方三司衙门配合,自会有办法筹措军资。陛下曾有交待,让本官在东南沿海一代推行几种来自域外的农作物,三年内可令地方百姓富足,军中将士也会深受其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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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一章 交易

    南海县衙大堂。

    李彻向沈溪深施一礼:“沈大人,末将不懂什么来自异域的农作物,至于其能否在三年内令地方百姓富足,跟末将无丝毫关系。末将只是跟您阐述立场,盲目剿匪劳民伤财,若是您能在不搞摊派、不增加百姓负担的情况下剿匪,末将倒是愿意效命。”

    李彻说出这番话,说明他对加官进爵动了心。

    卫所官兵能不能吃饱饭跟他关系不大,李彻身为都指挥使,饿了谁也饿不着他,他如今什么都不缺,偏偏在朝中没什么人脉。

    广东地面上,那些老百姓见了他或许会惧怕,但想他一个正二品都指挥使,在广东一省他的官品最高,却在三司负责人中地位最低,无论是从二品的布政使,还是正三品的按察使,就因为是文官就凌驾于他之上。

    右布政使章元应和按察使林廷选许诺给李彻的好处,是朝廷每年调拨给广东地方平匪的钱粮会悉数拨付,“漂没”部分会由地方布政使司衙门补足。李彻原本大为心动,但听沈溪介绍完他的情况后,李彻就觉得钱财这些对他意义不大,相反建功立业更有诱惑力。

    大明武将晋升很难,东南沿海直面盗匪和倭寇,原本是个建立功勋的好地方,但剿匪风险太大,打胜仗还好说,一旦败了,损兵折将,就有可能把头上的官帽撸掉,这也是李彻不敢轻举妄动的根本原因。

    眼下由督抚沈溪提出剿灭海盗和倭寇,而且听其过往履历,似乎对付匪寇很有一套,说不一定是个不错的机遇。再说了,由沈溪领衔剿匪,胜利了都司衙门有功劳,失败了是督抚统兵无方,跟他这个都指挥使关系不大,怎么看都是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沈溪见李彻动摇了,高兴地说道:“李将军能够与本官通力合作,剿灭沿海匪寇成功有望!”

    不多时,广州前卫、右卫、左卫这三卫的卫指挥使齐应泰、冯兴初、解肃三人来到南海县衙。

    与文官一般要到五六十岁才能做到正三品官职不同,卫所的卫指挥使一般都是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年纪,主要是因卫指挥使多来自于世袭,而大明武将就算吃得好喝得好,也少有长寿的,老子一死,官职便由儿子继承。

    沈溪把自己剿匪的意思一说,三位卫指挥使都转头看向李彻。在卫所内,他们就是土皇帝,可在广东一地,李彻才是顶头上司。李彻道:“既是督抚大人交托,遵命行事便可。沈大人,您准备何时出兵?”

    沈溪一脸严肃:“本官刚抵达广州府不久,没有粮草供给,尚需一段时日方可出兵平寇。不过本官急需六百亲卫,于帐前听调,不知李都史是否能代为安排?”

    李彻皱眉,之前你把剿匪形容得迫在眉睫,现在却不急了。不过也好,我正好可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在不通过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情况下征调到平寇所需物资,如果你做不到,哪怕你吹得天花乱坠,我也要跟你保持距离。

    李彻吩咐:“三卫各征调两个百户所官兵,听从沈大人调遣,不得有误。”

    三名卫指挥使有些不解,这位新任督抚大人要做什么,居然要六百名亲卫?但上峰有令,此时出言质疑无疑是不明智的,当即允诺。沈溪见状,点头道:“本官在地方剿匪,承蒙诸位相助,本官在这里先行谢过。”

    说完,沈溪拱手行礼相谢,李彻赶紧还礼:“不敢当……沈大人,我等是否可以退下了?”

    沈溪道:“本官急需人手,调动官兵到帐下刻不容缓,劳烦诸位今日内务必将人送到。”

    “得令。”

    三位卫指挥使得到李彻准允,没有怀疑沈溪这样做有何目的,各自返回卫所,调动兵马进城。

    ……

    ……

    闹了一上午的公堂审案,终于告一段落,最后沈溪与三司衙门堪堪打了个平手。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唐寅进来问道:“沈中丞,您调六百官兵进城充当亲卫,不会是要……再行福州之举吧?”

    福州就是沈溪动用军方力量把右布政使这样的朝廷大员拿下问罪后奠定胜局,沈溪闻言笑了笑,道:“伯虎兄,你认为我现在有真凭实据吗?”

    唐寅琢磨了一下,道:“这可说不准,大人手里不是有布政使司与倭寇暗中勾结的人证吗,那些人已招供……”

    沈溪笑而不语,有些事无法跟唐寅解释清楚,官场上尔虞我诈,有时候就算证据确凿也会被推翻,更何况还是刑讯逼供所得。就算唐寅有一定智计,但在为官经验上还是有所欠缺。沈溪抬手:“回驿馆!”

    南海知县刘祥就像送瘟神一样,亲自送沈溪到衙门口,这会儿衙门外逗留有不少百姓,见到沈溪出来,纷纷上前送东西,民风淳朴,民众听说沈溪要带兵扫平地方匪寇,就把平日舍不得吃的鸡蛋和野味送来,以示慰问。

    沈溪大为感动,一边致谢一边委婉拒绝,最后向所有馈赠的乡民深鞠一躬,上了官轿,在马九等人开路下,浩浩荡荡返回驿馆。

    进到驿馆不久,广州左卫的二百名官兵便抵达。

    沈溪开口就要六百名亲卫,要安置起来非常困难,好在他早有定计,等两名百户率部报到后,留下一队值班站岗,其余人等返回千户所,若有需要时,再行征调,派到城里城外做事。

    其余四百名官兵也如法炮制,白天和晚上进行轮替,六队人马每过三天轮换一次,也不会有多疲劳,沈溪和家眷的安全方面有了充分保证,如此一来,驿馆俨然成为沈溪的三省督抚衙门,广东地区的平匪指挥部。

    驿馆驿丞丁铉看到驿馆前的街道,官兵设卡检查,想了想硬着头皮走到沈溪身边,请示道:“沈大人,这么多兵丁守在驿馆外,怕是没人再敢靠近,是否有所……不便?”

    沈溪问道:“本官可阻碍驿馆人员进出?”

    丁铉摇头苦笑,知情识趣告退。

    沈溪正要派人去都司衙门把广州府周边水陆地形图拿来,都司衙门已派人前来送礼,马车载了几个大箱子,送进了驿馆后院。

    “沈大人,这是李都史一点心意。”

    前来送礼的是都指挥同知刘维宽。

    箱子打开,李彻并没有没送银子,主要是铜钱,再加上绫罗绸缎和地方土特产,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六百两之巨。

    这次沈溪没让刘维宽把东西带回去,一摆手道:“代本官谢过李都史,告诉他,本官明白如何做,若剿匪有成,他当为首功。本官会跟朝廷为他请封,将来本官回朝,也会多为他在陛下面前美言。”

    “是,是。”

    刘维宽赶紧行礼,带着都指挥使司衙门的人离开。

    等人走出后院,沈溪把箱子打开,仔细清点里面的财货。唐寅凑了上来,不解地问道:“沈中丞,这都指挥使司是何意,为何要送来如此厚礼?”

    沈溪道:“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都司衙门向我示好?”

    这下唐寅更加不理解了,他回想李彻在南海县衙的表现,皱眉道:“都指挥使司没捣乱已是谢天谢地,难道他们是先给沈中丞纳贿,回头再检举揭发?”

    沈溪笑着拍拍唐寅的肩膀,道:“此一时彼一时,李彻为广东都指挥使多年,曾在朝中活动,却一直没办法加官进爵,如今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岂能不珍惜?”

    唐寅毕竟没听到沈溪跟李彻在公堂上对答,不知道李彻为什么会幡然醒悟。

    李彻在广东已经捞够银子,当然想再进一步,封爵甚至名留史册,眼下那些勋贵已帮不到他,但沈溪作为天子近臣,又是太子讲官,将来指不定可以入阁,或为六部堂官,就算在剿匪这件事上不能获得太大功劳,但跟沈溪搞好关系,也就等于是未来在天子身边有了能说得上说话的人。

    这总好过于跟章元应、林廷选继续狼狈为奸,本来二人就看不起他。

    沈溪道:“既然要防备有人借行贿之事做文章,不妨借花献佛,将铜钱清点好,分几批发放给广州三卫前来报到的官兵,就当是本官额外发的俸禄吧。”

    唐寅一听急了,这里的财货,加起来足有五六百两银子,如果用来购买军粮,足可以支撑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半月用度,却被沈溪当作顺水人情送出去了?

    唐寅道:“沈中丞可莫要慷他人之慨,这银钱留下来,不是有更好的用途吗。”

    “哈哈。”

    沈溪笑着拍拍唐寅肩膀,“莫不是唐兄怕我没银子付你的薪水?放心,每月二十五两的饷银绝不会少……”

    唐寅撇撇嘴,暗忖:“还不是要还债?”

    沈溪补充道:“伯虎兄每月不妨暂领十五两,留下十两银子还债,待十个月后,这笔债务即可还清,到时唐兄可返回苏州,又或者游历名山大川,在下不会加以干涉。当然,也可继续留下,每月二十五两俸禄照旧。”

    唐寅一听,不用先扣还债的钱,而是每个月给他十五两薪资,那十个月下来他就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回到苏州,到城外买块地盖房子种桃花,节约点儿应该够了。

    原本觉得是被沈溪坑来打苦工,突然眼前一亮,似乎马上要过好日子了,唐寅心头一阵火热,但迅即把笑容掩藏起来,免得被沈溪察觉。

    沈溪道:“若伯虎兄觉得十个月太长,那还是依照前约,四个月还完债之后,唐兄一切自便。”

    唐寅赶紧道:“不用不用,还是十个月好,在下突然觉得,这广东地界人杰地灵,实乃风水宝地,在下想在这里多驻留些时日,增广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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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二章 贸易

    南海县衙沈溪与三司衙门交锋,若非得到按察使林廷选的鼎力支持,广东右布政使章元应已被沈溪逼得告老还乡。

    但沈溪也不是没有收获,他获得都司衙门支持,双方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最重要的是,沈溪在广州百姓中建立起了威望,这对他接下来剿灭海盗和倭寇有莫大的帮助。

    至于调集六百官兵到驿馆担任他的亲卫,主要是沈溪想利用都指挥使司的人马,组建一个临时的督抚衙门,否则他在广州城里就只是个空头督抚,无论说话还是办事都不会有人听从。

    但有了这六百亲卫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再想跟沈溪较劲,就要掂量一下是否会被沈溪利用,反客为主。

    有之前在福州直接把福建右布政使尚应魁拉下马的经历,现在沈溪手里有了军权,很可能会针对布政使司衙门跟倭寇勾结这件事,借机发难。

    表面上,这堂公审双方半斤八两,但其实沈溪占了大便宜。公审进行后,作为主审官,沈溪正式确立了他拥有管辖三省三司衙门的权限,再也不复刚到广州府时无人搭理的惨状,而且顺带让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夹起尾巴做人。

    沈溪把临时督抚衙门设在驿馆,有了办公场所后,便正式筹措剿匪事宜。为解决钱粮问题,他率先从盐课提举司着手,查看这几年两广盐课的情况,为之后利用惠娘和李衿去买盐引转运官盐做准备。

    在大明,买卖官盐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没有官府背景,商人是无法做销售官盐的。但盐都有地域性质,两广的盐只能在两广以及福建、湘南一代出售,甚至不能卖到江赣地区,这也是一种地区垄断政策,朝廷有明文规定。

    但地方上除了买卖私盐外,还会从其他地区运一些成色相对较好地区的官盐来进行贩卖,诸如广东盐和两淮盐,就是大明朝成色非常好的两种食盐,被地方百姓称之为“南盐”和“淮盐”。

    沈溪公堂审案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那边有几天没有动向,沈溪未前往拜访,他们也不会主动前来叨扰,两边相安无事。

    但沈溪在公堂上提审蒋百富时,无意中得知广东夏盐已经开运的消息,他暗中派人调查后才知道广州府沿海各大盐场,一些商贾已经开始用盐引提盐。

    盐商从盐场提盐,需要交两笔钱,一个是课税,一个是盐引本身。在广东地区,课税是按照每一引盐缴纳银二钱或布二疋。一引盐并非定数,弘治时期广东盐的一引盐大约有二百斤,折价是二两六钱银。

    也就是说,盐商从盐场提盐,每二百斤需要缴纳二两八钱银子,折合一斤盐的出场价是十四文,但需要再缴纳一些给官府的好处,摊派到本钱中,一斤盐需要二十文左右,盐商再把盐运到地方售卖,加上运输费用,成本要到二十二三文,但一斤盐的售价,往往高达四十文到五十文之间。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五六百文钱,这还是每天都做苦力的结果,比种田赚的钱要多一些。壮劳力基本相当于后世的“白领”,“白领”一个月的收入只能买十几斤盐,盐有多贵可见一斑。

    大明盐场,基本以煮盐为主,主要是因为晒盐受天气影响太大,再加上盐场条件落后,晒出的盐品质不高,使得只能靠灶户来煮盐。

    产量低,自然就贵,私盐大行其道,沿海地区又施行禁海,普通百姓煮海盐,那是冒着杀头的风险。

    沈溪除了派人追查沿海一代倭寇和海盗的据点,为之后的剿匪做准备,同时也在研究广东沿海各盐场的分布以及追查盐商私自提盐等情况。

    在夏盐出引之前,盐商所用盐引,都是通过一些非正规渠道得到的,盐课提举司、都转运盐使司、承宣布政使司三个衙门都牵扯其中,涉及到贪污受贿。

    沈溪虽然不能从布政使司跟倭寇勾连的事情上把章元应扳倒,但在盐引问题上,他却可以让章元应吃不了兜着走。

    但他眼下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

    ……

    ……

    恰好这个时候,佛郎机人的船队抵达广州府。

    佛郎机舰队提督阿尔梅达,获得与大明通商的权力后,率领船队,再度满载货物到广州府与大明通商。

    佛郎机人船队规模相当庞大,十二条四千石的盖伦船形成长长的纵队,船上配备佛郎机炮,根本就不怕被海盗和倭寇盯上。实际上,远远地看到如此巨大的船队到来,海盗和倭寇都要躲着走。

    不过,佛郎机人看似强大,但只是纸老虎,他们在泉州惨败后,对大明有了一定敬畏,登岸之后,先跟市舶提举司的人递交国书,再停靠码头把货物卸下来,通过市舶司跟大明通商,而不是直接跟港口的商贾接洽。

    佛郎机人虽满载而来,但他们的货物并非是从遥远的欧洲运过来的,因为距离太远,而且此时欧洲并没有多少值得大明百姓购买的特产。

    船队带来的商品,主要是从东南亚、南亚等国家抢夺而来,多是大明这边非常受欢迎的珠宝、香料、药材以及番布、硫磺等,出售后换取大明的瓷器、茶叶、绸缎等货物,运回欧洲出售。

    对佛郎机人来说,这种经营模式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而且基本算得上是无本的买卖,简直是暴利。

    如此轻松就能赚大钱,何必冒巨大的风险跟大明开战?

    不到一年时间,船队第二次抵达广州府。本以为这次又会无惊无险满载而归,没想到沈溪抵达了广州府,而且还是广东地面上最高官员。

    阿尔梅达获悉消息后,不敢怠慢,亲自带上几箱礼物,进城求见沈溪,顺带商议之前交换农作物种子的事情。

    阿尔梅达带着人到了布政使司衙门,被告知这里并不是督抚衙门,于是他们又往驿馆方向而去。

    等到了驿馆,沈溪没有出迎,因为作为天朝上国的督抚大员,沈溪要保持国体。

    换了别人,佛郎机人肯定当场翻脸,但知道里面是沈溪,阿尔梅达相当忌惮,恭恭敬敬地带人入内,把礼物放下,见到沈溪后率先行礼,根本就不敢在沈溪面前放肆。

    与之前见面不同,如今再见到佛郎机人,大明广州市舶司已经有能直接通译的翻译,说什么话,不需要通过第三国翻译,如此一来对话就方便多了。

    沈溪最关心的莫过于玉米、马铃薯和番薯种子,但他不能直接提出,免得佛郎机人狮子大开口。

    没想到佛郎机人送来的礼物中就包括许多种子,其中包括大明直接索要的三种高产作物中的两种——玉米和番薯,这可是成就清朝中前期华夏人口暴增的重要作物,在还没有杂交作物前,没有什么作物能跟这两种作物的产量相提并论。

    沈溪询问了一下,才知道佛郎机人并不清楚马铃薯,也就是土豆的存在。沈溪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马铃薯的原产地是南美的安第斯山脉,如今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都只是在美洲大陆沿岸地区开辟了殖民点,尚未深入大陆,估计还没有发现这种高产作物。

    好在现在有了玉米和番薯,也不枉提前几十年与佛郎机人交往。

    从阿尔梅达带来的种子中,沈溪还发现了宝贝,这东西对华夏百姓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蕴含极大的经济价值,正是后世大行其道的作物——烟草。

    看起来佛郎机人并不懂敝帚自珍,或许是佛郎机人认为既然从大明这里赚取大把利润,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更何况这还是沈溪一力主张,于是阿尔梅达把家底都掏了出来,为的便是讨好沈溪和大明朝廷。

    “……几位远道而来,本应留你们做客,但因诸位是异国他乡之人,留在城中多有不便。诸位还是回城外港口歇宿,等明日,本官自会派人与诸位商谈贸易之事。”

    沈溪拿到想要的农作物种子,迫不及待地打发人。他不想佛郎机人在城中留宿,因为佛郎机人不但给大明朝带来佛郎机炮和高产作物,还带来一样遗祸华夏国民的东西,那就是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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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三章 农事

    送走阿尔梅达等人,沈溪捧起眼前的作物种子,视若珍宝。

    唐寅不解地问道:“沈中丞,这一堆东西,到底有何用?”

    沈溪正色道:“或许将来大明百姓,便可以靠它们培育出来的作物,养家糊口,你说有何用?”

    唐寅叹道:“眼下已入秋,就算再有用,也要等明年才能栽种,沈中丞要征调钱粮平定地方匪寇,这东西起不了太大作用。”

    要说唐寅并非不事生产的无知书生,他对农作物的习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明的粮食作物,除了少数诸如小麦属于过冬作物外,别的大多数都秉承了春种秋收的原则,所以唐寅以为玉米和番薯也不会例外。

    但沈溪主张引进这两种粮食作物,除了产量高外,还有两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耐旱,以及成熟期短,秋玉米一般是在农历六月播种,九月下旬收获,如今农历已近八月,看似时间上赶不及,但如今毕竟地处相对炎热的岭南,足以确保赶上收获的末班车。

    而番薯对于生长条件的要求更低。

    番薯属于无性繁殖,不需要开花结果,连固定的成熟期都没有,只要温度适宜,一年四季都可以栽种,而且无论是根茎、块茎都可以种植,甚至在栽种出苗后,可以用苗的茎叶部分进行栽插,一年内就可以大规模扩大生产。

    既然是培育种子,只需要开辟一块不大的田出来便可,在培植上精耕细作,南方是气温和湿度相对较高的区域,就算时值小冰河期冬天会下雪,但岭南终归比北方更适合成为新作物的试验田。

    沈溪交待:“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先在驿馆后园开辟一块菜园出来。等收获后,明年再推广到城外去。”

    现在的玉米种子和番薯块茎不多,沈溪得防止因为自己农学知识的浅薄,出现绝产绝收的状况。他手头每一粒一米种子、每一块番薯根茎都极为宝贵,因为它们培育出来的是未来供华夏百姓繁衍的救命口粮。

    沈溪没有安排士兵开辟农田,而是让身边的女眷操劳,由谢韵儿带头,加上林黛、谢恒奴、尹文和陆曦儿几个丫头,还有就是小玉,不过她们不太懂耕作的事情,最重要的活计便交给朱山来做。

    朱山力气大,而且当初在山寨时,她就要负责种地,再加上她到广州府后很清闲,得到沈溪的授意,比谁都用心。

    “相公,这到底是何作物,看种子不多,若是出了差错,颗粒无收……如何跟朝廷交待?”谢韵儿早前便知晓沈溪要引进高产作物,当她知道自己肩负着未来大明百姓温饱时,显得很紧张。她身娇体弱,从未想过要承担如此重任。

    沈溪笑着安慰:“没事的,这次绝产了,再跟佛郎机人讨要一些便是,不用太过担心。这后院的田地多年来栽花种草,已是熟田,只要耕作得当,不至于绝产,我们再留一小部分种子待来年再试。”

    沈溪将要种植的两种作物中,玉米成长需要的生存条件更苛刻一些,番薯则相对容易许多。把番薯,也就是北方俗称的地瓜切成小块,种到泥土里,再施肥洒水,沈溪相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苗。

    等出苗后,再把部分茎叶转移,直接就可以拿到城外的试验田试着栽插,或许年底前就能产出第一批番薯,过年就能吃上。

    玉米就要小心种植了,就算出苗,也很可能会出现绝产的问题,按照玉米大约三个半月的生长周期,若是第一场雪到来前还不能收获,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搭棚子,然后用火炉保持地温。

    反正到年底前,除了公事,沈溪私底下也有事情可做了。

    把种子带回来,驿馆后院开辟园子很容易,原来栽种的一些花草全都给铲除掉,为了防止大雨形成内涝,沈溪在栽种前让马九带人先搭好木头架子,这样若是雨水太大,可以用草帘挡着,同时挖好沟渠保证园子内排水良好。

    一切安排妥当后,就是耕作之事,沈溪身边的这些女眷就能派上用场。

    此时,一向笨拙的朱山成为了先生,她力气大,拿着锄头,捋起袖子便上阵,谢韵儿、尹文等丫头站在旁边看着,对她们而言,农活不是什么辛苦事,似乎挺好玩的……沈溪身边的女眷无不娇生惯养,做农活对她们来说很新奇。

    “让我来试试……”

    谢恒奴是相府千金,对外面的事务很好奇,这一路南下走来,见识过插秧种田以及锄地等田野操劳,她对普通民妇的生活充满期待,再加上她所读的《女训》中有很多提到男耕女织的事情,对耕作满是向往,认为那是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返璞归真。

    突然间,这官驿后的园子成为了她们的世外桃源。

    可惜谢恒奴没什么力气,且用力不得法,挥锄一会儿便已大汗淋漓,然后尹文和陆曦儿过去接替,不过她们也不是做农活的好手,很快就精疲力竭。

    要说沈溪内宅中,相对有力气的还要数谢韵儿,她毕竟年长些,在生过孩子后大致保持体形,不像少女时期那般弱不经风。

    本来林黛的力气不小,可林黛很精明,这种使力气的活她从来都是躲在后面,看着别人出力。

    有这些女眷,就算她们力气不大,但相互配合,用不了一天便能把后园开辟好,沈溪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力,也亲自上阵。

    关于玉米的栽种,相对就是挖坑刨土,而地瓜那边则需要培地瓜垅,就是用土形成一个高于地面的长垅,再将地瓜的块茎种植进去。根据以往沈溪对番薯种植的认知,这种地瓜垅培得越高,越容易高产。

    林黛撅着嘴道:“老爷乃堂堂三品大员,为什么要亲自做这农事?”自己偷懒不算,还想让相公跟她一块偷懒,沈溪没好气地道:“你家老爷本来就是农民出身,你不知道吗?在我六岁时,还下地干活呢!”

    林黛想到自己跟沈溪认识时,恰好是周氏带着六岁的沈溪从桃花村出来,心里暗自庆幸遇到沈溪的时候合宜,若周氏当初带沈溪和她又返回桃花村,那她这个童养媳难免要天天下地干农活,那就保养不出如今白皙细腻的手。

    谢韵儿笑道:“黛儿,来,一起帮老爷做事,看好了怎么弄,别怕把手弄脏了,回去之后洗干净便可。”

    在谢韵儿带头下,女眷们用出头、铲子和铁耙劳作起来。

    谢恒奴最是雀跃,她喜欢农作时挥汗如雨的感觉,至于尹文和陆曦儿,她们不是很有力气,却喜欢一家人凑在一起做事的温馨。只有林黛带着一点儿小心眼,但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姑娘,知道要讨好沈溪必须要拿出一点实际行动,否则会被沈溪冷落。

    自谢恒奴进门后,林黛感觉沈溪对她的感情已经分薄不少,所以尽可能在一些方面发挥自己女人的优势……在她眼中,谢恒奴不过只是个没开窍的小丫头。

    你懂怎么照顾好他吗?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吗?

    可惜林黛不知,人家谢恒奴出身相府,受到的教育远胜于她,谢府女性长辈在谢恒奴出嫁前,就把所有该教的都教会了,免得谢恒奴在夫家因为不通情理而受委屈。

    一下午,就把玉米种子和番薯块茎种植好,沈溪手头上还剩下一些不知名的种子,其中就包括烟叶种子。

    这东西或许能为沈溪将来平定地方匪患带来大量金钱收入,但试栽种的事情被他给滞后了,因为他还没想好如何去种。

    烟草未来大行其道,是历史规律,谁也无法阻止,他不想当圣人,所以不存在种不种的问题,只是要想好怎么种,如何能靠这个来创造财富。

    在给皇帝提供的与佛郎机人交换作物名录中,沈溪并未提到烟草,就连佛郎机人此番也只是在无意中送来一些此类种子。

    沈溪到广州府之后,白天很少有时间陪身边的女眷,难得借着种玉米和番薯的机会,跟家里的女眷相处了一下午,谢恒奴、尹文和陆曦儿最是开心。

    三个丫头的小脸红扑扑的,难得有这种一家人一起做事的时候,沈溪平日里对她们是很疼惜,不过却因人而异。

    尹文和陆曦儿暂时没有入门的计划,沈溪近来跟陆曦儿有些疏远,因为他过不了心里对惠娘感情的那一关。

    南下途中,谢恒奴、尹文和陆曦儿已经形成了一个“朋友圈”,谢韵儿和林黛比她们年长些,与她们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而三个人在一起能说知心话,又能打牌甚至是做针线活,还有谢恒奴这样一个见识广博的大家小姐给她们说一些《女训》的内容,陆曦儿和尹文甚至可以问谢恒奴一些闺房的私密事。

    谢恒奴并没有大家小姐的娇纵脾性,对两个年岁相仿的小姐妹坦诚相待,三女形成的朋友关系牢不可破。

    相反,林黛因为自己小气、心眼儿多,逐渐被疏离,甚至陆曦儿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都给丢了。

    但有沈溪这个绝对强势的家长在,就算女孩子之间有一点小隔阂,她们也会因为对沈溪的敬重和爱意,彼此保持个相对友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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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四章 喜事

    “相公,您先洗洗手,我已经让小玉招呼灶房烧水,等水烧开后您就沐浴。”谢韵儿敛着裙子,端着水盆走了出来,用洗脸帕先帮沈溪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随口问道,“不知这玉米……还有番薯,几时能成熟?”

    “这可不好说,看栽种的情况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十月底能收第一茬,如果到了冬月底还没收获,可能就比较麻烦了……希望今年广州的第一场雪来得晚一点!”

    沈溪说完,一边洗手一边侧头招呼远处正凑在一块儿议论今天劳动成果的谢恒奴等女:“过来洗手,之后进房洗澡更衣。”

    “哦,知道啦。”

    谢恒奴非常开心,小脸红扑扑地跑了过来,想跟沈溪共用一盆水。谢韵儿笑着拨开她的手:“没个规矩,自己打水去。”

    谢恒奴撅着嘴“哦”了一声,不过还是听话地前往古井那边,朱山正站在井沿往上拎水桶,提起后把水倒进一字排开的几个木盆里,每人都有一盆。

    谢恒奴端着水盆回到沈溪身边,正要俯腰清洗黑乎乎的小手,这会儿陆曦儿和尹文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过来,三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再次叽叽喳喳起来,反倒是留在井边的林黛形单影只,显得有些落寞。

    那边小玉去了灶房,谢韵儿看着她的背影,向沈溪提醒:“相公,如今我们已在广州府安顿下来,是否该商议一下小玉的婚事?”

    沈溪这一趟南下,马九在背后出了不少力,长时间相处下来,马九跟小玉间有了一定的感情。婚礼虽然只是走一个形式,但该办还是得办,沈溪相信以马九的为人,应该能承担起照顾小玉的责任。

    沈溪想了想,道:“之前一直忙碌个不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正好把小玉和马九的婚事办了。回头我让朱老爹他们具体负责,不用太张扬,礼数走完就好。”

    小玉只是个丫鬟,老大不小了,马九跟她岁数相当,在这时代也属于大龄青年。

    两个人同病相怜,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八抬大轿,吹吹打打,也无需大事张扬,只是去官府报个籍,在驿馆后院摆一场酒,把朱起、唐寅等人请过来吃吃喝喝热闹一下,婚事就算是成了。

    沈溪把事情跟朱起一说,朱起一张老脸上挂满了笑容,跟马九相处久了,老少二人关系不错。

    朱起忽然有些为难,迟疑地说道:“老爷,犬子……留在汀州府城做些小营生,不知可否将他……招来?犬子绝对会尽心尽力帮老爷办事。”

    朱山作为使唤丫头,先跟着沈溪去了京城,商会出问题了,朱起也跟着惠娘北上,在沈溪麾下做事。

    如今沈溪以三品大员之身南下,朱起和女儿跟在沈溪身边,尽职尽责,虽然和女儿天天可以见面,但朱起最牵挂的还是他那个留在汀州府的儿子,也就是沈溪当初在山寨上曾见过的“少当家”朱鸿。

    且说这朱鸿人有点儿浑,再加上朱起知道自己这儿子曾得罪过沈溪,所以一直未敢在沈溪面前提及,但朱起眼见马九跟着沈溪混得越来越好,不由为如今在汀州做力气活的儿子担心起来。

    跟马九一直没结婚不同,朱鸿在一年多前,就跟由山寨迁到汀州府城定居的青梅竹马成婚,如今连儿子都有了。

    朱起觉得自己这儿子成家立业后性子应该会变得稳重许多,或许能闯出一番事业,所以跟沈溪求情,想把儿子从汀州府叫过来跟着沈溪做事。

    沈溪本对朱鸿有些成见,但见朱起和朱山在沈家做事这几年,一直勤勤恳恳,怎么都要给人家一个奔头,于是点头道:“朱当家尽管安排就是……早些去信叫令郎到广州府来帮我。”

    “是是,多谢老爷。犬子一定会尽心尽力。”朱起老脸上带着宽慰,总算能让儿子有个出路,跟着沈溪注定前途似锦。

    女儿再亲,始终要嫁出去,只有儿子才是继承衣钵之人,这就叫儿女有别。

    朱起这边想让儿子到沈溪跟前做事,沈家那边其实也有打算让沈溪给他那些堂兄弟们安排个出路。

    以前沈溪在京城当翰林官,身边不可能养闲人……给太子上课总不能带上几个跟班吧?但眼下沈溪已然是三省督抚,沈家那边自然坐不住了,几房人一合计,联名写了封信给沈溪,请他看在同为一家的份儿上,把几个兄长带在身边做事。

    长房那边倒是没什么要求。

    沈明文和沈永卓在准备科举,沈永卓几次秀才不第,这会儿正努力读书,争取早点成为沈家第四名秀才。至于沈明文,老太太病倒后没了人督促,现在读书不上心了,在家里完全就是吃闲饭,甚至没事还出去找朋友吃花酒做文会,跟王氏又水火犯冲,夫妻俩没事就吵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二房那边,沈明有和钱氏“失踪”、老太太病糊涂后,没人再为二房做主,不过好在二房年长的二郎和三郎先后成婚,连三女沈婷婷也嫁为人妇,如今二房只剩下个五郎沈永祺,但由于没人帮忙张罗,沈永祺十八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好在沈永祺老实巴交,虽然没读过书,但之前一直帮家里操弄田土……李氏在城郊买的那些水田,虽然基本上都出租了出去,每年可以收一笔租子,但自己还是留了一些地,沈永祺便和几个兄长一些,种些小菜来卖,为人还算本份。

    三房那边,四郎沈迁已经二十岁,家里倒是给张罗过婚事,可如今因为沈溪没给沈家带来太多收益,随着惠娘生意垮塌没了进项,沈家仅仅靠佃租过活,在开销上捉襟见肘,沈迁虽然跟着沈明新学木匠,但只是个半吊子,没办法独立接活来做,加上沈家如今门第尴尬,高不成低不就,故此也没能娶上老婆。

    至于四房的沈元,只比沈溪年长一岁,虽然头年里乡试不第,但好歹积累了经验,如今正在家里闭门读书,准备来年再次赴福州乡试,成就沈家第二名举人,故此并不急着成婚,沈明新夫妇也从未打算早早让儿子出来跟沈溪做事。

    因为八郎、九郎年岁还小,目前虽然也进入城里的私塾开蒙,但显然距离出来做事的年岁尚早,如此算起来,其实能跟着沈溪做事的只有四郎沈迁和五郎沈永祺。

    不过这会儿沈家正在闹分家,沈明钧夫妇回去商讨分家事宜,周氏让人写信过来跟沈溪说及,能帮忙就尽量帮忙,但字里行间极为敷衍,沈溪一看就知道老娘是为了在分家一事上争取更大的主动才这么说。

    到了晚上,沈溪把马九和小玉叫到后堂,把要为他们办婚事的打算说出来,征询他们的意见。

    小玉低着头,留下一句“全凭老爷和夫人做主”便磕磕绊绊逃也似出门去了,而马九则傻乎乎地笑着,显然没想到好事这么快就来了。

    沈溪道:“九哥,你在车马帮多年,至今我还记得四年前你陪我去福州赶考,在城里遭遇的那一幕幕……男人在外做事,身后少不了要有个人照顾,同时你还得为你们马家传宗接代。这婚事如此便定下了,你看如何?”

    “是,老爷。”

    马九感激涕零,赶紧跪下跟沈溪磕头。

    沈溪之前留意过马九,虽然这男人在做事上狠辣,但一直都表现得很忠心,在对女人的问题上也是一心一意,之前他跟马九提过跟小玉的婚事后,便再未流连花街柳巷,每次见到小玉都面红耳赤,连头都不敢抬,只等小玉过门。

    对马九而言,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娶到小玉这样知书达理、算账理财样样精通的持家贤妇。

    “那就好,我已让朱当家帮你们准备,估摸过几日,择个吉日就让你们成婚。但以后小玉还是会留在沈家做事,跟你一样,在工钱上不会亏待。你可别怨我在此事上不近人情。”沈溪笑道。

    本来小玉成婚后就应该搬出去住,让马九养活,可沈家如今没有找新丫鬟,本来谢恒奴可以带一个陪嫁丫头进门,可谢迁斤斤计较,认为孙女嫁入沈家是当妾,若是再带陪嫁丫鬟,指不定以后丫鬟的地位会比小姐还高,所以坚决不同意送陪嫁丫头。

    至于尹文和陆曦儿,虽然会做一点丫鬟做的事情,但她们在沈家地位可不低,一个是曾经的陆家大小姐,一个是沈溪宠着的心肝宝贝,谢韵儿自然不会编排她们做事。

    红儿和绿儿被留在京城看家,眼下沈溪内宅能使唤的丫头,其实只有小玉、秀儿和朱山,秀儿和朱山是那种没脑子和眼力劲儿,空有一身力气的女孩,如此一来小玉便成为沈家不可或缺的一员,即便成婚后也需要她继续留在沈家帮忙。

    马九再次跪在地上,向沈溪磕头:“老爷肯收留小人,为小人张罗婚事,以后还让小人和娘子有个稳定的生计,恩同再造,小人必当尽心竭力做事!”

    沈溪觉得把小玉留下来可能会让马九为难,但在马九看来,这其实是沈家的恩惠。

    小玉本来就属于沈、陆两家,惠娘死后,小玉已彻底为沈家所有,人本来就是沈溪赐给他马九的,如今留在沈家做事,那自然在情理之中,更何况陆家和沈家以前一直有给小玉工钱,虽然不多,但小玉懂得节省,平日吃喝用度都有人管,她也不花什么钱,所以都积攒着,本来留着养老所用,如今有了依靠把积蓄当嫁妆,白白便宜了马九。

    英雄有泪不轻弹,这会儿马九却是流着喜悦的泪水发自内心地感激沈溪。

    “九哥起来吧,都是自家弟兄,这么客气不好。”

    沈溪把马九从地上搀扶起来,正想继续劝说,外面走进来个人,手里拿着酒壶,走路歪歪斜斜,一看就喝醉了,定睛一看不是唐寅是谁?

    唐寅脸上有一抹羡慕之色,估计已经从其他人那里知道马九的婚事,不过看向沈溪的眼光却满是幽怨……你这个东家好生气人,明知道我如今是光棍一条,却忙着给你的下人筹措婚事,存心气我不成?

    唐寅心高气傲,绝不会娶一个丫头,所以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根本就不符合历史,唐寅再怎么说也是解元,是大才子,社会名流,就算他要娶妻,也讲究门当户对,否则就是给他和整个士族阶层脸上抹黑。

    沈溪却有意给唐寅难堪,笑道:“唐兄,马护院过几日成婚,记得过来喝几杯喜酒。”

    唐寅冷冷地瞥了眼马九,道:“喜酒自然要喝,就看是否醇酒佳酿了。沈中丞,时候不早,在下该回客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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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五章 大明盐政

    八月初三,广州城。

    沈溪将广东盐课提举司官员全部召集道作为临时督抚衙门的官驿,问询当年夏盐出引之事。

    户部批复的盐引,已从江北调运而来,如今就在广东盐课提举司衙门内,沈溪虽有督察地方盐课的职责,却无实际管辖分配盐引的权力。

    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怕沈溪为了筹措军粮物资不惜对盐引下手,派人前来旁听,行监督之责。

    广东夏季的盐引到地方后,地方各级与盐道有关系的衙门,对沈溪都是严防死守,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沈溪钻空子。

    大明朝一共设有两淮、两浙、长芦、山东、福建、河东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另设有广东、海北、四川、黑盐井、白盐井、安宁盐井、五井等七个盐课提举司及陕西灵州盐课司,还有便是辽东煎盐提举司。

    沈溪作为三省督抚,所能监察的是设在广州府的广东盐课提举司以及设在廉州府的海北盐课提举司,但去海北盐课提举司一趟,来回起码要一个月时间,所以他就把目标放在就近的广东盐课提举司身上。

    衙门近,好下手。

    广东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名叫陈怀经,从五品,进士出身。在陈怀经之下,有同提举一人,从六品;副提举三人,从七品。

    除了陈怀经外,广东盐课提举司的官员都是举人出身,但盐课提举司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这是油水丰足的衙门,各级官府都盯着,广东布政使司衙门更是片刻不敢眨眼,生怕这个钱袋子漏了,就连朝廷上户部也关注有加。

    在大明朝,一个从七品的盐课提举司副提举明码标价,那些等候放官的举人,起码要花费两千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任盐课提举司副提举,这还必须要在朝中以及地方布政使司衙门有一定关系才行。

    至于背后有多少油水,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沈大人,不知您召下官等人前来所为何事?”陈怀经在沈溪面前表现得极为谦卑。就算陈怀经知道沈溪与布政使司关系不融洽,但沈溪是钦命督抚,名义上总领三省军政事务,陈怀经不能对沈溪不敬。

    沈溪环视在场之人,笑了笑道:“本官听闻今年夏盐盐引已经运抵,又身负监察广东地方盐课之责,所以想召集诸位前来问问盐引之事。”

    陈怀经释然,笑着说道:“沈大人或有不知,盐引事关我大明盐课,慎之又慎。提举司一向秉公办事,每一引盐的课税都是先缴纳后提盐,从不拖欠分毫,有历年的账目以及户部的回执为证……沈大人,是否需要下官叫人把历年账目请来,与您一览?”

    沈溪心想,果然都是老狐狸,你们贪污贿赂都是在盐引的价格上做文章,而不在盐引的课税上做文章,就算把账目给我,我能查出什么来?

    盐引是由户部批下来的,按照每地的灶户数量来核准盐引,每灶户一年负责一定的煮盐数量。

    灶户和军户、匠户一样,属于灶籍,不许脱籍,世代煮盐维生。由官府拨给山林之地,供其收获煮盐所用的柴草,并发给铁锅、牢盘等作为煮盐所用,有时也会发给按产盐引数规定的工本米或工本钞,以保证灶户一家的口粮供给。

    灶户每年生产的原盐,定额之内名“正盐”,此外多生产的部分,名“余盐”,也归官府发卖,不许灶户私下销售。

    明会典上有记录,洪武时规定:灶户除正盐外,将余盐夹带出场及货卖的处绞刑。余盐送交运司,每一小引,给官米一石。

    一小引盐,就是二百斤。

    而地方都转运盐使司或者盐课提举司要贪墨,除了从正课中摊派一些不入账册的苛捐杂税,诸如柴税、阴天税、涨潮税等等,最主要的就是从这些“余盐”中做文章。每年少报给朝廷出盐的产量,让朝廷少拨付盐引,再把多余的盐通过一些假盐引卖给盐商,由盐商提出盐后运送到别处买卖。

    至于多余的盐引,则通过与盐场的私相授受而得来。

    为了贪污,各级衙门和盐场之间花样百出。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明朝市场经济并不活跃,铜少银贵,但一个盐课提举司提举,三年一任差不多也能有三万两银子的进项,但其需要给户部、布政使司、地方州府等一些职司衙门进贡,但不管怎样两万两银子是有保证的。没有强硬的关系,根本进不去盐课提举司。

    沈溪摆手道:“本官才疏学浅,对于算账之事向来不擅长,对于今年盐引之事,只是例行作出征询。不知今年夏天,朝廷一共调拨多少盐引与广东盐课提举司?”

    陈怀经道:“回沈大人,夏天是广东盐课提举司辖下各大盐场出盐旺季,朝廷一共调拨八万三千四百大引,也就是十六万六千八百小引。大人,您是否要派人前去核查清点盐引数量?”

    一共要出两三千万斤盐,如果去核查的话,岂不是要累死人?

    沈溪道:“清点盐引的事情,本官就不多费心神了,但想要问一句,盐课提举司要征调多少人手来运盐?”

    陈怀经笑道:“大人,盐课提举司通常不需督察运盐,一般来说……是交给地方士绅富户,让他们缴纳盐课之后,提领盐引往盐场提盐,然后分送各地。如今是夏盐出仓之时,各地士绅已往广州府汇集而来。”

    陈怀经所说跟沈溪以往所知,以及近来调查获悉,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盐课提举司把提盐的对象说成是地方的士绅富户,也是因为官府一向看不起商贾,所以不会直接买卖盐引给商贾,而是需要商贾通过地方上跟布政使司、盐课提举司有关系的士绅作为中间人,这其中又是一系列肮脏交易。

    一斤盐出厂价不过十几文,朝廷征足了税,户部也拿到盐课,照理说转运出去,一斤盐到二十文上下就已经很贵了,可现在倒好,一斤盐的价格通常要到四五十文,而偏远地区更是要到六七十文,这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沈溪这辈子忘不了自己小时候就着野菜下饭的经历,那时觉得只要野菜葱花汤中盐味足一点,就是无上的美味。大明朝的盐课制度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的官场上,跟盐政有关的衙门都想伸手,如此下来导致盐价居高不下,视吃盐为稀罕事。

    沈溪沉着脸问道:“那在夏盐出库前,盐场是否会放盐?”

    陈怀经脸上本来带着笑容,闻言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后醒悟过来,赶紧行礼:“回大人,绝不可能。广东沿海的盐分为夏、冬两季出库,夏盐盐引在六月中旬调运往广东盐课提举司,盐引出来前,盐场内严禁任何人夹带私盐。”

    沈溪点头道:“那是否会有灶户夹带私盐,比如说,用衣服浸泡盐水,带出盐场?”

    陈怀经这下脸色更难看了,他又连忙解释,道:“沈大人对盐场之事或许有所不解,这盐场就靠着海,只听闻有刁民趁夜乘船出海,在小岛上煮盐晒盐,以作私运贩卖,却从未听闻灶户将私盐带出盐场,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行……灶户要夹带私盐,作何不直接用衣服去海水中浸泡?”

    “的确如此。”

    旁边一众盐课提举司的官员忙不迭帮腔。

    一众人脸上都有嘲弄之色,好像在对沈溪说,你这个土豹子,对我们盐场的事情不懂还瞎问,从盐场里泡盐水夹带是死罪,还不如从盐场外面的海边去泡海水,那样方便不说,还不用担心被杀头。

    沈溪冷笑一下,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把我当成“土豹子”了?

    你当我不知道盐场内盐田中的海水跟外面海水中含盐比重的差别?盐场内的海水经过几次晾晒,含盐浓度高,把衣服浸湿后从盐场里带出来,晒干衣服上能析出大片大片的盐晶体。而在普通的海水里把衣服染湿,晒干后能有点儿白斑就算不错了。

    分明是你们这些人纵容那些盐场的灶户夹带,另外既然布政使司、盐课提举司和盐场已经私相授受,你们用假的盐引派人光明正大去提盐,如此谋取暴利!

    沈溪若有所思,道:“本官之前派人在城外的货仓,查获一大批私盐,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陈怀经想了想,有些茫然,看了看周围同僚,没一人能说出所以然来。陈怀经问道:“沈大人几时查获的私盐,为何下官等不知?”

    沈溪道:“本官查获私盐,需要跟盐课提举司打招呼不成?也是巧了,时间大约也就一个时辰前吧,或许这会儿查获私盐的行动还在进行中……”

    沈溪话音刚落,包括陈怀经在内,盐课提举司的官员都站了起来。

    他们本来还不理解沈溪为什么叫他们来,有一句没一句的盘问,问题看似是行内话,但其实是外行问内行。现在他们终于知道,沈溪这是调虎离山,在把他们召集来的同时,却派人去查封城内城外一些贮藏私盐的货仓。

    陈怀经有些紧张地说道:“沈大人,您可不能肆意胡来,这城中府库内,有少许贮藏的官盐……合情合理。”

    “所以本官要请诸位一同前往查验,看看到底是官盐,还是私盐……亦或者是陈年的旧盐?”沈溪笑着站起身道。

    陈怀经刚开始异常慌乱,但等他想明白之后也就镇定下来。

    光从盐的外表上,可看不出来是官盐还是私盐,只要不承认那些官盐盐引的存在,诬陷商贩是偷运的私盐,沈溪仍旧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陈怀经一扬袖子道:“去就去,沈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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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六章 谁说不能斩?

    广东盐课提举司的人有恃无恐。

    也是他们觉得在广东地面上,上到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下到各府州县衙门,都跟他们有利害关系,沈溪就算是三省督抚,也拿他们没辙。

    陈怀经处世经验老道,觉得沈溪的刁难不足为虑,自问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从驿馆的临时督抚衙门出来,沈溪没有乘官轿,而是骑马。

    盐课提举司到底是油水衙门,就算只是副提举也是乘轿而来。沈溪略微算了算,这些人如果拿从七品的俸禄,一年俸禄可能还不够养活轿夫,想他还是从五品翰林官时,在京城最多也只是乘坐马车,而这些地方上的微末小官居然有轿子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开路,让开!”

    跟地方官员出巡,赞导、衙役等敲锣打鼓开路不同,沈溪更好像带兵出征的武将。

    前面有兵士吆五喝六,让百姓避让,左右和身后也都有亲卫纵马保护,看起来威风凛凛。并非是沈溪非要耍官威,而是得先给盐课提举司、布政使司衙门的人来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可不是普通文官,我是拥有军正大权的三省督抚,你们最好跟我悠着点儿。

    此番沈溪派人查封的仓库,基本都是广州城外。

    官盐既然要运往各地,自然不会进入广州城,因为官盐入城需要缴纳一笔城门税,储藏在城外可以少缴纳税赋不说,运输时通过水路也远比走陆路方便快捷。

    官府少有这般大动干戈之时,连百姓也想知道新任督抚大人要做什么,官兵身后跟随着大量百姓。

    广州城历史悠久,唐代时便已形成牙城、子城和罗城的“三重”格局,五代时南汉将都城广州规划为宫城、皇城和郭城,宋代在子城东面扩筑了东城,五年后为保护新兴西部商业区和外商聚居地,又扩筑了西城,形成了三城格局。明初永嘉侯朱亮祖修建广州城,合宋元三城为一城,此后又进一步扩大市区,对旧城进行改造,并向北部和东部扩展,加筑外城,形成周长约二十多里的城垣。

    弘治年间,珠江以南以及现在的西关一带还是一片泽国,江面辽阔,河水中有盐卤的味道,故此老百姓又把珠江又叫珠海。出得城门,眼前便是一片汪洋,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临近港口的货栈区域,这会儿官兵已将周围三处货栈全都包围,货栈的掌柜和伙计一并拿下。

    在官兵的簇拥下,沈溪跳下马,陈怀经等人下轿后,也带着疑问陆续上前来。

    “……沈大人,在货仓之内查获一万多包盐,另有数千包盐已装船,亦被市舶提举司查扣!具体数目正在清点。”

    一名负责查扣货仓的百户过来奏禀道。

    陈怀经的脸色很不好看,此番不但督抚衙门行动,居然连广州市舶提举司也跟沈溪“狼狈为奸”,以前盐课提举司为了方便出盐,曾给市舶提举司不少好处,盐商每年的孝敬也不少。

    沈溪叹道:“一包盐,差不多是五十斤,一万包……等一下,陈提举,本官的算术不是很好,你给算算,这一万包盐是多少引?”

    此时货栈周围已经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陈怀经知道想躲也躲不掉,只得行礼道:“回大人,一万包盐是两千五百小引。”

    沈溪点头道:“还是陈提举比较会算账,再加上几千包,就算是两万包盐,那应该就是五千小引盐,相比于今夏广东盐课提举司十六万小引盐,还是不多嘛。来人,带本官进去查看!”

    沈溪走在前面,唐寅作为沈溪的幕僚紧随其后,陈怀经跟上去之前,给同行的人打了眼色,示意绝对不能承认这些盐来自于盐课提举司。

    一行人到了货栈门口,已有士兵扛了几包盐出来,一名百户道:“沈大人,这几包盐分别是从三处货仓及盐船上扣下,请大人查验!”

    沈溪道:“孤证不立,多去扛几包盐出来,本官也想看看这广州地面上的私盐是什么光景。”

    陈怀经跟同行的人对视一眼。

    沈溪上来就给这些盐定性为“私盐”,倒好像是在暗中帮盐课提举司遮掩,但盐是被沈溪查获的,沈溪显然不会这么好心为他们开脱。

    士兵又去搬了有几十袋盐出来,沈溪拿出一把匕首,直接走到一袋盐前面,一匕首捅下去,破口处开始洒出白色的盐巴。

    下面有士兵用布袋兜住,沈溪接连捅了几个盐袋,所出来的盐都是白色的晶体,而且颗粒细致均匀,没有私盐的粗糙感。

    沈溪捏起盐在嘴边尝了尝,点头道:“不错,都是上好的海盐。把货栈掌柜叫来!”

    不多时,三名掌柜被人押送到沈溪面前,跪下来磕头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沈溪抬起右脚,直接踩在盐包上,手里握着匕首,皱眉道:“本官还没问你们话,你们喊什么冤枉?说吧,你们货仓里的盐,是官盐还是私盐?”

    三个货栈掌柜脸色都青了,他们宁可不回答,因为无论是官盐还是私盐,都有罪,却听陈怀经喝道:“好你们这些个奸商,居然敢走私私盐,罪该万死!”

    沈溪却摆手道:“陈提举也不能过早下定论,听听三位掌柜怎么说。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一名五十多岁的货栈掌柜,马上磕头道:“回大人,我们货仓里的,的确都是私盐,请大人赎罪!”

    沈溪把手放在耳边,作出招风耳的架势,问道:“这位掌柜说的话本官没太听清楚,你货栈里少说有三四千包盐,你再说,是官盐还是私盐?”

    两害相权取其轻,那货栈掌柜看了陈怀经一眼,道:“回大人,是私盐。”

    “啪!”

    沈溪一拍手,点头道,“这广州地面上的奸商果真胆大妄为,居然敢明目张胆买卖私盐,而且一次就……等等,让本官算算,这三四千包盐,差不多有一千小引了吧。灶户夹带一斤盐出盐场,判绞刑。陈提举,这民间私运私盐,当如何判决啊?”

    陈怀经迟疑了一下,恭谨行礼:“回大人,按照《大明律》,贩运私盐,杖一百,徒三年。”

    沈溪皱眉道:“罪行这么轻?如何能服众……等等,《大明律》中可有规定贩运私盐的数量,以数量多寡来定罪之高低?”

    陈怀经摇头道:“未曾,运一斤,与运一船,并无差别。”

    沈溪有些遗憾地说道:“看来还是陈提举对《大明律》比较熟悉,既然这位老掌柜承认运的是私盐,那就先过去打一百棍,徒刑三年。”

    “饶命啊……”

    那掌柜本来就年老体弱,如果一百棍子打实了,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但沈溪一声令下,那些兵丁可不懂手下留情,直接把人拖走,到了一边,开始一棍子一棍子打下去,毫不留情。每打一棍,那老掌柜便呼痛一声,打了五十棍之后,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沈溪摆手道:“年老体迈者,不用一次打死。留着半条命,回头再打。”

    “得令!”

    士兵把半死不活的老掌柜给拖了回来,在场的人见到这老掌柜脊背和屁股上血肉模糊的惨状,心里都有些发怵,心想要是这五十棍子打在自己背上和屁股上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沈溪又看向第二名掌柜,这人比较年轻,只有三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养尊处优惯了。沈溪笑着问道:“你货仓里储放的,莫非也是私盐?”

    “大……回大人,是……是私盐,小人只是运些盐混口饭吃,还请大人赎罪。”这年轻掌柜嘴上在跟沈溪求饶,目光却看向陈怀经。

    沈溪其实早就知道,这是陈怀经的小舅子,也是港口三个货仓的正主,至于另外两个掌柜只是跟着他混饭吃。

    陈怀经开口道:“沈大人,不妨就让此人缴纳银子赎罪如何?”

    沈溪皱眉问道:“他有功名在身?”

    陈怀经没回答,那年轻掌柜赶紧道:“大人,小人是弘治十一年生员,还请大人宽恕……”

    在大明,但凡有功名在身的罪犯,可以花钱赎买徒刑和杖刑,就如同在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礼部会试鬻题案之后,唐寅、徐经和程敏政都曾花钱赎买过自己的徒期和杖刑,这是朝廷对读书人的一种优待,属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具体体现。

    只是在实际运用之中,是否允许赎买要看判官的心情,若判官“通情达理”那就可以赎罪,如果判官就是不同意,就算你是进士,该打还是要打,该发配还是会被发配。

    至于判官的心情,通常都是由银子的多寡来定夺。

    沈溪把踩在麻包上的脚收了回来,脸上涌现一抹厌烦之色,头转到一边,喝道:“拖出去,斩了!”

    一句话,不但把那年轻掌柜吓了一大跳,连陈怀经和盐课提举司的人也都给镇住了,围观百姓也是一片哗然。

    眼看士兵就要把人拖走,陈怀经赶紧来到沈溪身前,焦急地说道:“沈大人,您可不能滥用职权!”

    沈溪皱眉道:“本官有监督地方盐课之责,何来滥用职权之说?”

    陈怀经道:“大人,这贩运私盐者,只是杖一百、徒三年,您却要直接问斩,不是滥用职权是什么?”

    偌大的场地内鸦雀无声,围观的老百姓全都看向沈溪,想听听这位年轻的督抚大人作何解释。

    刚才的老掌柜被打了五十棍子,而这年轻掌柜有功名在身却要被直接问斩,显然是同一条罪两个标准。

    沈溪冷笑不已:“陈提举对于《大明律·盐法》看来无比熟悉,那就该清楚,在《大明律》中提到贩运私盐罪行时,虽有‘凡犯私盐罪者杖一百,徒三年’这一条,但其后也有补充,‘若有军器者罪加一等,拒捕者斩’。本官没说错吧?”

    陈怀经面如土色,他显然没料到沈溪不是因为不知《大明律》才问他,沈溪很清楚,只是在试探他。

    “是。”陈怀经一咬牙道。

    沈溪道:“本官派兵前来查封私盐,此子可有私藏军械,可曾有拒捕?”

    负责领兵查封货栈的百户马上理直气壮地回禀:“回大人,在货仓中搜出兵器若干,具都在此。兵士包围货栈时,贼人曾疯狂叫嚣,阻拦执法,一度以兵刃相向!请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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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七章 把人办了,我来干

    等士兵将搜获来的兵器往地下一摊,包括陈怀经在内的盐课提举司官员面如土色。

    年轻掌柜之前已当众承认贩运私盐,如今私藏军器和拒捕罪名成立,沈溪判斩首合乎法理。

    沈溪大喝道:“就是有此等奸商的存在,才令我大明盐价腾贵,百姓连盐都吃不起,官府捉拿时更以兵器拒捕,罪大恶极……即刻行刑!”

    “慢着!”陈怀经高声叫道,“沈大人,您身为三省督抚,无权在有司衙门定罪前擅自处置,更无权当众行刑!”

    沈溪冷冷一笑:“是否有权限,交由朝廷来定,如今本官就是要问斩此等贼人,看谁敢拦。处斩!”

    “啊,冤枉啊……姐夫快救我,我是无辜的,这不是私……”

    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到“噗”的一声传来,那人已身首异处,圆滚滚的脑袋如同蹴鞠一般,在地上弹起滚出好远,这时刀斧手才把刀扬了起来,沾血的长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杀的好!”

    围观百姓有惊吓得惨叫的,也有鼓掌叫好的,毕竟沈溪说这些奸商是造成大明盐价居高不下的罪魁祸首,百姓可不管真的假的,只知道这是堂堂的督抚大人当众说出口的话,一定错不了。

    陈怀经此时人已经站不稳了,需要旁边的人搀扶才能稳住身形,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沈溪走到第三名掌柜面前……这是个年约六旬胡子花白的老者,脸上写满了恐惧,沈溪阴测测一笑,喝问:“官盐,抑或私盐!”

    这老掌柜根本就是个出面跑腿的,见到自家大掌柜被刀斧手一刀枭首,早就六神无主,这会儿跪在地上接连磕头:

    “回大人的话,是官盐,是官盐啊……我们有官盐的盐引,这些盐是用盐引从盐场提出来的……绝非私盐!请大人明察!”

    陈怀经怒道:“官府何曾给过你们盐引?”

    沈溪道:“陈提举这是要干涉本官审案?来人,请陈提举到后面休息,不得打搅本官问案。”

    “得令!”

    这会儿陈怀经已经不再有从五品盐课提举司提举的威风,被几名官兵“请”离沈溪十丈范围之内。

    此时此刻,陈怀经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期冀布政使司那边能给予他帮助。

    沈溪继续审案,沉声道:“你说有官盐盐引,提的是官盐,可有盐引为证?”

    老掌柜浑身都在打哆嗦,上下牙齿打架道:“回大人,盐引都在库房下的地窖内,小人绝无半句敢欺瞒大人,请大人明察。”

    大明盐课制度中,盐引既是作为提盐所用,也是盐商运盐穿州过省作为通行的凭证,有盐引才算是官盐,没有盐引,就算盐是从盐场里提出来的,也只能算是私盐。

    沈溪一摆手,马上就有人去搜查盐引。

    根据老掌柜所说的藏盐引的地点,不多时就把成捆的盐引给找了出来。总数叠加,根本不止五千小引的盐引,而是有两三万引之多,这说明后续还会用这些盐引从盐场提盐,以做贩卖之用。

    沈溪把盐引拿出来一看,道:“奇了怪了,此乃弘治十五年夏盐的盐引……不是说今年夏盐的盐引尚且在盐课提举司尚未下发吗,这儿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陈提举……”

    之前沈溪将陈怀经打发到一边别干扰他审案,现在他拿到了确凿罪证,便要去好好质问一下陈怀经。

    沈溪道:“陈提举之前不是让本官派人去广东盐课提举司好好清点一下盐引的数量吗,如今看来这确实很有必要,莫不是贼人趁着盐课提举司内防备不慎,将盐引给盗取来了?来人啊,前去广东盐课提举司,把所有盐引封存,带回督抚衙门清查!”

    “是,大人!”

    奉调赶到码头的广东左卫二百名官兵马上整顿好,往盐课提举司的方向冲去。

    陈怀经此时已知大难临头,沈溪做这一切早就有计划,他完全被蒙在鼓里,心想:“可怜我今日出门时毫无准备,懵懵懂懂便赴约,莫非这大好前途就要栽倒在这夏盐盐引之上?希望章藩台能救我!”

    陈怀经赶紧申辩:“沈大人,此事还是请布政使司衙门的人前来公断为好。”

    沈溪惊讶地问道:“本官督查三省盐政,乃是陛下钦点的差事,莫非广东盐课提举司平日里出盐引,还要跟广东藩司衙门有什么幕后交易不成?简直是荒谬透顶!来人啊,请陈提举和诸位盐课提举司的同仁回督抚衙门,本官要亲自问案!”

    这会儿陈怀经和他的一众手下已经不再能乘着官轿悠哉悠哉,而是被三两个凑一块儿塞到一辆马车里,当成囚犯一样送回驿馆。

    沈溪重新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城,百姓皆都簇拥跟随,闻讯而来的百姓源源不断,很多人听说沈溪的壮举后都拍手称快。

    沈溪刚回到驿馆,发现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的大佬已经等候在那儿了,主要是章元应等人听说沈溪在盐政上大做文章,把城外堆放私运官盐的货仓给查封,又杀了一个买卖私盐的魁首,如今连广东盐课提举司上下人等也都被扣押,很快就要升堂断案,章元应和林廷选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前来问话,就连想置身事外的李彻也不得不现身。

    督抚和三司首脑继在南海县衙聚齐后,这是第二次,直接便在临时的督抚衙门,也就是驿馆前碰头。

    因为被沈溪抓住了小辫子,章元应如今在沈溪面前已经没有发言权,跟沈溪据理力争的差事落在按察使林廷选身上。

    等沈溪带着三司大员进入官驿大堂,还未坐下,林廷选便上前劝谏:“沈中丞,这盐课之事关系重大,地方有不法商贩伪造盐引,沈大人查办就是,切不可牵连盐课提举司。若今年盐课不能按时征缴,延误西北用兵,沈大人可是能担待起?”

    沈溪刚得到消息,说是鞑靼人内乱后,原本被达延部赶到漠西的瓦剌人,再次蠢蠢欲动,年中的时候他们突袭了哈密,目前刚刚光复几年的哈密卫、安定卫等地一日三惊,让弘治皇帝大为光火。

    目前朝廷正商讨出兵,堵住瓦剌人东进的途径,但现在还没有结果。就是这点事,也被林廷选拿来做文章。

    林廷选说得义正言辞,好像广东一地不能把盐课征缴上来,就会影响朝廷在西北用兵。

    这时候搜查广东盐课提举司衙门的官兵已经回到督抚衙门,所有盐引都被带了回来,沈溪拿出两张盐引,呈递到林廷选面前:“林臬台说是不法商贩伪造盐引,你倒是看看,这两张盐引哪张是真,哪张是伪造?”

    林廷选把两张盐引拿在手上,反复观察,发现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与他以前所见盐引无任何区别。

    见林廷选半晌不能回话,沈溪把盐引拿了回来,道:“盐引乃是户部特批,经由江北一路运输南下,中途有官兵护送,未曾丢失。本官正在派人清点盐课提举司内盐引的数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溪说完便不再言语。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被请来专门核算盐课提举司内盐引数量的帐房走了出来,奏禀道:“几位大人,提举司内盐引一共八万三千四百大引,清点无误!”

    沈溪看向林廷选,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林臬台怎么说?”

    林廷选看了章元应一眼,继续强辩:“或许盐引为户部江北调运之时,被人偷梁换柱,又或者是户部内部有人私开盐引……这盐引到广东后,盐课提举司尚未发放,市面上的盐引与盐课提举司又有何关联?”

    沈溪如果单就盐引丢失或者是有人伪造盐引这件事上,无从去定盐课提举司上下官员的罪行,因为谁也不知道多出来的盐引出自哪个衙门,沈溪说是盐课提举司伪造,盐课提举司也可以强辩说其实是上级衙门私开,又或者是有人伪造,我们对此毫不知情。

    林廷选这理由非常合理,不能因为有伪造的盐引便追究盐课提举司的责任!

    换作旁人,他凭借口舌之利,几乎稳稳地把陈怀经等人给救了下来,可他今天碰到的是沈溪,沈溪拍了拍手:“林臬台说的好,理据充分,真是滴水不漏!”

    “哼。”

    林廷选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好似在说,年轻人你终归嫩了一点儿,但嘴上却道,“本官不过据实陈述,而且事实也终证明,事情与盐课提举司无关。”

    “哦!?”

    沈溪嘴角涌现一抹嘲弄的笑容:“那敢问林臬台一句,这广东盐课提举司、盐场、布政使司和各级衙门,甚至是普通百姓,都知道今年夏盐盐引才刚运抵广州府,却为何有人能用假冒的夏盐盐引,从盐场提取出官盐出来售卖?”

    “难道说盐场提盐,不需要经过盐课提举司的审核,驻盐场的官员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吗?”

    一句话,就把之前林廷选的辩解理由攻破。

    既然你说这盐引是假的,但就连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今年夏盐的盐引还没出来,却有人堂而皇之拿着夏盐盐引去盐场提取大批官盐,光查获的盐就有五千小引之多,提前运走的更是不计其数。

    广东盐课衙门罪责难逃!

    林廷选哑口无言。

    本来林廷选还为陈怀经等人开脱,现在看来不但陈怀经要被问罪,连下面各盐场的人恐怕也要受牵连。

    沈溪道:“本官身为三省督抚,有责任监察地方盐课之弊政。就算少了盐课提举司,难道本官就不能将盐引如数调拨,完成今年夏盐的出库和盐课提调?”

    林廷选黑着脸道:“沈中丞,您并非盐课提举出身,如何当得起此等责任?若有差错,如何跟朝廷交待?”

    沈溪心想,你也太看得起这盐课提举司衙门了,我如今缺的不过是地方官府的支持和协作,你们处处给我设绊,让我没法称心如意履行公务,如果我能获得陈怀经一样的资源,做得必然比他还要出色。

    沈溪喝道:“来人,将广东盐课提举司上下人等皆都拿下,等候朝廷发落!至于盐引,一律留在盐课提举司衙门,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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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八章 早有防备

    这是沈溪到广州府后,与地方三司衙门第二回合交锋。

    第一回合,沈溪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打了个平手,却得到都指挥使司衙门的相助,算是略占上风;第二回合他直接对广东盐课提举司下手,一举把盐课提举司衙门上下官员给一锅端了,盐引归他调配,大获全胜。

    看着章元应和林廷选等人离开时的愤怒模样,沈溪就知道这两只老狐狸不会善罢甘休,当他们察觉正面跟他无法抗衡时,肯定会使出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

    唐寅一脸担忧:“沈中丞职责在于剿灭匪寇,却要趟盐课提举司的浑水,盐引顺利放出还好,若有偏差,恐怕真如林臬台所言,无法向朝廷交待!”

    沈溪笑道:“连伯虎兄也对本官没信心?”

    唐寅忧心忡忡地说道:“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沈中丞到地方后屡次与地头蛇为难,就怕到最后重演福州旧事,自陷绝境,一个不慎恐怕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虽然唐寅平日都一副醉醺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过他的自保意识很强,怕死的人总是特别小心谨慎,他清楚地知道如今沈溪得罪了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门,人家明着来知道不是对手,哪里能一点暗地里的小动作都没有?

    果然,当天晚上,沈溪正揽着林黛睡觉,听到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叫喊:“走水啦,走水啦!”

    沈溪被吵醒后吃惊不小,他住在驿馆里,外面有一百名官兵把守,还有车马帮弟兄暗中盯梢,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前来纵火?

    沈溪随便套上件衣服出来,四处打量,并未见到火光,也无硝烟呛鼻,沈溪看向闻讯出来的朱山,问道:“外面可是喊走水了?”

    朱山打了个哈欠,回答:“老爷,好像是这么喊的,不过似乎不是咱这边走水,而是别的地方。”

    知道不是驿馆着火,沈溪才放下担心,回去把衣服整理好,等重新走出来时,马九、朱起、唐寅等人已经在前厅等候。

    唐寅过来奏禀:“沈中丞,外面来报,盐课提举司衙门着火了,留在那边的六万多盐引……”

    沈溪摆手阻止唐寅继续把话说下去,因为这会儿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似乎比他更勤快,大半夜章元应和林廷选都没睡觉,已经乘坐官轿赶到驿馆来了。

    林廷选进入官驿大门,一眼看到沈溪,连起码的礼仪都不顾了,远远地便呛声质问:“沈中丞,看看您做的好事!”

    沈溪有些莫名其妙,摊开手问道:“林臬台何出此言?”

    林廷选走进大堂,冷笑不已:“盐课提举司着火,沈中丞可知晓?”

    “方才听闻。”沈溪回道,“本官正准备派人过去了解情况,没想到章藩台和林臬台消息如此灵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位刚从火场那边过来。”

    章元应和林廷选老脸都忍不住一红,显然,他们也知道沈溪怀疑这把火是他们故意找人放的。但这无关紧要,沈溪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让沈溪找到证据。

    林廷选咄咄逼人地喝问:“沈中丞,此事你如何跟朝廷交待?”

    沈溪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回答:“本官交待什么?这盐课提举司衙门着火,又并非本官纵火,最多是走水意外失火,衙门烧了只管重建就是,和本官有何关系?”

    林廷选气得吹胡子瞪眼,旁边章元应冷笑道:“沈督抚莫要推卸责任,若非白日你将陈提举他们扣押,以至于盐课提举司内空荡无人,何至于令大火蔓延而无人察觉?如今烧毁的不单是盐课提举司的库房,就连今年户部调拨的盐引也被这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夏盐出盐在即,沈督抚之前说过此事会一力承担,莫不是想不认账!”

    沈溪心想,你当我不知道贼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毁盐引?

    “怪只能怪这场火来得不是时候。”沈溪悠然长叹,“本官是将盐课提举司暂时查封,但心头念着盐引关系重大,不由想观摩参详一二,便将盐引悉数留在后院中,却未曾想这火居然就烧了起来,令盐引躲过一劫。”

    “章藩台、林臬台,你们觉得是不是有人蓄意放火,好让本官下不来台呢?”

    章元应和林廷选对望一眼,显然没料到沈溪有先见之明,没把盐引封存在盐课提举司内。那这把火等于就是只烧了盐课提举司的空架子……

    衙门走水,只要没烧到盐引,责任怎么也赖不到沈溪这个督抚头上。

    林廷选道:“沈大人果真将盐引留在驿馆后院?”

    “林臬台不信?来人,把盐引抬出来,让林臬台好好看看盐引是否有失,若是不小心把盐引损坏,本官马上砍了你们的脑袋!”沈溪语气肃然。

    “遵命!”

    马九和朱起亲自带人到后堂把盐引抬了出来。

    八万多份盐引,光是盛放盐引的箱子就有好几个,等抬出来之后,沈溪道:“两位可要仔细看过,若落了火星上去,别说本官不近人情!”

    章元应和林廷选上去仔细查看盐引,只是翻阅几张,便知道沈溪没有打诳语。

    盐引压根儿就没送到盐课提举司那边,说明沈溪早有所防备。他们没料到沈溪做事粗中有细,粗起来大刀阔斧一端就是一个衙门,心思细密时却懂得声东击西,一边说把盐引送到盐课提举司衙门保管,一边却将盐引留在驿馆内。

    但如此一来,等于是被沈溪当猴耍了。

    沈溪又道:“章藩台,林臬台,你们说会不会事有凑巧,这天干物燥的,盐课提举司那边刚着火,接下来连本官居住的官驿也会不小心走水,然后又一把火把本官连同盐引一并给烧了?”

    “哎呀呀,本官真要多谢两位深夜前来提醒,之后一定要把盐引藏在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再多派兵士把守,若是在出盐引之前有什么意外,本官真是万死难谢其罪。”

    “两位,这夜已经深了,估计明日你们还要为重修盐课提举司衙门之事费神,呃……本官就不送了,一路走好。”

    章元应和林廷选感觉自己跟跳梁小丑一样,出来威胁沈溪一通,最后发现却是自摆乌龙,什么脸都丢光了。

    林廷选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强忍胸中的怒火,拱手道:“沈中丞小心为好,若再走水将盐引烧毁,怕是连我等也无法跟朝廷交待。告辞。”

    说完,章元应和林廷选带着人离开。

    沈溪没有出门相送,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章元应和林廷选找人干的,就算不是他们亲自指使,也必然是知情人。

    等人走远,唐寅怒道:“真是无法无天,连朝廷衙门都敢烧,那我们住在官驿岂不是很危险?”

    “伯虎兄所虑甚是,但既然你也说我们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在这广州府之地,我们就应当小心谨慎,别到最后连死都不知怎么回事。”沈溪说着,对马九和朱起吩咐,“在出盐引之前,一定要加强防备,切不可让贼人得手!”

    马九和朱起同时领命:“是,老爷。”

    沈溪让唐寅先回客栈休息,而他则往内院而去。前边一片闹腾,后院里谢韵儿等女都被吵醒了,纷纷起来查看情况。

    谢韵儿见沈溪回来,赶紧上前问道:“相公,怎么突然走水了?莫不是天干物燥引燃柴薪?”

    沈溪叹道:“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至于是谁放的不好说,不过暂时没烧到驿馆,你们不用太担心。哼,这些贼人愈发胆大妄为了!”

    谢韵儿担心地问道:“相公,是否需要出城一避?”

    “这广东境内没有别处比广州城更安全,这把火如果是盐商找人放的尚不算什么,就怕是藩司和臬司中人所为。”

    沈溪脸上露出几分坚毅,“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估摸他们把我当作杀父杀母之仇对待,定会有后招,你们平日留在后院,各自房内都备好水,若有危险,记得从窗口逃出去……”

    沈溪自己倒不怎么被人放火,因为他危机意识很强,每留宿一个地方,都会提前考虑好发生意外当如何,就算是出口被堵,又有什么别的逃生路径。可他身边这些女眷,多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她们对于针织女红精擅,对危机应对那就一窍不通了。

    趁着这节骨眼儿,他觉得有必要对一干妻妾灌输些逃生技巧。

    就在此时,驿馆外面似乎有马蹄声传来,沈溪感觉不妥,立即起身往前厅查看。等到了前面,便见都指挥使李彻一身戎装前来,身后士兵押着几个玄衣汉子。

    “沈大人,末将派人在盐课提举司周围搜查,找到几名形迹可疑之人,很可能是放火凶手,请您示下!”

    沈溪没想到,李彻居然把纵火的嫌犯给抓来了。

    不过,对于是谁放的火沈溪根本就没兴趣知道,不是跟三司衙门有关,就是跟盐课提举司有利益勾连之人,但有了前面的教训,想必现在派出来执行任务的多半是死士,要从他们口中拿到口供非常难。

    沈溪道:“有劳李将军了,不过本官心中已有数,不妨将这几人交由府县衙门审讯,本官就不亲自过问了。”

    李彻脸上满是迷惑之色:“沈大人,这是为什么?”

    按照李彻的想法,你一个督抚,居然为了几个人举报盗匪劫船的事情去借县衙公堂审案,之后又查办官盐走私这么大的案子,现在有人要针对你,放火烧毁衙门以置你于死地,你居然不管?

    沈溪笑了笑,道:“很多事还是公事公办吧,这纵火烧衙门是地方官府管辖之事,并不涉及盐课和匪寇,若本官插手,只怕被御史言官弹劾……枪打出头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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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九章 以小博大

    盐引没被烧掉,沈溪又把整个广东盐课提举司给连锅端了,沈溪的临时督抚衙门,也就成了新的盐课提举司衙门,负责发售新一年的盐引。

    眼看夏天就要过去,广东的夏盐还没出调,地方上的盐价一路看涨,就连广州城里的盐价也从原本的一斤四十文左右涨到五十文,显然别人对沈溪这种僭越买卖盐引的事情不太看好。

    布政使司方面已经准备好给沈溪出手盐引找麻烦了。

    盐课提举司衙门被沈溪拔掉了,但其所辖盐场可都好端端的。这些盐场有地方官府作为靠山,沈溪虽然位高权重但无法直接过问盐场事务,罪魁祸首陈怀经等人是被拿下,但却无权给其定罪,只能等应天府进一步指示。

    “……沈大人,您这盐引怕是不好出,藩司那边已经有交待,今年盐引宁可烂在您手上,也不允许有人来买,即便买了去盐场那边也不会放盐。”

    沈溪为了方便出盐引,请了城里一些盐商回来询问情况,结果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不太好。

    地头蛇发威了!

    你沈溪不是想借助买卖盐引来筹措钱粮物资吗?我布政使司便号令地方,向盐场发出警告,禁制他们对外出盐。你就算有盐引,休想从盐场里把盐给提出来。

    既然你说责任一肩挑,那最后你没法把盐引卖出去,无法解决地方用盐问题,同时影响朝廷和地方财政收入,一旦追究起来,责任只能由你承担。

    革职都是轻的!

    如果你迷途知返,倒是可以来求我们布政使司,让布政使司衙门主持发售盐引事宜,事情可以当没发生过,布政使司甚至会分润一些好处给你,当作“见面礼”。

    沈溪问道:“盐场不放盐,难道等着坏在手里吗?”

    “沈大人,您或许不知,这盐只要贮藏得好,能放个十年八载也不成问题,就算受潮,回头再晒一晒便是,这盐最不怕虫蛀……”

    一位四十多岁的盐商告之沈溪问题的严重性,“藩司衙门的人说了,今年的盐卖不出去,罪责不在盐场,而在沈大人您,因为之前沈大人已立下军令状,出了事情只能找您。另外,藩司和臬司已联名上奏朝廷,将沈大人查封盐课提举司之举上报,以此弹劾沈大人,沈大人可要好好考虑,一个不慎就是身败名裂啊!”

    广东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一招接着一招,这头刚放火烧毁盐课提举司衙门却没烧到盐引,马上就利用地头蛇的优势,跟地方士绅、商贾打招呼,不许买沈溪的盐引,同时盐场也不放盐,就算有那不识相的来买了盐引也要烂在手上。

    如此尚不罢休,还向朝廷弹劾沈溪。

    地方三司弹劾督抚的事很少发生,毕竟三司名义上是督抚衙门的下属,下属弹劾上级非常少见,哪怕有理也会惹得一身骚。可偏偏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气急败坏,反正彼此已经扯破脸皮,就不怕把事情闹大。

    沈溪估摸两京那些勋贵知道他在广东“胡作非为”,肯定会联名跟皇帝请奏,把他的三省督抚给撤了,至于是回京城继续当翰林官,还是调到其他地方降职使用,全看皇帝的心情如何。

    这么看来,沈溪的督抚似乎当到头了。

    那名中年盐商继续道:“沈大人,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看您还是跟藩司、臬司衙门重修旧好为宜,这盐引能轻松卖出去,您的官也当得好好的,就连剿匪,只要藩司和臬司跟上边一报,您在地方有功,谁会质疑?如此大家面子都过得去,大人……”

    沈溪听到这儿,顿时恍然,原来这盐商是布政使司那边派来的说客,居然一本正经地说了那名多,威逼利诱全用上了,为的便是让我妥协吧?沈溪故作不知,语气平和道:“本官知道该如何做了,诸位请回吧。”

    把这些盐商送走,一直旁听的唐寅撇撇嘴道:“我早就知道会很麻烦……如今藩司和臬司不轻易罢手,盐场那边又不放盐,空有盐引又如何?难道派兵去盐场抢盐?”

    沈溪打量唐寅,忽然一笑:“伯虎兄真是一言提醒梦中人啊!”

    唐寅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看向沈溪:“沈中丞,你可千万别乱来……国家财赋,盐法居半者,朝廷历来对盐场有着严苛的规定,私自带兵闯入可是大罪,就算您是三省督抚,也没有此等权限。若被朝廷知晓,最少也是革职查问!”

    沈溪笑道:“伯虎兄放心,就算我乱来,也不会连累到你。你觉得我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吗?”

    唐寅咋舌,心想:“别人知不知分寸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最不知分寸,这才来闽粤之地不到三个月,你就干掉了一个右布政使,端掉一个盐课提举司,指不定下一步你就想把广东藩司和臬司衙门也一锅端了,现在又想带兵去端盐场……感情你不是来剿匪的,是把三省官员当海盗来剿啊!”

    沈溪来到后堂,坐在桌案前,拿起毛笔拟写告示,边写边道:“等会儿伯虎兄就把告示张贴出去,说明本官两日后公开出售盐引,按市价平出,绝无一文加价,且无论士绅、商贾、民户,皆可前来买卖盐引。”

    唐寅为难道:“沈中丞,您没听那些精通盐务的人说,布政使司已经给下面盐场下了死命令,就算有盐引也不许出盐,现在盐商们都在观望,他们或许会买几份盐引回去试试,若真的提不出盐,是不会大量购进的……这些生意人最是精明,怎会做赔本的买卖?”

    沈溪笑道:“不试过,伯虎兄又怎知不行?另外我还要加一条,无论是广州地方的商贾,还是闽地、湖广、浙江、广西的商贾,都可以前来买卖盐引。至于是否有人买,那就跟伯虎兄你无关了。”

    唐寅心想,我只是个领俸禄混吃等死的,你让我去贴告示,我去便是,别回头给我找麻烦就好。

    沈溪把告示拟好后,便换上便装,带人去城里酒肆吃饭,他要探知一下城里的风闻,看看盐商的态度。

    其实跟唐寅预料一样,盐商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都知道强龙压不过布政使司这地头蛇,就算贩卖官盐一本万利,也要先观望一番再说。

    跟督抚衙门做盐引买卖,最大的好处是不用缴纳苛捐杂税,也不用考虑贿赂的问题,这样会让一引盐的成本降得很低,但坏处也是相当明显的,拿到盐引提不出盐,会把盐引砸在手上。

    盐引是有时效性的,到了冬季盐引出来后,这夏季盐引就失效了,就会把本钱赔进去。

    在酒肆里吃过午饭,沈溪亲自去找惠娘和李衿,把自己的意图告诉她们,其实说起来,布政使司其实等于变相成全了他,盐商不肯买盐引,那盐引就平价交给惠娘和李衿新成立的商号,有助于二女在广州这边打开缺口,快速崛起。

    惠娘有些担心:“老爷,这……我们手头本钱只有两千多两银子,按照市价,不过购回一千小引盐引,如何能支撑得起这大生意?”

    李衿也好奇打量沈溪,都是生意人,李衿和惠娘明白生意场上的道理,那就是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

    此番广东盐课提举司有八万多大引盐引,按照市价来说,等于是三四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就算是在汀州商会全盛时期,也吃不下一半盐引,更别说是现下汀州商会早已经覆灭。

    这八万多大引盐引背后的盐,事关江南闽、粤、浙、赣等地数以千万计百姓的日常用盐,整个大明没有哪家商贾能吃得下这么大的生意。

    沈溪道:“盐引都在我手上,我给你们,不过是左手转右手,谈何成本?”

    惠娘眼神中不由露出些许惊愕,随即蹙眉思索,李衿心里却藏不住话,直接道:“老爷,就算是左手转右手,可无盐课上交朝廷徒叹奈何!”

    沈溪笑着解释:“这点我想到了,你们只管照我的话做便是,我有办法让你们拿到盐引,同时还能提供足够的盐贩运到各地,让东南沿海的百姓吃到便宜的盐。”

    李衿和惠娘对视一眼,她们都察觉沈溪的野心过于大了。

    现在有多个问题均未得到解决,沈溪居然就想让东南的百姓吃到平价盐。但以她们如今的身份,没资格质疑沈溪的决定,惠娘对沈溪倒是有些盲从,连她在狱中等死都能被沈溪救出来,现在沈溪身为三省督抚,有权有势,不过是出盐的问题,能有多难?李衿对此事则完全不看好,但却不敢说出来。

    沈溪道:“之前的银子,都备好,虽然买盐引本钱稍显不足,但每一小引盐不过课税二钱,两千两银子足够买下一万小引盐引,这就是你们的本钱,要学会以小博大。”

    惠娘和李衿都是生意人,顿时明白过来,她们手头两千两银子,在不用付盐引本价的情况下,只用把课税的部分缴纳,就能换回一万小引,也就是二百万斤盐。

    如果能把这二百万斤盐都出手,即便是平价出售,那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之后就可以继续以小博大,在沈溪这里买到五万小引左右的盐,两三个转手,就能把沈溪手头上所有的盐引都给消化掉。

    但这是建立在能从盐场提到盐的情况下,目前看来,这非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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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的盐政远比书里写的复杂,光是天子手里的资料便厚达三百多页,但作为通俗小说,天子觉得没必要那么专业,所以尽量写得浅显易懂些!

    明天天子要去骨科医院换药,更新可能会延迟,请大家谅解!夜已深,天子继续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您!(未完待续。)

第八五〇章 造访众香国

    惠娘跟沈溪同住广州府城,跟她的女儿陆曦儿相隔不过数里,但始终不能见面,沈溪偶尔会到惠娘的院子看看,但基本不会留宿。

    惠娘这里,毕竟只是沈溪的外宅。

    沈溪在日落前回到驿馆,唐寅带人把告示贴出去后,地方士绅和商贾得知今年夏季盐引的出引跟以往不同,都蠢蠢欲动,不过前来询问和暗中打听的人多,真正有意购买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在观望。

    朱起见沈溪回来,上前禀报:“老爷,今天有人过来咨询盐引的事情,但看起来都不太愿意出钱,只怕两天后出盐引时,无人问津。老爷是否派人去向那些士绅和商贾广而告之?”

    沈溪摆摆手:“不用了,他们无论是否要买,与我们关系不大,只需把驿馆和盐引看好便是。听闻这广州府夜市非常热闹,伯虎兄,今晚出去走走?”

    唐寅眼睛瞬间瞪大,城里的夜市是个什么光景,他这些日子可是有过领略,但毕竟沈溪尚未给他下发第一个月俸禄,以至于到如今他手头依然非常拮据,只是偶尔能从沈溪那里讨要些铜板出去沽酒。

    现在沈溪提出来带他逛夜市,在唐寅看来是一桩可以占便宜的大好事,当即道:“几时动身?在下回去稍作准备……”

    “都是大男人,准备什么?这就走吧!路上看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我请客。”沈溪笑道。

    唐寅暗忖,你不请客难道让我来请?不过想到要不了多久就有美酒喝,脸上满是期待。

    简单收拾过,二人带着几个作平民装扮的亲卫离开驿馆,这会儿天刚黑,华灯初上,广州城内一片热闹的光景。

    广州毕竟是对外通商口岸,商品经济繁华,入夜后夜市上灯火通明,每一间店铺和每一个摊贩前面,都挂着灯笼,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不少人围着选购,显得热闹异常。广州城里富户不少,虽然沿海地区闹匪寇,可匪寇无法进到城里来,城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沈溪走在前面,绝口不提找地方歇脚吃喝,到处游逛,到中途时马九出现,附在沈溪耳边低语一番,然后在前面领路。

    唐寅有些恼火,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又被沈溪骗了,这哪里是出来游玩逛夜市?分明是溜大街轧马路!

    沈溪丝毫没有疲累的迹象,笑着说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我等身为朝臣,颜面有光。”

    唐寅撇撇嘴:“亏沈中丞有如此闲情逸致,却不知这盐引之事如何解决?”

    沈溪没好气地说:“伯虎兄,今日出来咱们只言风月,不谈公事,至于平日那些繁琐的事情便抛诸脑后,尽情领略一下这岭南第一大城市的风土人情如何?”

    唐寅心里暗骂,什么不谈公事只言风月,既然要说风月之事你倒是找个好地方啊,难道我跟着你出来是当和尚的?

    正当唐寅腹诽不断时,沈溪突然驻足,唐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儿撞到沈溪后背上。

    只见面前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小楼,看上去颇为古朴雅致,门口挂着红牌子,说明这是一家在官府挂籍的风月之所。

    沈溪指了指小楼道:“临近此处,便感觉心旷神怡,似有美人脂粉香扑鼻而来,却无世俗之地的肮脏气……唔,连门匾都没有,想来是广州府的教坊司吧?”

    唐寅不由对沈溪“刮目相看”,你这年岁,居然也知道教坊司?

    唐寅不知道,沈溪十岁就跟着苏通等人光顾汀州府教坊司,以至于如今年方十六,就已是“花丛里手”,拿鼻子都能嗅出哪里是教坊司。

    马九上前请示:“老爷,是否要先进去安排一下?”

    在大明,光顾教坊司必须要花钱,这是规矩。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比如说明太祖朱元璋明确规定官员不可出入教坊司,但实际上教坊司却是官员的后花园,没有谁因为这个问罪,史载仅隆庆一朝,礼部因“亵妓恣娱”被弹劾的官员就达三十七人,但都没有得到处置,到明末时朝臣更以获得教坊司名妓如董小宛、李香君、顾横波、卞玉君、陈圆圆等青睐为荣。

    弘治朝时,朝廷大员光顾教坊司,不但不用花钱,甚至可以白吃白拿,就看你官有多大。

    教坊司是朝廷“创收”的地方,督抚衙门虽然是个空头衙门,但怎么都算是教坊司的上级部门,沈溪前来不是光顾而是“视察”。

    马九说的“安排”,就是进去通知一声,说是督抚大人亲临,如此教坊司内的人都要出迎,盛情款待。

    可惜沈溪不想让人知道他光顾秦楼楚馆,摆摆手道:“今日我们只是普通客人……就说是北方来的客商,切不可惊扰正常营业。”

    “是,老爷。”马九恭声领命。

    唐寅本来非常期待能跟沈溪到教坊司风光一回,未料沈溪不摆官威,要微服私访,这让他非常郁闷。

    跟着三省督抚到教坊司,怎么说都能受到盛情款待,身边莺莺燕燕不会少,一夜逍遥快活可期;但若是跟沈溪以“商贾”身份造访,那些教坊司的女人都是势利眼,绝对会坑沈溪一大笔钱,在服务态度上还十分差劲,到时候别说是入香闺过夜,可能走的时候连个送客的都没有。

    唐寅自己就是市井商贾出身,小市民一个,又是名闻遐迩的风流才子,哪里不懂风月场上这些诀窍?

    他心想:“可惜沈中丞阅历不够,碍于脸面,我还不能将这些知识传授给他,可叹可恨啊!”

    带着几分失望,唐寅跟着沈溪来到教坊司门口,沈溪吩咐亲卫留在外面,只带马九和两名亲随入内。

    刚跨进大门,走进院子,鸨|娘便迎上前来。

    官府下辖的教坊司,负责人不能太过于招摇,以至于这里就算是做的是迎来送往的陪笑生意,这鸨|娘穿戴整齐,看上去一本正经,没多少风尘之气。

    沈溪瞟了一眼,这女人四十岁许间,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以唐寅年过三十的年岁,看上去正合眼缘,不过对沈溪来说就没有任何吸引力可言。

    “几位公子,好雅兴,不知可有相好的姑娘?”

    鸨|娘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清风,人家是做陪笑生意的,平日看起来端庄大气,但言语间不可避免会带上类似职业习惯的轻佻。

    沈溪笑道:“我等远道而来,尚属第一次光顾,不知这位……姨娘如何称呼,可有何好介绍?”

    唐寅在旁边干着急,你不懂就别瞎说,让我来应对行不行?上来就说是外地的,还是第一次光顾,这不是摆明了被教坊司的人宰吗?

    还问人家鸨|娘的名字,这是有多初哥才会这么不通情理?

    鸨|娘笑道:“小公子好生俊俏,奴家名苏绣,旁人称呼一声绣娘,几位楼上请,奴家这就找几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过来作陪。”

    一起上了二楼,来到一间不大的宴客厅内,并非地席,而是有桌椅板凳,里侧还有一张绣床,好似提醒客人,在这里除了可以在跟姑娘吃喝,还能进到里面躺下来休息,或者发生一些旖旎之事。

    沈溪和唐寅坐下,马九和两名亲随侧立旁边,绣娘马上出去找姑娘。人走了,唐寅才道:“沈中丞,看来您是不常来教坊司这等地方吧?”

    沈溪看了唐寅一眼,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点了点头。

    唐寅指正道:“这教坊司内,最重要的是一股气势,若这气势弱了,就要多花银子,这入门的打赏……茶水钱,打茶围,等等,都是有讲究的……”

    沈溪笑道:“看来伯虎兄经常光顾教坊司。”

    唐寅老脸一红,道:“以前是常跟一些朋友光顾,那都已是陈年往事,不堪回首啊!”

    唐寅当初考中解元,风光无限的时候,别人都把他当成是己未科殿试状元的不二人选,无论是徐经,还是地方上一些才子名流,都对他巴结有加,那时简直是风光无限。可在己未科会试鬻题案后,唐寅便好像成了瘟神,除了几个故交偶尔会接济他一点银子,谁会花大笔银子请他光顾教坊司?

    沈溪道:“看来我得跟伯虎兄多学习,此番前来不过是觉得此处环境雅致,颇有‘东风夜放花千树’之妙,于是想在这琼楼上喝杯水酒,并非要在此处留宿。伯虎兄,一会儿好酒上来,不醉无归。”

    唐寅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在担心,既然沈溪没有光顾教坊司的经验,银子带够了吗?别等一会儿吃“霸王餐”,最后被教坊司的人给赶出去。唐寅心想:“如果是吃喝玩乐结束后被赶出去也就罢了,可是这教坊司内一切都是先讲银子,不见银子不撒鹰,别等什么都没享受到,就被人轰了出去,让人看笑话。”

    沈溪却好像没事人一般,亲自为唐寅倒上茶水,唐寅心安理得接受了,正喝茶间,那绣娘又回来,身后带着四名手拿小扇的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天香国色,倒也还能看得过去。

    唐寅心里稍微有些失望,即便广州是岭南最大的城市,但跟盛产美人的江南水乡始终是有差距的,暗忖道:“还是姑苏好啊!”

    绣娘笑道:“几位……两位客官,这几位姑娘,不知看了是否满意?这是甄儿,这是楚儿,这是云儿,这是小安,都是出类拔萃的姑娘,琴棋书画了得,两位客官不知是否要试试她们的功夫?”

    “要的要的。”沈溪笑道,“到了教坊司内,选姑娘最重要的就要看功夫好……唐兄以为如何?”

    唐寅愣了愣,这才发觉沈溪语带双关,这会儿说话的语气跟之前那种初哥样大相径庭。他点头道:“是。”

    绣娘抿嘴一笑:“这位小公子真是行家里手,不敢欺瞒,这四位姑娘可都是功夫了得,不信的话,小公子试试?”

    说着,她的眼睛眨呀眨的,似乎在暗送秋波,但在沈溪看来却是她眼睑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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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一章 陷阱?

    沈溪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几位姑娘有什么功夫,本官……本公子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只是……绣娘在这里或许有些不太方便,不知可否……”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你把姑娘送来了,可以先行出去。

    别打搅我们的好事!

    唐寅赶紧给沈溪使眼色……你银子还没给呢,就想把鸨娘打发走?不懂规矩,很容易被坑!

    绣娘一脸媚笑:“小公子要见识丫头们的本事,她们必当竭尽所能,只是……这赏钱,还有茶水、酒菜用度,不知小公子是否先意思一下?”

    沈溪脸上笑容一僵,不解地道:“自古以来,买卖人讲究先货后钱,如今我们才刚坐下来,别说酒菜,连干果、点心也未曾上来一盘,只是一壶茶水,再把姑娘叫来站在门前,连体香都未嗅到,就要我们掏银子,怕是于理不合吧?”

    这话说出来,唐寅在旁边急得不行,而绣娘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来了客人,作为教坊司的当家人,绣娘当然要竭尽所能招待,不然凭什么让客人掏出银子?

    而眼下这几位有点儿不同寻常!

    领头的是眼前这个小公子,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毛都没有长齐,旁边跟着个三十岁左右的书生,穿戴倒也得体,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身后还带着小厮和护院,护院手上拿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不用说里面是钺、铖、匕首、金钩等短兵器。

    绣娘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一眼就看出这是位大主顾,这种人兜里肯定有钱,但就是这小公子不太像有光顾教坊司的经验,居然提出“先货后钱”,与教坊司的规定背道而驰。

    绣娘没有直接撕破脸,因为这些大主顾都是天生的肥羊,教坊司没法从官员身上获利,要赚钱只能从商贾身上动脑筋,教坊司的姑娘等着银子买首饰、买胭脂,年老色衰后还要靠银子养老。

    一切都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绣娘笑着解释:“这位小公子一看就不常到这烟花之地,却说这教坊内的规矩,都是先付银子,建立互信。就算是菜市场上买菜,不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从来没有先给货后付银子的说法!”

    沈溪眉头微蹙,叹息摇头:“既说是互信,却让我们先出钱,这于理不合,看来在下还是不太适合来这种地方……告辞!”

    说完,沈溪站起身来便要走。

    唐寅大吃一惊,脑子中突然闪现一道灵光……当初刚到广州府时,曾陪沈溪去参加左布政使周孟中的丧礼,跟眼前的画面何其相似?都是沈溪没来由跟人胡搅蛮缠,结果对方翻脸,然后就动起手来。

    唐寅心中大叫:“不好,又上当了。这分明是个陷阱!”

    绣娘脸色变了,眼看要上前来拦人,这次唐寅抢先一步,挡住了沈溪的去路,说道:“沈大人,您微服出访,不过是要领略广州城的风土人情,何至于着恼?气坏身子,可是三省百姓的损失……还是先坐下来喝杯茶,消消气再说。”

    唐寅非常聪明,他不为两边说和,也不跟沈溪提钱的事,反倒以担心沈溪“气坏身子”为借口,苦口婆心劝沈溪“消气”,但变相地把沈溪的身份说了出来。他心想:“你们教坊司迎来送往,向来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如今城中来了一位督抚沈大人,正好是一位年方十六的翰林钦差!”

    果然,绣娘的脸色突然变得紧张,呼吸急促许多,明显听懂唐寅的提醒,这位“沈大人”乃三省督抚,许多疑问迎刃而解:因为督抚没有光顾教坊司的经验,所以对于教坊司的一些规矩不明白。

    沈溪似笑非笑地打量唐寅一眼,没有说话。

    绣娘变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赔笑道:“这位小公子,您别心急,这教坊的规矩,也是可以改的,谁叫您是我们的贵客呢?”

    “几位姑娘,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好生伺候两位公子,一定要把自己全部的功夫施展出来……两位公子请稍候,奴家这就出去让人为您们准备茶点和酒水。”

    沈溪有些为难:“如此,怕是不合规矩吧?”

    绣娘又是拱手又是行万福礼:“规矩因人而异,两位公子请尽情享受,奴家这就告退……”

    说完,绣娘面带谨慎之色出门去了,沈溪晒然一笑,转身回到位子上坐下。

    这次唐寅颇有眼力劲儿,主动给沈溪斟上茶,显得非常殷勤。沈溪摇摇头:“伯虎兄刚才为何要把话说的那么直白?本官之前有言在先,不能揭破身份。”

    唐寅打了个哈哈:“有吗?沈中丞,在下之前可只是说您别气坏了身子,没说破您的身份。或许是绣娘把您当成他人,这才前倨后恭呢?”

    沈溪笑着指了指唐寅,摇头不已。

    四位姑娘这会儿已经进得门来,各自拿了凳子在沈溪和唐寅身边坐下,那名叫小安的姑娘浅笑吟吟:“两位公子,不知要见识我们何种功夫?”

    沈溪少年英才,相貌堂堂,可谓人中龙凤,唐寅虽然年过而立,但却有江南才子的雍容气度,窑|姐爱俏,四位姑娘见到这么英俊得体的两位公子哥,不由心花怒放,这会儿都想在沈溪和唐寅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一颦一笑,都带着股魅惑,而那名叫小安的姑娘更是往沈溪怀里靠。

    沈溪没有推开,揽着小安姑娘的纤腰问了一句:“几位姐姐各自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

    “咯咯咯……公子真是好生风趣,居然称呼人家姐姐,不过奴家是虚长公子几岁,若是公子不弃,奴家倒是可以做小公子的姐姐……”

    小安执着小扇的手,轻轻放在沈溪的手臂上,仰起螓首,“奴实最拿手的功夫,不在琴棋书画,也不在诗词歌赋,而是在……绣榻之上……”

    一言既出,三个姑娘掩嘴偷笑。她们虽然也对这种话题有几分害羞,但没什么比逗弄一个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英俊小公子哥更有趣,至于什么功夫在绣榻之上,不过是跟沈溪逗嘴说笑。

    沈溪好奇地望着唐寅,问道:“唐兄,这位姑娘的话,你可有听懂?”

    唐寅一脸尴尬……你小子不但娶了妻,连小妾都娶了不止一房,听说其中有位还是谢阁老的嫡长孙女。娇妻美妾济济一堂,连儿子都有了,你居然说自己没听懂?

    唐寅愈发不明白沈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支吾一下,却把揽着两名女子的手臂紧了紧,道:“在下也不是很明白,或许要试过才知。”

    此话马上遭来对面坐着的小安的白眼,小安一摆小扇,娇嗔:“哟,大公子,你可真坏呢……”

    其余三个姑娘又是一阵轻笑,这小小的宴客厅内充斥着旖旎气息,旁边侍立的马九和两个亲卫脸色都有些怪异,显然他们没料到平日高高在上的沈溪会突然变得如此轻浮。

    沈溪从怀里拿出四个小银锞,每个是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道:“绣娘没说错,你们都功夫了得,便是这嘴上的功夫也让在下招架不住,这是打赏你们的。”

    小安赶紧摸了个小银锞揣进怀里,笑道:“小公子豪气大方。其实奴家的功夫还有许多,小公子何不见识一下?”

    旁边三个姑娘千恩万谢,有了这二两的小银锞打底,就算沈溪之后的赏赐全归了绣娘,她们也不算亏本。当然,若是沈溪留下来过夜,这点儿银子尚不足以满足她们的胃口。

    沈溪摆摆手:“姑娘们的功夫,我算是领教了,稍后试试无妨。既然几位姑娘这么有本事,想来平日里迎来送往的娇客不少吧?”

    沈溪这话出口,唐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连揽着两名姑娘柳腰的手也缩了回去。

    唐寅是聪明人,他从沈溪无意之言当中能察觉很多事,沈溪突然问这些姑娘们“恩客”的情况,不用说带有一定的目的性,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眼下最棘手的事情莫过于出售盐引,唐寅心想,难道沈中丞想从这些教坊名伶口中了解盐商和盐课提举司、布政使司中人的情况?

    小安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公子真是好生没趣,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作何?什么迎来送往,奴家其实是在室女,就等着小公子垂怜呢。”

    唐寅一阵恶寒,这姑娘没多少姿色,就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说自己是在室女,你怎么不说自己是个黄花大姑娘?这种鬼话连我都骗不了,想糊弄这位火眼金睛沈中丞,趁早死了这念头。

    “是吗?”

    沈溪一听,眼睛一亮,好像对此颇感兴趣,“那倒要试试。”

    小安不知沈溪用心,笑道:“小公子,不知怎么试呢?奴家好慌张啊,你摸摸看,心跳得多厉害,就似那小鹿乱撞……这里稍显狭窄,不知小公子是要奴家一人作陪呢,还是把姐妹们一起叫上?”

    沈溪笑道:“试一定要试,不过在试之前,有件事问你们,今晚这里除了我们外,应该还有其他贵客吧?不知现在何处,可否让在下一见?”

    小安神情有些凝滞,摇摇头道:“小公子的话,奴家听不懂。教坊内一向客人云集,今晚确实有不少客人,却不知您找的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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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二章 真假督抚(第一更)

    沈溪尚未言语,旁边的唐寅抢白道:“平日可有官员前来教坊司?诸如藩司、臬司衙门,或者是府衙、县衙的人……”

    小安大惊失色:“大公子莫要言笑,那些官员高高在上,家中娇妻美妾无数,岂会来教坊司寻花问柳?倒是……二位看起来颇有几分当官的模样。”

    唐寅认为自己被戏弄了,怒道:“还不承认,信不信我……”他正要出言威胁,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了沈溪一眼,沈溪这会儿也在打量他,对视之后唐寅气势弱了,之前他揣测沈溪是要来找官员的痛脚,如果不是的话,那抢着出头就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

    “沈大人,您请说……”唐寅望着沈溪道。

    四个姑娘有些惊讶,小安小声问道:“这位公子口中所言‘大人’,却不知是何意?难道小公子乃衙门中人?”

    沈溪含笑回答:“不才,本官正是陛下钦命福建、广东、广西三省督抚,沈溪是也。本官乃弘治十二年状元,三元及第,大明第一才子。后入翰林院,任太子讲官,为陛下侍奉经筵左右,后陛下委派本官前来东南三省剿灭盗寇……本官平日公务繁忙,今日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想来见识一下广州府的风花雪月。”

    沈溪事无巨细,侃侃而谈,就差拿着大喇叭宣扬一番,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唐寅在旁边听得眉头连皱:“虽然你说的都是大实话,但也没必要在四个教坊司的女人面前显摆吧?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么小就学会以权来压女人,以后指不定要坑害多少良家妇女。”

    四个姑娘大吃一惊,小安惶恐地问道:“那……那是多大的官?”

    沈溪清了清嗓子,道:“正二品,比正三品的藩台还要高两品,在三省内,本官一言九鼎。”

    唐寅扯了扯沈溪的袖子,用眼神提醒……沈中丞,你明明是正三品,什么时候变成正二品大员了?吹牛也要先打个草稿吧!另外,人家布政使是堂堂的从二品大员,怎么到了你嘴里,活生生给人家降级了?

    四名女子不敢再跟沈溪调笑,忙退后几步,婷婷施礼:“民女见过督抚大人。”

    沈溪上前,笑着将人搀扶起来,道:“几位美人儿请起,本官还有用得上诸位的地方。来来,为本官添茶水。”

    小安见一个“正二品督抚”如此好说话,不由抿嘴一笑:“大人平易近人,模样又英俊不凡,让人好生爱慕。”

    沈溪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本官十三岁中状元,刚才不是对你们说了吗?如今本官年方十六,正是少年英才,雄姿英发啊!”

    唐寅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只当沈溪见到女人后已经乱了本性,之前还说要保持低调,伪装成什么北方来的客商,现在倒好,直接把自己老底都掀出来了,丝毫也不知避嫌。

    唐寅心里有些不爽,但很快释怀,他本来就想跟着“三省督抚”出来潇洒一番,而不是跟着所谓的“北方客商”憋屈吃花酒,如此今晚不但不用担心酒钱、赏钱,还能抱得美人归……如今沈溪胡作非为,对他来说是好事。

    管你是否迷失本性,只要我能逍遥快活便可。

    小安为沈溪敬茶,沈溪笑着接过去喝了,小安行礼:“大人,却不知为何酒菜一直未至,奴家去催催,顺便让绣娘多叫几个姑娘过来。”

    “要的嘛。”沈溪无意中用云贵话说了几句,但随即又用官话笑着说道,“最好再在旁边多开个房间,本官亲随,累了渴了,也好坐下来喝杯水酒。”

    小安看了一直站着的马九和两个大汉,笑着颔首,巧步生莲往门口去了。

    等人走远,唐寅才道:“怎么感觉沈中丞今日与平日有所不同?”

    沈溪哈哈大笑:“有吗?是否更加精神焕发?”说着,沈溪居然伸手去“轻薄”那名叫甄儿的姑娘。

    甄儿红着脸,不敢推开沈溪,羞赧地将头靠在沈溪肩膀上。

    这让沈溪越发意气风发。

    唐寅|色|眯眯地说道:“在下以茶代酒,敬沈中丞一杯。”

    这会儿唐寅来了兴致,到广州府后当了大半个月和尚,清心寡欲,今日难得碰到好事,待会儿不仅有好酒好菜,还有美人相伴,说不得晚上还会留宿教坊司,正好一次享受到位。

    唐寅刚喝完一杯茶,却听“咣”地一声,厅门被人硬生生撞开,但见之前的绣娘和小安,身后带着一群拿着棍棒的杂役,直接冲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和沈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干什么?”

    唐寅没明白怎么回事,倒是马九和两名亲卫挡在前面,甄儿等三女则惊叫着站起来,一路小跑往门外去了。

    沈溪端坐如常,一副大官作派,问道:“绣娘,这是何意?”

    绣娘一脸冷笑:“好你个竖子,居然敢骗吃骗喝到我教坊司来了,也不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不但白吃白喝白玩白睡,估计还想诈骗钱财……小的们,给我往死里打,不用担心出人命,县衙和府衙咱都有人,打死活该!”

    “好!”

    前面几个汉子拿着棍棒徐徐进逼,绣娘则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似乎想亲眼看到沈溪和唐寅跪地求饶。

    唐寅一看这架势不对,之前还想着晚上能逍遥快活,怎么一转眼风向就变了?这教坊司的人敢打三省督抚?

    唐寅脑子转得飞快,他马上想到刚才沈溪做出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沈溪先承认自己的官职,还把自己过往说得那么显赫,但到了最后却把三省督抚说成正二品。正常两广督抚挂右都御史官衔确实是正二品,但沈溪只是个来剿匪的三省沿海督抚,挂右副都御史衔,只是正三品。

    另外就是沈溪又把布政使说成是正三品,身在朝廷中人,怎会连自己和其他官员的官品都说错?分明是沈溪故意让教坊司的人以为他们是假冒的!

    “沈中丞,你……害人不浅!”唐寅心头火起,朝着沈溪就是一通嚷嚷。

    防不胜防!

    唐寅心底一阵悲哀:“他之前故意不给钱就走,已在试图激怒教坊司中人,当时我给圆了回来,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跳进他的圈套里了。”

    两边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动手,而沈溪这边在人手方面全面落于下风。

    绣娘冷笑不已:“怎么,起内讧了?这个时候懊悔已经迟了,冒充朝廷命官,打死活该!”

    唐寅怒道:“你个教坊司的蠢女人,居然敢质疑沈中丞是冒充的?只怕回头被打死的是你们这群不开眼的家伙。”

    “哼哼,你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刚有我的人已经出去打听过了,这会儿沈大人官轿正往布政使司衙门去,你们要冒充,也不挑个好时候,分明是自己找死!上!”

    绣娘一声令下,教坊司的人提着棍棒加速前冲,马九和旁边两个亲卫一看这架势,立即操起桌椅板凳,与对方战做一团。

    如果是一对一,马九和两个亲卫不会落下风,但如今教坊司那边是九个人,马九又要保护沈溪,只能一味防守。

    马九喝道:“大人,快走!”

    沈溪这会儿却不慌不忙来了窗口,夏天刚过,如今尚未到中秋,晚上天气依然有些燥热,尤其是教坊司这种容易让人出虚火的地方,窗户基本都开着。

    绣娘指着窗口的位置道:“别让他们跑了!”

    唐寅有了上次在周孟中灵堂被打的经历,聪明多了,不用沈溪教,他人已经蹿出窗户,沈溪却没有跟他一起跳出去,而是从怀中拿出个竹筒,一拉引线,发出“嗖”的声音,然后“啪”地一声,五颜六色的焰火在空中炸开。

    “臭小子,想跑,吃爷爷一棒!”

    一个虎头虎脑的汉子,看起来非常凶残,几下就把马九和两个亲卫摆脱,冲到沈溪面前,虎目一瞪,挥起棒子就朝沈溪的脑门砸了下来。

    沈溪没想到教坊司里竟然有身手这么好的杂役,在这一瞬间,沈溪简直觉得这杂役是王陵之附体,不但架势像,连打架时择人而噬的表情都一个模样。

    沈溪在危险面前根本无处躲闪,危急关头,只能提起手臂去阻挡。

    他心底一瞬间的念头,终于知道杨过是怎么成独臂大侠的了。

    “砰!”

    棍子结结实实打在沈溪手臂上。

    沈溪感觉一阵锥心的疼痛,胳膊没断,这要多亏那杂役手上扬起的棍子不太粗,沈溪一个翻身躲开,这会儿就听到“唰唰唰”三声,马九和两名亲卫见到沈溪被打之后,直接把手上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特制的短刀给抽了出来。

    “保护大人!”

    马九一刀把两个杂役手头上的棍子砍断,疾步如飞,刚才打中沈溪手臂的杂役,正在追着沈溪打,这会儿见到刀锋袭面,吓得赶紧躲开,马九上去把沈溪搀扶起来。

    几个杂役看向绣娘,问道:“当家的,怎生是好?”

    绣娘没有犹豫,高声道:“一定是悍匪……上去把人拿了,如果有死伤,妻儿老小我给你们养着!”

    杂役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去跟三个双目赤红、手上持刀的汉子硬拼。

    只有刚才打中沈溪那杂役道:“姨娘,你给俺娶个媳妇,俺就上!”

    绣娘吼道:“别说一个媳妇,三个两个随你挑,把他们拿下,官府的赏赐不会少,你这辈子就能脱贱为良,以后你娘和你妹妹也能过上好日子!”

    “好咧,看俺的!”

    那不怕死的杂役真拿着他的棍子朝马九三人扑来。

    沈溪心想,见过浑的,没见过这么浑的。拿木棍跟拿钢刀的拼,还一挑仨,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媳妇你这是不要命啊!

    不过他此时更是哭笑不得,唐寅已经跑得没影了,其他杂役受到鼓励蠢蠢欲动,马九和两个亲卫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

    好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剧烈的靴子踏地的声音,沈溪让等在外面的亲卫,还有之前就已经打好招呼埋伏在街口伺机而动的亲兵,拿着刀枪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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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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