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寒门状元TXT下载寒门状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寒门状元全文阅读

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九三章 这差事不关我事(第三更)

    正说话间,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精神矍铄的吏部尚书马文升进到房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年前就有御史言官弹劾马文升年老体迈应该致仕,谢迁还以此来询问沈溪的意见,让沈溪代拟票拟,如今看来马文升暂时没有致仕的意思,主要跟弘治皇帝突然因病卧床不起有关。

    天子生病事关重大,一个不好朝局便会发生动荡,马文升这样的四朝元老就突显出他稳定朝纲的决定性作用。

    弘治皇帝就算觉得马文升年老体迈,也绝不会在自己生病无法处理政务的情况下让马文升致仕。

    轮到沈溪见礼,沈溪只是上前拱手,马文升看了看他,并未有何特别的表示。

    “诸位臣僚,且将案牍留下,各自抽了考核题目,自便就是。”马文升走到堂中央,并没有落座,摆摆手示意一下,朗声说道。

    声如洪钟,听不出马文升身体有什么不妥。

    各人把自己准备的履历表和奏本交给马文升身后的吏部考评属官,然后从早已备好的木匣中抽取信封,里面便是此次吏部考评的题目。

    各人题目都不一样,很多问题属于老生常谈,所以算不得什么考试,只是让应考评官员把题目拿回去做一篇花样文章,第二天把“卷子”交到吏部来便可。

    因为考评主要是看各应考评官员的日常表现和直属领导的评价,故此考核题目类似于走个过场,重点是别在答卷中大放厥词,攻击朝政。只要中规中矩,吏部一般不会在文章上找麻烦。

    沈溪抽出题目信封,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施实德于民”,语出《尚书·盘庚上》,是德政治国的题目。

    虽然这句话不是出自四书,但经常用来作为科举考题,毕竟《尚书》是五经之一,在四书五经中有许多文字跟这句话对应,而德政、仁政治国也是儒家素来推崇的方向。

    拿到题目,沈溪准备回家做题,孙绪走了过来,探头问道:“沈谕德是何题目?”

    沈溪反问:“诚甫兄呢?”

    孙绪笑而不语。

    虽然考评不存在作弊的问题,但互相知道对方的考题,私下里进行商议再做题,也是营私舞弊的一种表现。

    考评问的是应考之人的施政思想和理念,你只需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写出来即可。就像写论文一样,你抄别人的,或者跟别人商量,那就跟你真实想法违背,就算你过了答辩,将来别人也会觉得你言不由衷,对你的人品产生怀疑。

    这次参加吏部考评的基本都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做八股文章属于家常便饭,虽然这种考评题目不用刻意使用八股文体,但许多人早已习惯,会不自觉地使用制艺技巧。

    沈溪回到家后,径直来到书房,先打了底稿,洋洋洒洒四百字,稍作修改,认认真真检查几遍,还算是满意。

    沈溪对于德政治国,虽然采取认同的态度,但他毕竟是从开明社会来的,更崇尚法制,用这时代的人话说,他更信奉法家思想。

    这倒不是说沈溪不相信道德修养那一套,只是沈溪知道人性贪婪,人活着对于权钱的追求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想要治理国家,必须要用严峻的法律进行约束,至于仁政和德政,只能建立在法制的基础上,而不能靠人的自觉。

    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毕竟一个社会的道德规范的高低决定了一个社会是否文明,但就怕道德能约束大多数人,却约束不了少数贪婪无耻之辈,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的事情屡见不鲜。

    在这次考评中,沈溪不得不作出一些违心之言,好在自他参加科举开始,就一直在违心地做文章,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要融入这个社会,就必须学会妥协,不能特立独行,他在府试上仅仅只是写出崇尚心学的看法,就差点儿被打入另册,这次又事关考评,他可不想写篇另类文章给自己的考核添堵。

    就算特立独行,对这时代的统治阶层也形成不了任何影响,反倒会让自己遭难。

    只有拥有权力,才能用权势强势改变这时代之人的固有观念。而他,正走在获取权力的道路上。

    ……

    ……

    沈溪在书房做文章时,没有人过来打搅。

    等写完誊写完毕,沈溪起身舒展了一个懒腰,这才从书房走出来,抬头一看,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

    一家人吃过晚饭,沈溪刚要回书房看一会儿书,朱山匆忙进来,把一封拜帖交到沈溪手上。

    沈溪看过之后,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江栎唯。

    这次江栎唯到府上,居然学会投拜帖,以前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让沈溪想一鞋底糊在那张臭脸上。

    “请他进来吧!”

    沈溪让谢韵儿等内眷回避,他不想出去迎接,既然江栎唯按照礼数来,那他也按照主人迎客的礼节,你来我家,咱俩官品相当,我没必要出门去迎接。

    自从江栎唯设圈套给沈溪,最后铩羽而归,他也知道得罪这位翰林官,轻易不在沈溪面前出现。

    沈溪料想,江栎唯此番到来应该是有事,但却不像以前那般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因为二人分属不同衙门,如今跟沈溪有一定关系的刘大夏又是兵部尚书,江栎唯没理由再上门来找茬。

    “沈谕德,久违了。”

    江栎唯一身锦衣卫的华服而来,似乎是想跟沈溪说明,他这次登门拜访纯属公事,并非私下交往。

    许久不见,江栎唯唇上和颌下都蓄起了胡子,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不过沈溪看到后却觉得有些怪异……一个少年得志的武进士,这会儿不应该彰显他的年轻气盛吗?怎么倒走起老成持重的路子来了?

    或者说他也知道年轻冲动那套不讨上司的好,所以要让自己看上去更符合这时代选拔官员的标准?

    沈溪拱拱手道:“久违了。江镇抚有事吗?”

    一年多不见,江栎唯仍旧在北镇抚司镇抚的位子上待着。

    到了这等官位,要升官实在太难。原本翰林官升迁也很困难,但沈溪却是翰林体系中的另类。

    江栎唯看了看客厅中央的一对太师椅,有些羞恼……我亲自登门拜访,你不请我喝茶也就罢了,居然连个座都不给,让我站着说话?

    而沈溪却气定神闲站在那儿,好似在说,你站着我也站着,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说完赶紧滚蛋。

    来我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近来东南沿海不太平,倭寇屡屡犯境,海盗四处肆虐,沿海民众苦不堪言。”江栎唯先表明一个基调,此行是为东南沿海倭寇和海盗泛滥的事情而来。

    沈溪摊摊手,他本想说,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江栎唯不去别人家里,独独来找他,沈溪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江栎唯又想借题发挥?难道是想说,这些倭寇和海盗跟我有什么关系?

    倭寇、海盗和沈溪,看起来没丝毫关系,但沈溪曾在福州之时伪装过倭寇,沈溪又在泉州痛击过佛郎机人,据说沈溪还懂得一些番邦人的语言,若江栎唯要借题发挥,还真能扯得上边。

    但不管怎么看,想拿这个来冤枉沈溪实在太过牵强。

    “本官偶有听闻。”

    沈溪道,“江镇抚有什么话,直说为好,本官劳累一天,就要休息了。”

    江栎唯勉强一笑,有些无奈地说:“沈谕德勿要见怪,其实是朝廷有意派人前去征讨倭寇和海盗,保地方之安稳。刘尚书特别让在下前来跟沈谕德打声招呼,以便有事时随时进行联络。”

    “嗯?”

    沈溪这下有些迷糊了。

    刘大夏让江栎唯过来跟他打声“招呼”?

    什么招呼?

    东南沿海存在倭寇和海盗,这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跟我有鸟关系啊?我一个翰林官,平日的工作就是给太子上课,每月领一点俸禄,说是位高权重,那也是要委派到地方以后……难道刘大夏真的要派我去地方?

    历史上的刘大夏,曾在弘治十三年以右都御史的身份,统管两广军务,在地方上平息倭寇和盗匪,因为功劳卓著,到弘治十五年朝廷各部尚书轮替之时,刘大夏接替了马文升为兵部尚书。

    可因为沈溪的出现,历史发生偏差,刘大夏先是担任户部尚书,后又在西北榆溪迎战鞑靼大获全胜,接任兵部尚书可谓名正言顺,压根儿就没去过两广。

    江栎唯道:“沈谕德若有疑问,大可问询刘尚书,在下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若沈谕德有事,只管派人通知在下便可……”

    说着,把一封便笺交给沈溪。

    沈溪接过后看了看,上面写着江栎唯办公地点和住所的位置。

    “有劳了。”

    既然江栎唯如此客气,沈溪也不会跟他一般计较。

    送走江栎唯,沈溪回到书房,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好端端的,刘大夏为什么要让江栎唯跟他多走动?

    现在刘大夏跟江栎唯已经互不从属,以前也不是上下级,只是因为刘大夏经常要办钦差的差事,所以才奉旨调动厂卫的人手。

    沈溪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时代刘大夏没完成的差事,不会最后会交给他去完成吧?

    “统管两广军务?呵呵,历史上你是户部侍郎兼右都御史,又是陛下近臣,才有此等资格,我一介翰林官,年不过十五,更没什么资历和见识,就算你觉得我有本事想委以重任,皇帝那边也不会派我去。”沈溪摇了摇头。

    西北战事结束后,谢迁已经表达了他的补偿方式,就是继续指使他做事后把孙女送给他。

    刘大夏那边,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难道……

    ***************

    ps:第三更!

    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谢谢!(未完待续。)

第七九四章 平匪辑要(第四更)

    二月会试结束,尚未张榜之前,京城中文风仍旧浓厚。

    沈溪作为东宫讲官、日讲官,到他府上来投拜帖和请柬的人不少,但为了避嫌,他几乎从不去参加文会,只是谢丕邀请了一次,他盛情难却,参加后却挂口不提与会试有关的事情,免得惹麻烦上身。

    江栎唯拜访过后,朝廷并未有调动沈溪工作的意思,吏部考核那边一时也没有消息,他依然按时上下班。

    吏部考核分批次进行,但考核结果会同时公布。

    沈溪从刚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加官进爵的机会,不过为了替谢韵儿和周氏争取诰命,沈溪还是很卖力。要知道,只要做到五品官就可以为家人争“宜人”,一旦如愿以偿,以后谢韵儿和周氏就是有品阶的诰命,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

    这天沈溪刚从东宫回到詹事府,值守的右司谏王植通知他去吏部一趟。

    沈溪估摸着是考核结果出来了,心怀忐忑地到了吏部衙门,通传入内后,接待他的是吏部郎中宋赟呈,这次应邀过来的只有沈溪一人。

    等沈溪通报过姓名和官职,宋赟呈拿出一份案牍道:“沈谕德,这是您今年吏部考评成绩,请先一览。”

    大明对官员的考核,分为上、中、下三等,即称职、平常和不称职,其目的在于“旌别贤否,以示劝惩”,作为升降去留的依据。

    弘治初年的内阁大学士丘浚在其《大学衍义补》中有清晰的记述:“官满者,则造为册,备书其在任行事功绩,属官则先考其长,书其最目。至是,考功稽其功状,书其殿最。凡有三等,一曰称,二曰平常,三曰不称,既书之,引奏取旨,令复职,六年再考,亦如之。九年通考,乃通计三考所书者,以定其升降之等”。

    沈溪拿过来一看,自己的成绩分为几部分,一个是詹事府给的考评“中”,翰林院的考评也是“中”,而沈溪的策问奏本和考题成绩同样是“中”。

    按照道理,三个“中”只是寻常的成绩,属于任职期间没有过错,那最后吏部的综合评价最为重要,若最后吏部也给定“中”,那他就基本代表这次考核通过,而且官职上应该有微升。

    沈溪本来不太担心,既然前三个都是“中”,你吏部尚书马文升总不至于为难我们这些年轻小辈吧?

    最后一页是吏部的综合考评,却没写字,而是直接画了一条红杠,让沈溪摸不着头脑。

    沈溪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

    “沈谕德请见谅,这是吏部考核的一条标准,若是横线的话,意味着您这次的考核算是中规中矩……不升不降。其实这也是最普遍的结果,每年那么多考评的官员中,有**成的人最后是这结果。”

    沈溪有些不满地问道:“那宋郎中的意思,本官这几年等于白干了?”

    “沈谕德,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在这三年中,已从翰林院修撰升迁到了……”

    后面的话,沈溪用鼻子都能想出来,无非是说他的官升得过快,可问题是既然把规矩定好了,就应该按照预设的规矩来,要么别让我参加考核,或者在考核中给我一个“下”的考评,让我知道自己确实没资格升迁,最后你给我来几个“中”,然后用冠冕堂皇的话进行敷衍,这就没意思了。

    不过,跟一个吏部郎中去计较这些没丝毫意义,沈溪拿到考评后,有些扫兴地回家。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结果,但沈溪没想到是马文升给他使绊子。但其实想想也很好理解,按照官僚体制的升迁制度,在翰林院中做个十几二十年出头的比比皆是,就好像王华,同样是大明朝的状元,在朝中跟一众老臣关系不错,很多人欣赏他,在到现在不也才是个正五品的右庶子?

    一般官员,到七老八十混个礼部侍郎致仕,运气好的话挂个翰林学士的名头,死了追赠尚书,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可这压根儿不是沈溪追求的。

    沈溪获取权力,虽然不至于希冀立马权倾天下,但至少要不受制于人,不要如之前那样,张延龄栽赃陷害却毫无还手之力。

    还没到家门口,谢迁府上的仆人就在大门外恭候,把谢迁的信送上,让他往谢府去一趟,不用说是为了安慰他受创的心。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这一向是朝廷做事的习惯,沈溪已经见怪不怪,不过沈溪却不知道这次的甜枣具体是什么。

    “容我先进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沈溪进了府门,不紧不慢地沐浴更衣,还简单地吃了晚饭,这才走出来,这会儿谢府的仆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

    “走吧。”

    沈溪意兴阑珊地上了谢迁为他准备的轿子,往谢府而去。

    到了谢府,进入书房内,沈溪才知道邀请他的并不止谢迁,在他考评中暗中作梗的人居然也在,正是吏部尚书马文升。

    以沈溪如今官职,能经常见到阁老、尚书级别的官员,已属难得,而且马文升是特地到谢迁府上见他,更加难能可贵。

    “……沈溪,吏部考核的情况,你已知晓了?”问话的不是马文升,而是谢迁,不用说是马文升把他考核的情况告之谢迁。

    赤|裸裸的串谋啊!

    “是。”

    沈溪恭敬行礼道。

    谢迁笑眯眯地说:“切勿气馁,你三年已经升了两次,这再升,恐怕朝廷上下无人服气。就连陛下也提及,你在升迁上可以先缓一缓……”

    光做事不给升官,还说什么切勿气馁,感情不是你受憋屈吧?

    连病中的弘治皇帝都关心我升官的问题?你骗鬼呢!皇帝如今卧床不起,哪里有这闲工夫来管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

    要吏部和都察院做什么?

    “学生不敢奢求。”沈溪违心表明态度。

    “哎呀,不过你这两年工作确实做得不错,太子的廿一史一向学得好,陛下多有夸赞,南行省亲,建树颇多,让佛郎机人臣服于我朝……”

    从哪里看出来佛郎机人是臣服于大明?

    人家明明是过来经商贸易好不好!话说人家臣服你大明有什么好处?随着大航海时代开启,佛郎机人如今满世界跑马圈地,只要再过一二十年,人家在海外的殖民地加起来比大明朝国土面积还要广袤。

    “……就连往西北送炮,做的也很好,兵部刘尚书多次在老夫面前夸赞你。”谢迁继续说着沈溪的功绩。

    沈溪谦虚地说道:“学生不敢居功,阁老有何吩咐,只管交待便是。”

    “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时常编排人做事吗?”谢迁脸上带着几分不悦。沈溪当着马文升的面说出这番话,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不过老夫的确有件事让你做,东南闽粤之地匪寇盛行的事,你听说了吧?”

    沈溪心想,怎么又是为了这件事?当即行礼道:“学生有所耳闻。”

    “那好,你拟个奏本上来,老夫看过后,若觉得满意的话,替你奏禀陛下。”谢迁摆手道。

    沈溪有些不解:“阁老,这地方匪寇的事,似乎不归学生过问吧?”

    “让你写你遵命行事便是,老夫等着用……嗯,你别回去准备了,这里有纸笔,当场写来看看。”

    谢迁指了指旁边书桌上的纸笔,感情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沈溪来。

    关于东南沿海的盗匪和倭寇,沈溪之前没详细考虑过,加之他实在不想再当谢迁的免费劳动力,当下行礼:“阁老,学生恐怕要回去细细思虑过才好。”

    “不用考虑那么多,想到什么写什么,你以前不是很有本事吗,还有急才,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徒有其名,还是确有本事。马尚书也想见识一下吧?”谢迁笑看旁边一直缄默不语的马文升。

    “嗯。”

    马文升捋着胡子颔首回应。

    沈溪有些莫名其妙,感情吏部的考核还没完,又给他准备了第二场考核……这次是让他临场发挥写份上疏,论的是肆虐东南沿海的海盗和倭寇问题。

    这问题属于老生常谈了,怎么办?

    派兵去打!

    没兵怎么办?

    调集地方卫所的兵马!

    没钱粮怎么办?

    地方纳捐,要么跟布政使司衙门伸手要钱,反正不能跟朝廷讨要。

    如果盗匪和倭寇避而不战怎么办?

    那更好办了,就可以堂而皇之跟朝廷上报大捷,等着领功劳便是。

    沈溪只是去了一趟泉州,就完全明白地方剿匪那一套,说起来就是欺上瞒下,应付了事。

    朝廷即便把钱粮拨出来,地方官府跟盗匪和倭寇暗中勾结的事时有发生,今天盗匪出来劫掠,等官兵去的时候,盗匪先撤了,杀良冒功后,朝廷的兵马一撤,盗匪继续兴风作浪,直到地方再把事情捅到朝堂。

    前后几年,朝廷就会以为又起来一波盗匪,其实换来换去还是那批人,只是改了旗号而已。

    反正沈溪觉得这是谢迁让他代写奏本,那他也就不客气,痛抒己见。

    没兵,地方招募。

    没钱,自带口粮。

    没战斗力,自备武器兵马,自己造船只。

    盗匪欺软怕硬,那就开着船只去端盗匪和倭寇的老巢,见一山头平一山头,见一海岛占一海岛。

    写到这儿,沈溪忽然觉得嘴炮有些太过了,有些不切实际。但已经写了,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写到最后,在地方官府不配合的问题上,沈溪大胆提出“整顿吏治”的建议。

    东南沿海盗匪长久以来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除了有朝廷禁海这一因素在内,更主要的还是地方官府推诿,当官的为了发财,抱着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坐视盗匪做大,进而不可收拾。

    ************

    ps:第四更到!

    天子努力爆发了,求订阅、推荐票、打赏和月票鼓励,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七九五章 争取外调(第五更)

    沈溪把上疏写好,谢迁有些不满地说道:“喂,你小子连草稿都不打一下,就这么敷衍了事吗?”

    沈溪笑道:“学生所写,不正是草稿吗?”

    一句话,就表明这件事的实质……我所作不过是帮你打草稿,反正回头你自己还要誊写一遍,那我打不打草稿其实无关紧要。

    谢迁老脸上带着一股黑气,倒是旁边的马文升不由莞尔。

    沈溪把写好的上疏递了过去,谢迁看过后,差点儿没把上疏给扔了:“瞧瞧,你这都写的是些什么鬼话?朝廷不派兵,不差粮食,却要平匪,你当士兵不用吃饭,打仗不用兵器么?”

    马文升很好奇,把奏本接到手上看了起来,虽然他也皱着眉头,看得却很仔细。

    沈溪行礼:“学生说过自己才疏学浅,若谢阁老不满意,学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迁瞪了沈溪一会儿,这才叹息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一句话,就把沈溪给打发了。

    待沈溪走后,谢迁这才看着马文升,问道:“这小子的提议如何?”

    “抛去一些主观想法,倒也不失为平息地方匪患的良策,尤其是在整顿吏治上,他提得很好。”马文升由衷说道。

    谢迁叹息地摇头:“我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一窍不通,若你觉得好,我便原模原样替他上奏,交由陛下来作决断……话说,他再升官的话,这京城可留不住他了。”

    马文升道:“于乔此言倒是大实话,他如今已是从五品的右谕德,再升,就非右庶子、右春坊大学士不可,正五品的翰林官,这京城中确也留不住。老夫着实为难,不过眼看《会典》即将成书,若他以纂修官之衔,非要官进一级不可,到那时,调出京城赴任闽粤之地,倒不失为上策。”

    原来马文升、刘大夏和谢迁并非没给沈溪争取功劳,只是想把事情做得更为圆滑一些。

    沈溪三年两升,从翰林修撰到右中允,再到右谕德,这是旁人两次九年大考才能完成的升迁历程,但沈溪在三年一届小考前就已达成,若再在三年小考上为沈溪升迁创造便利,那朝廷那么多翰林体系的官员,谁都不会服气。

    若让沈溪挂着《大明会典》纂修官的头衔,到《会典》成书后,沈溪不出意外会官升一级,那时沈溪就会是正五品,虽然比起考评时升官更为隐蔽,但直接放右春坊大学士或者右春坊右庶子……这官位依然太高,容易引起旁人非议。

    恰好此时,东南沿海匪患严重,地方上报,请朝廷派大员统兵剿匪。

    刘大夏作为兵部尚书,在举荐人选的时候,直接就想到西北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但未得升迁的沈溪。

    刘大夏将此事跟马文升、谢迁二人商议,正好遇到谢迁出面,帮沈溪争取到《大明会典》纂修官的优差,谢迁也愁沈溪升到正五品后,在京城翰林体系中无法立足,所以谢迁盘桓得失后,也支持把沈溪外调,藉此磨砺一下沈溪的性格。

    这会儿沈溪生平第一次三年小考,本按照沈溪这三年的成绩,官位可以微升,就算升不到正五品,也可以将侍讲的官衔,升到从五品的侍读学士或者侍讲学士。但沈溪毕竟才十五岁,连焦芳、李杰这些资历深厚的老讲官,做到寺少卿的位子上,依然只挂着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直接让沈溪跟他们在翰林院中平起平坐,显然不太合适。

    最后三人凑在一块儿商量,决定把沈溪这次三年小考的成绩抹杀,等《大明会典》成书,沈溪晋升为正五品后,直接挂正四品或者从三品的官职外放,调到闽粤之地平息匪患。

    三个老臣打着如意算盘,沈溪当事者却被深深地蒙在鼓里。

    在沈溪看来,随着弘治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朱厚照随时都可能接位的关头,他已经不求有多大的功劳,只求在京中安稳过日子,顺带把熊孩子哄好就行了。至于平匪和打击倭寇的事情,他才懒得理会呢。

    谢迁没有整理沈溪的上疏,准带待会儿就这么拿着奏本进宫去,进献给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的弘治皇帝。

    有刘大夏的举荐,还有他特别让沈溪写的这份奏本,同时在举行朝议时,他和马文升、刘大夏都会为沈溪说话,那沈溪外调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因为这会儿预修《大明会典》的功绩册已经上报,朝廷不日将公布所有官员的升职名单,把沈溪外调,等于是节省一个翰林体系官员的空缺。

    既能让沈溪接受锻炼,又能堵上那些翰林官的嘴,还可以由皇帝之手为太子储备一个人才,可谓一举多得。

    在分开的时候,马文升突然问道:“于乔之前不是极力挽留沈溪在京,为何此番却主动争取他外调?”

    “又不是让他去做地方官,不过是临时挂职任命,将来朝廷有需求,随时可以征调他回来。”谢迁笑着回答,“总是见到这小子,就会觉得心烦,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也好。也是我家那小丫头不争气,成日都提到他,怕是迫不及待要嫁了,若让那小子出去几年,正好让我家那丫头忘了他!”

    马文升哈哈一笑,调侃道:“忘了恐怕没那么容易……别是你让他出去干上两年,回来正好娶了令孙女?于乔家里可有个宝贝啊!”

    “有何宝贝的?女大不中留,这回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才十四岁,便恨不能出嫁做人妇。唉……给那小子做妾,你当我舍得?”

    谢迁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好像恨谢恒奴不争气,但其实是怪沈溪那么早娶了妻房,让他的宝贝孙女嫁过去也只能做妾。

    ……

    ……

    二月底,会试成绩公布。

    不出意外,苏通和郑谦名落孙山,就连之前对自己信心满满的谢丕也榜上无名。

    这天沈溪进东宫进讲,出来时记录太子言行的中允官靳贵有意在外面等他,照面后拱手道:

    “沈谕德,《大明会典》即将成书,翰林院报功绩,你为十二位纂修官次席,在此先恭喜一声。”

    《大明会典》的纂修官到底有多少,其实数不清。

    从弘治十年开始修书,才弘治十五年初稿完成,可到弘治年结束也未及颁行,但在弘治十五年,却因《大明会典》成书奖赏了不少人,很多都得以官升两级到三级,甚至三位阁臣都直接进封,赐蟒衣。

    编书前后动用的人力物力甚大,但真正获得晋升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沈溪作为弘治十二年的状元,能在计功劳的十二名纂修官中居次席,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在纂修官之上,还有总裁官、副总裁官十几人,其实沈溪也是得了身为东宫讲官的便利,毕竟所有东宫讲官加起来才九人,而这九个人无一例外都名列在总裁官、副总裁官、纂修官之列。

    在纂修官之下,尚有编撰、编修等几十人,但这些人不仅无法列衔卷首,甚至连官升一级都做不到,最多是从原来庶吉士、修撰、编修的位子上,调到六部以及寺、司中叙用,等于是变相升官。

    毕竟翰林体系下的官缺不多,连沈溪晋升到正五品都已经没他的官职分配,更别说这次《大明会典》成书后有那么多人升迁,官职更加不够分配了。

    沈溪笑道:“靳中允不也在纂修官之列?”

    靳贵叹息:“仅居于末席,不敢有所奢求。沈谕德将来多提拔一下为兄才好。”

    就算靳贵不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可面对沈溪,他还是提出“多提拔”这样的请求,身在官场,如果没人赏识的话,就只能走三年小考、九年大考的路子,到死或许也不能身居高位,想外调都没门路,送礼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送。

    靳贵这样的老实人,在京城做官十二年,什么冷眼没见过?到如今他的官职尚不如做官三年不到的沈溪。

    沈溪笑道:“靳中允下一步或可为东宫讲官。”

    “哦?”

    靳贵眼前一亮,最后却沮丧地摇头,“不敢妄想,沈谕德切勿调笑为兄。”

    沈溪幽幽一叹。

    靳贵二十六岁中进士,如今已经三十八岁,依然是正六品的左春坊左中允。历史上的靳贵,在《大明会典》成书后,也就是弘治十五年,晋升为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侍讲,同时挂东宫讲官头衔。

    靳贵为人谦和,很得正德皇帝欢心,朱厚照登基后,靳贵便晋升为太常寺少卿,更一度升迁为礼部侍郎。

    但靳贵与刘瑾势不两立,一直未得重用。

    到正德九年,靳贵入阁为武英殿大学士,但只做了三年阁臣,到正德十二年便致仕,于正德十五年病逝。

    靳贵算是沈溪到詹事府后第一个同事,沈溪尚记得自己刚为右中允时,与靳贵一同往撷芳殿和文华殿记录太子起居的过往,二人又一起主持过顺天府乡试,沈溪倒是很希望靳贵能有个好的出路,不会因他的出现而在朝廷碌碌无为。

    沈溪笑道:“我便与靳兄打个赌好了……若靳兄为东宫讲官时,记得宴请在下一顿即可。”

    “哈哈,一定,一定。”

    靳贵跟沈溪虽然年岁相差不小,沈溪甚至没靳贵儿子大,但靳贵对沈溪带着几分由衷的佩服,无论是学问,还是在说话办事能力上。

    ************

    ps:第五更啦!

    么么哒,天子好不容易爆发一下,再次求一下订阅、月票、推荐票和打赏支持!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七九六章 壬戌科殿试(第六更)

    弘治十五年开春后,两件事被人们所热议。

    一个是壬戌年的殿试,一个则是《大明会典》成书。

    沈溪并未亲身参与这次会试和殿试中去,以他的官职和资历,也没资格担任殿试读卷官,不过身为三名阁臣之一的谢迁则不出意外地做了殿试读卷官。

    《大明会典》成书,跟沈溪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沈溪是《大明会典》的纂修官之一,而且他的功绩相对排前,得益于他对于洪武末、永乐初的典章制度的撰写,连弘治皇帝都不能否认其在纂修官中的地位。

    不是沈溪的话,很多内容将被历史淹没,不存于世。

    朝廷正式的颁赏没有出来,不过看情况,应该会等殿试结束、新科进士的名单出来之后,再行颁赏。

    但吏部、礼部和翰林院三方,已经在拟定有功人员的嘉奖晋升名单,呈递弘治皇帝御览,由朱佑樘亲自批复。

    弘治皇帝大病初愈,虽然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好歹能亲自处理政务了。

    弘治皇帝有意大肆犒赏《大明会典》的修撰人员,除了彰显朝廷对于规范典章制度的重视,也是想借此升迁一批官员,为太子成年后临朝辅政,甚至太子将来登基执政打好坚实的基础。

    吏部、礼部和翰林院拟定的功勋名册和嘉奖方案中,对于官员的升迁幅度不大,弘治皇帝直接给打了回去,让三衙门重新拟定,一时愁煞人。甚至吏部尚书马文升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臣,都不知弘治皇帝是嫌升迁幅度太大,还是太小,亦或许是有某些人不该出现在嘉奖名单之中?

    关于弘治皇帝为什么要把功劳簿给打回来,一时间众说纷纭。

    翰林院如今的掌舵人是翰林学士梁储,礼部的掌舵人是礼部尚书傅瀚,吏部的掌舵人是吏部尚书马文升,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请示马文升之后,由马文升亲自进宫面圣,准备问个究竟。

    结果,弘治皇帝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赐见。

    实在没办法了,马文升只能到内阁,跟大学士李东阳和谢迁商量。

    本来这种事问首辅刘健最好不过,可这会儿刘公身体不太好,做事糊涂,问他什么都是答非所问。

    马文升岁数比刘健还要年长一些,他明白刘健是故意推诿,涉及到论功请赏的问题,刘健不想过多干涉皇帝和臣下的意思,所以刘健选择了不管不问。

    马文升找到李东阳和谢迁,在朝廷顶级文臣中,五十出头的李东阳和谢迁都是属于“少壮派”,他们的意见至关重要。

    但李东阳和谢迁的观点却截然不同。

    李东阳认为应该是奏折中论功请赏的官员数量太大,翰林体系下可没那么多官职供升迁,所以弘治皇帝打回来重新拟定。

    谢迁的意见则恰好相反。

    谢迁认为应该再增加一些有功人员的名单,最好把翰林体系中所有参与修书的人都名列其中,每人最少都官升一等。

    马文升没说什么,李东阳和谢迁反倒先争吵起来,私下里的至交好友,居然因为揣摩皇帝的心意而争了个面红耳赤。

    本来谢迁没资格跟李东阳争辩什么,因为李东阳在辅政大学士中名列第二,他只排第三位,规矩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下属只能听从上司的意见。

    可这会儿谢迁不服自己是老三,这两年我做事深得皇帝心意,你说我第三就第三?凭什么我不能当次辅?

    文渊阁内,一旁观望的马文升着实无奈。

    作为吏部尚书,马文升算是堂官之首,可如今大明的情况是,内阁大学士的地位逐渐凸显,连他这个吏部尚书的地位都要逊色阁臣一筹。

    偏偏在这件事上,马文升没有参与过修书,功劳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李东阳和谢迁虽然也没怎么参与,但他们挂着总裁官的名号,在最后拟定的有功人员中非得有他们不可,而且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功。

    本来就不及阁臣的地位,等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再受赏之后,马文升就更要低人一等了,偏偏现在李东阳和谢迁还在那儿争论不休。

    “两位阁部,老朽不明所以,还是先回衙与傅尚书商讨之后再做决定。”马文升起身告辞,不管李东阳和谢迁有何反应。

    谢迁气呼呼从文渊阁出来,以前他属于老奸巨猾、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那个,不会主动跟李东阳争什么,可在年前主持了一段时间内阁事务后,谢迁有些不甘于人下,居然面对李东阳这样的好友也会来火气。

    回到家中,正好见到沈溪在书房看书,这才记起之前派人叫沈溪过来商量事情。

    谢迁把之前争论的内容一说,沈溪想了想,回道:“谢阁老,学生不明白这有何好争的,亲自去问陛下的意思不是更好?”

    “你倒是说的轻巧,陛下大病初愈,如今极少见外人,若是陛下春秋鼎盛时,哪里有这么多事?”

    谢迁对李东阳没发完的火气,开始往沈溪身上撒,但他也知道这件事跟沈溪无关,并未迁怒。

    沈溪道:“连阁老也说陛下如今并非春秋鼎盛,那岂不是说,陛下其实已在为将来的事情谋算?”

    谢迁眯着眼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我跟李大学士也谈论过,可他始终认为,要嘉奖功勋,首先要立好规矩。一次升迁如此多人,怕是有伤朝廷的体统。”

    两个大学士,都是外人敬仰称颂的对象,自己却争得不可开交,真不知道是谁不顾体统。

    “那两位阁老最后商议的结果呢?”沈溪问道。

    谢迁摇头:“事情与我等无关,本为吏部之职责,有何结果可言?终归还是要看马尚书之意。”

    为了一件不归自己管的事情,如此争论,更加没有必要了。但沈溪由此也感觉到,谢迁已经不再只是外人印象中那个随大流的“尤侃侃”,随着在弘治皇帝心目中地位愈重,谢迁不甘于落在刘健和李东阳之后,这会儿也是努力奋发向上。

    沈溪耸了耸肩:“学生身为翰苑之臣,又是受赏之人,不敢过多议论。学生只求最后在受赏者中,有我一份功劳便好。”

    这回答,让谢迁气愤难平。

    他想变着花样套沈溪的话,可沈溪就是不上当,根本就没有替他揣度皇帝的意思。

    ……

    ……

    三月二十,这天时值殿试放榜,又非东宫进讲日,沈溪便与苏通和郑谦约好,一起去观放榜,其实是想出来走动一下,喝喝茶,顺带看看春景。

    苏通和郑谦都不在进士之列,他们看放榜只是跟着凑热闹,不过倒是有两名新晋的福建进士与他二人交好,一起请了过来。

    这两位新科进士对沈溪恭维异常,但年岁似乎大了些,均已年过四十,家境都不错,一问之下,才知道二人已经考了三四届会试,今年终于轮到他们金榜题名。

    “沈大人,您可知,本届会试取了三百名贡士,为何殿试时,却少了一人?”

    郑谦在两名新科进士面前,也要称呼沈溪为“沈大人”。换作平时,他称呼沈溪为“沈谕德”,或者跟苏通一样占便宜,称呼沈溪为“沈兄弟”、“沈老弟”。

    此事沈溪之前也有听闻,说是三百名贡士当中,最后被刷下去一人,只取了二百九十九名。

    至于那倒霉者是谁,为什么会被刷下去,沈溪就没打听到更多消息了。

    谢迁作为会试主考官,肯定知道其中秘辛,但沈溪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去询问谢迁。给自己倒了杯茶,沈溪摇头笑道:“并不知悉。”

    苏通在旁边接过话茬:“近来倒是不少人风传,说是三百名贡士之中,有一人得急病而死,但说来奇怪,三百人中缺了谁,却不得而知。”

    沈溪点头。虽然按照规矩来说,取了多少名贡士,到殿试时是不会刷下来的,但弘治十五年的这届殿试却有所不同,殿试前就少了一名贡士,以至于最终参加殿试的人只有二百九十九名。

    关于少那一个,有很多种可能,比如说得急病死了,或许是家中直系长辈过世需要回乡守制,又或者是事后被查出有作弊或者不法的举动,被剥夺资格。

    这种事朝廷一般不会张扬,所以就算外面众说纷纭,有司衙门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很快,开始传胪放榜,一个个排名相继出来。

    跟沈溪坐在一起的两名福建籍新科进士,最后只是列于三甲,看情形要先在六部以及各寺司衙门中苦熬几年,然后才有机会放任地方官缺。

    但他们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在殿试放榜后参加翰林院庶吉士的遴选考试,最后会有二十名左右的录取名额,成为翰林院的庶吉士。

    在这届殿试中,有许多沈溪知道的名人,诸如康海、李廷相、王廷相、孙清、何塘等人。

    而孙清作为本届会试榜眼,年届十九,跟沈溪一样属于“少年得志”,但仔细一比较,跟沈溪还是有些差距。

    最出人意表的,却是会试会元鲁铎不但没中状元,甚至连一甲都没进入,由此可见这次殿试有多残酷了。

    但沈溪还是从报喜的人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让苏通和郑谦均感觉有些尴尬……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们算是“旧交”的吴省瑜。

    吴省瑜列于二甲第六十五名,算是“进士出身”。

    “却未料,吴大才子居然中了进士,也算年少有为了。”吴省瑜现年十九,跟榜眼孙清同岁。

    几人正说话间,朱起匆匆忙忙上得楼来,兴高采烈地说道:“老爷,您快回府上看看,给您升官报喜之人,已经到府邸门口了。”

    ************

    ps:第六更到!

    许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爆发了,天子诚挚地求订阅、打赏和月票支持!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七九七章 右庶子是个临时工(第七更)

    吏部考核刚被一条红杠给打发了,转眼又给升官,沈溪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在苏通等人“恭喜”的声音中,沈溪下得楼来,上了马车。

    路上详细问过,方知朱起并非打诳语,等到了家门口,果然前来恭贺他升官的吏部职司人员不少。

    “沈谕德……哦不对,应该称呼您一声沈庶子,恭喜了,晋升为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官居正五品。朝廷将有敕封,您的夫人,还有老夫人,受敕为宜人,下官先在这里说声恭喜。”

    吏部的人很会做事,没有让沈溪去吏部或者詹事府接受新差事,而是把升官的好消息直接送到沈府来,如此还能从沈溪这里捞点儿赏钱。

    沈溪把官牒和案牍拿过来,确信无误之后,心里依然在犯迷糊。

    这次升官,来得太不寻常了。

    翰林体系的官员升迁是最难的,之前吏部考核就算安全通过,也不太可能直接从从五品升迁到正五品,因为中间这跨度相当于别的官职升上好几级。

    而且,沈溪升上正五品右庶子,意味着原先的右庶子王华要腾位置,因为詹事府编制有限,左右中允、赞善是各二人,而左右庶子、谕德则各编制一人。

    而王华才刚升右庶子不到两年,跟沈溪升右谕德是同一时间,上面没听说哪位侍郎、少卿、少詹事要致仕,王华这官可不太好升。

    至于说沈溪是因为《大明会典》成书而升官,可如今吏部、礼部和翰林院正在为请功的事跟弘治皇帝商议,之前朱佑樘直接把升官名册给打了回去,要升迁的话,最大的可能也是在弘治十五年夏天甚至是入秋后,断然不可能这么早。

    沈溪这官,升在一个不早不晚的时刻,前面吏部考核刚过,而《大明会典》尚未成书,这让沈溪一头雾水,只好先用赏银把前来贺喜的吏部职司人员打发走,再去詹事府那边问问是怎么回事。

    沈溪升官,对沈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沈溪十三岁当官,已是年轻有为的代表,如今才十六岁,却已连升三级,而且是在以升官困难著称的翰林院体系。

    翰林院体系的官员升三级,等于各部以及寺司的官员升上五六级都不止,因为翰林官是皇帝的顾问,真正说起来,就连内阁也只是翰林院的下属机构。皇帝最器重的就是翰林官,随便一个五六品的翰林官,外调之后都是地方大员。

    谢韵儿把邻里前来贺喜的安顿好,回到正堂见沈溪,美滋滋先行了个万福礼,道声恭贺,然后才道:“相公,妾身这就去把爹娘请过来,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

    “先不急。”

    沈溪道,“一会儿我跟你过去一趟。现在我得先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奇了怪了,吏部考核明明将我否了,这会儿突然又给我升官,于理不合,别是个坑才好。”

    谢韵儿抿嘴笑道:“瞧相公说的,升官是天大的好事,怎会是坑?不过相公还是往吏部和詹事府问问为好。”

    沈溪收拾心情,先去了詹事府。

    他要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升官,还有哪些人跟他一起升官。

    等到了詹事府,上下却是一片茫然,对于沈溪升官的消息完全是后知后觉。

    “沈谕德晋升为右庶子?哈……”靳贵第一个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否太过急切了些?并未听闻詹事府内有大的人事调动啊。”

    沈溪摇头苦笑:“我也觉得奇怪……算了,还是去问过吴学士。”

    没办法,沈溪只能去跟直属上司,也就是詹事府詹事吴宽询问。

    詹事公房内,吴宽听闻沈溪问及他升官的事情,点头道:“这的确是吏部和詹事府共同保举,以修撰《会典》之功绩为名,拔擢沈翰林为右庶子,这其中兵部刘尚书也有保举,沈翰林把心放回肚子就是。”

    沈溪问道:“那敢问吴学士,原先的王庶子……作何安排?”

    詹事府内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右庶子,既然他升了右庶子,那王华肯定有所调动。

    这次连吴宽也摇头:“不知。或许朝廷另有安排。”

    见过吴宽,沈溪心头的疑问依然没被解开,刚回到公事房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靳贵便过来打探消息。沈溪无奈摇头,把情况说明后,靳贵分析道:“或许只有一个解释,沈庶子你即将外放……”

    沈溪从吴宽的公房出来就想过这问题,确如靳贵所言,既然他在《大明会典》修成请功册颁布前先一步升官,肯定有原因。

    既然詹事府容不下两个右庶子,而王华又没什么过错,还有兵部尚书刘大夏也过问了他升迁的事情,再有之前江栎唯找他去说的那番话……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升官,是为他外调地方做准备。

    事情很好理解,既然沈溪在修《大明会典》时挂了纂修官之职,而他又即将外放,回头到了地方,《大明会典》修成的功劳才会颁布,他在地方受赏显然不太合适,所以事急从权,先给他官升一级,然后在官升一级的基础上外调。

    至于外调后的官职虽然不甚清楚,但沈溪想来,跟两广和闽浙之地的盗匪倭寇横行有关。

    朝廷这是要派他前去平匪,至于是正差还是副职,要看后续安排。

    以他如今的年岁和资历,当副职的可能性较大,但官不会太小。

    怎么说都是正五品的翰林官,就算仅仅只是加三级外调,那也是从三品的大员,要找个能压住他的,非要找侍郎、尚书级别的大员才行。

    但他右庶子的官职,分明是外调之前临时兼的差事,并非正职。

    名誉右庶子!

    ……

    ……

    沈溪升官第二天,兵部尚书刘大夏找他去兵部衙门叙话。不用猜,他也知道跟平匪之事有关。

    这会儿沈溪仍旧挂的东宫讲官衔,主差事是给太子上课,至于兵部的事情,他不太想理会,但这次外调,他心里并不是很排斥,因为弘治末年京城官场冗繁复杂,与其总被外戚和老臣算计,还不如出去单干,有什么功劳都是自己的。

    但就怕事与愿违,最后给人做手下,那有了功劳也是归正差所有。

    “……沈溪,你如今升为右庶子,可喜可贺。”刘大夏上来便对沈溪升官表示恭喜,随即话锋一转,“但你要戒骄戒躁,陛下对你期冀很大,另有重要差事委派。”

    沈溪行礼问道:“是派下官前往两广和闽浙荡平匪患?”

    “确实如此,不过具体事宜,陛下会召见你,单独跟你交待。你回去后务必精心准备如何平息倭寇和匪患的策问……”

    沈溪面圣好几次,但都不是单独面圣,因为他尚无那资格。可这次听刘大夏的意思,弘治皇帝要单独召见他,除了询问他关于平定盗匪倭寇事宜,还会面授机宜,方便他去地方后能有所作为。

    这么说来,那此番接受的差事,跟当初刘大夏去两广平盗匪差不多。

    可他却有些犯糊涂,刘大夏怎么说也是三朝老臣,深得弘治皇帝器重,历史上他可是身兼户部侍郎、右都御史等职,在朝中素有威望,这才受命办差。可如今他在朝廷那些老顽固眼中只是个毛头小子,官职不过刚升到正五品,就算到了地方,谁会服他?谁又会听从他的调遣?

    不过,现在官都给他升了,似乎刘大夏、马文升等人已经跟弘治皇帝商量好,非派他去不可,至于皇帝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是个迷,光是靠刘大夏和谢迁举荐,说他有本事,皇帝断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办理。

    “好好准备,若有疑难,只管到兵部询问便是。”刘大夏最后交待道。

    沈溪带着满心疑惑回到家中,这会儿周氏已经在院子里“发疯”了,为了表示她儿子有出席,她把谢府老宅周围的街坊都请到了沈溪的新状元府,在前院以及门前的街道设宴,花费不菲。

    沈溪很想提醒老娘,这会儿可不是跟着孙姨做生意把钱不当钱随便乱花的年头,您老现在开销的每一文钱都是吃的老窖,用一分就少一分,不过想到为了让老娘长脸,这点儿银子就当打水漂了。

    “相公,街坊都想见见您。”

    谢韵儿脸上挂满笑意,因为请过来的街坊,基本都是谢家的老街坊,她作为沈溪的妻子,颜面有光,如今她和周氏已是朝廷诰命的宜人,算是有品秩的女人,官品为虚衔,但在民间的地位却是货真价实。

    沈溪道:“我尚有公事要办。”

    谢韵儿疑惑地问道:“相公升为右庶子,差事不仍是位列东宫讲班,为太子授业吗?”

    “不一样,你相公我……算了,现在事情尚未最后确定下来,回头再说吧。”沈溪说完,让谢韵儿出去招待宾客。

    谢韵儿对沈溪有几分痴缠:“相公,妾身准备写封信回乡,告知父母亲人这好消息……相公可准允?”

    “没事没事,写吧。诰命的敕书应该下午或者明天就到,或者等敕书到了后再写信也不迟……”

    “可是妾身已经恨不能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父母亲人了呢。”

    谢韵儿多少有些虚荣心,自己嫁给沈溪,如今得到诰命的身份,以后她就是谢家地位最高之人,这可是占了沈溪的光。

    因为谢家是落罪之家,街坊四邻瞧不起,眼下她有了诰命,谢家与有荣焉。

    “那这封信我来帮你写吧。”

    沈溪笑道,“就当是为你爹娘,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争一点脸面……有了这封信,汀州知府和长汀知县都会照顾你家门,同时也可以让泰山大人知晓,他们的女儿在京城日子过得很好。”

    谢韵儿粉面含春地望了沈溪一眼,别具风情。

    *************

    ps:第七更到!

    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九八章 朝议(第八更)

    弘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七,这天对沈溪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这是他当官以来第一次参加朝议。

    明朝百官上朝,通常提前一天就要做准备,朝议前一晚不能回家,而要暂时居住于东、西长安街的官宅内,诸如每朝必临的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以及六部尚书等大员,在东、西长安街都有自己特定的居所。

    临朝当日,上朝官员,称之为朝参官、京朝官,佩牙牌,由东、西长安门步行入宫。

    午门乃紫禁城正门,辟有三阙,中为御道,不常启。左右二阙供当直将军及宿卫执杖旗校人等出入。左右两掖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为百官入朝之门。午门上楼名“五凤楼”,设朝钟朝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

    进宫门,并不会马上入阙门朝见。

    弘治年间的朝会,多是午朝,上午巳时之后才会进行,百官进宫后等候入朝,称之为“待漏”。

    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谓之“待漏院”,各官在此按品级坐立,以便近臣待漏入朝。

    “近侍衙门,端门内各有直房”。右阙门南,是锦衣卫直房;下三间为翰林直房,候朝时,大学士居北楹,众学士中楹,余者南楹;另外端门内左侧有直房五间,又名“板房”,是詹事府、左右春坊及司经局官候朝之所。

    遇到大朝会,进宫的文武官员多,百官需要在各自所属的“待漏院”内等候,朝议通常在奉天殿外升御座,以大礼之后再行朝议。

    但弘治皇帝勤勉,只要身体没问题,每天必开朝会,相对应的便是一些繁文缛节省去不少。除大朝会外,弘治皇帝听政基本在乾清宫内,凡有不能商榷的奏本或上疏,召内阁大学士及六部九卿属官等人,共同商讨。

    但凡遇到皇帝在乾清宫朝议,入宫上朝人等,皆在翰林直房内等候。

    “待漏院”翰林直房内,等候上朝的官员严格按照品阶划分而坐。沈溪作为翰林官入宫听朝,由于他官品不高,只能陪坐末席。而他前面之人,多是六部大员,至于三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七卿,并不在翰林直房,直接在文渊阁等候,这也是弘治皇帝给他青睐大臣的一种特权。

    沈溪认识的人不多,除了礼部几个官员认识外,其余的,也就兵部左侍郎熊绣跟他有过照面,但也是之前跟马文升一起时见过。至于别的人,连招呼都不跟沈溪打,他坐在角落有些尴尬。

    一直到巳时,司礼监才派人过来通传,百官入朝。

    说是百官,但其实本次入朝觐见的官员不到三十人,这在弘治末期已经算是不小的朝会。随着身体逐渐不支,弘治皇帝如今临朝,很多时候只是把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及几名勋臣召到乾清宫议事,连六部侍郎都没有资格参加。

    在奉天殿外举行的大朝应分为文武两班,但今日午朝因基本都是文臣,无须分两班入宫。

    明朝以左为尊,文官入宫须走左掖门,过金水桥,一路往乾清宫外,须在皇帝抵达之前,稍作等候。

    根据品阶,内阁大学士与七卿先进内,而后是九寺正卿、六部堂官及随众人等,沈溪官品最低,又排了个最后。

    洪武、永乐年间,内阁大学士只是作为皇帝顾问或者秘书入直宫中,在皇帝批阅奏本时提供参谋,很多阁臣都是正五品,地位不高,更无法跟正二品的七卿地位相提并论。但在正统年间三杨辅政后,内阁大学士地位逐渐凸显,再经成化、弘治两朝对内阁大学士的优待,到如今内阁大学士已经比七卿高那么一筹。

    上朝时,左侧是三位内阁大学士居首,身后是礼部、工部和左都御史,另一侧则是英国公张懋居首,身后是吏部、兵部、户部、刑部尚书。

    至于九寺正卿、京兆府尹、侍郎、少卿等人则站在后面,基本一边是翰林体系出身的官员,另一边则是非翰林体系出身官员,泾渭分明。

    沈溪作为翰林院出身,新晋的正五品右庶子,站在刘健这一列的最后,老老实实把头低了下来,等候弘治皇帝到来。

    刚满十六岁已位列朝班,在皇帝上朝时可以在人群后面仰慕天颜,这在别人看来是无比的荣光,但对沈溪来说却是煎熬,因为现在的他光有参加的权力,却没有话语权,也是很遭罪的事情。

    朝议上别人的观点无论好坏,他都没资格搭茬。

    沈溪这次上朝,并不是参政议政,只是在朝议结束后,弘治皇帝会留下他,可能还会有几个大臣,询问他关于东南沿海平定盗匪和倭寇的事情,相当于一次策问,沈溪准备了好几天,就为面对皇帝提问时可以对答如流。

    谢迁之前让沈溪所拟奏本,直接上奏弘治皇帝,并没有窃取沈溪的功劳。如此一来,沈溪今天面对的,是回答之前奏本中提到的一些平匪辑要的细节,诸如如何整顿吏治、募兵、募粮等事宜。

    沈溪相信,皇帝看到一份主动请战,但不跟朝廷要钱粮和兵马的奏本,心里会很高兴,只是不免心里打鼓,这小子什么都不要,还想打胜仗,靠谱吗?

    很快,弘治皇帝升銮乾清宫。

    既是上朝,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日朝,百官也需行叩首之礼数,三跪九叩之后,弘治皇帝一摆手,道:“众卿平身。”

    弘治皇帝落座,百官起身,各自回位,开始进行朝议。

    朝议之中,先是就之前奏本中所提,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进行商议,其次是百官各自上奏,跟“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原则类似。

    这天朝议的第一项内容,是通政使司弹劾二十四监官员在修建宫殿时,有私自克扣的情况。

    奏本由内阁上呈,司礼监迟迟未曾批复,通政使司怕皇帝留中不发,于是当着朝议之时,把问题提出来。

    沈溪从弘治皇帝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天子不是不知晓此事,而是不想大动干戈。

    明摆着的事情,二十四监是伺奉皇帝及其家族的机构,里面供职的太监相当于皇帝的家奴。内廷花多少银子,有没有私自克扣,属于皇家的内部事项,你通政使司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明显是不给皇帝台阶下。

    通政使司通政使沈禄,明显不会办事,他虽然跟沈溪是本家,都姓沈,但沈溪却发觉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人物。

    这沈禄在朝廷中并不怎么出名,连个进士都不是,只是个举人,娶了个夫人,姓张,是张皇后的姑姑,也就是前寿宁侯张峦的妹妹,等于是国舅爷张氏兄弟的姑丈。

    徐琼致仕后,皇帝为了体现对张氏一族的优待,把名不见经传的沈禄提拔为通政使,还让他当了壬戌年殿试的读卷官,让一个举人去当殿试主考官,也算是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可偏偏这种事,素有贤名的弘治皇帝就做得出来。

    而沈禄为人憨厚,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有人想借着他的身份攻讦张氏一门,他作为张氏姻亲,居然被人利用了都不知晓。

    沈禄在大殿上侃侃而谈关于内府克扣钱粮的问题,沈溪听了直起鸡皮疙瘩。弘治皇帝分明是提拔了个傻子,伸出巴掌打皇家和张氏的脸。你沈禄缺心眼也算是缺到家了,沈溪心想,幸好我到京城后,没因为你姓沈而去巴结你。

    当着朝议把问题提出来,就算弘治皇帝脸色再难看,这问题也要议论一下,可上到内阁大学士,下到九寺正卿、京兆府尹、侍郎、少卿等官员,没一个愿意对此事发表意见。

    明摆着的事情,有人利用沈禄把内府存在的问题凸显出来,谁出来说话,就代表谁是背后给沈禄指手画脚的那人……主动跳出来承认,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诸位卿家以为呢?”

    弘治皇帝见迟迟没人出来说话,语气转而变得冷淡,目光扫过在场官员,好像在说,你们哪个人跟通政使沈禄说了这些鬼话,让他挖皇家的墙角?

    首辅刘健道:“陛下,朝中尚有大事要议,此事不妨交由工部详查,容后再议。”

    朱祐樘看了刘健一眼,勉强点头。

    刘健主动站出来,目的是缓和大殿里的尴尬气氛,沈禄上来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弘治皇帝丢了面子,这会儿朱佑樘也希望能岔开话题,当下道:“着工部鲁尚书前去彻查。”

    此时工部尚书鲁鉴跟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我当工部尚书没多久,好事没让我摊上,麻烦事倒一件接着一件,这头还催着铸炮,那头就要去查内府营造克扣,我这是闲得没事干了?

    但既然皇帝已经吩咐下来了,鲁鉴还是赶紧行礼道:“臣遵旨。”

    因为有沈禄上来开了个不好的头,这次朝议氛围有些压抑。

    接下来几件事,无非是哪个地方受了什么灾,损失有多大,需要拨钱粮赈济,同时安抚无家可归的灾民。

    事情跟沈溪无关,他也就在后面听个热闹。

    各部的人,包括内阁大学士都发表议论,重点都在于给朝廷省钱,这倒也符合弘治皇帝的心意。

    朝议到了中段,终于说出一件跟沈溪有点儿关系的事情,就是工部铸炮的进展。

    兵部尚书刘大夏之前提出为九边再铸造两百门佛郎机炮,朝廷从去年开年就进行筹备,十月正式开铸,一直到今年三月,两百门炮铸造完毕,但质量参次不齐,合格率尚不到六成。这让刘大夏颇为不满,刘大夏认为工部在铸炮之事上有所怠慢和敷衍。

    沈溪听出来了,所谓朝议,也不过是朝廷各职司衙门在朝堂上扯皮。他这种芝麻绿豆官,在旁边听个大概意思就行了。

    ***********

    ps:第八章到!

    啦啦啦,天子努力啦,请大家多多支持,来一波订阅、打赏和月票鼓励哦!谢谢您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九九章 召对(第一更)

    乾清宫大殿内,朝议正在进行。

    这会儿兵部正埋怨工部铸炮不力,工部则反过来指责兵部要求太高。这种事谁都不服谁,鲁鉴振振有词,我是奉陛下的皇命铸炮,不是为你刘大夏铸炮,我在规定时间完成铸炮任务,好不好用前线将士说了算,不是你兵部可以指手画脚的。

    按照明朝军制,兵部具有奉皇帝之命下达调兵之权的职责,但没有直接统兵的权力。而五军都督府则统率下属的都司卫所,平时管理操练、守御、屯田、群牧之事,战时则奉命派将领统兵出征。

    鲁鉴此意,便是说人家五军都督府都没意见,你兵部闹个什么劲啊!

    明太祖朱元璋为制衡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把兵器铸造划归工部,军队要铸造武器装备只能由工部兵器所负责,铸造好后直接运到前线,名义上是兵部负责,但其实是工部兵器所直接面对九边将士。

    刘大夏很不满意,铸了两百门炮,本以为大明边关无碍,结果只有一百多门炮管用,至于炮弹方面质量更是参次不齐,铸造出一堆破铜烂铁出来,战场上别说是跟鞑靼人拼命,就算是否能发射都成问题。

    最后朱祐樘的话,打断了鲁鉴与刘大夏的争执:“工部铸炮既然出现问题,只管重新铸造就是,目前边关安宁,即便延迟交付也没什么问题。此事就这样吧!”

    一句话,就让刘大夏恭声领命。

    朝议永远是压抑人的地方,即便是皇帝连续听闻糟心的事情,心头也难免不爽。大臣们看到弘治皇帝面色难看,识相的便缄默不语,但那些有责任心的,却顾不了那么多,明知道会触弘治皇帝的霉头,还是要据实上禀,力求把问题解决,这才是做臣子应有的态度。

    还有的大臣有眼力劲儿,在皇帝不开心的时候,提一点让皇帝开怀的事情,比如说谢迁,趁着空当,赶紧出列上疏,转奏户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总制三边军务的秦纮的奏本,把三边这两年一些良好的变化呈奏,让弘治皇帝高兴一下。

    谢迁把奏本递上前,笑着禀奏:“……陛下,自鞑靼撤兵后,由秦尚书总制三边,沿边关要隘,每二十里筑一堡,屯五百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军人不足则自内地募人,两年开田数十万顷,岁得粮五十万石,如今边关将士已能自给自足。”

    一句话说完,不但弘治皇帝眉开眼笑,众大臣也是赞叹不已。

    这头还在为钱粮发愁,另一头边关已经能做到自给自足,看起来是秦纮有本事,但其实边关修土堡、屯田、招徕商贾发展贸易,这些建议都出自谢迁之手。

    但要说根源,还是沈溪向谢迁提出的建议,谢迁全盘接受后上奏,被弘治皇帝采纳并安排实施。

    “秦尚书居功至伟,谢先生也是劳苦功高。”

    朱祐樘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向谢迁施了一礼。

    朝堂上,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直接称呼谢迁为先生,并且还施礼以示尊崇,以往只有刘健有过如此待遇。

    谢迁赶紧道:“主要是陛下英明,方令边关将士众志成城,外夷不敢犯边,边疆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众官员赶紧行礼,一同拍皇帝的马屁:“陛下圣明!”

    朱祐樘摆了摆手,施施然坐下,他脸上虽然带着抹自谦,但那洋洋得意的笑容,足以说明弘治皇帝欣然领受众臣子的恭维。

    谢迁又拿出一份上疏:“陛下,秦尚书奏请,以边地修造战车,名曰‘全胜车’,四周以火铳预备,战时可作为攻城略地之用,闲时可作为运粮补给之用,请陛下示下!”

    随后,谢迁把一份图纸呈递上去。

    弘治皇帝看过后大为满意,这会儿秦纮和谢迁都是大功臣,他们提出要造什么“全胜车”,就算劳民伤财,也会欣然准允。

    不过朱祐樘为了表示他是个虚心纳谏的君王,特意询问在场大臣的意思,把“全胜车”的图纸交由众大臣传阅。

    等传递到沈溪手里,沈溪只是瞄了一眼,不由暗自苦笑,他本以为这“全胜车”应该有装甲车的一些特征,就是厚重的轮廓,留几个孔洞往外发火铳,但其实秦纮根本没多少见识,设计出来的“全胜车”,怎么看都像是沈溪在榆溪一战中用过的牛车。

    随着全胜车的图纸,还有所谓的“车阵”,说起来不过是以战车列阵,用其上的佛郎机炮向敌人覆盖射击,步兵和骑兵在前后掩护云云……

    这种招数,用一次能打鞑靼人个措手不及,用两次就纯属找死了。

    可惜沈溪没议论和否决的权力,直接把图纸交换给太监。

    最后朱祐樘煞有介事地问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又是这句没营养的话,众大臣面对这问题能说什么?他们又不懂造车和铸炮,既然是功臣秦纮上奏要修造的,连皇帝本人都觉得好,大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造车的计划就此通过。

    本来压抑的朝议氛围,因为谢迁的上奏而变得活泼欢快起来,弘治皇帝也不再阴沉着脸处理政务。

    接下来商议的事情,就算又是跟朝廷伸手要钱要粮,或者涉及到弹劾、扯皮那些破事,弘治皇帝都一一认真听了,并积极作出回馈。

    由始至终,沈溪没机会插一句嘴,他发觉自己在朝议上显得很多余,就连那些寺司的四五品少卿都能搭茬,而他却没那资格,因为朝堂是最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他地位低自然就没发言权,皇帝也不会主动询问他的意见。

    朝议,在一种相对缓和的范围中结束。

    百官即将行礼告退时,朱祐樘突然往人群最后面看了一眼,吩咐道:“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

    谢迁赶紧给弘治皇帝打个眼色,朱佑樘这才想起来,连忙改口:“……右庶子,暂且留下,朕有事细说。”

    除了沈溪,弘治皇帝没留旁人,也就是说,朱佑樘这次是单独召对。

    所有大臣都退下后,沈溪恭谨地立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面对皇帝,他必须要小心谨慎,一句话不慎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有明一朝,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开玩笑,想想大明杀了多少文臣就知道在这个朝代当官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必须得如履薄冰对待。

    朱祐樘笑着从面前案桌上摆放的一沓奏本下面,拿出一份,打开来看过,道:“沈庶子,这是你上奏条陈东南沿海防备事项,朕看过,提议很好。看来你是用心了。”

    沈溪心想,这不过是谢老儿把我叫到家里,我在推辞不掉的情况下仓促写成,哪里用心,根本是依靠脑子里的一些常识临时总结出来的。

    但得到弘治皇帝夸赞,沈溪还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恭谨地回答:“回陛下,为大明边疆防备献策,乃臣子本分。”

    “好。”

    朱祐樘击掌而叹,感慨地说,“沈卿家年纪轻轻,却文武全才,之前派尔往泉州,不过是做使节,却能降服佛郎机人,护我大明海防安稳。前两年北疆一行,本是替兵部送炮,未料……呵呵,刘尚书为你请功,说当时他已处于绝境,你带着十门火炮前往榆溪助阵,一战奏功,居功至伟……”

    沈溪听到这里,心头暗自震惊:“刘大夏啊刘大夏,你终于良心发现了,这会儿为了让我去东南沿海,居然不惜把当初我的功劳上奏皇帝知晓。不过……你这奏请是不是晚了点儿?”

    朱祐樘幽幽一叹,道:“……当时刘尚书未与沈卿家请首功,乃是为维护边关之稳定,如今他向朕自请罚奉,以惩不能论功请赏之过错。朕今天就代他,向沈卿家你说声抱歉。”

    沈溪赶紧道:“为陛下和大明驱除外夷,为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甚好。”

    朱祐樘畅快地笑了起来,他对沈溪如此谦和的态度非常满意。

    当皇帝的,都喜欢那种明明功劳很大,但却从不主动争功的大臣,尤其是像沈溪这么年轻的官员,更是得到他的欣赏,“东南沿海匪寇盛行,地方多有奏请,朕不知该派何人前去。见到沈卿家这奏本,有些话,想问个究竟……”

    朱祐樘知道沈溪以牛车阵破鞑靼铁骑的壮举,对沈溪多了几分信任,居然单独召对沈溪,问询沈溪关于平东南沿海匪寇的良策。

    沈溪准备了好几天,对于弘治皇帝的提问,可谓对答如流。

    沈溪所提,不过是地方上自行纳粮,兵员从地方卫所征调,然后在地方征调民船为战船,平定沿海的海盗和倭寇,保大明海防安稳。

    另外一条,就是整顿吏治,东南沿海一向山高皇帝远,再加上大明中叶时,东南沿海很多地方都非王化之地,********凸显,叛乱时有发生,沈溪提出很多归化少数民族的想法,又提及一些缓和地方矛盾,休养生息等一系列安民措施。

    “……沈卿家所提甚合朕意。”朱祐樘最后道,“与汝对谈,卿家每一言均有见地……颇为老成啊。”

    第一次面圣,沈溪不但不紧张,临场对答、回话都合理有据,基本皇帝问什么,他能马上答出来,许多见地连皇帝也要思索半晌。

    刘健、李东阳、谢迁这样的老臣都无法做到如此对答如流,难怪弘治皇帝有此一说。

    沈溪自谦道:“臣只是在进宫前有所准备,并非老成。”

    ************

    ps:第一更送上!

    今天天子力争四更,如果成绩好的话或许会有五更,请大家多多支持,打赏、月票什么的多多益善哦!(未完待续。)

第八〇〇章 从京官到地方大员

    沈溪可不能在朱祐樘面前承认自己少年老成。

    官场上,老成可不是什么褒义词,因为老成意味着工于心计,在说话办事上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与沈卿家交谈过后,朕感触良多。”朱祐樘叹道,“这沿海之地,盗匪屡禁不绝,说到底乃是海禁之过,然开禁事关重大,背后涉及之事……朕怕思虑不周,不敢贸然决断。沈卿家到地方后,当用心治理,切不可意气用事。”

    沈溪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去东南沿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弘治皇帝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遵旨。”他只能恭声领命。

    朱祐樘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无非是沈溪到东南后如何安抚百姓。但即便说到最后,朱祐樘也没有把沈溪的确切任务交待清楚。

    沈溪大概理解为,自己要去两广和闽浙等地平息匪寇,至于领的什么官职和身份,只能等后续旨意。

    此时的沈溪,甚至连自己是正差还是副使都不得而知。

    面圣之后,沈溪告退出来,走出乾清宫宫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碧蓝的天空,心中清楚地知道,未来一段时间自己又要奔波忙碌了,同时这趟差事能不能带家眷还存在疑问。如果是以钦差的身份到地方,家眷就别想带在身边,但若是被委派地方为官,那他倒还可以携家眷上路。

    只是个身份的问题,就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沈溪当然希望把谢韵儿、林黛等人带在身边,这样旅途不会太过孤独,可又怕身边的内眷经不起折腾,尤其是小沈平尚不到一岁,奔波几千里,小孩子很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

    沈溪决定先回詹事府一趟,看看工作有没有变动。结果出宫后刚来到詹事府大门前,就见到谢迁负着手在门外走来走去。

    因为谢迁这个大学士在,詹事府的人不得不绕开大门,从后庑进出,谢迁就好像门神一样,阻挡了詹事府中人进出的道路。

    “回来了?陪我走走。”谢迁特地过来等人的,见到沈溪后,招呼一声,便向前面的街道走去。

    沈溪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走了一会儿,谢迁才侧头问道:“陛下是如何交待的,你原原本本说与我听!”

    沈溪很不想回答,刘大夏是给他报了功劳不假,可弘治皇帝并未因此而颁赏,只是觉得他有真本事,要把他调到东南去平息匪寇,但说到底还是把他给外放了。

    对于京官来说,外放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当初沈溪提出外调地方时谢迁会有那么大反应的根本原因。

    你好端端的天子近臣不当,却跑去当外臣,这是缺心眼儿?

    可现在,却是谢迁、刘大夏等人联手把他推出去当外臣,虽然带着钦差的性质,但却是奔波劳苦的差事,得跟海盗和倭寇打仗,怎么看都不是轻省的营生。

    沈溪没有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只是挑出重点简要说了一下,谢迁听完点头道:“陛下对你很器重啊。”

    你谢大学士可真会说话,你这是想让我感恩?表明这是皇帝对我的器重,而不是皇帝看我不顺眼准备把我“流放”?

    你老就不能说点儿有营养的话?

    “谢阁老,不知陛下准备派学生何等差事?”沈溪问道,“学生到如今心中仍旧没底。”

    谢迁笑着摆手:“回头你便知晓,不过要记得陛下的嘱托,到了地方后,切忌胡作非为。”

    沈溪琢磨了一下谢迁这番话,胡作非为,这字眼儿让他听起来很不舒服,难道在你谢大学士心目中,我就是胡作非为之人?

    但这恰恰说明,皇帝要委派给他的差事,让他拥有很大的权限,若只是个副差的话,他想胡作非为也没那资格。

    从权力的角度来讲,一个在京城吃闲饭的东宫讲官,变成实权在身的封疆大吏,当然还是封疆大吏来得实在。

    有权力在手,做事不用处处受到掣肘。

    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施展抱负。

    最重要的……你谢大学士以后休想再编排我做这做那,我以后是对自己负责,不用再给你擦屁股了。

    “学生谨记。”沈溪恭恭敬敬领命,即便是装个样子,他也要装得像一些。随即他马上又提出,“谢阁老,学生即将离开京城,可能数年不得回京,不知……与令孙女的婚事,可否提前?”

    谢迁脸色一变:“你小子是何意?这就……要迎娶君儿过门了?”

    沈溪笑道:“孙小姐虚岁已十五,到了待嫁的年岁,若学生久在外……不得归的话,不是错过了姻缘?”

    “嘿,你这是怕老夫出尔反尔?你这小子……”谢迁上来一股恼火,先骂了沈溪一通,才道,“你只管去,老夫有言在先,你若差事办成,又长久不得归,就算山长水远,老夫也会把人送过去……”

    沈溪摇头,表示自己不接受。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差事办成了就把人送过去,如果我差事办得不好,甚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是不是就把谢恒奴另嫁他人?

    在当官上,沈溪处处被动不假,可在已经订下的婚事上,沈溪作为男方,却有绝对的主动权。

    你谢迁再位高权重,也不能在你孙女的问题上仗势欺人,我现在就以要去外地当官为由,提前迎娶你孙女过门,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莫非你要要挟老夫不成?”谢迁吹胡子瞪眼道。

    沈溪摇头:“学生只是想早些迎娶谢小姐过门,以便放下心头的牵挂,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老夫不答应把君儿送过去,你就不能悉心为朝廷做事?”谢迁反诘。

    谢迁心想,你小子,终归被我抓到语病,我这么说,看你怎么应答。

    沈溪却笑而不语,竟然默认了,这让谢迁心中气愤难平。

    好么,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就开始跟老夫玩这套,以后让你长本事了,岂不反了天?

    气归气,谢迁却无话可说,既然答应了婚事,沈溪现在又要远行,迎娶谢恒奴属于合情合理,他若是从中作梗,事情传出去,丢的就是他谢迁的脸面。

    “那你回去筹备,我孙女过门,虽是做妾,但礼数切不可少。”谢迁甩下一句话,叫住尾随在身后的侍卫和轿夫,坐上官轿扬长而去。

    沈溪见状笑了笑,随后也雇了马车,回家去了。

    ……

    ……

    等沈溪把要迎娶谢恒奴入门的事一说,谢韵儿马上着手筹办。

    倒是周氏有些不满:“憨娃儿,那阁老的千金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这么着急要嫁进门来,不是真的有……隐疾吧?”

    “娘,有件事就不瞒您了,孩儿其实要远行为官,可能长久不能回京,所以急着把婚事办了。”沈溪把实情相告。

    “远行?这怎么行,你才刚升官,老娘还等着跟你在京城享福呢,你说走就走……那娘怎么办?”

    周氏听说沈溪要到地方为官,直接出言反对。

    谢韵儿赶紧解释:“娘,相公要去何处为官,是朝廷委派的差事,不容相公自行抉择。”

    “什么不能抉择?让他跟朝廷解释一下,还能不近人情?”周氏气道,“我跟他爹,这辈子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走出他祖母的掌握,以为到京城能有几天舒心日子过……对了,憨娃儿,你去地方当官,去哪里当啊?”

    周氏似乎也意识到跟沈溪矫情没半点鸟用,沈溪被朝廷委派出去当官,与其抱怨,还不如把事情问清楚。

    沈溪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往福建、广东一代,离汀州不远。”

    “那也不错,嘿。”

    周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满意地点头,“你正五品,回去之后……我能跟乡亲街坊们得意一下,好像以你的官职,当不了知府吧?”

    沈溪点了点头,他这次往地方,是按钦差标准履任,肯定不会去当一地知府。

    “唉,不当知府就不当吧,你才当了几年官,就算当个知县,娘也知足了,能不能跟朝廷说说,你去当宁化县的知县?让爹和娘也跟着你风光回乡?”

    周氏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让沈溪当宁化知县,因为方便她回去在沈家和街坊之间风光得意。

    沈溪摇头:“娘,孩儿回去不是当知县的……你也太看不起孩儿了吧?”

    “但知县有什么不好的,娘听说,考中进士之后,最好就是当知县,当上几年,好的话或许能当知州,再过几年,指不定就当知府了呢!”

    正说着,朱山匆忙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外面有人来,说是吏部的官员。我也不太懂,老爷出去看看吧。”

    沈溪料想皇帝那边见过后,吏部也该把委任状送来了。

    沈溪没有跟周氏废话,出得门来,吏部派人把官牒送到了沈家门外,这次比前几天沈溪升右庶子更为隆重。

    “沈大人,恭喜了,您又高升了。”

    吏部属官上来就是一脸恭维,不用说,又是讨要赏银的。

    沈溪摇头苦笑。

    若说之前升右庶子是“高升”,这次不过是官品在升,其实是被外放,属于加几级之后的正常外调,算不得升迁。

    但看到官职之后,着实是把沈溪给吓了一大跳——

    “节制福建两广沿海军务、监理粮饷带管盐法、兼巡抚广东,右副都御史,官正三品。”

    沈溪从京官正五品,直接升四级履任地方,虽不负责地方行政,但节制福建、广东、广西沿海军务。

    ***********

    ps:第二更到!

    天子求订阅、推荐、打赏和推荐票支持!谢谢大家厚爱!(未完待续。)

第八〇一章 正三品的“代总督”(第三更)

    沈溪的正式官职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三品的大员。

    临时官职是“节制福建两广沿海军务、监理粮饷带管盐法”,办公则是按照“巡抚广东”标准,驻地为梧州。

    明朝督抚并不常设,属于临时官员,地方行政、刑狱和军事大权,依然在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身上。

    至于督抚,通常是朝廷临时设立,一般是在地方军政出现麻烦时,从京官中调任。

    虽然沈溪出任的是地方官,但京官派驻地方有着许多制约,除了特殊任务时可以调动地方军政部门,平日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沈溪毕竟只是正五品的翰林官,就算升四级履任地方,挂的职位也并非“总督两广军务”这样的头衔,他的官衔更类似于“总理军务”、“节制军务”的性质,但只是名头上的区别。

    在不常设的钦差职务上,官品有着明显的差距,一般的“两广总督”是正二品或者从一品的官职,他毕竟是跨级外调,在朝中威望不大,本来挂都察院佥都御史官位都嫌高,这次直接给他挂上右副都御史,其实是弘治皇帝的恩宠。

    “两广总督”职责是总理两广军务,就好像历史上刘大夏外调两广直接挂的便是右都御史,官居正二品,而沈溪的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仍旧不够地方提督总领军政大权的资格,所以更接近“副总督”暂代总督的职务。

    而在官碟上给沈溪官职的定义,是节制福建、广东、广西沿海军务,这跟“两广总督”有一定差距。

    哪些卫所属于沿海,哪些卫所不属于沿海,在大明可是没有明确定义的,那就等于是给了他一个空头元帅的印玺,让他到地方上自己想办法组织兵马平定匪寇,而且朝廷不会特别拨粮款给他,军饷、粮饷都需要自己筹措。

    “不行,就这么让我去,摆明了是挖个坑让我跳。别说跟倭寇交战了,就连要平息地方盗匪,你没钱没粮供给可调动不了兵马……就算有兵马听调,人家也不会饿着肚皮跟你打仗。我可不能这么空着手上任!”

    沈溪打定主意,这差事可不能白领,至少要让朝廷调拨一定的钱粮给他。就算朝廷抠门,不肯白给钱粮,他也要拿到切实有效的权力。

    就比如说他官职中有一条“监理粮饷带管盐法”,原本只是个空衔,朝廷不过是把自行募集粮饷的差事交给他,让他自己看着办。不过沈溪却可以用这条跟朝廷索要东南沿海的盐引贩售权,那他就能募集更多的钱粮,就看朝廷愿意给他多少盐引了。

    沈溪指示云伯拿着散碎银子犒劳吏部来贺喜的吏员,自己则带着敕书和官牒回到前院的大堂,坐下来后,神色间带着几分忧虑。

    当官差不多三年,经历的事情不少,甚至先后跟佛郎机人和鞑靼人交战,均大获全胜,积累了一定实战经验。

    可这次要面对的,是两广、福建三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行都指挥使司的老狐狸,当初一个福建都指挥使方贯就在福州城培植宋喜儿这一帮派势力,把地方折腾得暗无天日。

    此番沈溪只是挂钦差名号到地方,怎么跟这群老狐狸周旋便是个巨大的难题,更何况他肩负着荡平海盗、倭寇的责任。

    难啊!

    “相公,吏部来人作何?”

    谢韵儿被云伯支走几两银子,正感心疼,回屋见到沈溪坐在大堂默不作声,秀眉蹙了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溪轻叹:“娘子,看来为夫要出一趟远门,经年不得归家。”

    “啊?”

    谢韵儿脸色带着几分紧张,“相公外派地方为官?那妾身、黛儿还有爹娘……”

    沈溪道:“这个要跟朝廷请示,照理说可以带家眷上路,但我又怕你跟平儿旅途劳累.”

    谢韵儿急道:“相公,您还没说去哪里,就说辛苦了?莫不是相公准备让妾身独守……空闺,那就不辛苦吗?”

    这话说出来,谢韵儿面红耳赤,双颊烫得难受,但她说的却是大实话。

    有丈夫还有儿子,家庭才能和睦。如果丈夫远行,一两年不归家,那就算旅途辛苦一点,她也要跟在丈夫身边,她毕竟不是闺中少女,已懂得男女之事的美妙滋味,苦熬个几年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也是古代自梳女要比寡妇日子过得相对容易的原因。

    沈溪把要去的地方说了……广东梧州,比闽西汀州府还要靠南,由于面临少数民族的威胁,在沈溪想来,那里的条件应该非常艰苦。

    谢韵儿却道:“相公,去梧州,就当是回乡省亲,回去时不正好能回汀州府探望一下家人?”

    在这件事上,谢韵儿比沈溪要想得开。

    本来福建汀州距离京城就很远,去梧州就当是回乡省亲,然后由汀州府城再向南走几百里路就到目的地,这反倒让谢韵儿感觉轻省。毕竟她在生下儿子后,还没机会回家见父母亲人,她非常挂念家人,尤其是几个弟弟妹妹的情况。

    “就算到了地头,为夫恐怕也没太多时间陪你们。”沈溪轻叹着说道。他这次是去地方平息盗匪和倭寇,最多是把家人留在梧州驻地,自己则要更多地奔走于东南沿海,组织卫所兵马,征调钱粮,与匪寇交战。

    以沈溪现在的官职,整顿地方吏治或许有些困难,他只能把本分之事也就是平顶匪寇做好。

    谢韵儿含情脉脉地道:“相公,夫妻不是一体吗?若相公顾念妾身,将妾身留在京城,那妾身怎放心得下?”

    其实沈溪自己也舍不得把妻儿老小留在京城不管,如今他还要迎娶谢恒奴进门,那索性把娇妻美妾全带在身边,路上权当游山玩水,到了地方后家庭事业两不误。谁说忙于公事,就不能当个对父母妻儿尽职尽责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

    ……

    等沈溪把自己又“升官”的消息告诉周氏,这次周氏乐极生悲,一头撞到了门板上,跌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憨娃儿……你就知道骗老娘,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当衙门口是咱自己家开的吗?正三品?哼哼,你怎不说自己是正一品,满朝上下你最大?那样老娘直接一头撞死在祖宗的牌位面前,到下面去给沈家的列祖列宗报喜!”

    沈溪心想,老娘没文化,思维也与平常人迥异。

    为了庆贺儿子升官,就准备在祖宗牌位面前撞死?那个时候你儿子就要守制三年,升官害死老娘,会被世人戳脊梁骨,永远都无法挺直腰板。

    谢韵儿在旁边道:“娘,这是真的!相公是京官,如今朝廷要派他去地方提调军务,按规矩是升三级到五级外调,相公刚升了正五品,升到正三品,只是官升四等……”

    “升四级?凭啥嘞?”

    周氏坐在地上,张大嘴巴看着谢韵儿。

    这问题,谢韵儿可回答不出来。

    沈溪解释:“娘,孩儿是东宫讲官和日讲官,天子近臣,陛下把孩儿外调,等同于流放,所以要给孩儿升几级官安抚一下。其实孩儿升官,并不一定是好事,远离天子,以后再想升官就难了。以后更难入阁,无法面见皇上……”

    知道对周氏说别的没用,沈溪直接先把这件事给唱衰,告诉周氏其实你儿子不是升官,是被流放。

    果然,周氏听到这个心里就“舒服”多了,她在谢韵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那就是提前给你升官了?那些当官的可真不是东西,这不是坑我家憨娃儿吗?我儿以后是要当宰相的……憨娃儿啊,你别难过,其实先升到正三品也是挺好的,那知府是几品官来着?”

    沈溪一本正经地回答:“娘,知府是正四品。”

    “我的娘啊,比知府老爷还要大……不得了,不得了,他爹……憨娃儿当大官了……别拉着我,老娘回家找你爹去……”

    周氏磕磕绊绊从官邸里出来,连马车都顾不得坐,一路小跑就要回老宅。

    沈溪赶紧追了出去,把周氏落在门槛后面的鞋子捡起来,追上前道:“娘,穿上鞋,坐马车回去,方便些。”

    “你当大官了,我赶紧告诉你爹去……算了,还是坐马车快。”

    这时,朱山从门房内把马车赶了出来,周氏一屁股坐到马车车驾上,把腿缩起来,想把鞋子穿上,可鞋子本就不大,再加上手忙脚乱,半晌也没把鞋穿好。

    这会儿有街坊邻里看到,心里都在纳闷,这沈状元的老娘为何如此失态,坐着马车大庭广众下穿鞋?

    “娘,到车厢里去,让小山赶车送你回家。”沈溪说完,向朱山交待一句,朱山点了点头,赶着车就离开了。

    结果到黄昏时分朱山都没回来,沈溪只能叫朱起和云伯出去找人,最后把朱山,连同马车和周氏又带回状元府邸。

    “这蠢丫头,连道都不认识,我好不容易穿上鞋,挑开帘子一看……乖乖,两眼一抹黑,打听半晌没个人搭茬。瞎添乱,你以后别赶车了,这么蠢,以后怎么嫁人!”周氏嘴上骂骂咧咧,这还是朱起在旁边,她顾着情面没破口大骂朱山的祖宗十八代。

    周氏忙着回去给丈夫报喜,结果却遭遇迷路,到此时连家门都没照面。

    朱起脸上满是歉意:“老夫人,让小的送您回去。”

    周氏这才跟着出门去,等人走了,朱山低着头道:“老爷……我……我以后不敢了。”

    沈溪笑道:“跟你没关系,这京城的街道九曲十八弯,老爷自己也容易迷路。把饭吃了,早些回去休息。”

    *********

    ps:第三更到!

    不好意思,忘了今天是表妹的婚礼,结果中午更新那一章后,就被叫去附近的酒楼吃饭,然后下午和晚上家里客人云集,一直吵到现在才有空把码出的第三章送上。

    不过天子承诺过了,接下来应该还有一章,请大家继续支持!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都要要哦!(未完待续。)

第八〇二章 临行前的难题(第四更)

    “你这差事,怕是凶险异常啊。”

    当沈溪把自己调任地方的事情告诉亦师亦友的国子监祭酒谢铎,谢铎第一句话,就对沈溪此行充满担忧。

    谢铎在朝多年,对于朝廷官员任免流程了若指掌,对于沈溪这次“升迁”,他不太理解,毕竟他对沈溪于北关所得战功并不是很清楚。

    沈溪问道:“那谢师觉得我应该向朝廷推辞,就说不能胜任,请求陛下委派他人前往?”

    谢铎哈哈一笑:“陛下亲自征询过你的意见,又是阁臣、尚书和詹事府詹事同时举荐,你推辞得了吗?”

    这倒是大实话,这差事等于是强行摊派到沈溪头上,朝廷提前将他升迁为右庶子,就是为了顺利他外调,若是推辞,给他降回去显然不可能,留任的话就是破坏朝廷法度……同时存在两名右庶子。

    所以说,沈溪非外调不可,不容拒绝!

    “谢师不知能否面授机宜?”沈溪恭谨地道,“晚辈此行,心中不安,怕是有顾虑不到之处。”

    谢铎认真想过后,严肃地说道:“若你孤身前往闽粤之地,多有荆棘险阻。倒不若多招徕人手,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沈溪默默点头,他非常赞同谢铎的说法,若他孤军上路,到了地方可没法跟那些地方官周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帮手相助。除了要有能为他出谋划策的,还有帮他做事的,最好能文能武……

    可这样的帮手不怎么好找。

    宋小城、马九都算是他的得力帮手,但这二人勇则有余,谋有不足,最好找个有足够头脑的人来当他的幕僚。

    苏通和郑谦本来可以,到底是举人,有一定才学,可他们的才学都是很正统科举教育出来的,文韬勉强凑合,武略方面就别想了。

    沈溪不禁想到一个人,眼前突然一亮,这人应该是很好的帮手,不过这会儿这个人应该还在老家忙着闹婚变呢。

    不过离完婚,这人基本就要为自己的生计而奔波忙碌了……你想买园子种桃花,还不如跟着我出去闯荡几年,好歹算是“老相识”,虽然是不打不相识。

    “多谢谢师提点。”

    沈溪恭敬地向谢铎行礼。

    要说谢铎对事情的判断还是很精准的,也是年老成精,谢铎首先就意识到地方的差事不好办,或许是谢铎自己就当过钦差,造访过岭南各处,对此深有体会。

    朝廷派去的钦差,官职再大,也只是强龙,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底下那些官员暂时不敢跟你唱反调,但却会处处给你设圈套、虚以委蛇,派到身边来帮忙的人,许多都是添堵帮倒忙。

    办事还是要靠自己带去的人。

    人手方面,沈溪可以带上宋小城、马九和车马帮的弟兄同去,甚至可以从汀州再招募点儿人手,毕竟有以前汀州商会的底子,人应该不成问题,但在财物方面,就需要沈溪自己想办法了。

    当下首先是要争取东南沿海的盐引贩售权,就算不用太多,但至少也要保证养活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

    要剿匪,就要涉及到战场交战,两三千正规军已是底限,若是人数再少,沈溪此行就几乎是去送死。

    有明一朝,东南沿海的盐田可不少。

    盐业素来为国家垄断,朝廷每年批一定的盐引数量,由盐道衙门出售给盐商,再由盐商拿着盐引去盐田自行提盐,而盐税的收入是国库的重要收入之一。

    因为制盐方式的落后,再加上盐业垄断严重,对民间私盐打击施行的是酷法,使得大明朝的盐非常贵,一般百姓吃不起盐,在一些内陆缺盐的地区,人活到四十岁左右,白发苍苍者多不胜数,都是因为平日食用食盐少的缘故。

    沈溪既然身背“监理粮饷带管盐法”的职责,理论上两广和福建的盐业他都可以监管,那从朝廷那里批回来一批盐引,作为军费所用,属于合情合理。

    但贩售盐引不仅涉及到户部的收入,还是地方官员牟利的一个重要渠道,朝廷不会轻易把盐引的贩售权交给他。

    大明为了保证食言供应和课税收入,在两淮、两浙、长芦、河东等主要食盐产地,分别设有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和七个“盐课提举司”,在划定民户的时候特别划“灶户”,世袭罔替来为大明朝来煮盐。

    每年朝廷批的盐引数量是一定的,沈溪不能到了地方再跟盐道衙门去讨盐引,必须要在出京城之前,从朝廷拿到批文,要走的途径就是走通户部的渠道。

    这需要沈溪在京城各衙门之间走动。

    对于一个并无多少官场资历和人脉的官员来说,难比登天。

    沈溪三月领了差事,四月初就要走马上任,他在京城活动的时间已经极为有限。好在如今大明官场的陋习远未到清朝那么明目张胆,沈溪不用考虑“别敬”的问题,不然以他那点儿家底,光是在京官中打点一番,就能让他赔得倾家荡产顺带欠下一屁股外债。

    走马上任之前,有几个衙门他必须要去。

    吏部、兵部、户部、五军都督府。

    吏部是授官之所,沈溪不能不拜访,表示感谢。同时,沈溪领的是钦差的身份,到地方后将是提调一方兵权的大员,五军都督府那边也需要过去走动。兵部自不必说,沈溪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亲自举荐,而他在地方需要一些便宜行事调动军队的手令,必须要过兵部这一关。

    前几个衙门,他走得倒也顺利,因为是例行的照会,吏部、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不会为难他,刘大夏甚至亲自予以接见,对他多有交待。

    不过等到户部时,沈溪却吃了闭门羹。

    这不是户部给他一个人的待遇,而是户部的一个定规:户部不接待一切外调地方的提督、巡抚、总理军务大员,因为户部的官员清楚,这些人来户部不为别的,就是伸手要钱。

    户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遇到那些有威望的老臣,会让你在厅堂内坐上一整天,自行离去,而沈溪这种在京城压根儿就没什么威望的臣子,干脆直接拦在大门外,不让你进衙门。

    沈溪不仅拿不到钱粮,连盐引也没办法伸手,等于空手去东南沿海,没钱没粮可招揽不到人效命。

    可惜汀州商会已经被福建布政使司的人给彻底瓦解,沈溪想从商贾募捐这一途拿到足够的钱粮根本就不现实。

    在上疏中,沈溪说可以自行募集兵马、钱粮,但实际上事情却没那么简单,他只能再去兵部衙门求见刘大夏,把自己的实际困难告诉这位前户部尚书,想让刘大夏帮他转圜一下。

    但问题是,刘大夏跟新任户部尚书佀钟的关系不是很好,主要是皇帝总是喜欢拿佀钟跟刘大夏比较,认为佀钟在做事能力上远逊刘大夏。久而久之,佀钟就不乐意了,刘大夏再有本事,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户部了,老是拿我们作比较,有意思吗?

    官场上见面是朋友,背地里指不定就是敌人,前任和继任者永远都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竞争关系,暗地里较劲儿。

    刘大夏跟佀钟貌合神离,在这件事上他并不能帮到沈溪什么,他理解沈溪没有钱粮的苦恼,但只能让沈溪“自己想办法”。

    沈溪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我现在要做的差事,是你老历史上应该做的,你把我推到现在的位子上,不该出手帮帮忙?

    沈溪在刘大夏那儿碰了软钉子,只好去谢迁府上寻求帮助,不过两天下来,沈溪竟没跟谢迁照过面,谢迁居然在这关键时候对他来了个避而不见。

    谢丕代他老爹给沈溪传话:“……先生若是要迎娶我那小侄女,只管派人来将三书六礼的步骤完成,家父有交待,既非娶妻,婚事一切从简。家父近来公务繁忙,怕是无暇与先生相见。”

    刘大夏不肯帮忙,谢迁避而不见,沈溪知道去找马文升也无用处。

    三月二十六,朝廷敕封谢韵儿、沈门周氏为诰命“宜人”的敕书送到沈家,跟沈溪升官一样,状元府和老宅那边同时张灯挂彩,有意把此事大肆张扬。

    周氏得意忘形,在成为五品诰命宜人后,兴奋得连北都找不到。

    在外人看来,一个妇人,于府中设宴时抛头露面,在街坊间四处走动,实在太不像话了。

    把事情交接得差不多,沈溪将在三月二十九,以新任右春坊右庶子的身份给朱厚照上最后一课。

    四月初六,沈溪就将动身出发前往梧州。

    至于是走江西到汀州的西路,还是顺着沿海驿道南下的东路,尚需要沈溪做出最后的决断。

    沈溪的想法,最好还是走东路,顺着沿海的官道南行,顺带查看闽浙以及两广海盗、倭寇的情况,好好地摸个底。

    但沈溪手头上毕竟没多少人,走沿海那条道风险很大。

    谢韵儿则希望走江西到汀江这条路线,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若是沈溪能够以三品大员的身份返回汀州府,可谓风光无限,她跟丈夫一起回乡省亲,作为这时代依附于男人存在的女性,获得的最高荣誉也不过如此了。

    ************

    ps:第四更!

    天子已经努力了,在喝了酒的情况下,强撑着写完这一章!请大家看在天子如此勤奋的份儿上,来一波订阅、打赏和月票鼓励吧,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八〇三章 小玩意,大智慧(第一更)

    弘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九,天气晴朗,这天是沈溪最后一次以东宫讲官的身份,给太子朱厚照进讲。

    沈溪此番调任闽粤,并非是短期的钦差任务,所以他以往的差事不会保留,不再兼任翰林侍讲、东宫讲官和日讲官,而接替他东宫讲官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詹事府的老朋友靳贵。

    靳贵以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的身份,兼任东宫讲官,在沈溪上完这堂课之后,就会由靳贵继续给朱厚照讲授二十一史。

    因《大明会典》成书的功劳尚未结算,靳贵暂时的官品仍旧是正六品,不过按目前的情况,等到年中时靳贵就会晋升为谕德,身兼侍读或者侍讲的头衔,成为太子之师。

    靳贵作为沈溪的继任者,对沈溪这个“前辈”十分恭敬。

    “沈庶子……应该称呼您沈中丞,话说这也升迁得太快了……”

    靳贵见到沈溪,带着几分感慨,沈溪才刚升正五品的右庶子,转眼又升正三品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在大明朝,都察院中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左佥都御史是留守京师的官员,而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和右佥都御史多是外派地方官员的加封,而副都御史相当于汉朝官员中的御史中丞,所以靳贵对沈溪的称呼,也从“沈庶子”变成“沈中丞”。

    中丞可是对督抚大臣的一种敬称。

    沈溪笑着摇头:“我不过是去平息地方匪患,哪里敢妄称中丞?靳兄还是称呼我为沈溪或者沈谕德为好……话说要不了多久,靳兄也要晋谕德之职,希望以后好好教导太子……”

    “义不容辞!”

    靳贵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当上东宫讲官,以后就不用再给太子记录起居,靳贵在詹事府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算是熬出头了。

    沈溪这趟是最后一次给太子讲课,而靳贵也是最后一次做“随堂笔记”,对二人来说都有不同的意义。

    到了撷芳殿内,朱厚照正在跟沈明有玩跳棋,玩的那是不亦乐乎。

    沈溪不得不佩服沈明有媚上的本事,沈溪把大富翁棋的母板、玩法告诉朱厚照后,朱厚照跟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玩耍,沈明有只是看过几眼,就开始学着给朱厚照画不同的棋盘,又或者是增添大富翁棋的难度,比如在大富翁棋中增加前进几步或者是暂停的格子,在除起点外的其余三个角落引入衙门、监狱和诊所的概念,还有引入各种商铺设置,使得游戏的趣味性大大增高。

    沈明有到东宫没多久,就跟朱厚照混得熟稔了,朱厚照俨然已把他的“老相好”刘瑾给抛到一边。

    “沈先生,早啊。”

    朱厚照见到沈溪后很高兴,上前拉着他往书桌那边去,“你看,张公公给我画了新棋盘,还雕刻了几个新骰子……我们一起玩?”

    沈溪道:“不知吴詹事是否给太子说过,这是臣最后一次为太子上课。”

    “啊?”

    朱厚照瞪大眼睛,非常震惊地问道,“先生辞官不做了吗?”

    旁边沈明有用谄媚的口吻道:“太子,沈大人是奉调出京,到地方为官。”

    “我怎么不知道?”

    朱厚照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道,“我跟沈先生玩的……学的正好,父皇怎么把沈先生调走?先生此去多久?”

    沈溪回道:“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八载。”

    有明一朝,一任官职应该是三年,但这并不是定规,短一些或者长一些都有,尤其是沈溪这样外派的带有钦差性质的督抚,有的督抚从上任,一直到死,前后二三十年都在任上的情况都有,当然此种情形多发生在九边。

    朱厚照听到这么长的年限,马上嚷嚷起来:“不行不行,沈先生,你等我,我去跟父皇说,一定把你留下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跟你学习呢。”

    熊孩子贪玩,别人就算有心成全他,脑子里也没那么多好玩的花招,可沈溪却不同。

    沈溪名义上是先生,教的是经天纬地的学问,但沈溪会适当教会他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让他玩阴谋手段去坑张延龄,使得他有机会出宫,还教给他促织、蹴鞠,现在又教他跳棋的新奇玩法。

    朱厚照不管别的,在他眼里,好恶是决定亲疏的关键,沈溪能跟他一起玩,就是“自己人”,他一点儿都不希望沈溪调往外地。

    但事情可不是朱厚照这小孩子能改变的,沈溪赶忙劝谏:“太子切勿意气用事,这是陛下钦定,做臣子的怎敢忤逆!此外,臣奉调地方后,依然可与太子保持书信往来,到时候太子在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尽可以向臣讨教。”

    “讨教什么啊,你以为我真的……”

    朱厚照本想说,你以为我真的稀罕问你学问上的事情啊,我只是想问你怎么玩,但随即他那双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睛里又闪动异样的光彩……沈先生奉调出京不假,不过只要能书信往来,那沈先生就能随时把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告诉自己,如此沈溪有没有在身边,已经无关紧要。

    朱厚照眉开眼笑,“先生,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离开京城后,一定要记得经常给我写信。不过在你离开之前,能不能……再教我点儿别的东西?”

    沈溪明白经营熊孩子关系的重要性。

    无论怎样,沈溪都不希望朱厚照失去“控制”,就算人在地方,他同样希望朱厚照能感觉他就在身边,而要笼络一个十二岁的熊孩子,讲感情是没有用的,顽童最是善忘,要是没有吸引他的东西,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给抛到九霄云外,再好的关系都没用。

    沈溪必须要投其所好,一个是好玩,一个是好吃,朱厚照对于宫外的食物很喜欢,沈溪到地方后,可以让人送一些土特产到京城,再拿一些“奇淫技巧”的小玩意儿,让朱厚照一直保持新鲜感。

    毕竟按照历史正常发展,弘治皇帝已经只剩下三年多的寿命,跟他一任督抚的时间基本吻合。

    如果三年后朱厚照顺利登基,沈溪完全可以通过对跟朱厚照关系的经营,选择留在地方继续为官,或者回京城影响朱厚照,拨乱反正,当然这全看当时时局如何变迁。

    虽然如今距离弘治十八年尚有三年多,但沈溪却要为那时的朝局变化作出规划。

    历史已经发生一定偏差,沈溪的出现,改变了沈家人的命运,也改变沈明有的走向,沈明有如今接替刘瑾成为东宫侍从太监,将来刘瑾是否能得势尚且在未知之数,若沈明有替代刘瑾,他能否跟刘瑾一样把持朝政,另当别论。

    沈溪现在对于三年后的情况心里没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沈溪问道:“太子想学什么?”

    “就是……有意思的东西。”

    朱厚照小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奸猾,“就好像这跳棋一样。我跟母后一起玩,母后也很喜欢呢。”

    因为沈溪“发明”的跳棋极其简单,非常容易上手,棋盘不同便可以形成不同的玩法,就连那些太监和宫女见到后也自行模仿,在宫中形成一股跳棋风尚。

    沈溪又给朱厚照的跳棋中加上知识问答的一些细节,打着“寓教于乐”的幌子,竟然连皇后知道后也未加反对。

    张皇后久居宫中,唯一的儿子又住在撷芳殿,丈夫勤勉,平日里她缺少娱乐项目,算是宫中的“苦命人”,沈溪等于变相给张皇后找到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

    沈溪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玩意,丢过去道:“太子看看这个如何?”

    “这是什么东西?咦,圆圆的,滑滑的,好好玩啊。”朱厚照手上捏着的,是几个玻璃球。

    当初沈溪在汀州府时,就在印刷作坊和药铺后院拥有属于他的“实验室”,当初他便想把玻璃这东西搞出来,搞搞化工研究,实现“化工大明”的壮举。

    可惜他毕竟是文科生,研究一下油墨或者可以,但让他造玻璃实在是太为难他,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造出了些诸如玻璃球这样简单的小玩意儿,作为林黛和陆曦儿两个小姑娘的玩具。

    沈溪知道自己要走,必须套牢朱厚照,不得不拿出当初研究出来的小东西吸引朱厚照的注意。

    玻璃这东西,华夏很早就有,但因技术落后,就算能造出一些玻璃器皿,也无法形成量产,主要是作为装饰所用,而且必须是皇家才能拥有。沈溪的玻璃球虽然走在科技前沿,但因玻璃质地脆,无法作为轴承所用,在工业、手工业上作用不大,只能拿来给熊孩子当玩具。

    对于小孩子来说,玻璃球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沈溪想想前世自己在孤儿院跟人玩玻璃球时一群孩子聚集在一块的热闹场景,就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大魅力。

    果然,朱厚照拿到玻璃球后高兴得不得了,以至于连课都不好好上了,沈溪在讲案前讲二十一史中的内容,他则在桌子上摆弄那大小不一的玻璃球。

    大的玻璃球可以作为弹珠,小的则有不同的玩法。

    沈溪记得前世自己上学的时候,用笔帽刻一些粉笔球,用两本书错开形成一条“轨道”,形成直线或者转折,玩“高山流水”的小游戏,玻璃球可比粉笔球更加圆滑,可玩性更高。

    熊孩子才拿到玻璃球,已经研究出“桌面蹴鞠”,用手指头在那摆弄,还设了个球门,左手和右手踢球,玩得不亦乐乎。

    沈溪作为东宫讲官,此时跟别的先生一样,对熊孩子胡闹的举动视而不见。

    中午休息时,朱厚照兴致很高,并未选择回后殿午睡,缠在沈溪身边。沈溪把一些弹珠的玩法教授给他,朱厚照煞有介事地练习一些技巧,可惜他不太会玩,跟沈溪玩了两局,都是输。沈溪虽然许多年不接触这东西,但毕竟有两世玩弹珠的功底。

    “先生,我一定勤加练习,等你回来时我们一较高下!”

    朱厚照小拳头握着,咬紧双唇,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但其实他的志气只是用在玩耍上,真让他学习或者是做点儿事就推三阻四了。

    ************

    ps:第一更到!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依然是四更!如果成绩好的话,五更也有希望的哦,请大家多多订阅和月票支持!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八〇四章 一同南下(第二更)

    最后一堂课,沈溪不需要教太多东西。

    学识上的内容,教再多都是白搭,熊孩子将来问题的根源不在他的受教育程度,而在于他贪玩和任人唯亲的性格。

    但朱厚照算是个十足的帝王胚子,至少他把军权把握得很紧,他能成就刘瑾,但刘瑾却并未威胁到皇权,朱厚照铲除刘瑾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既然不能教你如何成就大业,索性就先教你怎么玩。

    未来的道路很漫长,现在最需要维系的便是师生的亲密度……我无法改变你的性格,只好影响你成为帝王后的施政道路。

    到底东宫讲师是沈溪做了近三年的差事,等到他卸任时,竟然感觉有几分不舍。

    两世为人,把青春都奉献给教育事业,上辈子算是育英才,而这辈子就完全是在哄熊孩子玩,不是传业授道,而是经营关系。

    回头想想,自己这先生做得还真失败。

    回到詹事府,把讲案放下,沈溪在京城的差事差不多就算是完成了。

    沈溪正在收拾东西,谢迁不知为何竟然来到詹事府,但他过来并不是跟沈溪商量拨钱粮或盐引之事,而是商量谢恒奴的婚事。

    “……你小子,几时迎娶我孙女?”谢迁语气不善。

    沈溪惊讶地问道:“阁老,不是定好初三迎亲么?莫不是……”他突然想起来,这些天谢迁为了躲他,连家都没回。谢迁把谢恒奴的婚事交给儿子谢丕负责,谈婚论嫁之事,基本都由谢丕出面。

    “初三。”

    谢迁琢磨了一下,“初三就初三吧,无须太过隆重,老夫便不过去了。待你从闽粤之地回来,那时老夫指不定是否还留在京城,如果不在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带我孙女回余姚看看……”

    谢迁这会儿已经在为他致仕回乡做打算,进入知天命的年岁后,人们通常对于亲情越发重视,把谢恒奴嫁给沈溪,虽然是孙女自己的选择,但谢迁却觉得有所亏待,因为谢恒奴嫁进沈家是给沈溪做妾。

    “学生明白……阁老,关于两广盐政……”

    “什么盐政,你只需平息盗匪和倭寇,至于整顿吏治、盐务和地方行政,少去掺和!真把自己当成封疆大吏了?”

    谢迁带着几分恼火,“你小子,到哪儿都惹事,先警告你一句,若是再捅出什么娄子,别指望老夫为你进言。就这样吧!”

    谢迁过来一趟,除了说谢恒奴的婚事,就是恐吓沈溪,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也知道把我推出去是多么不负责任,连孙女的婚事都不参加,你是得有多心虚?

    沈溪本想在盐引上做文章,但暂时拿不到朝廷的授权,只能自己想办法。

    银子虽然不会凭空变出来,但可以想办法赚取。

    沈溪当年和惠娘一手构建的商业帝国,如今已冰封瓦解,他如今在官场没有太多人脉,想要崛起,没有人力,就需要有财力支援。

    之前沈溪想过重建商业帝国,但因京城并非太平之地,就算重建也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如今外调两广,反倒是沈溪重建商业帝国的好机会,有惠娘这样一个有经营头脑的女强人,但还需要一个帮手,绝不是周氏这样只会给惠娘掣肘的人,沈溪身边也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就是李家二小姐李衿。

    这就好像是一笔投资,惠娘和李衿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们原本的身份都已丢失,连生命和处置权都掌握在沈溪手上,根本不用担心她们会背叛。

    天下间,似乎没有谁比她们更适合做帮手。

    既然谢迁已经明确态度不会施加援手,沈溪就得尽快展开自己的计划,需要跟惠娘和李衿打招呼,带她们一起去岭南,而且要秘密行动,不能让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

    李衿那边好说,本来就是被沈溪当作外宅养的女人,李衿根本就不敢奢求能重新经商,沈溪也没跟她细说南下的细节,她只是得知沈溪外调两广,而且贵为地方督抚,手上的权力比以前更大了,那她就越发逃不出沈溪的掌控。

    到这会儿,李衿已经屈从于命运,不愿再作任何挣扎和反抗。

    但惠娘那边却有许多顾虑,就算委身给沈溪,惠娘仍旧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妾身,不敢抛头露面,闽粤之地……有许多人认得妾身……”

    惠娘不想回福建,因为她怕见到以前的人,她更愿意接受原来的自己已经死去了,留在京城,就算当沈溪的外宅,为沈溪生儿育女,也好过于回去见到熟人,让自己颜面无存,无地自容。

    沈溪道:“你尽管放心,等到了地方后,就算背后的大掌柜是你,也无须抛头露面。会有人帮你。”

    “是谁?”

    惠娘望着沈溪,鼓起勇气问道,“是……原来商会的人吗?”

    惠娘很担心沈溪把宋小城、马九等人叫来帮她,那等于是把她还活着的事泄露出去。

    沈溪摇头:“是一个女人,跟你一样,死过一次。你尽管放心吧,我会保护你,同时也会对你的身份进行严格的保密,只要你不愿意,没人知道你是谁。”

    惠娘低下头,看得出她很不情愿,但她如今没有选择的权力。

    沈溪要去两广节制军政事务,她作为沈溪的女人,必然要跟着一起去,那过去之后如何安置将是个问题,现在沈溪让她去帮忙打理商业,让她接手以前熟悉的营生,反倒能让她心灵找到寄托,人生也会有新的目标。

    我不再是个没用只会生孩子的女人,而是能赚钱帮到他的贤内助。

    “一路上,我会找人为你们打点,你以后就以男装示人吧。”沈溪道,“你跟她的关系,对外可以宣称是兄弟。”

    让两个女人主持商业,看起来有些不切实际,毕竟惠娘和李衿没有任何威望,就算有他这个地方督抚暗中支持,她们也无法跟地方那些大男子思想根深蒂固的商贾打交道,但若是让她们以男子的身份来做事,便会容易许多。

    沈溪不会让惠娘招摇撞市,跟商贾面对面谈生意,要么让李衿去,要么让雇请的掌柜去。沈溪之所以会用惠娘和李衿,是因为她们有经商的头脑,还有对他的忠诚,而不是看重她们与人交际的能力,那些事完全可以交给那些请来的老成持重的掌柜去做。

    ……

    ……

    没兵,自己募;没钱养兵,自己赚。

    沈溪心想,这可真应了之前的上疏,朝廷不用花一文钱,只是派了个人去平盗匪和倭寇。此去闽粤,不是办差,而是去当活雷锋!

    沈溪带着几分不满,乘坐雇来的马车回到状元府邸。

    之前他让惠娘和李衿一路穿男装,现在就真有女扮男装的人前来找他,而且是个老熟人。

    玉娘。

    “玉当家,好久不见。”

    自从惠娘下狱后,沈溪有半年时间没见过玉娘了。这会儿玉娘脸上兀自带着几分遗憾,道:“沈大人见谅,上次的事情没办好,奴家无颜前来求见。”

    沈溪摆手:“过去的事,无需再提。玉娘此番前来,莫不是朝廷又有事要对我交托?”

    玉娘微微摇头:“妾身是奉命带亲随一路护送沈大人南下,往闽粤赴任。”

    “哦?”

    沈溪眯眼打量玉娘,心想,莫不是玉娘又领了什么特别的差事,然后跟着他去,到关键时候给他找麻烦?

    但仔细一想,去平匪寇已经是很麻烦的事,他这次领的是皇差往地方为督抚大员,以玉娘的身份,已经很难借用刘大夏或者马文升的名头来压他,让他办这办那。这次去地方,沈溪有绝对的自主权,在不设“总督两广军务”的情况下,他这个暂代总督,在闽粤桂地面上没人能压得住他。

    “那便劳烦玉娘了。”

    沈溪笑着说道,“许久未见到云柳和熙儿姑娘,她们可还好?”

    玉娘没想到沈溪居然主动提云柳和熙儿,赶紧道:“回大人的话,她二人会同行,大人需要的话,奴家随时将她们送过来。”

    “你还为本官养着呢?”

    沈溪以前在玉娘面前,从不会表现得太过强势,但在经历惠娘的事情后,沈溪觉得有必要在这狡猾的女人面前保持足够的权威。

    沈溪一向有现代人的思想,就是人人平等,没有谁比别人高人一等,所以他才会对宋小城和马九以兄弟相称。

    但他明白,现在不能再以对等的身份跟玉娘相处,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身无功名的沈家七少爷,他现在是三省督抚,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就算是临时委派,你玉娘也该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

    你在一些事上没有帮到我的忙,我也没必要对你客客气气,这同样也是一种对等的态度。

    玉娘看出沈溪语气的变化,好似更加有朝廷大员的派头,当下恭谨道:“奴家将她二人养得很好,绝不敢坏了清白的身子,免得大人不喜。”

    沈溪哈哈大笑:“那是当然,难道本官会捡别人穿剩的破鞋?”

    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客气。玉娘说把云柳和熙儿的清白身子留着,准备完整地送给沈溪作为礼物。而沈溪说不会要破鞋,变相是说,你玉娘就是这么一双破鞋,别把自己看得太过金贵。

    玉娘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大人提醒的是。”

    “听说,江镇抚也会同行?”沈溪又问。

    玉娘道:“是。江镇抚是奉命,协同沈大人在闽粤之地办差,但奴家……与他并无来往交集。”她这么说,意思是跟江栎唯奉的不是同一个衙门的指令,南下所办差事也各不相同。

    沈溪心想,你们除了听我的号令办差,难道还有别的差事和阴谋?

    *********

    ps:第二更到!

    天子求订阅、打赏和月票支持!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八〇五章 阁老嫁孙女(第三更)

    朝廷委派江栎唯和玉娘陪同沈溪南下,虽说是从属关系,但沈溪却感觉这二人非常不靠谱。

    这两位都是没事喜欢惹是生非的主,不给他添麻烦就好了……玉娘或许对他还算恭敬,很多事讲究“公事公办”,但江栎唯纯粹就是包藏祸心,暗中设计陷害他都有好几回,这种人要是能诚心实意为沈溪办事,太阳恐怕要打西边出来了!

    此时沈溪已经知晓,朝廷除了派江栎唯和玉娘保驾护航外,不但再无人力上的帮助,就连物资钱粮也不会提供分毫,他完全就是个空头钦差,剿匪所用一应资源,必须由他自己来筹措。

    如果地方都指挥使司、行都指挥使司,甚至是卫所不配合,连兵马也要沈溪自己现行招募。

    “这差事,真是活见鬼了,你们不如让我单枪匹马去把东南沿海的盗匪和倭寇荡平了,甚至驾着舢板去把东瀛、高丽给灭了!”

    沈溪先是怨恨谢迁,但仔细一想,这事其实怪不得谢大学士,人家的本意或许是好的,给他一个历练证明的机会,更何况人家还把孙女送给他,答应让小丫头跟随一同南下去吃苦受罪……

    不过,沈溪就算自己吃苦,也绝不容许谢大千金吃苦。

    他吃再多苦都无怨无悔,只要能让身边人过上更加安稳舒适的日子。

    四月初三,沈溪迎娶谢恒奴过门。

    沈府除了要筹备婚事,还要收拾行李,可怜沈明钧夫妇刚回到京城,又要打道回府,不过周氏的意思很明确,打死不回宁化县,儿子到哪儿做官,她就带着小儿子和小女儿去哪儿。

    最好是能仰仗儿子的官威,可以让她在地方上经营一些买卖,品尝一下做生意背后有人罩着的美好感觉。

    “憨娃儿,娘跟你说,也不用你多偏袒,就是拿你的名往那儿一立,小本买卖,看谁敢不买账?”

    周氏得意洋洋地说道:“以前看到那些当官的,我心里那个羡慕,心想啥时候咱沈家也有个当官的,可惜你那大伯小家子气,老天爷开眼,没让他当成官,不然咱沈家还不知是啥模样呢……”

    沈溪对于周氏啰哩啰唆略有些不耐烦,但为了孝道,他还是要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沈家一大家子离开京城,狗皮膏药店将交给云伯打理,朱起会跟朱山一同南下,小玉也会跟随,但红儿和绿儿身子单薄,留在京城看家。

    沈溪现在无论到哪里做官,京城府邸都会留人照看,这里算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根”。

    毕竟沈溪志在朝堂,离开京城,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那时或者就会顶着天子之师的名头,大有作为。

    宋小城和马九把京城的人手和家当清点了一下,连同以前收编的周胖子的势力,弟兄一共剩下一百五六十人,银子尚有三千余两。

    按照一个弟兄一年二两到四两左右的薪资,光是人手开销,都会显得捉襟见肘,沈溪还要把部分银钱拿出来交给惠娘、李衿来作为商业启动资金。

    这边车马帮弟兄,不能调给惠娘和李衿使唤,主要是为了防止惠娘的身份泄露。等到了广东后,她们需要重新招揽一批人手。

    沈溪光是为银子之事,就伤透了脑筋。

    谢韵儿见沈溪彻夜都在算账,体谅地提议:“相公,不行的话,把老宅卖了,再把铺子盘出去,或许能筹措一些银钱出来。”

    面对妻子的善解人意,沈溪却不能作出这种自损的事情来,摇头道:“韵儿,为夫现在是为陛下做事,为朝廷荡平倭寇和盗匪,哪里有自掏腰包的道理?”

    “可是相公,若是能顺利完成差事,不也有利于相公日后加官进爵?”

    谢韵儿想法很简单,只要丈夫未来官运亨通,就算谢家老宅和店铺得而复失也在所不辞。

    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把立场完全放在丈夫身上,尤其是有了孩子后,对于娘家那边的利益已经看的不是很重。毕竟是沈溪带给她稳定的生活,带给她家庭的温暖,还带给她诰命宜人的荣耀。

    沈溪笑了笑,道:“为夫年纪轻轻就已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你指望朝廷给我如何加官进爵?等为夫将来回到京城,怕是没有正三品的官做,要重新到詹事府担任正五品的东宫讲官……”

    京官外调,尤其是翰林官外调,普遍是加三到五级,委以重任。但地方官调到京城,基本是平级或者降级使用。

    就好像当初高明城,他作为河南巡抚,负责治理漕运、河道,官居二品,比沈溪如今的地位还要尊崇,可奉调回京后,却是连降数级,直到把银子捐给张氏兄弟讨好弘治皇帝,才勉强以从三品代户部侍郎。

    地方官看起来权倾一方,但在大明,地位远比不上京官。

    当初沈溪不过是六品的翰林官,往泉州地方,张濂就对他恭恭敬敬,那张濂可是正四品的泉州知府,在地方上要官威有官威,要势力有势力,若非沈溪顶着翰林官头衔,就算是朝廷钦差,张濂也完全可以忽略他。

    ……

    ……

    四月初三,天气阴沉。

    这天天刚亮,沈家状元府邸内外便张灯挂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但院子里却没摆酒宴,酒宴设在老宅那边。

    沈溪迎娶谢恒奴进门,要先与谢恒奴去老宅给沈明钧夫妇行礼,然后才能带着谢恒奴回府。

    这年头,男人迎亲要走两个地方的人可不多见,主要是男人在成婚时已经立业的人很少,年纪轻轻才十五六岁,年岁大一点的也不过十七八,基本都是啃老一族,再加上这个时代分家是罪过,以至于都是大家族聚居一块儿,迎了新娘进门也是跟老人一起住,以便尽孝道。

    可沈溪不同,沈溪年方十六,儿子都有了,迎娶的并非正室,而是第二房小妾。

    沈溪有御赐的府邸,沈明钧夫妇在京城有谢家老宅作为居所,沈溪就不得不先去尽孝道叩拜高堂,然后才能带着小妾回府,过自己的小日子。

    沈溪纳妾,本来是京城的一桩不起眼的小事,但因沈溪突然高升为右副都御史,再加上迎娶的还是阁老家的嫡长孙女,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这状元郎够可以,十三岁中状元,十六岁官居正三品,再发展几年,指不定就是尚书、阁部,更狠的是连一向以抠门和能说会道著称的谢阁老,居然舍得把孙女嫁给他,做的还不是正妻。

    连堂堂阁老都拉拢之人,那必定不简单。

    看看弘治皇帝对沈溪的重用就知道了,东宫讲官、日讲官,如今直接为闽粤之地的督抚大臣,不管别人去不去恭贺,我们一定要尽尽心意,就算不去饮宴,也要让人把礼物送到。

    一清早,沈家大门打开,来送礼的人就排起了长龙。

    京城的达官显贵,无论官大官小,无论是六部还是寺司衙门,又或者是翰林官,跟沈溪认识不认识都把礼物送了过来,光是登记的礼单红纸就列了满满几十页。

    周氏穿着大红袄过来,见到礼物乐开花,赶紧道:“憨娃儿,趁着还没离京,干脆把小丫和小文也迎娶进门,再多收几次礼……”

    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见钱眼开大概说的就是周氏这样没文化又贪心的妇人。

    谢韵儿赶紧解释:“娘,相公这次迎娶的是阁老家的千金,这才有这么多人送礼,若是迎娶曦儿和小文,就没这么隆重了。”

    “那多可惜?要不咱到了地方,再办次婚宴。这京城的人都给咱送礼,那些地方官更要巴结你,指不定他们送的礼更重……”

    周氏跟着惠娘做了几年生意,对于官场请托送礼那一套了解深刻,以前她破费了多少银子在节庆婚丧送礼上,现在她就想讨回几倍的礼,以求心安。

    沈溪没好气道:“娘,你这是让孩儿当贪官?”

    周氏啐道:“什么贪官好官的,不就是个名声吗?别人说你贪就贪,说是廉就廉,这年头当官哪有不收礼的?如果收礼就算是贪,天下间最贪的是皇帝老儿才是……”

    也是儿子当了正三品的督抚大员,周氏自己还得了诰命,说话都硬气不少,居然敢诽谤皇帝。

    谢韵儿吓得不轻,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府里人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没人会去瞎传,才赶紧小声提醒婆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周氏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见儿媳紧张的样子,不由也跟着四处看看,然后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语。

    “姑爷姑爷,您还不快些准备,马上就要到吉时,得出发去谢府迎亲了。”

    媒婆进来,谄媚地笑着,嘴上连声催促,“老夫人,您也该回府等着姑爷和新夫人过去给您敬茶。”

    周氏没好气地摆摆手:“知道了,真麻烦,又不是第一次迎新娘子进门……还是我儿媳最听话。”

    都说婆婆和儿媳是天生的冤家,以周氏的泼辣和任性,偏偏跟她的儿媳妇谢韵儿关系融洽,别说是矛盾,就连暗中的数落都基本没有。

    这全仰仗沈溪如今官位晋升,在家中地位尊崇,周氏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儿子将来仕途顺利也不能作出有损婆媳关系的事情。当然,这也跟周氏和谢韵儿曾一同做生意,是“好姐妹”有关。

    ***********

    ps:第三更到!

    天子求订阅、打赏和月票鼓励,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八〇六章 老爷回府了(第四更)

    虽然谢家并未主动声张要嫁孙女的事,但这天谢府门前人头攒动,足有数百人围观,来谢府送贺礼的人并不比去沈府的少。

    谢家这天并未张灯挂彩,只是一大早便将府门打开,等候迎亲队伍的到来。

    沈溪此番虽为纳妾,但行的却是正统的三书六礼,毕竟谢恒奴是谢府的千金大小姐,并非普通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要娶进门,要依足礼数,算是给足谢迁的面子。

    但因婚事准备仓促,在三书六礼的基础上,一切从简。

    所谓三书,即订亲的聘书、过大礼的礼书和迎亲时的迎书。有此三书,方可到官府报籍,妾侍正式从娘家户籍,转到夫家户籍下。

    在明朝,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妻子是一家主母,而妾侍则是男主人的附庸,不过妻妾的子女都拥有祖产的分配权,只是嫡子的权力更大。

    当然,虽然《大明律》和《大明令》上规定妾侍子女同样有财产分配权,但实际操作中,大部分是按照宗族礼法来执行,大多数家族并没有予以妾侍及其子女的分配权,甚至在男主人死后,没有子女的妾侍会被赶出家门,甚至被变卖。

    大明是法治之邦,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按照朝廷法度来行事,私刑遍地,潜规则无处不寻,很多时候连杀人放火都可以靠宗族礼法来解决,而并不需要通过官府。

    六礼,通常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四月初三这天,已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沈家迎亲的同时,把迎书送上,婚事就此结成,谢恒奴成为沈家的一份子。

    “……听说没有,这次谢阁老家出嫁的长孙女,那可是阁老的心头肉。谢小姐芳龄十五,生的那叫一个貌美如花。”

    “可不是,但迎亲的这位来头也不小,己未年的状元郎,这才三年,就是正三品的大官。之前还给太子当讲官,经常进宫面圣。”

    “就是三年前轰动京城的沈状元?”

    “就是就是……这次谢阁老把孙女嫁过去是做妾,听说沈状元家里已经有一妻一妾,儿子都有了。”

    “那谢阁老可真开明,孙女嫁过去,那不是吃苦受罪?沈家又不是什么豪门望族,过去指不定还要做粗活累活呢……”

    谢府外面的议论很多很杂。

    大明百姓喜欢凑热闹是出了名的,谢阁老嫁孙女这么大的场面,他们岂能不来凑上一嘴?把自己所知道的,跟别人进行交流,一个八卦就变成两个,一个谣言就变成两个谣言,然后大事小情迅速传遍街坊四邻,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本来沈溪不用亲自前来迎亲,毕竟只是迎娶小妾,他这个新郎官只需要在家里等着即可,但为了表示对谢家人的尊重,还有对谢恒奴的怜爱,他还是选择了亲自前往,而且第一次骑上高头大马。

    沈溪上战场多次,可对于骑马依然一窍不通。

    此番为了显示他这个新郎官的英姿,不得不骑坐在由朱起牵着的、走得慢悠悠的马背上,沈溪努力稳定自己的身体,双腿夹得紧紧的,等走到半路腿都快麻木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坐马车就好了……”

    沈溪提醒自己要放松,可被那么多人瞧着和议论,说心里不慌张那是骗人的,本来就不会骑马,非要逞强。

    不过好在路途不长,终于到了谢府门前,沈溪从马背上跳下来,需要朱起搀扶才能站稳。

    “老爷,您小心些。”

    朱起看起来是个淳朴的庄稼汉,但却是山贼出身,眼力劲儿出奇地好。

    沈溪勉强站定,往谢府门前看去,谢迁不在,出来迎接他的是谢恒奴的二叔……他的学生谢丕。

    “先生,恭候多时了。”

    谢丕笑着迎了过来,向沈溪行礼。

    按照辈分来说,沈溪迎娶谢恒奴之后,跟谢恒奴是同辈,成为了谢丕的晚辈,但在“天地君亲师”的排序中,沈溪跟谢丕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还是谢丕的“师”,这涉及到不敬的问题,谢丕在礼数上不敢有任何怠慢。

    “客气了。”

    沈溪回了礼,问道,“阁老可在?”

    谢丕无奈摇头:“家父这两日忙于政务,并未回府。”

    沈溪心想,你谢大学士对家人何其刻薄,居然连孙女大婚也不出现,难道工作真的那么重要?

    正说话间,谢府门口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响起,妆扮一新的大门处,三姑六婆把一身红妆、蒙着红盖头穿着绣花鞋的谢恒奴背了出来。

    “恭喜恭喜,状元郎!大登科后小登科!”

    很多人过来恭贺谢大学士嫁孙女,如今谢迁没露面,他们就把恭贺的目标放在沈溪身上,过来自报家门恭贺新婚大喜的人连绵不绝。

    等沈溪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谢丕恭敬行礼:“先生,恭送回府。”

    沈溪道:“我三日后便要动身南下,两日后送君儿回门。”

    “好。”

    谢丕知道沈溪说的是“三朝回门”的事。

    本来为人小妾没那么多讲究,管你回不回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给人家当小妾,连姓氏名字都随了夫家,不敢做任何奢求,但沈溪到底是按照娶妻的标准来进行婚礼,娶妻该有的礼数一应俱全。

    谢恒奴进了小轿,媒婆把轿门上锁,然后把钥匙紧紧地攥在手中。这是媒婆讨喜的一种方式,等到了夫家,不给足红包喜钱,别想把钥匙讨到手。

    沈溪翻身上马,一行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往沈府老宅方向而去。

    沈府老宅门前,同样聚集大批街坊。

    这些街坊可都是与医药世家谢家一条心,对于沈溪这种“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行为带着几分不耻。

    “……那谢家小姐,多好的大家闺秀,清清白白嫁进他沈家门,听说那时沈状元只是个秀才,现在当了状元,不但早早纳了妾,如今又纳一个,若说是三四十岁家中香火不旺也就罢了,现在才几岁,儿子都有了,还不知足?”

    “沈家把动静闹得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其实迎娶的这位是阁老府上的千金小姐,别是状元郎想巴结人家阁老吧?”有人带着一点不忿说道。

    但毕竟沈溪平日里的声望不错,立马有人反驳:“你们谁听说巴结阁老,有纳阁老家孙女当小妾的?”

    “那可说不准,指不定阁老家的小姐是个残花败柳呢?”

    那些大娘大妈的嘴可不饶人,她们替谢韵儿不值,说话就显得难听,这也跟周氏最初听说儿子要迎娶阁老家的孙女反应基本一致……

    人家堂堂阁老位高权重,要嫁的还是嫡长孙女,凭什么给你当小妾?那不是不清白,就是有隐疾。

    有那对沈溪推崇备至的人想从另一方面诠释沈溪纳妾的正当性:“听说这沈状元的正妻,不仅年龄大许多,以前还许配过人家……”

    “许配怎么着?又没嫁过去,清清白白的……”

    “干嘛,你是想打架吗?”

    沈家这边尚未如何,倒是前来观礼的街坊四邻先争吵起来。

    大娘大婶先是动嘴,后来吵得厉害都把丈夫、儿子拽上,随即拉拉扯扯起来,沈家门前一片混乱。

    不过很快因为迎亲的队伍到来,骚动戛然而止。

    虽然嘴上非议沈溪纳妾,不过该讨喜还是要付诸行动,谁叫状元郎如今高升正三品大员,财大气粗,纳妾又舍得花钱呢?

    周氏让丫鬟出来撒铜钱,一次就洒出去四五贯钱,等于是用铜钱来“买路”,让街坊把门口给让出来。

    等轿子落地,鞭炮声震天响起,接下来就是给轿夫、乐班、随从赏钱,给媒婆谢礼,然后把钥匙讨要过来。

    沈溪下马踢轿门,再让媒婆把人背着,一起进入沈府用来拜堂的前院正堂。

    在新娘子正式拜堂前,脚是不能沾地的,一直到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新娘子脚底下最好都要一尘不染,这也是这个时代婚礼的繁琐规矩之一。

    进入老宅大门,谢韵儿和林黛并未出现,沈溪跟谢恒奴的洞房并不在老宅这边,之后他要带着谢恒奴回自己的家。等到了那边,谢恒奴要给正妻谢韵儿敬茶。

    到了正堂,屋里屋外挤满了宾客。

    在拜天地的礼数中,以拜高堂最为繁琐,除了要行礼磕头,还要敬茶,父母长辈赠与红封,最后是夫妻对拜。

    中间谢恒奴都老老实实,一句话不讲,若不是沈溪熟悉谢恒奴的身形,真以为这是找了个丫鬟来代替。

    这事儿听起来荒唐,但若是谢大学士真要反悔,确实能做得出来……你沈溪娶了个小妾回去,等掀开盖头才发现是找人假扮的,你有本事来跟老夫闹啊,你敢吗?

    礼成后,本来有“送入洞房”的环节,然后需要沈溪出来招待宾客。

    但沈溪毕竟“位高权重”,在婚宴中需要顾忌的地方不多,我行我素,别人也不敢对他如何。因此,沈溪只是出来给宾客敬了三杯酒,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退。

    宾客只当沈溪急着回去跟新纳的小妾成其好事,笑闹打趣一番,便在沈家前院以及外面的街道上饮酒吃宴。

    载着谢恒奴的轿子悄悄从后院出发,前往状元府邸。

    本来小妾入沈家门,应该走后门,以示地位卑贱,可沈溪没那么多讲究,照样让谢恒奴从府邸正门进院。

    到了正堂内,谢韵儿和林黛已经等得有些心焦,见到沈溪牵着大红花球,跟谢恒奴一前一后进来,谢韵儿赶紧迎上前,笑道:“老爷回府了。”

    ***********

    ps:第四更到!

    今天又277张月票并15人打赏,多谢“宇辰”大大厚赐1万金币,没说的,天子等下还会更一章,爆发大家的厚爱!

    天子继续求订阅、推荐票、打赏和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八〇七章 新婚燕尔(第五更)

    到了前院正堂,沈溪来到主位上坐下。

    新进门的妾侍给正室夫人敬茶,新郎官是不用行礼的,因为没有一家之主给夫人行礼的道理。

    谢恒奴跪在早就准备好的红垫子上,小妮子婚前将过门后的一应礼仪学了个十足,虽然蒙着盖头,目不能视物,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把茶杯举过头顶,送到谢韵儿面前。

    谢韵儿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笑道:“妹妹进门,以后就是一家人,起来说话吧。”

    “好啊。”

    这还是今天谢恒奴第一次说话,也是周围安静下来后,她惶恐不安的心情得以舒解所致。

    “妹妹的声音很清脆悦耳呢。”谢韵儿说着,去扶同为谢姓的妹妹,而一旁站着的林黛则面带幽怨地望着谢恒奴。

    本来单双轮换,再加上谢韵儿总是让着她,令她陪沈溪的时候很多,可现在多了谢恒奴,她陪沈溪的时间被大幅度削减,这让她心中极为不满。

    至于后面立着的两个小丫头,神色中带着好奇和羡慕,一个是尹文,另一个则是陆曦儿。

    原本谢韵儿不许她二人出来打扰,可沈家毕竟没有那些大家族的规矩,二人要出来看,也没谁拦着。

    “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新娘子突然问了一句。

    谢韵儿抿嘴一笑:“妹妹别急,明日必然会认识的,没有老爷的准允,就连妾身也不能碰你的盖头。小玉,快送新夫人进洞房。”

    府内特别给谢恒奴准备了独属于她的房间,作为闺房,但她第一天入府门,洞房却是安排在沈溪的卧房内。

    小玉和朱山出列,扶着谢恒奴进到内院。

    谢韵儿起身为沈溪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几分娇羞道:“天色尚早,不过相公还是早些进房,妾身会让丫头把酒菜送进去。”

    “好。”

    沈溪微笑着点头,看了旁边撅着嘴一脸幽怨的林黛一眼,微微摇头叹息,转身出了正堂,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到了卧房内,小玉和朱山已经把枣、莲子、桂子等物撒好,桌上摆着大红蜡烛,不过离天黑还有段时间,红烛并未点燃。

    此时的谢恒奴正蒙着盖头坐在床榻上,双手撑着床沿,小腿前后晃悠,就好像小姑娘坐在溪边戏水一般。

    “不知老爷还有何吩咐?”小玉过来请示。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沈溪摆摆手道。

    小玉应了声“是”,低着头,脸色稍显失落地带着朱山出了房门。

    小玉自从被卖到药铺,已有近十年时间,这其中她见到沈、陆两家的悲欢离合,也见到沈溪娶妻纳妾,每逢喜庆时,她都会感怀身世。

    不过她也即将有着落,周氏和谢韵儿已经在给她张罗与马九的婚事,从眼下看来,两个人虽然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彼此对这门婚事都没反对,显然他们自己也想有个家,能互相依偎,少年夫妻老来也有个伴。

    “七哥,你进来了吗?”谢恒奴想仰头从缝隙往外看,却没有成功。小姑娘很调皮,她不太懂婚姻的责任,一场婚事下来,她都是循着别人教她的做,而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从头到尾都做得很好。

    沈溪拿起秤杆,将她的盖头挑了起来。

    小妮子两腮抹着腮红,显得极为明艳,见到沈溪立在身前,她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皓齿明眸,琼鼻玉耳,美得不可方物!

    小妮子逢自己大婚,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美,或许是被沈溪盯着看有些害羞,她螓首微颔,嗔怪道:“七哥,你怎么总看着人家?”

    “因为你好看啊!”

    沈溪笑着,用手指扶着她的下巴,让她迷离的眸子重新跟自己对视,这才说道:“真漂亮,小美人,几岁了?”

    被情郎夸赞漂亮,谢恒奴很开心,抿了抿嘴唇回道:“十五啦。”

    “及笈之年,真是如三月绚烂的桃花般的年岁。”沈溪笑道,“嫁给我,会不会不开心?”

    谢恒奴正经地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我很喜欢七哥,一直想嫁给七哥。可是……爷爷总说七哥不适合我,还说七哥已经娶了妻子,如果我过门来,是要吃苦头的,可我知道七哥很疼我,是不是?”

    “嗯。”

    沈溪笑着点头,“只要我在这个世上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谢恒奴得到婚姻的承诺,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她从床边跳了下来,站在沈溪面前,好像要跟沈溪比比谁高。

    可惜最后她发觉,自己比沈溪低了半个头,她低下脑袋,拨弄着衣角道:“七哥,我婶婶说,嫁给你之后,两个人就要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还要做一些妇人应该做的事。婶婶教给我很多东西呢。”

    沈溪揽过谢恒奴的纤腰,谢恒奴身子颤了一下,却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靠过来,不过因为紧张,小妮子的脸绯红一片。

    沈溪先坐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才问道:“你婶婶教你什么了?”

    “很多啊,教我做针线活,洗衣服,叠被子,整理屋子,还有如何打扮自己,什么腮红啊、蔻丹啊、脂粉啊……好多呢。”

    谢恒奴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沈溪,问道,“七哥,你怎么这样打量人家,是不是我的腮红不好看?”

    沈溪笑着摸了摸她细滑的脸蛋,问道:“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谢恒奴瞬间面红耳赤,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把头往沈溪怀里钻了钻,双臂环着郎君的身体,声如蚊呐:“还……还有一些……不过……好羞人,还是不说了……”

    “起来吧,一起喝杯交杯酒,然后,我们就要正式合卺,这个你婶婶教你了吧?”沈溪松开手,让谢恒奴先站起来,他自己才站起。

    “都说了羞人了,七哥还问。哼,再也不理七哥了,就知道捉弄人家。”

    谢恒奴贝齿咬着下唇,言语间似生气,但嘴角却流露出开心的笑容,沈溪拉起她的手,二人一起来到桌前,沈溪正要拿起酒壶,她抢先一步把酒壶拿在手上,道:“婶婶说,以后能帮七哥做的事,都要代劳,这样才是称职的妻子。”

    “嗯。”

    沈溪笑着点头,果然世家千金有讲究,在史小菁耳濡目染之下,谢恒奴具备大家闺秀的气质,做事不像林黛那么没规矩。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沈溪并不会因此而对林黛有所嫌弃,林黛也有谢恒奴身上所不具备的独立个性。

    两个人把手臂交缠在一起,喝过交杯酒,只是一小口,谢恒奴就已经咳嗽起来。

    小妮子吐了吐舌头道:“我当酒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这么辣,一点儿都不好喝。”

    “酒对某些人来说,确实是好东西,会让人沉醉其中。”沈溪说着,把酒杯放下来,这次却把谢恒奴直接揽进怀里。

    谢恒奴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见沈溪脑袋靠了过来,她想把头缩起来,但连整个身子都被沈溪抱住,避无可避。

    最初看起来像是沈溪很霸道地硬来,可到后面,小妮子也逐渐放开来,那纤细的小手缠着沈溪的脖颈,闭上眼,沉醉其中。

    芙蓉帐暖,**一刻值千金。

    到天逐渐暗淡下来,谢恒奴已经哭哭啼啼好几回。

    或许是小妮子不太适应,以至于身子绷得太紧,让新郎官不得其法,好在沈溪懂得温存,两个人磕磕绊绊,总算把大事做成。

    事是做成了,不过想在其中找到快乐却很艰难,尤其是谢恒奴,到后面靠在沈溪怀里,啜泣不止。

    沈溪坐在身边,嘴里软语相劝,小妮子却不肯理会,好像生气沈溪刚才不疼惜她。

    沈溪自问已经很温柔了,奈何小妮子年少不谙世事,很多事不是他想怎么就怎样。

    “七哥,你别动,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到后面,谢恒奴似乎也发觉自己没有完成史小菁所说的作为妻子的义务,因为沈溪与她之间也只是完成第一步,后面因为她太疼,沈溪就半途而止。

    “好。”

    沈溪不急,毕竟是长久相伴,并不在乎于一时的得失。

    谢恒奴很快便入睡,也是这两天即将嫁给心上人,她高兴得没睡好觉,如今睡在最温暖的怀抱中,她睡得异常安详,就好像一只小乖猫一般。

    沈溪趁着谢恒奴翻身的时候,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染红的白帕放在桌上,点燃红烛,门口那边传来细微的敲门声,打开来一看,却是谢韵儿亲自把饭菜送了过来。

    “相公……如何了?”谢韵儿等了许久,在丫鬟确定屋子里没动静之后,又发觉蜡烛燃起,才亲自过来。

    沈溪笑着把白帕递给她,谢韵儿抿嘴一笑,小心收好,道:“相公不解美人意,不太会疼人哩,还是回去多陪陪君儿妹妹。”

    “嗯。”

    沈溪笑了笑,端着饭菜回到桌子前面。

    不多时,谢恒奴想翻身重新睡入沈溪怀里,发觉情郎不在,略带惶恐地坐起身来,才发觉沈溪坐在桌前,她微微撅嘴:“七哥吃东西,也不叫人家。好香啊……”

    谢恒奴摸了摸肚子,把中单披在身上,整理好,想下床,却发觉行动不便。

    “不用动,我拿过来给你。”沈溪就好像照顾病号一样,把饭菜端到床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用食。

    谢恒奴眼角还有泪渍,不过这会儿她脸上满是娇羞喜悦之色,全然没了之前的痛苦。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沈溪突然想到李商隐的这句诗,跟眼前的情景何其相似,但他不会让此情成追忆,他要好好疼惜眼前的美玉,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

    ps:第五更,圆满了!

    谢谢兄弟姐妹们的鼎力支持,到现在已经有329张月票和19人打赏,谢谢宇辰·书、书友160312134415459、叶丶叶、爱新觉罗星启、嗜血的猪、楚月婵、油炸喵星人、黑暗教徒、¥风流倜傥¥、龙卷风¥道等各位大大的厚爱!

    马上便是八月的最后一天,月票再不投就浪费了,天子诚挚地求月票支持!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173/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作者:天子所写的《寒门状元》为转载作品,寒门状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寒门状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寒门状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寒门状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寒门状元介绍:
看腻了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或者可以品尝一下社会底层草根的艰苦营生。 本书讲述的是穿越大明落魄寒门的沈溪,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用他的努力一步步改变命运,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天子2016历史巨献,值得您拥有!寒门状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状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状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