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寒门状元TXT下载寒门状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寒门状元全文阅读

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七八章 谢府家宴

    郑谦考上举人,到底是因为他才学卓著脱颖而出,还是背后动用了人脉关系和钱财使然,沈溪不得而知。

    但作为“老交情”,苏通在郑谦抵达京城后,请沈溪过去见个面,这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沈溪如今是翰苑高官名士,苏通请沈溪过府,别说要沈溪送礼了,苏通反倒要给沈溪准备一份厚礼。

    碍于场合,苏通不便直接把礼物送到沈溪府上,以免招惹闲话,只能稍后补上。

    腊月二十六,郑谦果然如期抵达京城。

    跟苏通一样,郑谦此番到京城也带上了家眷,听郑谦的意思,他准备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

    这天苏通在他德胜门附近的新居宴客,前后三进外带一个偏院的大宅子,倒也配得上纹银八百两的价格。可惜的是,由于苏通在京认识的人不多,偌大的厅堂里只摆了一桌宴席,前来恭贺乔迁之喜的,除了沈溪外只有郑谦这么个同乡。

    “……沈老弟,你应该多喝几杯才是。”

    苏通不断给沈溪敬酒,“来年春闱,沈老弟很有机会成为主考官,到时候指不定还要仰仗……”

    沈溪笑着摇头:“苏兄,你喝醉了。”

    沈溪心知肚明,自己绝对没资格担任主考官,不过让他当同考官倒有可能,因为会试的同考官同样是从翰林中选拔。但沈溪目前的官职,属于高不成低不就,当会试主考官不够格,当同考官就会显得大材小用,所以他如今的官职很适合主考两京乡试,至于会试,基本跟他无缘。

    “沈老弟,不知可否介绍几位翰苑的名儒与我等相识?”苏通犹豫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苏通大约能猜到沈溪现在的地位。

    沈溪主持过顺天府乡试,来年的会试多半不会参与,但沈溪身为翰林院的高层官员,只要沈溪设宴,把翰林院的同僚召集起来,再把苏通和郑谦一同请去,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回头苏通和郑谦的名声就会高涨,这是考生积累才名的最好办法。

    “上届鬻题案,我可是历历在目。”

    沈溪脸上带着几分后怕,“若非李大学士明察秋毫,在下恐怕也会牵扯进案子中,苏兄、郑公子当引以为戒才是。”

    乡试时能通过疏通关系的方式获得举人的名额,等到了会试,基本就断了这条路。大明朝对于会试非常看重,没谁敢在会试中营私舞弊,程敏政就是最好的例证。

    苏通和郑谦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失望之色。

    本来以为有沈溪这棵大树乘凉,会对他们的会试之途有诸多帮助,却未料沈溪处世经验老道,根本就不给他们走关系的机会。

    苏通为人圆滑,他笑着说道:“今日只谈风月,不提学问,沈老弟虽然久居京城,但恐怕对风月场所的了解,不及才到京城几个月的为兄。”

    沈溪到京城后,从未去过秦楼楚馆,也没去过教坊司,而苏通却是这些地方的常客,人的追求不同,在意的事物就不同。

    等苏通侃侃而谈京城有哪些著名的欢场人物,还有各个地方的花魁娘子,沈溪一个都没听说过,对此他也不感兴趣,倒是郑谦羡慕不已。

    郑谦是第一次到京城,而他跟苏通又是臭味相投,不用说之后二人便会一起去光顾那些风月之所。

    沈溪才不会跟他们一道,免得败坏名声。

    ……

    ……

    到了年关,京城大雪仍旧不停,隔三差五就是一场大雪。

    沈溪在腊月二十四之后放了年假,一直要到上元节后休沐才结束。

    这段时间京城达官显贵设宴的很多,六部衙门和翰林院都有人给沈溪送来请柬,谁都知道沈溪如今贵为东宫讲官、日讲官,太子又逐渐成年,前途不可限量,都想趁着沈溪执掌权柄之前跟他好好亲近一下,但沈溪谨小慎微,对这些宴请一律采取回避的态度。

    不过腊月二十八这天的宴席,沈溪却不得不出席,因为这可是大学士谢迁的寿宴。

    要去谢迁府上贺寿,怎么都得带一点礼物,上午巳时刚过,沈溪从苏通给他捎来的闽地土特产中找出一些,然后便坐车去了谢府。

    谢府门前一片冷清,朝中人都知道谢迁不好客,就算有人知道今天是谢迁生日,也不想前来自讨没趣。

    “沈大人,我家老爷尚未回来,您请进。”谢府家仆毕恭毕敬请沈溪入内。

    沈溪有些尴尬,谢府摆寿酒,主人竟在内阁忙政务,他这个客人却先到了,这有点儿喧宾夺主的意思。

    但之前谢迁有言在先,沈溪可以自由进出谢府书房,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步入谢府。来到书房,沈溪发现有人,驻足一看,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埋头看书,仔细打量,沈溪发现并不认得此人。

    “沈同年,有礼了。”

    此人身材痩削,看上去很有几分精神和风骨,感觉身后有异,他回头一看,赶紧起身向沈溪行礼。

    沈溪见对方身着便服,分辨不出是官是民,但看样子谢府他很是熟稔,多半是谢家人。同时对方称呼自己“沈同年”,沈溪马上意识到,这位应该是谢迁的弟弟,与他同在弘治十二年中进士的谢迪。

    谢迪如今三十四岁,之前观政结束后,便被授予兵部职方武选清吏司主事之职,官居正六品。

    朝中有人好做官,谢迪有谢迁这个大靠山,升官远比普通进士容易。如果历史不改变的话,谢迪将会在正德初年谢迁遭殃时被连累,一直要到嘉靖继位后才被重新起用,最后官至广东左布政使,官声相当不错。

    沈溪恭敬还礼后一打听,果然没猜错,此人正是谢迪。

    二人相对而坐,交谈不多时,从内院出来一人,正是这届顺天府乡试中位列第四名的谢丕。

    相比于谢迁、谢迪的老成持重,谢丕完全是个随性的年轻人,很有朝气和活力。他一来便对沈溪特别恭维,不断在谢迪面前夸赞沈溪的学问,同时还就一些心学的疑难点向沈溪请教,这让谢迪有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

    身为同年进士,沈溪年纪轻轻就中状元,如今已是东宫讲官和日讲官,官秩比他这个履职六部的官员都要高,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如今本家侄子对沈溪推崇备至,简直把沈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让谢迪有些抬不起头。

    “谢公子过誉了,其实在下……学问粗浅得很。”沈溪发觉谢迪的困窘,赶紧谦虚了一句。

    “哪里哪里,沈同年的才学,那自然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三元及第独占鳌头,兄长也不会单独邀请你一人前来赴宴。”

    谢迪摇了摇头,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又道:“今日是家宴,沈同年不必太过拘谨,想来兄长不多时便会回来,估摸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即便是年底,六部和各地衙门也不会停摆啊!”

    年底本来事情就多,刘健告病假,李东阳在家为儿子治丧,朝廷大小奏本都需要谢迁参详并票拟,而本身谢迁处理实务的能力又不及刘健和李东阳,一时间让他焦头烂额。

    一直到日落黄昏,谢迁才从内阁赶回家来,他脸色雀黑,手上抱着一个木匣,不用说里面全都是没来得及处置的奏本。

    “都来了?”

    谢迁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沈溪身上,脸上露出个促狭的神秘笑容,让沈溪看了有些毛骨悚然,暗忖:“谢老儿莫非是想让我帮他参详奏本,代拟票拟?”

    谢迁没说什么,把木匣放到书桌上,摆手道:“进门时我已经问过,宴席业已备好,既是家宴,就不上酒了,酒喝多了伤身,做事无法聚精会神。”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似乎有所指,沈溪心里暗自嘀咕:“既然是寿宴,哪里有不上酒的,酒寓意‘久’,通常指长寿,所以即便不喝酒之人,寿宴上都要喝两口,以示长命百岁。为何到了谢老儿身上,这些惯例就不管用了?”

    跟着谢迁来到偏厅,宴席已经摆好。

    谢府真正能上席之人,也就眼前几位,谢迁还有几个儿子,不过年岁都很小,毕竟次子谢丕如今才十九岁,若非谢丕考取举人,这会儿谢迁也不会让他上酒桌。

    余姚谢家可是大家族,谢迁又是这家族中名望和地位最高者,做事一向遵循礼教传统,但这次,他稍微破坏原则,把正室徐夫人给请了出来。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就算徐夫人诰命在身,也不能参加宴席,但既然是家宴,一家主母出席,在这时代也算是说得通。

    “大嫂身体可康健?”

    谢迪上去向谢徐氏行礼问安。

    长嫂如母,徐夫人年长谢迪十几岁,这点体现得尤为明显。

    若非叔嫂年纪相差太远,徐夫人又已年过半百,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就算是叔嫂见面也需要回避。

    谢迁道:“人已到齐,可以开席了。”

    徐夫人拉了谢迁一把,好像提醒谢迁什么,谢迁向徐夫人摆了个眼色,似有所不满。

    沈溪坐下来,神色多少有些尴尬,这是谢府家宴,而他一个沈姓外人却掺和进来,感觉不怎么搭调。

    “今日乃老夫寿诞,却非大寿,只当是普通家宴即可。”谢迁笑着说道,然后拿起茶壶为自己斟茶,“今日以茶代酒吧!”

    “那愚弟以茶代酒,敬兄长一杯,祝兄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迪站起来为谢迁敬茶,说贺寿辞。(未完待续。)

第七七九章 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谢迁生于正统十四年,如今已经五十二岁,在这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的时代,虽然算不上绝对的高寿,但也过了知天命之年,随时可以准备身入黄土。

    用谢迁自己的话来说,过了五十岁,每一个寿诞都是捡回来的。

    谢府准备的菜色极为丰盛,徐夫人不断给丈夫夹菜,谢迁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等沈溪敬过茶,谢迁点了点头,关切地询问沈溪的年岁和家庭状况,当听闻沈溪的曾祖父曾经担任正五品的府同知后,感慨地说道:“原来沈家,也是汀州府望族。”

    什么望族,最多算是破落户!如果是望族的话何至于连饭都吃不饱,连学都上不起?沈溪暗忖,嘴上却说道:“在学生出生之前,其实家道已经中落。”

    “但总算是把你栽培出来了,你之上不也有熟读圣贤书的伯父?”谢迁对于沈溪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家是不是望族,关你什么事?你不是瞧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吧?

    “伯父应试多年,未及考中举人。倒是有一族兄,年方十六便应试秋闱,惜未中举。”沈溪把沈明文和沈元参加今年福建乡试但落榜的事也说了出来。

    你不是想把我们沈家当作汀州府“望族”吗,我实话实说,其实沈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谢迁满意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这话让沈溪一头雾水……你是说我同宗的伯父和兄长没考中举人觉得“甚好”,还是我家里有这么多读书人“甚好”?

    谢迁没有言明,倒是徐夫人问了一句:“沈大人父母高堂可在?”

    沈溪恭敬回答:“父母高堂如今身体康泰,学生已将二老接到京城赡养。”

    “还是个孝子啊,老爷……”徐夫人高兴得就要转头跟谢迁说什么,却被谢迁清了清嗓子给打断。

    “嗯嗯,沈溪……你几岁考中的生员?恩师是哪位?”谢迁继续询问。

    沈溪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接受审讯,不过这些事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参加科举的时候,祖宗和师承都详细地记录在册,于是道:“在下启蒙恩师是宁化县城的苏先生,而后在下迁居府城长汀,师从冯先生。学生十一岁应院试,一榜而过,列于院试第二名。”

    “第二名?哈哈,第一名是何人?”谢迁听说沈溪参加童试居然居于次席,不由咧嘴一笑,居然追问起来。

    沈溪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列个第二,你用得着如此幸灾乐祸?难道你想让我******外还来个小三元?

    “是汀州府举子吴省瑜,他与我一同考取举人,列福建乡试亚元,如今在太学供学。”沈溪道。

    “哦。”

    谢迁点点头,好像对沈溪介绍的吴省瑜多了几分兴趣。

    徐夫人又问:“那沈大人兄弟姐妹呢?”

    出于礼貌,沈溪再次耐心解释:“在下有双胞弟妹各一人,尚且年幼,与父母高堂同住京城。”

    “那挺好的呀,父母高堂都在,下面还有弟妹,又单独住在御赐的宅子里……老爷……”徐夫人兴冲冲说着,却被谢迁一瞪,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沈溪看出来了,谢迁虽然在徐夫人面前吹胡子瞪眼,但纯属纸老虎,看起来对妻子凶巴巴的,但其实非常尊敬徐夫人,除了瞪瞪眼外不会有打骂和奚落的言语。如此看来,谢迁算是个好男人。

    谢迁语重心长地说道:“沈溪,你几岁娶的妻房。”

    沈溪心想,当初这问题你不是问过我吗,要我回答几次?或者是你年老,记性不佳?

    “十二岁娶的妻房,翻年便是十六,如今长子不满周岁。”沈溪实话相告。

    谢迁叹道:“老夫有一孙女,尚待字闺中,想为她寻觅一户好人家,你看……”

    沈溪这才意识到,谢迁和徐夫人之所以把他的家世问得这么清楚,其实是要给孙女选夫婿。

    但沈溪绝对没想到,谢迁在明知他已经娶了正妻,而且已纳有一妾的情况下,还愿意把谢恒奴嫁给他,这跟谢迁平日高傲的态度大相径庭。

    对于这个问题,沈溪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太好回答了。

    徐夫人以为沈溪没听明白,赶紧道:“君儿这丫头跟沈大人很般配,不知沈大人对她……可有意?”

    谢迁一听恶狠狠瞪了妻子一眼,主要是妻子说的话太伤他自尊了。

    我暗示沈溪这小子,是等他主动跟我提亲,你现在却把事情挑明,好像我谢迁的孙女愁嫁,非要栽给他似的。

    “谢小姐……涵养和品德、相貌,都是极好的,就怕……学生已娶了妻房,高攀不上。”沈溪面红耳赤。

    谢迁冷笑一声,好像在说,你小子知道高攀不上就对了!他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君儿父母早逝,我们本想给她寻觅个好人家,不至于亏待她。但姑娘家长大后,有她自己的心思,我们做祖父母的,多少会尊重她个人的意愿……她对你,有一定好感。”

    沈溪早就察觉谢恒奴对他很痴缠,这千金大小姐没有和别的男人接触过,见到他有才学,又会哄女孩子开心,情窦初开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一种巨大的责任。

    本来沈溪不敢多想,因为他料定谢迁不会把孙女嫁给他做妾侍,若是投入太多感情,最后只会让自己和谢恒奴之间留下阴影,正因为如此,沈溪一直对谢恒奴保持三分距离,若即若离。

    沈溪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他不知谢迁是发自真心,还是故意试探他。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学生……恐怕要回去问过父母之意。”沈溪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谢迁心中的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

    好么,我低声下气说要把孙女嫁给你,你却跟我来这套,你这是分明想让老夫下不来台啊。

    谢迁正要发火,徐夫人赶紧拉着他,频频向他使眼色,谢迁站起来,又坐回去,道:“吃饭吧,有事回头再说。”

    ……

    ……

    因为突然提到谢恒奴的婚事,使得寿宴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

    沈溪只能低着头,饭菜都不能尽情享用,连茶水都喝得不那么对味。

    寿宴尚未结束,谢迁便连句话都没留下,往书房那边去了。徐夫人起身道:“沈大人,您早些回去跟令尊令堂商议过,择期把君儿这丫头迎过门去吧。丫头不小了,过了年,虚岁十五,跟沈大人正般配。”

    这话要是被谢迁听到,指不定要怎么埋怨,可这却是徐夫人最真切的想法。

    孙女到了待嫁的年岁,父母不在了,做祖母的比谁都操心,尤其徐夫人越看沈溪越觉得喜欢,唯独遗憾的是沈溪已经娶了正妻,不过谁叫孙女自己喜欢呢?以谢家的门第,即便过门做小,也不会受到亏待。

    徐夫人退下,谢迪起身告辞回府,轮到沈溪要走时,却被谢丕挽留下来。

    “沈先生难得到府上一趟,学生有许多学问的事情未来得及请教。”谢丕这会儿虽然已经在备考会试,但谢家对他这次参加会试没什么硬性要求,所以他有更多的时间陪妻子,也有空暇研究之前放下的心学。

    沈溪摇头苦笑:“谢公子,临近年关,在下其实比较繁忙。”

    谢丕正色道:“家父有意将君儿许配给沈先生,沈先生应该去跟家父说上几句才是。之前君儿对先生情有独钟,为家父阻挠,却未料他如今想开,先生切不可辜负君儿的一片深情厚意。”

    沈溪这下不好回答了。

    对谢恒奴,沈溪不可否认非常喜欢,但这种喜欢尚未升华到爱的程度,主要是他一直压抑自己,避免对谢恒奴有更多“痴心妄想”。

    这次谢迁突然提及他跟谢恒奴的亲事,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不知自己能否肩负起守护谢恒奴的责任。

    谢丕又道:“先生,这就与我一同去见家父吧……”

    谢丕清楚谢迁的性格,这会儿谢迁正在生闷气,他就想让沈溪过去把亲事敲定,这样除了能让谢迁消气,以后沈溪就是“自家人”了,那他以后请教沈溪学问也就没了阻碍,相处起来更为融洽。

    谢丕是个思想开明之人,他对沈溪崇敬,自然觉得小侄女能嫁给沈溪这样的全才非常般配。

    在谢丕引路下,沈溪来到书房门口,只见昏黄的烛光下,谢迁正对着一堆奏本唉声叹气。

    等谢迁抬头看到沈溪,马上换上一张臭烘烘的老脸,摆起了姿态,正襟危坐,低下头审阅奏本,好像是在认真批阅,但实则谢迁对这些奏本一筹莫展。

    “不打搅先生跟家父见面。”谢丕说完便识趣地往内院去了。

    沈溪进到书房里面,行礼道:“谢阁老。”

    “你还没走吗?”

    谢迁抬起头,用不屑的口吻道。

    “学生是想过来告辞。”

    沈溪实话实说,他的确是想走了,但又觉得,谢迁既然肯把孙女嫁给他当妾侍,这恰恰说明谢迁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利用他多次,现在把孙女嫁给他,什么债都偿了,而且以后做了谢迁的孙女婿,也方便他为谢迁做事。

    对于沈溪这样注重红颜知己的人来说,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帮谢迁做点儿事,就能得到谢恒奴这样天真烂漫一尘不染的千金小姐,世上有比这更便宜的好事?

    “想告辞?把话说清楚才行。”谢迁冷声道,“但在此之前,老夫这里有几个奏本,先问问你的意思!”

    ************

    ps:明天上午天子就启程回成都,等安定下来,就逐步恢复爆发,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七八〇章 共商票拟

    谢迁直接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后,自己都觉得老脸有些搁不住。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弘治皇帝那边又催得紧,他实在不想在一些大事上请教沈溪,那岂不意味着,他在做事能力上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

    “谢阁老尽可直言。”沈溪恭恭敬敬说道。

    让谢迁自己把麻烦说出来,这不符合其性格,他板着脸甩给沈溪一个奏本,道:“自己看吧!”

    第一个奏本,是三边抱怨军粮不足。

    入冬后,朝廷以京城周边大雪为借口,屡屡延误送粮到三边,使得边军将士满腹怨言。

    里面夹着一张票拟,正是谢迁拟写:“交有司衙门酌情处置。”

    沈溪心想,难怪弘治皇帝会直接把票拟打回来……既然是交有司衙门处置,你这写了票拟跟没写有什么区别?

    皇帝是要你拿出具体的对策,而不是让你推诿和敷衍。

    “你怎么看?”

    谢迁看了沈溪一眼,这才想起来忘了把之前的票拟抽出来,老脸一红,心说这下让沈溪见识到自己的“无能”了。

    沈溪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低着头道:“入冬后,大雪的确阻隔了道路,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朝廷缺粮吧?”

    谢迁黑着脸道:“这还用你说?这几年边关用兵不断,地方灾情频发,朝廷钱粮调度一向吃紧,你小子别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

    “学生并未搪塞。”

    沈溪摇摇头道,“既然朝廷缺粮,就算把此奏本送到户部或者兵部,他们仍旧要请示陛下,何必多此一举?”

    这下谢迁无话可说,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弘治皇帝不满意他的票拟,是想向他征询对策,而不是让他跟别人一样推卸责任。谢迁问道:“那你有何良策。”

    沈溪道:“既然边关如今暂且安定,之前学生建议还兵入民,为何不借此向陛下提请?”

    “这……有何区别?”谢迁疑惑不解道,“若把士兵悉数裁撤,屯田尚需一年才可见效,一则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者没了戍边的官兵,斯时北方狄夷杀来,当如何?”

    沈溪认真解释:“裁撤的只是冗余兵马,真正的精兵自然要保留。如今鞑靼内斗,自顾不暇,岂有时间入侵我大明疆土?正好趁着眼下这喘息之良机,精兵简政,部分官兵解甲归田,其余则可以组织成为建筑队伍,修缮长城关隘,同时维护三边的官道以及渡口畅通,如此便可做到几方都不延误。”

    谢迁琢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如你所言,眼下这奏本,该如何票拟?”

    沈溪道:“如今三边粮草不济,若是朝廷从中枢调拨钱粮,时间上恐来不及,要是边关将士不满进而哗变,那就不美了。不若派人前往关中,以高出市价三成并减免明年税赋为饵向地方商贾买粮,只需把交货地点设定在边关即可,如此可暂解三边缺粮之困。”

    “此举恐有不妥……”

    谢迁皱眉,他没觉得沈溪这建议有什么好的。

    沈溪无奈摇头,谢迁到底缺了实干的才能,看不清楚这奏本背后蕴含的深意。

    三边真的缺粮吗?

    去年战事结束后,三边受到的犒赏可不少,问题其实出在朝中的蛀虫以及边关的将领身上,他们把这些奖励给私吞了,广大的低层将士没有从中受益,再加上往年的粮饷也大多被人贪墨,于是下面的官兵闹情绪不干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朝廷以及边关涉嫌“漂没”粮饷的官员清洗一遍,所欠钱粮自然就可以补上。但如此牵涉太大,到时候不仅边关那些巡抚、总兵、游击等官员一个跑不了,恐怕连外戚张氏兄弟也都要吃挂落。为保持朝局稳定,弘治皇帝肯定不允许这么干。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另外想办法。

    为平息民怨,必须要让边关将士看到朝廷有所作为,而努力调度粮食准备把历年的亏空补上是最直观的表现,这样三军将士情绪就会暂时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就是裁撤兵马,一部分边军将士安排到地方屯田,一部分驱使修筑城墙和筑路,等于是把心怀不满的将士给拆散,一旦人分散开了就不怕他们闹事,所欠钱粮又可以多拖延一段时间。

    沈溪这招可说极为阴损,并不能根本性解决问题,而是想办法先给将士们吃定心丸,然后再继续拖欠。

    当然沈溪不能把话说得太过明显,不然正直的谢迁绝对不会采纳他这建议。沈溪道:“阁老何不试试看,或许陛下会同意呢?”

    谢迁想了想,暂时没别的好办法,只好先按沈溪所言,把票拟写好。

    接下来第二份奏本,是御史杨英弹劾马文升等一众老臣,说他们年老体迈,无法任事,导致有司衙门积压公务严重。

    这种弹劾的奏本,内阁一向的规矩是不管不问,连票拟也不用写,直接交由皇帝定夺。谁被弹劾,谁主动递交辞呈,皇帝若是采纳弹劾意见,就会准许乞老归田,若是皇帝不采纳,就会驳回,继续对老臣加以重用。

    还有一种做法,就是皇帝留中不发。说白了就是皇帝要好好考虑一下,或者是皇帝不作为。

    但这次,谢迁把弹劾马文升等老臣的奏本递上去,弘治皇帝却给直接打了回来,意思很明显,朕要问问内阁的意思,到底应不应该撤换马文升等一众老臣。

    马文升今年七十有五,随着年龄增大,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精明强干,处理公务显得拖拖拉拉,导致整个吏部的运转都减慢了节奏,大量人事任免和升迁得不到及时有效的结果,怨言四起。

    弘治皇帝是因为马文升声望高,所以把他安排在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位子上,但如今弘治皇帝把奏本打了回来,那说明朱佑樘已有撤换马文升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想让内阁提出个票拟,再把奏本拿到朝堂上议论一下,以便皇帝和马文升都有台阶下。

    沈溪道:“马老尚书为国尽忠,理当厚待。”

    “你……何意?”谢迁瞪着沈溪。

    沈溪心想,弘治皇帝这会儿多半犹豫不决,既想撤换马文升,又觉得自己身体不济,怕过两年传位给太子时,缺少马文升这样的肱骨大臣为儿子撑腰。马文升虽年迈,但声望卓著,能文能武,又对大明皇室忠心耿耿,皇帝这会儿应该很矛盾。

    沈溪道:“马尚书既然劳苦功高,朝廷当赐予其豪华官邸,留在京城颐养天年。又赐予其仆婢,以顾全马老尚书起居。此外,马老尚书家眷可尽数送到京城,蒙荫其子孙,让马老尚书老有所依……”

    谢迁眉头深蹙,他想了想,依然不明白沈溪为何会如此提议。

    沈溪这个建议有其道理。

    弘治皇帝既觉得马文升年老昏聩,想找新人来代替马文升,又怕将来一旦有变,需要马文升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来辅佐他儿子顺利执掌大宝。

    所以弘治皇帝留马文升不是,准允马文升乞老归田也不是。

    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马文升暂时挂吏部尚书衔,吏部的事情,交给两位侍郎处置。亦或者让马文升把吏部尚书的官职让出来,但留在京城,这样需要马文升的时候,可以随时启用。

    弘治皇帝为了体现对老臣的厚待,必须要作出一些颁赏,最好在赐予府宅和下人时再赐予其三公的荣衔,这样马文升就会觉得是皇帝的恩待,将来再启用时,马文升就不会对皇家有所抵触。

    谢迁虽然对沈溪的提议不是很赞同,但想了想,好像沈溪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于是又按照沈溪所说,写出票拟。

    其实这很好理解,谢迁同意马文升致仕就是要做这个“坏人”。不管什么时候,坏人一定不能让皇帝来当,只能由谢迁这个内阁大学士来替皇帝背黑锅。

    谢迁手头上最麻烦的两份奏本暂时有了解决方案,剩下一些,无非都是围绕吏治以及钱粮展开,现在朝廷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对于很多事能省则省,但有一桩,谢迁想省钱,结果弘治皇帝把奏本给打了回来,让谢迁重新写票拟。

    弘治皇帝准备维护一下宫殿,叫人上书拨款修缮撷芳殿、坤宁宫和清宁宫。此项工程需要发帑币六百万钱,也就是六千两银子,结果这个奏折被谢迁给驳回,认为皇家应该身体力行节俭云云。

    但朱祐樘显然对谢迁的这一主张不买账。

    撷芳殿是太子住的地方,坤宁宫是张皇后住的地方,而弘治皇帝跟张皇后又如同民间夫妻,朱佑樘会经常留在坤宁宫过夜,身为一国之君想让自己和妻子、儿子住得舒坦些,有何过错?

    至于清宁宫,则是周太后住的地方,皇帝为了表示孝道,在弘治十一年清宁宫失火后,曾于弘治十二年重新修缮过,但因当时缺钱,修复很潦草,现在皇帝想让天下人觉得他是孝子,又有何错?

    你谢迁连六千两银子的奏请都驳回,说那些大道理是几个意思?

    体现朕是贪图享乐的昏君,你是谏臣是吗?

    沈溪道:“既然朝廷并无这笔款项支出,不妨向陛下进言,以民间捐助资金修缮宫殿,如此既可令陛下满意,又能兼顾百姓忠君爱国之心。”

    “你疯了是吧?民间……谁会主动捐钱给皇家修缮宫殿?”

    谢迁气得差点儿蹦起来,若说之前的奏本,沈溪所提还算靠谱,眼下这提议简直想让他谢迁成为朝中的笑柄。

    沈溪微微一笑:“谢阁老想必也在猜想,民间是否有人会愿意向皇家捐献资金,那陛下何尝不是呢?”

    “嗯!?”谢迁稍微犹豫。

    他心想,难道这小子是让我用这种办法来行缓兵之计?

    其实沈溪的意思,你谢迁不想花银子修缮宫殿,皇帝又何尝愿意从内库出这笔钱?

    最好是有人主动捐钱修缮宫殿,这样皇帝一家子都住得舒心,还能让皇帝觉得,我深得臣民拥戴,一呼百应,心情自然舒畅。

    沈溪笑道:“谢阁老尽管放宽心,只要陛下提出愿意接纳民间捐献资金修缮皇宫,总会有人把银子拱手送上!”

    “这是何道理?”

    谢迁瞪着沈溪,不明所以。

    沈溪笑而不语,其实他想说的是,就算别人不捐钱,皇帝的两个舅子也会暗中出资,这既拍了皇帝姐夫的马屁,让皇帝有面子,还能让姐姐和小外甥高兴,拉近彼此关系,可谓一举多得。

    说白了,沈溪让谢迁如此拟写票拟,不是坑谢迁和皇帝,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张鹤龄和张延龄。

    因为张延龄现在正在争取封侯,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

    就看看你们会不会做事了,有本事你们当个铁公鸡什么都不出,让弘治皇帝深感失望,让皇后埋怨你们不会做事!

    “六百万钱,并非天文数字,谢阁老何不试试呢?”沈溪眨眨眼笑道。

    ***********

    ps:码字时没有网络,许多资料没法查,感觉这一章写得差强人意,大家凑合着看吧,还是那句话,等回成都就好了!

    晚上那一章到家后现写,希望能准时给大家送上。(未完待续。)

第七八一章 摊派和转嫁

    商量完票拟的事情,已经快二更天了,沈溪出来时跟谢韵儿说过要到谢府饮宴,如果晚了可能会留宿,所以并不显得心急。

    谢迁放下奏本,想了想,道:“正事谈完,有些话也该问清楚了……你准备几时跟老夫提亲啊?”

    “这个……”沈溪有些为难,“请阁老给学生一点儿时间,等学生回家跟父母高堂征求过意见再说。”

    谢迁有些气恼:“你小子,莫非要老夫求着把孙女嫁给你不成?”

    “罢了,时候不早,你若要留宿,老夫让人给你准备厢房,你若要走,我找辆马车送你!老夫要进宫一趟,就不陪你了。”

    “先跟你说明白,你若不早些将消息告知老夫,老夫指不定何时会改变主意,为那丫头另觅夫家!”

    ……

    ……

    沈溪跟在谢迁身后,离开谢府,关于迎娶谢恒奴的事情,他的确要回去跟沈明钧夫妇和谢韵儿、林黛商量一下。

    既然谢迁主动要把孙女嫁给他,意味着以后他就是谢迁的孙女婿,而谢恒奴是谢迁嫡出的长孙女,从此后沈溪跟谢迁就捆绑在了一起,从仕途的角度来说,或许是好事,又或许是坏事。

    主要是沈溪知道,历史上谢迁再过几年就要被刘瑾、焦芳等人算计,最后连官都没得做,不得不黯然返乡。

    更有甚者,甚至连累到谢氏族人,在全国各地担任官员的谢家人均被罢免。

    沈溪跟谢迁联姻,等于是早早便选择了站队,在政治大风暴到来前,未必是好事。

    沈溪没有打算回家,准备到惠娘那里留宿。

    临近年关,因为家里走不开,沈溪已有多日未曾到惠娘处。每逢佳节倍思亲,惠娘到年底时,会越发地形单影只,此时沈溪过去陪她,其实是想安慰一下,不要让惠娘胡思乱想。

    到了惠娘住处,沈溪敲门后,里面没有传来声音,甚至连亮着的烛火也熄灭了。由此可见,惠娘是个极其敏感之人,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既是已经死过一次的朝廷钦犯,又委身给一个有妇之夫做外宅,生怕被周氏等人知晓,一点异动都让她担惊受怕。

    “是我。”

    沈溪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

    惠娘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她一直自己照顾自己,沈溪数次提出要给她找寻均被其拒绝。

    “主……主子。”

    惠娘显然并非从睡榻上起来,合衣而出。

    惠娘久居南方,到京城后有些不太适应北方的严寒,身上裹的衣服不少。沈溪进到院子里,才发觉惠娘已把积雪清扫干净,这应该花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

    “主子,到里面吧,烧了火盆。”惠娘缩了缩身体。

    沈溪点头,随惠娘一起到了屋子里。

    屋子靠外的地方点着个烧木炭的火盆,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沈溪非常担心惠娘燃烧火盆会有一定危险,毕竟房间几乎是密闭的。这里没有火炕,也没有先进的壁炉,只能靠火盆这种最原始的取暖方式。

    “换个地方吧。”

    沈溪皱了皱眉,“城南的院子一直空着,过去后我找个丫头陪你,除了说说话,晚上还能让你暖和一些。”

    惠娘坚定地摇头:“不用,这里很好……”

    沈溪一直觉得自己能打开惠娘的心扉,可现在看来,惠娘只是默认两人间这种主仆关系,好像是对命运的妥协,对他的感情不冷不淡,让沈溪有些失望。

    因为沈溪喜欢的不是逆来顺受的孙惠娘,而是喜欢那个刚毅果决的女掌柜。

    “主子今晚……不回去吗?”惠娘问道。

    沈溪坐在火盆前烤手,摇头道:“之前到谢阁老府上饮宴,跟韵儿她们打了招呼,不一定会回去。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陪你,等明日上午再归家。”

    “嗯。”

    沈溪要留宿,并没有换来惠娘的欣然,反倒让她更为拘谨,“可是妾身并未烧水……”

    “又不沐浴,如果渴了,喝点儿凉水就行了,反正年轻,身子骨尚可。”沈溪笑了笑,嘱咐道,“天寒地冻,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惠娘又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迷茫。

    她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沈溪,有时候像个任性的孩子,但深沉起来,却是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

    在她被沈溪“霸占”后,沈溪在她面前愈发把成熟的一面表现出来,逐渐让她折服。

    但仅仅只是折服而已,她还无法把全部感情都倾注到沈溪身上,心中带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归纳起来便是……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带着负罪感的惠娘,在床榻上完全放不开,一直把主动权交给沈溪,偶尔还要表现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说明她此时的奴仆身份……心里明明喜欢,却又要抗拒,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沈溪看了觉得异常纠结。

    什么时候能打开惠娘身上套着的枷锁,什么时候才算真正拥有她吧。

    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好办法,或许只有一条路可以尝试,就是让惠娘早些怀上他的骨肉。

    ……

    ……

    腊月二十九,新年前的最后一天,这天是年前紫禁城最后一次朝议。

    谢迁在朝议上大放异彩,在刘健和李东阳不在的情况下,谢迁成为主角,但凡奏本中所提疑难,都能侃侃而谈,宝座上的弘治皇帝一直满意点头,这让一同参加这次朝议的张鹤龄很不爽。

    从皇宫出来,张鹤龄直接打道回府。

    刚来到前院正堂,就见张延龄又在跟他府上的丫鬟“黏黏糊糊”。

    “咳咳。”

    张鹤龄发出一声咳嗽,张延龄见兄长回来,这才把伸出去的手给收了回来,那丫鬟赶紧告退。

    张鹤龄瞪着弟弟:“不知道个规矩,你把侯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张延龄笑道:“看兄长这话说的,不过是个丫头,我若跟兄长讨,兄长还能吝啬不成?”

    “一个丫头倒是不打紧,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名声。”张鹤龄道,“为兄正在全力为你走动,让你早日封侯,如此我张氏将一门三侯。”

    “真的?”

    张延龄一听,马上打起了精神。上次皇宫家宴,原本弘治皇帝准备主动给张延龄晋爵,但却被熊孩子朱厚照给搅黄了,张延龄原本都已经绝望,现在听兄长提及,眼神里迸出一抹神采。

    “那要看你是否争气了!”张鹤龄道,“对了,之前你娶的那如夫人,最后如何处置的?”

    张延龄嘿嘿一笑:“人早打发了,模样是有,就是闹腾的厉害,碰巧那段时间我心烦,就把人送回老家,幽闭起来。兄长请放心,没人对此说三道四,而且以后我行事也会尽量小心,不再授人以柄!”

    “嗯,送走就好。不过眼下,却有一件着紧之事,你和我可要小心办理。”张鹤龄略带忧虑地说道。

    “大哥,何事要你我去做?难道是……皇上的事?”

    等张鹤龄将谢迁提出的由民间捐资来修宫殿的事一说,张延龄皱眉:“谢于乔这是唱的哪出戏?京里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官宦人家,恐怕没谁愿意为皇室捐资吧?”

    “你懂什么?分明是姓谢的想利用我们!”张鹤龄有些气恼。

    “大哥,我这就听不懂了,谢于乔跟皇上提出让民间捐资修缮宫殿,皇上就算答应,这银子也不会摊派到我们头上……六千贯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折换成铺子,恐怕要好几间。”

    张鹤龄道:“你是看不出这个安排的狡诈之处。眼下为兄正帮你疏通关节,以便你顺利封侯,可如今朝中钱粮吃紧,陛下又想修缮宫殿,说白了,还不是让皇后和太子能住得更舒心一些?”

    “同时,陛下也想亲眼看看,百姓是否忠君爱国。若无人愿意捐资,最后依然要动用内帑修缮宫闱,陛下必然着恼,你封侯之事,指不定要拖到何时!”

    张延龄不屑地说道:“就算捐资又如何,我们又不能以自己的名义捐献,不然旁人会非议我们的钱来路不正。陛下不知是我们纳捐,那跟我是否封侯,有何关系?”

    “你怎就这么不开窍!难道你让别人纳捐,不会用一些手段,让陛下明白这银子其实是你孝敬上去的吗?”张鹤龄道。

    “让姐夫知道……那我怎么解释这六千两银子的来历?”张延龄摊摊手,“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张鹤龄耐心解释:“其实说起来,这也算是谢老儿给你表现的机会……陛下不是赐了你许多田庄和宅子吗,你大可暗中将一些不太常用到的宅子变卖,再把折现的银子通过一些百姓和商贾捐献出来,为兄自有办法,让陛下明白这其实是你的一片苦心。到那时,不用为兄找人提请,陛下主动就会给你封侯。”

    “这……”

    张延龄虽然觉得这主意不错,但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本来什么不用做等着封侯便是,可现在还要花六千两银子。但既然是张鹤龄力主,他也就没多说什么,点头道:“一切就按照兄长的意思办理吧。”

    可一转头,他马上想,不行,这笔银子我可不能自己出,六千两银子,光是俸禄起码要好几年才能补上,姓谢的把这笔银子转嫁到我头上,我就不能把这银子转嫁到那些想升官发财的地方官身上?(未完待续。)

第七八二章 做事拉你一把

    弘治十五年的春节,在大雪纷飞中到来。

    一整个冬天,京师周边都大雪连绵,使得城中货物稀缺,到年底时物价腾贵,百姓连采购年货的钱都捉襟见肘。

    沈家如今不比从前了,随着惠娘以及她掌握的商业体系倒台,周氏存下的银子基本被葬送进去,连周氏也不得不节衣缩食过日子。

    好在沈溪作为翰林官和东宫讲官,年底时朝廷会下发年货,再加上沈溪亲自叫人采办的鸡鸭鱼肉,这个新年,对沈家人来说还算热闹和喜庆。

    只是因为惠娘的“离世”,喜庆中带着那么一点伤感。

    开年第一天,大雪骤停,早早地太阳便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

    辰巳之交,气温逐渐升高,周氏在府邸大堂里烧起了纸钱,让带着妻儿过去拜年的沈溪非常尴尬。

    “我那妹子,生来就是个苦命人,嫁个丈夫没过多久就去了,带着闺女过日子。本来做买卖做得好好的,以为能到京城跟憨娃儿享福,谁知道就这么去了,呜呜……连尸骨都没葬回祖籍,客死异乡……我那苦命的妹子。”

    周氏哭诉不说,还想给惠娘立一个牌位,以后都供着,这让沈溪一阵无语。

    “娘,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还是看开点儿吧,相信孙姨泉下有知,也希望我们能过得开心一些。”

    沈溪过去搀扶周氏,却被周氏一把推开。

    “你有本事了,可以不当你孙姨是回事,可你孙姨这辈子最疼的人就是你……呜呜呜……她还说要收你当义子呢,可惜却错过了……你就继续没良心吧……”

    周氏这会儿就算骂沈溪,也没了以前那种气势,倒好像个絮叨的老太婆数落人,光顾着过嘴瘾,因为周氏心里也知道,有些事其实怨不得儿子,只是发几句牢骚罢了。

    沈溪留在老宅这边一上午,等中午吃过午饭,就带着妻儿回府去了。

    借口要去同僚家走一趟,沈溪趁机去跟惠娘见面。

    自从惠娘被沈溪赎买回来后,沈溪已经开始习惯这种两边走的生活,他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把对谢韵儿和林黛的爱意分摊到惠娘身上。但沈溪自知终归会厚此薄彼,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林黛或许大大咧咧什么都察觉不出,但心思慧黠的谢韵儿,却隐约发觉一点端倪。

    到惠娘那边坐了约莫一个时辰,出门后沈溪琢磨,京城年头非要去一趟的除了谢铎那儿也没谁了。

    沈溪到了国子监祭酒官邸,跟谢铎坐在太阳地里喝茶,说些朝廷的事情以及学问上的疑难点,不知不觉日头已西斜。

    沈溪告辞从国子监出来,刚想回家,又想起谢迁那边也应该走走,顺带问问之前票拟的事情。

    到了谢府,知客请沈溪到书房,却见谢迁没有缩在屋子里看书,也没有到后院陪家人,而是在前院的空地上晒书。

    见到沈溪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谢迁道:“之前连场大雪,难得今日雪停阳光不错,便把压箱底的书拿出来晒晒。”

    晒书是一件雅事,不过现在气温依然很低,估摸着依然在零度以下。沈溪暗忖,这天寒地冻的晒书,也不知谢老儿怎么想的。

    等谢迁把晒了一天的书收拾起来,引沈溪到了书房,道:“你之前参详的那些票拟,老夫都呈递上去了,陛下……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谎言!

    要是皇帝不满意,你老早就来找我麻烦,让我重新跟你再拟,能像今天这么轻松自在地在家中晒书?

    你为老不尊想独占功劳,我早就得悉,只要你记得把你的小孙女嫁给我就行了。

    “婚事,跟父母高堂提过了?”谢迁也想起这事,顺口问了一句。

    沈溪摇头:“尚未提及。”

    谢迁脸色一板:“你小子是诚心跟老夫置气,是吧?我家君儿有何地方配不上你的?莫说给你当妾,给你做正妻,她也是能顶得起门楣!”

    沈溪知道,谢迁说的是大实话。

    谢恒奴虽然年少,但却是阁老的嫡长孙女,绝对的名门望族出身,这样的女人足可以挑起沈家门梁。

    但沈溪明白,谢恒奴根本就不懂柴米油盐之事,他也不希望小妮子去懂这些,他只需要让这个千金大小姐生活在一种无忧无虑的幸福中便可。谢韵儿是这个时代中少有的独立女性,在沈家大妇的位子上,做得很称职。

    “阁老不要误会,其实学生之意,是想等谢小姐年长一两岁后,亲自上门提亲,将她迎娶过门。如今……稍微年少了一些。”沈溪坦诚道。

    “年少?你几岁成的婚,说我孙女年少,你自己也非老气横秋。”谢迁没好气地把书摆放好,嘴里发出威胁,“最多半年光景,再不接走,老夫随时会改变主意。”

    沈溪恭敬领受。

    在婚事上,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主动一些。

    谢迁拉下脸把孙女嫁给他,其实严格来说都不能说是嫁,而是送,因为谢迁明知道孙女到了沈家是做妾侍,以谢迁如此的高傲和倔强,仍舍得孙女做小,他若不主动点儿,那可真就是不识相了。

    无论他沈溪再有本事,也不过就是个从五品的翰林官,谢迁完全可以弃他不用,在官场上,没有缺了谁就不能运转的道理。

    “年后,就是礼部会试。你有何想法?”

    谢迁坐下来,摆手示意让沈溪坐在一旁,随口问道。

    沈溪有些疑惑地望向谢迁:“阁老希望学生有何想法吗?”

    谢迁笑了笑,道:“你小子倒也看的清楚,知道这届会试与你无关,是吧?千万别得意,若是不出意外,恐怕老夫会主考本届会试,到时候老夫第一个把你拉上……让你成天不务正业!”

    沈溪摇头苦笑!

    我帮你那么多忙,你就给我定性为“不务正业”?

    历史上弘治十五年的礼部会试,主考是时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的吴宽和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刘机。

    但因为一些缘故,历史发生偏差,吴宽到如今仍旧为詹事府詹事,并未晋升为吏部左侍郎,而刘机则在侍读学士的位子上回家守制去了,已有两年未在京城现身。

    这出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随着沈溪进入官场,接触的人和物增多,形成的蝴蝶效应愈发明显,历史上一些大事都已经发生偏差,他已经无法站在历史的高度去判断一些事是否会发生。

    就比如这弘治十五年礼部会试的主考官,到现在依然是一个悬案,到底皇帝会派谁来担任主考。

    刘健称病不上朝,李东阳在家为儿子治丧,屡次提出乞老归田,但弘治皇帝并没有增加内阁大学士的打算,如今内阁事务由谢迁一肩挑。

    照理说与谢迁、李东阳等同为朱佑樘为太子时担任东宫讲官的吴宽,入阁水到渠成,但由于上次鬻题案与他有一定干系,不知如何竟然失去弘治皇帝的信任,而王鏊、李杰、焦芳等人,在皇帝看来尚不足以挑起大梁。

    一旦准允刘健和李东阳乞老归田,想再找个称心如意之人入阁很困难,所以弘治皇帝现在宁愿把三个人的差事变成谢迁一个人来做,也没在朝堂上提出增补内阁大学士的提议。

    “阁老即将主持会试?那……朝廷大事谁来主持?”沈溪诧异地问道。

    谢迁笑道:“你年岁不大,担心的事不少……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后,刘公的病差不多痊愈了,再加上今日气温转暖,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应该就可上朝,至于李大学士那边……丧事办完,他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这个最没本事的,当然是去主持会试,算是人尽其用!”

    沈溪心想,您老可真会自谦,现在谁不知道你谢迁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很多人都说你是下一任首辅大学士的不二之选?

    明摆着的事情,刘健年近七旬,李东阳也要比谢迁年纪大,只要二人致仕,那无论后面增补入阁的人是谁,谢迁都是首辅。

    沈溪道:“阁老的意思,不是想让学生也参与这次礼部会试吧?”

    谢迁思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老夫确有此意。你主持考核的顺天府乡试,陛下非常满意,而且这也是近年来少有的一次未被外人非议的乡试,看来你和靳贵尽了不少心思。”

    这倒是大实话。

    沈溪为了这届乡试,可说是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顺天府和张氏外戚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因此而报复他。

    “可学生毕竟才疏学浅,而且……上届会试时,学生尚且只是考生。”沈溪要申明一个立场,就是我年轻资历浅,不足以担任重任。

    “又不是让你当主考,当个房官总可以吧?若陛下真让老夫主持礼部会试,在出题和阅卷之上倒是可以……”

    谢迁差点儿说溜嘴,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他分明是想说,如果皇帝让他主持礼部会试,要是沈溪担任房官的话,他就可以偷懒,把出题和最后选拔的重任都交给沈溪,反正沈溪有过主持顺天府乡试的经验,而且在此之前沈溪帮他拟了不少票拟,用一次是用,多用几次又用不坏。

    这态度,简直让沈溪无语。

    感情你把孙女送给我,是让我给你做免费的苦力啊?什么事情都找我,你干脆内阁大学士也别做了,让我干怎么样?

    “陛下如今尚且未做出决定,此事估摸正月底就会有着落,若老夫为主考,必定点你的名字。以你如今的官职和身份,在各房官中算得上是佼佼者,甚至让你做主考官也未尝不可!”谢迁轻叹。

    沈溪却不领情,道:“若谢阁老想让天下士子不服,大可一试,只怕到头来,这届会试鬻题之声,会比上届更为强烈。这恐怕不是阁老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

    ps:第一更!

    今天天子会三更,这是第一更!请大家订阅和月票支持哦!(未完待续。)

第七八三章 是刘瑾,还是张苑

    沈溪没有贸然答应谢迁参与这次礼部会试。

    因为才三年光景,他就从学子变成考官,再加上他是从上届会试鬻题案中摘出来的,别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来造谣、中伤和诋毁他。

    读书人有多聪明,他们对别人就会有多狠毒。

    假道学真小人,永远比真正的君子多。

    这段时间难得安静,沈溪想把这简简单单的日子维持下去,何必非要去趟浑水主持什么礼部会试?

    就算选拔出来谁,那些人也不会感念他的恩德,还不如好好钻研一下如何打好跟熊孩子朱厚照的关系,这才是正经。

    年后沈溪正享受自己难得的休假时光,他的府上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搅,要说最不和谐的声音,还是来自于周氏。

    周氏以看孙子为名,白天几乎都赖在沈溪府上,而且一直怂恿沈溪,让她和沈明钧搬过来住,凑成一个大家族,美其名曰把沈家发扬光大,但实际上是满足她当沈家大家长的一己私欲。

    沈溪对此的意见只有一个,过来走走可以,但最好还是各过各的日子。

    周氏距离更年期还有点儿遥远,不过随着她身边少了惠娘这个贴心人,脾气愈发暴躁,没事就在那儿数落,也不是针对谁,先说丈夫,再说大儿子,再说小儿子和小女儿,再说老太太李氏,再数落两个儿媳妇,就连尹文也成为她口诛笔伐的目标,最后连死去的惠娘也没逃得过。

    沈溪最初觉得,沈明钧夫妇离开老太太的阴影到京城过日子或许是好事,但现在看来,根本是个错误,还不如把他们送回汀州府,至少耳根子能落得个清静。

    “相公,娘说膏药铺子的生意,以后她一个人负责,不用我们插手。”

    “喂,娘总骂我,你怎么不替我说话?”

    “嗯嗯……”

    沈溪身边三个女人都很委屈。

    谢韵儿难得找到精神寄托,在相夫教子的同时可以涉足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现在却被周氏给剥夺了;林黛最怕的就是周氏骂她,现在周氏完全把她当成是捡来的,骂她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尹文则从来没见过泼妇长什么样子,她很不明白为什么那凶女人总跟她过不去。

    “娘喜欢打理生意,由得她去。”

    沈溪对谢韵儿道,“娘有事情做,至少不会天天过来烦我们。老人家越到老,性子越像小孩,同时越在意身边人,我们对她多一些关心就是。”

    其实周氏根本就算不上老,她这会儿再生儿育女都可以,但她似乎对为沈家继续开枝散叶失去了兴致,反倒更希望谢韵儿和林黛能继承她的衣钵,多多位沈溪生儿育女。

    主要是她觉得生了一个没用的小儿子,对她自信心打击很大……过了年,沈运便六岁了,沈溪在他这年岁时已经琢磨开蒙读书,可沈运完全是个小受气包,别说读书了,没事就哭鼻子,教他一个字半个月都学不会,怎么看都不是个读书种子。

    倒是沈亦儿张狂得不得了,每次到沈溪家里,总会拿着书在那儿研究,虽然其中大半字都忍不了,但却摇头晃脑,好像将来真要当个女状元。

    ……

    ……

    转眼到了正月十九,沈溪年后第一次入宫给朱厚照上课。

    自大年初一开始便风和日丽,积雪消融,京城的天气暖和了许多,但由于早晚温差大,夜里气温跌破冰点,京城尚看不到万物复苏的春天景致。

    因为是独自进讲,沈溪进宫不需要人作陪,可以一个人在路上看风景。

    要说这皇宫的景致,确实要比外面的街巷好太多。京城虽然是这天下最繁华之地,但就算是几条主要大街上,破旧的房子依然不少,沿街的树木大多凋零,再加上随处可见的牲畜粪便,大煞风景。

    尤其是在这种冬春相交的时节,宫墙里面诸如青松、龙柏、黄杨等绿树不少,再加上红墙绿瓦,各种雕塑美轮美奂,让人流连忘返。唯一可惜的是四周一片静谧,沈溪行走其间,感觉好像闯进了凝滞风景的画卷。

    年后第一堂课,沈溪没打算教授什么高深的学问,先检查一下年前所学内容,随便讲讲历史故事即可。

    朱厚照裹着厚重的冬装,见到沈溪咧嘴一笑,看得出来他还是挺热情的。

    “沈先生,过年好啊。”朱厚照笑道,“听说外面的孩童过年都会有压岁钱,你能不能给点儿?”

    沈溪眯着眼打量熊孩子一眼。

    十二岁的朱厚照,跟九岁初见时除了个子长高了一些,脸也圆了一些,别的似乎什么都没变化,还是喜欢耍小聪明。

    “太子久居宫中,要压岁钱何用?”沈溪问道。

    “钱啊,能买好东西,当然有用。”朱厚照想了想,刚想说欠款的事情,才发觉这时候说这话似乎不太合适。

    沈溪正准备开讲,从殿后走出一名低头的太监,却并非是之前一直作为朱厚照侍从的刘瑾,而是沈溪认识的另一个人,如今名为张苑的沈明有。

    “张公公,你进去拿一些点心出来,我有些饿了,再赏赐给几位先生用过。”朱厚照显得很体贴,居然让沈明有去拿点心。

    东宫的侍从官,只要身为翰林,名义上都是朱厚照的“先生”。

    礼待先生本是应该的,但朱厚照不给这些“先生”找麻烦就不错了,他赏赐点心尚是头一遭。

    等沈明有退下去准备点心,沈溪问道:“为何不见刘公公?”

    对于东宫太子的贴身侍从太监换人,沈溪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因为刘瑾可是未来正德年间的风云人物,而正德初年的政治风浪,也主要是因刘瑾的擅权而起。

    就连马文升、刘大夏、刘健、谢迁等老臣,也都栽在这老阉人手上,甚至许多自诩清明的儒臣也都加入“阉党”之列,在刘瑾伏诛后被罢官免职,终生与朝堂无缘。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父皇把他调去做别的事情了吧。”

    朱厚照挠了挠头,道,“那刘瑾,没事就会给我找麻烦,现在不在身边更好,我觉得张公公挺会做事的,比刘公公好多了……”

    提到沈明有,朱厚照有一点高兴,虽然他跟沈明有认识没几天,可很显然沈明有已经通过一些手段把小太子给拉拢了。

    沈溪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谁能讨得太子的欢心,将来谁就能在这熊孩子贪图逸乐时有足够的权威,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谁能成为正德初年的第一位司礼监太监?历史上是刘瑾,如今刘瑾失势,这个人不会就变成沈明有了吧?

    从亲疏的关系来说,沈明有跟沈溪作为本家伯侄,沈溪的确不用太担心,更何况沈明有曾经偷偷透露过皇帝的心思给他,让他知道皇帝的想法。

    浅显了去看,沈明有得势,对沈溪来说有利,但若是把时间放长远一些考虑,再从大局出发,沈明有得势,对沈溪来说或许是一场灾难。

    沈明有得势,他不会帮沈溪什么,因为沈明有这个人自私自利,他之前泄露皇帝的心意,并不是为了帮沈溪,而是想达到他结交外臣的目的,跟沈溪攀关系,方便他儿子能得到沈溪的庇护。

    而沈明有是在成年,尤其是生儿育女后才净身为太监的,前后不过几年时间,这样的人愤世嫉俗,心理扭曲,很容易把这股恨转嫁到沈家人甚至是天下人身上。

    沈明有比刘瑾更圆滑世故,在沈溪看来,沈明有或许比刘瑾更危险。

    退一步来说,就算沈明有没做出什么恶事,光是他身为沈家人的身份,就让沈溪很为难。最怕的是沈明有未来跟刘瑾一样倒台,最后别人会把沈溪归为阉党一类,那沈溪可真就呜呼哀哉了。

    这并不是沈溪杞人忧天,历史上身为前七子之一,也是弘治十五年的殿试状元康海,就是因为与刘瑾是关中的同乡,而且为了救李梦阳曾去找刘瑾吃酒饮宴,就被定为阉党,终生不被允许踏入官场。

    很快,点心拿了出来,朱厚照笑道:“沈先生尝尝吧,都是好东西,平日里我可爱吃了。”

    沈溪笑了笑,拿起一块点心吃了,沈明有连头都没抬,拿着盘子继续送去给别的先生品尝。

    点心甜得腻人,沈溪心想,难怪这小子脸越来越圆,感情是吃甜食导致的。

    “先生,开讲吧。今天讲什么?”朱厚照兴冲冲问道。

    年底休息,朱厚照闷得无聊,让他学习时就会想偷懒,让他长时间偷懒反而觉得无趣,他又没什么同龄玩伴,跟沈溪年岁相仿,沈溪又懂得一些好玩的东西,知识渊博,上别人的课他没多少兴趣,但上沈溪的课他却兴致盎然。

    沈溪道:“今日复习。”

    说着,沈溪看了眼立在太子侧后方的沈明有。

    跟刘瑾的张狂有些不同,沈明有为人处世更低调一些,也是沈明有知道他在东宫中没什么地位,更懂得察言观色的重要性。

    “复习有什么意思……先生,不如你给我多讲一点儿历史上的故事吧?”朱厚照瞪大眼睛请求道。

    沈溪跟别的东宫讲官有一点不同,就是沈溪在课堂上用俚语非常多,倒也不是什么粗俗的语言,只是平常对话能让人听懂,而非之乎者也那些。

    朱厚照最感兴趣的,是沈溪把历史上的人物串联成故事,听起来不会觉得单调乏味。

    “太子想要听什么故事?”沈溪问道。

    “最好是唐朝的,要不你讲讲李绩的故事好不好?我依稀记得,此人原名徐世勣,好像在瓦岗辅佐程咬金,后来投唐后东征西讨,被唐高祖李渊赐姓李,他率部破******、高句丽,功勋卓著……”

    朱厚照最喜欢的还是打打杀杀的内容,尤其是对外战争,这熊孩子听一次都不觉得过瘾。

    沈溪道:“太子读史,当以史为鉴,盛唐之衰,以安史之乱为转折,中唐之后阉党擅自废立有关。”

    朱厚照疑惑了一下,才莫名其妙发出一声:“啊!?”

    **********

    ps:第二更到!

    天子求订阅、打赏和月票鼓励哦!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七八四章 阉党之祸

    朱厚照对于历史的学习,主要来自于廿一史。

    廿一史中说什么,朱厚照听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有沈溪把历史事件串联起来说的时候,他才能大概记住一些关键的人物和事件。

    至于唐朝的事,朱厚照记得最多的还是初唐之时的平定天下,与突厥和高丽人交战,又或者是玄武门之变、女皇临朝等等,让他去研究一下唐朝是怎么灭亡的,那就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眼下的沈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唐朝和大明的通病,就是阉党的问题,就让朱厚照不明所以。

    “先生,什么是阉党擅自废立?阉党我明白,就是太监,太监废立什么?”朱厚照好奇地问道。

    等朱厚照话问出口,旁边的沈明有还有一众侍从太监脸色都不太好看,阉党废立对他们而言一向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这涉及到皇家的信任,他们更希望太子压根儿就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么回事。

    若是换作刘瑾在,他肯定要开口阻止沈溪继续说下去,但沈明有没这资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沈溪道:“阉党擅自废立的,当然是皇帝。”

    “啊?先……先生,你……你没开玩笑吧,阉党……就是那些没卵子的太监,他们……他们有什么能力自行废立皇帝?不是说皇帝死了,便是太子继位吗?”

    朱厚照听了后,心里有点异样……怎么那些看起来卑躬屈膝的太监,居然也能决定我当不当得了皇帝?

    沈溪正色道:“阉党擅权自古有之,秦赵高偷梁换柱,指鹿为马,东汉党锢之祸,北魏权阉弑帝害王、废后戮相,中唐后宦官当政,以至北宋之时,有宦官童贯执掌兵权二十载,终致靖康之变。宦官当权之时,可擅自废立君王……”

    朱厚照小脸煞白,看着沈明有等人的目光也没那么和善了,紧张地说道:“这么厉害?他们……谁给他们的权力?”

    沈溪道:“这就要分情况了,但权力多半还是来自于帝王。以党锢之祸为例,东汉之后,有诸多少主登基,主少国疑,太后临朝,外戚当政。待少主成年之后,便以宦官打击外戚,以致宦官实权在握。皇帝临终,则又会出现主少国疑的状况,周而复始。”

    “主少国疑?”

    朱厚照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沈溪大致解释了一下,道:“皇帝年幼,觊觎皇位之人甚众,君臣之间有所嫌隙,大臣不能一心忠于君主,外夷虎视眈眈。谓之主少国疑。”

    “那意思是我没资格当皇帝咯?”朱厚照呢喃道。

    沈溪继续解释:“宦官无后,少主长居宫中没有可以信赖的人,若要夺回权柄,必须要以宦官为凭靠,待少主执政,则会投桃报李对宦官加以重用。此为皇权争夺之祸。”

    “哦。”

    朱厚照听了之后点点头道,“那都是前朝旧事,我大明的皇帝都很英明神武,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先生,我说得对吧?”

    对于这种话,沈溪只能用“呵呵”来形容。

    别的皇帝有资格这么说,唯独你朱厚照……最没资格!

    因为历史上正是在你的成全下,造就了刘瑾等八虎的阉党之祸,就算没你,你的那些祖宗们也没做点儿好事,王振、汪直都是宦官当政的代表,英宗皇帝还因此而造成土木堡之变,险些连大明朝的江山都给葬送了。

    沈溪一脸平静地说道:“现在,该跟太子说说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沈溪要讲的是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是后世对于这次事件的一个总结,在大明,这种事基本属于不能说的秘辛,毕竟涉及到国耻的问题。

    可沈溪作为主讲廿一史的讲官,如今弘治皇帝准许他讲一些国朝的历史,他可以提及一些非法定不能说的事件。

    建文帝之事,他依然不能说,但土木堡之变是既定的事实,后世皇帝也没说要把这件事隐瞒到底,所以就算旁人觉得沈溪说这件事不妥,也无权阻止沈溪把事件说出来。甚至在场的靳贵等正直之东宫侍从官,他们觉得沈溪把此事说出有其必要,只有让太子居安思危,方为东宫讲官之职责。

    等沈溪说完,朱厚照惊愕得站了起来,道:“你是说,在几十年前,我大明朝差点儿被那个叫瓦剌的部族……给灭了?连皇帝也被人给俘虏了?”

    这话问得太过直接,沈溪不好回答,但事实的确如此,他之前说的还是比较婉转的。

    “嗯。”沈溪点了点头。

    “你骗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说皇帝都被俘虏了,那这大明天下岂不是连皇帝都没有了?”朱厚照怒气冲冲地说道。

    关于明英宗和明代宗之间的这段典故,并不像建文帝事件那么隐秘,虽然夺门之变后明代宗帝位被废,但在英宗死后,他儿子就拨乱反正给他的叔叔上谥号为恭仁康定景皇帝,是为明景帝,承认了明代宗的皇位。

    但一直到南明后,才给明景帝上庙号为“代宗”。

    也就是说,到弘治年间,朝廷也基本承认明代宗皇帝的身份,跟建文帝的情况大相径庭,这件事可以拿来说一说。

    “天子落难,本该传位于太子,但太子年少尚在襁褓,为避免主少国疑,罪臣于谦等人与孙太后进言,迎郕王继位……”

    当沈溪在说这些事情时,朱厚照瞪大眼睛听着,中允官则不断把沈溪所说的话记录下来,旁边的侍从和太监也都听得目瞪口呆,因为沈溪说的这些,很多都不为人知,属于是本朝之不传之秘。

    等沈溪说完,轻叹道:“若非天子轻信宦官,何至酿此之祸?”

    朱厚照听完之后,六神无主地坐了下来,半天没回过神来。

    若说沈溪以前说的那些故事都太遥远,这次说的事情离他却并不远,明英宗可是他的曾祖,也就是他老爹的祖父,而他的祖父成化帝,甚至还因此被幽禁多年。

    “沈先生,我有些不舒服……先去更衣。”

    朱厚照彻底被吓着了,以前用这招绝对是为了尿遁,而这次不过是想借机出去冷静一下。

    沈溪一抬手,意思是“你请自便”。

    朱厚照失魂落魄离开,人一走,撷芳殿后庑内便吵成了一锅粥。

    “沈谕德,你对太子说这些,是否合适?”靳贵走到沈溪身边,面带忧色。

    沈溪点了点头:“或许有所不妥,但为了让太子防微杜渐,很多话还是要及早说为好。毕竟太子偶尔也贪图逸乐,恐为奸佞所趁。”

    这话,深得靳贵的赞同。以前朱厚照有多信任刘瑾等人,他可是看在眼里,本来太子应该跟东宫讲官最亲密,可现在看来,太子最信任的反倒是那些阉人,难保将来不会出现祸国殃民的阉党。

    朱厚照去了没多时便回来,沈溪继续讲课,不过接下来的内容熊孩子便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本来沈溪还想让朱厚照复习之前所学内容,抽查验收一下教学成果,现在看起来,不便破坏熊孩子的思考。

    朱厚照很少有对历史事件深思熟虑的时候,这件事对其心理有多大震撼,就能让其性格产生多大转变。

    沈溪心想:“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可别怪我。”

    下午很早就结束一天的课程,朱厚照直接便往内殿去了,倒是沈明有主动过来帮沈溪整理讲案。

    “沈大人提及那些话,是想让太子远离身边的近侍?”

    沈明有话说出来时,脸上带着几分埋怨,好像在说,我现在可是阉人,难道你也像防备阉党一样防备我?

    沈溪道:“张公公别误会,我并无此意。”

    “沈大人真是好心机,借古喻今,可是要把太子恐吓出病来?”

    沈明有显得愤愤不平。

    若是别人,他可不敢过来质问,但眼前这个人,虽然身在高位,但却是他曾经看不起的小侄子,他觉得被沈溪摆了一道。

    沈溪笑了笑,道:“借古喻今说不上,只是想让太子以史为鉴,引以为戒吧!”

    有时候解释没用,沈溪的确有让朱厚照远离身边阉人的意图。

    现在沈溪搞不清楚,将来朱厚照所信任之人,到底是刘瑾还是眼前的张苑,或者是高凤那些人。

    历史上只要能迎合朱厚照之人,在朱厚照登基之后,基本都会受到重用。

    沈明有气呼呼离开了,沈溪却觉得自己这二伯有些过于敏感。

    你还没怎样呢,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联想,或者你来到东宫做近侍太监,就是准备将来做祸国殃民的阉党?

    但沈溪现在却有些麻烦,因为他知道,沈明有是皇后信任之人,皇后觉得“张苑”姓张,跟她是本家,别人或许会对她有所隐瞒,唯独这个张苑一心向主。

    张皇后先让张苑跟在弘治皇帝身边,现在又让张苑来照顾太子,若张苑觉得沈溪这些话不妥,扭头就会把事情告知张皇后,张皇后可不管这是不是沈溪的教学内容,她只要觉得沈溪出言恐吓儿子,就会加以报复。

    张皇后多少也算是蛇蝎女子的代表,她能固宠,并非她多么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主要是她有手段能笼络皇帝的心。

    中国历史上那么多皇帝,与皇后恩爱与百姓夫妻无异,甚至连妃嫔都没有的仅只有朱祐樘,张皇后的能力可见一斑。

    **********

    ps:第三更到!

    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支持啦!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七八五章 谢沈两家的婚事

    沈溪给朱厚照讲完土木堡之变后两天,谢迁把沈溪叫到家里,先不说别的,劈头盖脸把沈溪喝斥了一通。

    “……你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可知晓自己担当的是何等重任?跟太子讲廿一史好好的,为什么要牵扯进我大明旧事?”

    谢迁气得不行,他从詹事府的奏报中得知沈溪授课时给太子讲土木堡之变,这件事已经上报弘治皇帝。从宫内反馈的消息,弘治皇室似乎有要给沈溪治罪的意思。

    沈溪摊摊手,问道:“敢问阁老一句,为太子讲廿一史,意义何在?”

    学习历史,不外乎就是要做到以史为鉴,古为今用。

    从学史的角度来讲,沈溪把一些坏的和恶的事情告诉太子,让太子引以为鉴,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可偏偏许多人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的想法中,本朝一些丑陋之事一定要藏好,最好连修史书的人都不知晓,久而久之自然就会把这段不光彩的历史给遗忘掉。

    以史为鉴,通常都不会涉及本朝。

    但任何一个国家、朝代都会有污点,沈溪现在只是提出了一个大明上百年历史中一个小小的污点,有些人就受不了了,对敢于说真话的沈溪喊打喊杀,由此可见其面目之虚伪。

    谢迁指着沈溪说道:“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聪明的时候比猴子还机灵,愚钝的时候就好像榆木疙瘩。算了,就算陛下要追究,最多也只是训斥两句,你可记得,以后不该说的话,别去涉及!否则连老夫也帮不了你!”

    沈溪想了想,道:“多谢阁老相助之恩。”

    “我何时说要帮你?”谢迁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小子别自以为是,老夫可从无帮你之意。”

    谢迁怎么都不承认,但实际上为了沈溪,他还真动用了不少关系,比如找吏部右侍郎王鏊在天子面前帮沈溪说情。本来王鏊对沈溪颇有意见,此事詹事府上下皆知,主因是沈溪在教学内容和方向上不得王鏊欢心。如今谢迁找一个公认对沈溪有意见的人帮忙,可以说用心良苦。

    谢迁道:“你说的历朝历代那些宦官之祸,倒有几分道理,但说话最重要的是适可而止。说到本朝,就要彰显我大明国运昌隆,陛下可不希望太子过早知道一些事……”

    “那迟早还是要知晓。”沈溪提醒。

    谢迁苦笑着摇头:“那你小子到底如何想的?”

    沈溪道:“既然太子迟早要知晓,学生认为,倒不若让太子早些明白事理,才好预作防备。旁人不敢说的,学生来说,罪责由学生一人来承担。如此,不是让其他东宫讲官更轻省一些?”

    谢迁用“你疯了”的目光望着沈溪,不过他稍微一思量,却发觉沈溪说出这番话不简单。

    沈溪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史实,但变相也证明他有担当,弘治皇帝不是说不想让东宫讲官讲这些,只是觉得太子年纪还小,本着溺爱的心理,想让儿子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成长,晚几岁再接触大明的丑恶之事。

    偏偏此时,沈溪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对太子产生一定的心理压力,让弘治皇帝恼羞成怒,决意降罪。

    但弘治皇帝毕竟是开明的君主,等他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就会觉得,其实沈溪不是出自恶意,而是有担当要教育好自己的儿子,若因此而怪责显然不对。

    那略加惩治后,弘治皇帝反倒会对沈溪多几分信任。

    谢迁刚开始尚未理清楚头绪,不明白沈溪为什么聪明一时糊涂一时,但等他醒悟过来后,却觉得自己被沈溪利用了。沈溪虽然没有主动请他帮忙,却利用他未来孙女婿的身份,让自己关心则乱。

    “你行啊。”

    谢迁冷冷地笑了笑,道,“看来挨训、罚奉,你是看不上眼,是吧?可别到时候,连送到我府上的聘礼都少了。这眼看开春了,老夫想,趁着春闱结束,你派人上府来提亲,再晚的话,老夫就要再好好考虑了……”

    沈溪一时没明白过来,这话题也未免转得太快了吧!

    刚才还在训斥他,怎么一转头又提到提亲的事情上?难道你老人家就这么急着把孙女嫁出去?如今君儿不过十四岁,就算情窦初开,也不必急着嫁人啊。

    “阁老,是否太过急切了些?”沈溪试探着问道。

    “看来你小子没有迎娶我孙女的诚意……我警告你啊,若是正月底见不到聘书,老夫就要改主意了!”

    谢迁此时,已经带着威胁的口吻。

    沈溪没辙,本来还说半年,结果提前到春天,这才一句话的工夫,又提前到了月底。

    或许是谢迁觉得二人眼下这种相处方式太过别扭,堂堂内阁大学士时不时把一个后辈小子叫到家里,非亲非故,久而久之别人就怀疑……你谢老儿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要找沈溪到家里商议吧?

    等沈溪成了孙女婿,无论是把沈溪叫到家中,亦或者是找沈溪做事,都名正言顺。

    我是你的长辈,找你做点事那是看得起你!

    ……

    ……

    沈溪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跟谢韵儿商量迎娶谢恒奴之事。

    沈溪的想法,先跟谢恒奴订婚,等过个一两年,再把谢恒奴迎进门。就算不马上成婚,谢迁跟他之间也算是姻亲。

    “相公是说,阁老愿意把长孙女嫁进沈家门来?”谢韵儿听到这消息惊讶无比。

    谢氏家族是余姚的豪门望族,谢迁如今又身为内阁大学士,德高望重,权倾朝野。而谢恒奴并非庶女,正经的余姚谢氏嫡出长孙女,谢迁怎会同意把宝贝孙女嫁给沈溪当妾侍?

    沈溪叹道:“这件事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其实为夫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谢家小姐……就是那谢君儿。”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道:“相公连人家小姐的闺名都已知晓,又是阁老亲口许的婚,若是不娶实在说不过去。就是……让谢小姐以妾侍的身份入沈家,是否……太过亏待了些?”

    沈溪一时间沉默无语。

    这件事,本来就带着几分匪夷所思。谢迁可是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哪里有把孙女嫁给别人做妾的道理,这件事到现在沈溪都没想明白,所以无言以对。

    谢韵儿见沈溪缄默,螓首微颔:“相公初入官场,朝中无人不好做官,不妨妾身让出这……”

    “韵儿,有些话我们夫妻之间不必隐瞒。”

    沈溪明白谢韵儿的意思,当即一脸正色地打断爱妻的话,“你若同意,我便与你去跟爹娘商议,择期纳采。”

    “那谢小姐……”

    “她进门后,仍然为妾侍。”沈溪道,“但我会一视同仁,不分伯仲。一家之事,仍旧需要你来担当……韵儿,辛苦你了。”

    谢韵儿的意思,若沈溪为前途着想,非要迎娶谢恒奴进门的话,她愿意把大妇的位子让出来。

    但沈溪却很坚决,我跟谢迁商量的,就是把他孙女娶进门当妾,你不需要作出牺牲,我能做的,就是一视同仁。

    “此事全凭相公做主。”谢韵儿脸色稍稍宽慰,“不过相公还是跟黛儿妹妹说说,就怕她会多想。”

    沈溪当然知道林黛的脾气。

    这件事放谢韵儿身上,谢韵儿会考虑大局,想到沈溪是真心实意喜欢谢恒奴,又对沈溪日后当官有帮助,跟谢府联姻对沈溪有百利而无一害,自然会同意。但放到林黛身上就行不通了,这丫头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以大局为重……只要我不喜欢,我就不同意,除非你能用权势压过我,逼着我承认。

    沈溪早就有所预料,在跟林黛挑明的时候,特别把尹文叫了过去,等于是同时把事情告诉林黛和尹文两个人。

    “嗯?”

    尹文听到沈溪要跟谢恒奴订亲,好奇地打量沈溪,因为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林黛那边则鼻子眼睛皱到了一块儿,道:“哼,你又有别的女人了!不行!我不同意!”

    因为林黛说话声音很大,把尹文吓到了。尹文怕林黛阻止她跟沈溪的亲事,直接揽着沈溪的腰,把头靠在沈溪怀里,用惊惧的目光望着林黛。

    沈溪道:“小点声,别把小文吓着了。”

    “她也老大不小了,我说句话,能吓着她吗?哼,你心里只有小文,还有那个……谢家小姐,我再也不理你了!”

    林黛说完话,转身进入里面的房间,“砰”地一声把房门给关上。

    沈溪早就料到会是这结果,只能带尹文出去,然后亲自去老宅那边跟沈明钧夫妇商量。

    沈明钧对于沈溪纳妾的事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这么有女人缘,家里已经娶了两个,还有尹文和陆曦儿两个作预备,外面又将要娶一个。

    周氏则好奇地问道:“憨娃儿,那谢小姐……跟韵儿是啥关系?”

    “娘,没关系,我跟你商量的这个谢小姐,是谢阁老的孙女,年方十四。”沈溪解释道。

    “十四岁的小女娃啊。”

    周氏对谢恒奴的年岁不太满意,在她想来,若是为开枝散叶考虑,沈溪怎么也应该娶个十七八岁的回来,甚至十七八岁她都不满意,因为林黛过了年就十八了,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这个谢阁老,是谁啊?”

    沈溪发现周氏对于朝廷之事几乎没什么概念,以前跟她说过谢迁的事,可她转头就忘了,但她对邻居家母鸡一天下几个蛋却记得清清楚楚。

    沈溪道:“谢阁老,是内阁大学士,当朝宰辅,与孩儿多有走动,他是看得起我才决定把孙女嫁过来。”

    “内阁大学士?多大的官?”

    周氏继续发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沈溪道:“谢阁老如今为少傅、太子太保,官从一品。”

    ************

    ps:今天继续三章,天子求订阅、推荐票、打赏和月票鼓励,谢谢啦!(未完待续。)

第七八六章 订婚

    当周氏得知谢迁官居从一品,惊讶得合不拢嘴……她对朝廷官员的品阶了解虽然有限,但也知道一品就是最大的官,至于从一品,虽然不是绝顶的,那也非常高了。

    “那这位谢阁老,怎么就愿意把孙女嫁进门来呢?有隐疾,要么就是……以前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周氏开始犯嘀咕。

    沈溪心想,老娘也是快魔障了,生活中没有像惠娘那样跟她对等交流的存在,让周氏的嘴皮子都快生锈了。

    沈溪道:“娘,谢家小姐清清白白,而且跟孩儿之前就认识,是个兰心蕙质的丫头。”

    周氏嘀咕:“这可说不准,堂堂的从一品阁老,把孙女嫁给你当妾,要是没一点问题,怎么可能?憨娃儿,把人娶回来之前可要好好想想,别娶回来之后才后悔啊。”

    对此,沈溪非常无语。

    但最后,周氏还是作出了首肯:“既是阁老家的孙女,该娶还是娶吧,以后你就称呼那谢阁老为爷爷,那咱憨娃儿以后在朝廷也有人帮衬……相公,你说好不好?”

    沈明钧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一家之主,如梦初醒地点头:“好,好,娘子说了算。”

    于是乎,迎娶谢恒奴的沟通就此完成,除了林黛那边有一点小意见,别的环节倒也没什么波折。

    找了媒婆前往谢府纳采,一切顺利,才见一次面就把婚事给定了下来。沈溪将婚书送过去,虽然没急着成婚,不过谢恒奴已经是待嫁的新娘子了……在这时代,婚书具有绝对的法律效力,不是说随便就能反悔的,就连谢迁也不敢拿谢家的名誉开玩笑。

    订完婚书后,谢迁特地叫人准备了宴席,款待准孙女婿沈溪。

    说是宴席,其实也就两个小菜,摆了酒水,与宴的除了谢迁就是沈溪,属于“爷孙”二人坐下来对饮。

    “结了亲就好,这样以后你进出家门方便多了,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谢迁喝了两杯黄汤下肚,话多了起来。

    沈溪心想,那就是之前说闲话的人不少?

    说闲话的,多是那些觊觎谢迁在朝堂地位和名望之人,以前谢迁身在高位但能力相对一般,这两年谢迁隐隐有替代刘健和李东阳的架势,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这段时间,谢迁更是独自挑起内阁大梁。

    不招人妒是庸才,别人对谢迁妒忌,就会有一些揣测,其中不乏关于沈溪到谢府目的的揣度。

    沈溪道:“阁老,婚期定在秋末或者明年,您看如何?”

    “婚期不急,你小子家里娇妻美妾少了吗?”谢迁瞪了沈溪一眼,道,“让老夫再享一段时间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沈溪有点想骂人,之前还急着把孙女送给我,现在倒好,把婚事给订了,你反倒不急着嫁孙女。分明是想用孙女套牢我,而不是真的想让你孙女幸福。

    “阁老,可否让学生见见谢小姐?”沈溪问道。

    “见什么?成婚之前,你们还是别见面为好,连点规矩都不懂,真不知你这状元是怎么考出来的!你先吃着,老夫出去有事!”

    谢迁老怀安慰,多喝了两杯,站起来时身体有些摇晃,沈溪想过去搀扶,谢迁还不让。沈溪无奈摇头,什么有事,分明是喝多了要出恭。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谢迁这样的老顽固。

    正想着心事,突然见到一个小脑袋从堂门后探出来,正是许久没见过的谢恒奴。

    “君儿?”

    沈溪笑着招了招手。

    谢恒奴笑着走了过来,跪坐在地席上,靠在沈溪旁边。刚才见到沈溪时无比欣喜,这会儿已经害羞地低下头。

    “七哥,君儿给您倒酒。”谢恒奴伸出柔荑,乖巧地为沈溪倒酒,双手捧着酒杯,送到沈溪面前。

    沈溪笑道:“君儿辛苦了,你要不要来一点?”

    谢恒奴摇了摇头,道:“女孩子不能喝酒的。”

    沈溪笑了笑,把佳人敬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谢恒奴正要斟下一杯,却被沈溪按着她的纤手,谢恒奴的小脸“唰”地红了,被心上人拿住手,心里害羞,又喜欢,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我们的婚事定下来了,你愿意嫁给我吗?”沈溪笑着问道。

    “嗯。”

    谢恒奴羞喜地点点头。

    “那过些时间,我就派人来正式迎娶你。”沈溪道。

    谢恒奴微微抬头,含情脉脉望着沈溪道:“七哥,一定要快一些啊,君儿就等着做您的小娘子……”

    真是个情窦初开天真无邪的小妮子!

    沈溪越看越觉得喜欢,谢恒奴跟尹文的性格有些像,都是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中,心中最美好的东西就是跟沈溪之间的感情。

    但谢恒奴比之尹文要更活泼开朗,尹文是个内向、不善于表达的丫头。

    这跟她们的生活环境有关。

    “咳咳。”

    身后传来很不搭调的老迈声音。

    谢恒奴侧头一看,见到谢迁那张老脸,赶紧抽回手站起身,踩着细步,敛着裙子匆忙往内堂的方向跑去。

    沈溪本以为谢迁坐下来又会数落他一顿,顺带连谢恒奴一起骂,可谢迁坐下来后,对刚才所见竟然只字未提。

    从这点上看,谢迁也不是个老古董,至少带着一些时代的开明,知道自己老迈不堪,不该去打搅年轻人的世界。

    ……

    ……

    进入弘治十五年正月下旬,随着气温升高,大地开始有了一丝绿意,早春到来,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

    鞑靼人内斗不止,无暇南侵,北关各处风平浪静,百姓难得过了一个安稳年,生活逐渐安定。

    京城周边生意人逐渐多了起来,再加上今年时值会试年,从年底开始,京城各客栈便人满为患,学习的氛围相当浓厚,各种文会、笔会层出不穷。

    学子们还会邀请一些名人前往参加,给一些润笔,其中以翰林出身的官员最为吃香,就算只是个庶吉士,到了这些文会上,也能白吃白喝,顺带拿一二两银子回去。

    作为弘治十四年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沈溪收到的文会邀请函不计其数,其中以顺天府和江南各地的学子邀请居多。

    可沈溪一律避而不见,倒不是说他故意摆架子,而是不想过多张扬。

    沈溪正月第一堂课,给太子讲土木堡之变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在有王鏊、梁储等人为他求情的情况下,弘治皇帝并未深究,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只是通过吴宽转达对东宫讲官的几点要求,其中有一条是不涉国朝史政。

    这条要求主要便是针对沈溪,因为沈溪所教的是廿一史,别人讲经、子、集的就算偶尔会提到大明的人物,也都是名儒名臣。

    至于不涉国朝史政,也是有选择性的。

    总的来说,就是大明朝做得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而那些抹黑的地方你就当不知道,至于皇家的缺失更是连提都不要提。

    弘治十五年礼部会试的主考官,朝廷迟迟没有公布。不过,当前呼声最高的是吴宽和王鏊,至于梁储、李杰、焦芳等人也都有可能,但就算是吴宽和王鏊,也缺少当初程敏政那种在学术领域的绝对权威。

    甚至有传闻,说沈溪会成为本届会试的主考官,至于理由不是沈溪的学问有多高,而是参考弘治皇帝让沈溪主考顺天府乡试后大肆褒奖,认为弘治皇帝是趁着太子年幼,想重用提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官员,为太子将来成年后登基做准备。

    所以也有风声,说这届礼部会试年轻的举子会更有机会中进士,中进士之后会更能得到重用。

    一切都是参考沈溪这三年中的快速崛起。

    在弘治十二年会试前,很多人都能猜到会试的主考官是程敏政,而在弘治十五年的会试前,主考官的身份却一直是个谜,朝廷和民间士子当中多有议论。

    沈溪明白,若非程敏政涉及鬻题案,有这三年时间,或许已经位列礼部尚书或者是内阁大学士,因为弘治皇帝对于程敏政的能力一向是信任有加。

    礼部会试将在二月初九正式开始,主考官的人选大约会在一月底二月初公布。

    跟主考乡试有所不同的是,礼部会试的主考官不需要被关在贡院中一个月不出来,因为礼部会试的主考官通常都是朝廷大员,身兼别的差事。

    如同上届会试担任主考官的李东阳,只是在出题到开考前的几天留在贡院中,剩下时间便自理,每天甚至可以上朝、回府,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正月里,刘健解除病假回朝,随后李东阳也办完儿子的丧事回到内阁,谢迁又从临时的首辅变成内阁第三号人物。

    跟谢迁预料的完全一样,弘治皇帝对于这次的礼部会试主考官人选,第一个确定的人就是他,对外公布的时间是在正月二十九。

    确定谢迁为主考官的第二天,皇帝又指定了另一位主考官的人选……翰林学士梁储。

    谢迁被任命为主考官,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在一些人的预料之外,反倒是梁储更接近学子的猜测。

    既然礼部会试的主考官是一个大学士加一个翰林学士的组合,那基本维持了弘治十二年己未科会试的传统,主要的出题、阅卷工作将会由梁储来完成,至于谢迁,则挂着主考官的名,行监督之责。(未完待续。)

第七八七章 不主考,但出题

    礼部会试主考官名单确定后,随即要公布的就是各房同考官。

    明朝会试的同考官,并未规定具体数目,但到弘治年间普遍是十六到二十房,每房一名同考官,谁录取出来,就是出自哪个房官,就比如成化十七年王华参加会试时,录取他的正好是他的好友“礼记”房的同考官谢迁。

    当然,最后依然要由两名主考官来做定夺。

    谢迁说会拉沈溪一把,沈溪很担心自己真被谢迁提领到会试中当同考官,以他现在的官职来说,当同考官有些“屈才”了。

    好在沈溪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谢迁或许是手下留情,未让沈溪牵扯进这次礼部会试中。

    对沈溪来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平稳当官,不要过多牵扯到无谓的事件中,他很希望就这么无惊无险地当他的东宫讲官,平平稳稳熬到朱厚照登基。

    可对一些人来说,却望穿秋水,只盼着沈溪能当会试的主考官或者同考官,就比如说沈溪的两个老朋友苏通和郑谦。

    “……唉,沈老弟若是能做考官,我和郑兄就放心多了,现如今要进贡院了,心里依然没底啊。”

    苏通请沈溪吃饭,郑谦作陪,叫了一大桌子酒菜,说是为参加会试践行,却没有一点儿即将入考场的紧迫感,一上来就先把自己的前途唱衰。

    沈溪心里颇不以为然。

    不是因为我没当考官你心里没底,完全是你跟郑谦到了京城后光顾着花天酒地,没心思复习功课,以至于到如今临时抱佛脚也觉得机会渺茫。

    为了客气,沈溪还是说了几句恭祝的话语。

    郑谦道:“沈大人不知可否尝试押几道题目,或许让我二人有所准备?”

    “押题?”

    沈溪摇摇头道,“还是不要的好,若是押中,或许会惹来无谓的麻烦,押不中的话,对二位参加会试又无甚帮助。”

    苏通摆手道:“沈老弟这是不信我和郑兄,我们一心求取功名,岂会害了沈老弟你?只管出两题……一题也可,总归让我们先做一篇文章,也好心里有个底。”

    做一篇文章心里就有底,那你们之前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好拂了面子,沈溪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两位觉得这题目如何?”

    郑谦和苏通对望一眼……这题目很熟啊,《论语》中的句子,从最初开始背程文,就有涉及这道题目的程文,被大小科举考试考过无数次的题。甚至在汀州府府试之时,高明城还拿“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作为题目。

    “沈老弟,这题目是否……”

    苏通显得很为难,他以为沈溪作为翰苑的名士出的题目会多么有水平,结果却是一个根本没什么营养,可以说一点水准都无的题目。

    沈溪笑着举起酒杯道:“若两位觉得此题目太过简单,只管当作言笑罢了。”

    这可是你们让我出的题目,我不出那是不给你们面子,现在我出了,你们自己觉得太过简单,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通和郑谦都有些失望,中午吃过酒宴,便告辞各自回去备考,但沈溪怎么看这两位都不是回去复习,而是睡大觉。

    这完全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节奏,你们说是要考进士问前程,可你们养尊处优惯了,平日喜欢糊弄了事,这样或许能过得了乡试,却过不了会试这道关卡。

    从酒肆出来,沈溪乘坐马车回家,因为他也喝了几杯酒,直接躺在马车上睡着了,等醒来时,朱山掀开帘子,好奇打量他:“老爷,外面有人找,说是请您到谢府一趟。”

    “哪个谢府?”

    沈溪先往车窗外看了看,确定朱山没把车赶到某个连他都没去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闭上眼问道。

    “阁老的府上。”朱山道。

    沈溪道:“哦,让他们带路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沈溪打个哈欠,继续闭目假寐。

    朱山这个路痴赶车,很多时候都让沈溪不放心,不过近来朱山对京城的街道和建筑有些熟悉了,走弯路的时候少了,沈溪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朱山开窍了。

    到了谢府门前,沈溪睡眼惺忪下来,就见到远处有顶轿子刚好过来,定睛一看,谢迁居然跟他前后脚到了谢府门口。

    “阁老,您这是?”

    沈溪看着从轿子上下来的谢迁,带着疑惑问道。

    “叫你过来,有事情跟你商量。”谢迁指了指门口,“进去叙话!”

    到了书房,谢迁从怀里掏东西……沈溪看了心想,这会儿刘健和李东阳都已经回到工作岗位上了,你不会还有什么奏本票拟写不好,让我给你参考吧?

    最后,谢迁拿出来的却是个空白的奏折。

    “别紧张,老夫是准备拟几道会试的题目,想跟你参考一下!”谢迁笑盈盈道。

    沈溪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迁。

    你老当会试主考就好好当呗,题目你爱怎么出怎么出,问我是几个意思?我一不是主考官,二不是同考官,你不怕我把题目转头泄露给旁人?

    “怎么着?为难了?”

    谢迁见沈溪不言语,面色不善,“只是让你出几道题目,推三阻四作何?非要让老夫求着你,你才肯做事!?”

    沈溪摇头苦笑:“谢阁老,您是会试主考官,拿会试的题目来问学生……似有不妥吧?”

    “又不是真的让你出,只是问你几道题目,老夫代为参详一下。你就说,肯不肯帮忙?”谢迁瞪着沈溪。

    沈溪点头:“阁老既然这么看得起学生,学生就勉为其难了……出几道题目自然没甚问题,就是要提前说好,阁老无论是否采纳,可千万别提跟学生有关。”

    “哼哼,你当老夫缺心眼儿?老夫也是实在太忙,没时间去考虑会试的题目,这才让你帮忙参详一番,你只管出了题目,老夫还要过去跟梁学士商讨,最终可不是你的身份所能决定的。”谢迁没好气地道。

    沈溪觉得有些异样……也许是时运不佳,中午刚给苏通和郑谦出了题目,惹了一身骚,现在立马要给谢迁出题,难道真要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种题目说出来?

    “阁老,不知要出几题?”沈溪问道。

    谢迁笑道:“会试考几题,你出几题就是。四书小题三道,五经大题各四道,至于别的题目……”

    沈溪突然明白过来。

    应该是谢迁和梁储事前有过商议,二人各自先出一份题目,然后拿到一起比较,看谁的题目更切合些,就用谁的。

    结果谢迁偷懒,不琢磨出题,反倒来问他,那他现在要出的题目,有二分之一的几率会被用做本届礼部会试的最终考题。

    沈溪心想:“我这没当会试主考,却等于是拿捏住了天下举子的命脉,这一道题目的好坏可就关系到大明未来官场的走向。或许将来某个名人,就因为我这一道题而中进士或者名落孙山……”

    “快出吧,先来《论语》题。”谢迁催促道。

    沈溪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谢迁提着的笔,突然落下来,他不满道:“亏你还是在翰林院供事,为东宫讲官,这算什么题目?”

    跟苏通和郑谦的反应一样,谢迁也觉得他这种题目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沈溪苦笑道:“阁老让学生出题,如今却又埋怨。这题目不好吗?”

    “这题目,太简单了些,有朋自远方来……嗯?有朋……你小子,这题目里藏着东西嘛。”谢迁最初只是觉得沈溪这题目太肤浅,用来作为本届礼部会试题目,只会让别人笑话他谢迁没文化。

    但随即仔细一想,如今大明朝自诩为天朝上邦,号称国泰民安四海来朝,什么兀良哈人、鞑靼人、佛郎机人、高丽人等等,来了一波又一波,这题目非常契合时代背景。

    “不错不错。”

    谢迁笑了笑,提笔就把题目给记了下来,“《孟子》题……”

    沈溪苦笑道:“阁老是否给学生一点考虑的时间?”

    “少敷衍,当老夫不知,你小子最是才思敏捷,有过目不忘之能,居然跟老夫在这里打马虎眼?《孟子》题,快些快些,老夫等会儿还要去见梁学士……”谢迁心急火燎道。

    沈溪心里有些不爽,他有些促狭的想法,直接道:“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待沈溪说完,谢迁已经将手里的毛笔朝沈溪扔了过去:“你小子再说一遍!”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你跳墙过去,把邻居家的处子给搂了,那按照礼法,她就是你的妻子,不去搂的话,那你就不能得到妻子,于是问你搂还是不搂。

    这问题听起来荒诞可笑,却确确实实是孟子所言,当然亚圣的意见,是就算你想得到妻子,也不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因为这问题或许有一定偏颇,使得这题目几乎没被用到之前的任何科举考题当中,主要是人文礼教的束缚,不能宣扬一种“采花贼”的意识形态,哪怕这种意识形态最后是被孟子所否定。

    沈溪道:“阁老让学生出题,敢问此话非出自圣人之口?”

    “嗯?”

    谢迁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话是不假,但此题到底有何用意?”

    沈溪道:“有何用意,不该问学生,应该去问那数千应会试的举子。”

    谢迁想了想,这道理似乎说得通。

    要说这题目出得不好,那也不是,就是这段话太容易引人遐思,到底是礼法重要,还是人的本身需求更重要?

    不用说,在一个崇尚“礼乐之治”的国度里,当然要突显礼乐的重要性,沈溪出这题目,也与弘治皇帝推崇“礼乐之治”的背景有关。

    “嗯。”

    谢迁思量之后,重新拿起一根毛笔来,“下一题,《大学》或者《中庸》,你自己挑选就是。”(未完待续。)

第七八八章 谢迁的脸面

    沈溪虽然是临时想题目,但他出的题基本都紧贴当前的时代背景,并非只是考察举子们的思维能力,进而还考察他们对时局朝政的把握力度。

    故此,沈溪出的题目让谢迁连连点头,到后面谢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谢迁心想:“这小子,就是要时常鞭策一下,不然真不知道他脑袋里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题目很多,等沈溪一一出完,谢迁把落于纸上文字的墨迹吹干,道:“你自便吧,老夫要去翰林院寻梁学士。”

    说完谢迁完全不理会沈溪,就好像这儿不是谢府,他不是主人一般。

    望着谢迁的背影,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谢老儿也太大意了吧!

    就算不担心我把考题外露,可毕竟你儿子谢丕也要参加本届会试,难道不怕我告诉他考题内容?

    在大明朝,老子当会试主考官,儿子当考生的事情时有发生。

    到了殿试,阅卷官有回避原则,毕竟殿试是弥封但不誊录,老子很容易认出儿子的笔迹。

    但在会试中,弥封之后还要糊名,房官那么多,主考官在阅卷时的作用被大大弱化,作弊的可能微乎其微,使得老子也无须回避儿子。但在出题上,该必须还是要回避,也就是谢迁仗着自己是大学士担任会试主考官,别人不敢太多质疑,还有便是谢迁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对此没有特别避讳。

    沈溪正要离开谢府,还别说,真的遇上了谢丕,却见谢丕在史小菁的搀扶下走出后院月门,他身上似乎有伤。

    “先生,知道您到府上,特地出来给您请安。”谢丕笑容灿烂,非常的阳光,一看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沈溪笑着点头,看着他的腿关切问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年初二那天,城里城外冰雪融化,出门访友时……不小心滑倒,到现在还未痊愈。”谢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好端端出来走个路都能摔着,难道是因为谢丕逆天改命,提前三年中了举人,所以老天要惩罚他?

    想到这里,沈溪赶紧打消这念头,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往迷信的方向发展了。

    “小心养护,没事不要出来走动。”沈溪嘱咐道,“最好能快点儿康复,希望别影响几天后的会试。”

    “先生过虑了,我现在已能下地走路,何况会试时又不需要站着……嘿,先生过来找家父,不知所为何事?”

    谢丕很热情,但他的热情,让史小菁有些尴尬。

    史小菁之前跟沈溪有过冲突,最后被谢丕责骂,从那之后沈溪再没见过她,不过现在她已知晓沈溪是谢恒奴的准夫君,也就是说,以后辈分上,史小菁将会是沈溪的“婶婶”,但现在夫君却叫沈溪“先生”,这让史小菁见到沈溪之后有些无所适从。

    沈溪当然不能说是跟谢迁商量会试考题的事情,这或许会影响谢迁在他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堂堂的大学士,担任会试主考官,居然还要一个后辈过来提点考题内容,这是有多无能?

    “与阁老有公事商讨……”

    说到公事,谢丕马上不再多问,他轻叹:“要是学生也能早日入朝就好了,这样也能早日帮到父亲和先生。”

    沈溪笑着点头:“会的。”

    本来沈溪要告辞离开,谢丕却出言极力挽留,邀请沈溪到书房,询问沈溪一些学问上的事情。

    沈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谢丕是他收的第一个学生,而且这个学生悟性非凡,大有前途。

    沈溪跟谢迁讲解学问上的疑惑,史小菁坐在旁边,情绪有些低落。她发觉,自家相公见到沈溪时的热情,比与她单独相处时高多了,再联想到自己丈夫明明年长,却要做学生,而沈溪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当先生,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但她又心知肚明,沈溪学问要高过自己的丈夫。

    “……学生近来不能出门,未及参加京城各地举行的文会,先生应该参加了不少吧?”谢丕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

    沈溪摇头:“未曾参加。”

    “哦。先生该多参加才是,许多学子都想拜见先生,讨教学问。却不知先生可有对本次会试押题?”

    谢丕跟苏通、郑谦的心思一样,临近考试,都想寻找捷径,看看能否押题成功,谢丕对沈溪很信任,觉得沈溪押题应该很靠谱,所以才出言相问。

    沈溪道:“谢公子还是尝试多做一些文章,厚积薄发,不要靠押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谢丕笑着应“是”,史小菁听了却轻哼一声,因为史小菁感觉沈溪这是在敷衍谢丕。

    又交谈了一会儿,沈溪提出告辞,谢丕道:“先生最好多来府上走动,君儿那丫头最近总魂不守舍,估摸是想早些嫁入先生门内,母亲时常让内子去陪伴她,给她讲一些夫妻间的事情……”

    “夫君……”

    史小菁埋怨地看着丈夫,好像在说,哪有把自家娘子的事情说给外人听的?

    谢丕笑了起来:“哈哈,没事没事,先生不是外人,这是君儿自己选择的夫婿,连父亲大人也都同意……这门亲事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史小菁没好气地瞪了沈溪一眼。

    沈溪看到这一幕,心里暗自嘀咕,史小菁大概会趁着去给谢恒奴做一些婚前指导的时候,趁机贬低他,影响他在谢恒奴心中的地位。

    女人一旦动了坏心思,报复起人来那是相当可怕的,阴谋诡诈并不比男人少。

    宫心计啊!

    ……

    ……

    谢迁拿着沈溪给他出的考题,兴冲冲去翰林院找梁储。

    之前他跟梁储商量好,等各自出一份题目,二人比对之后商讨,谁的考题合宜,就用谁的。

    谢迁长久不治学,对于学问上的事有所荒怠,他生怕自己在梁储面前丢面子,他本来的打算,只是随便找些题目应付了事,谁知道用了沈溪一次,发觉沈溪出的题目实在太妙了。

    “这面子,应该能挣回来吧?”

    见到梁储,二人把各自所出题目拿出来比对。

    三篇四书文题目,梁储看过之后,第一反应跟谢迁一样,题目太过粗浅、粗俗,等仔细考虑其中的深意之后,梁储出言恭维:“阁部思虑周详,下官甘拜下风。”

    谢迁这下老脸上满是笑意,拈着颌下一缕胡须,连连点头:“欸,没有的事,做学问嘛,最重要的是互相探讨。老夫觉得,梁学士这几篇题目也甚为不错。”

    梁储自惭形秽:“阁部抬举了。”

    最后一商定,三篇四书文全部用谢迁拿来的题目,至于五经文,取谢迁所带题目半数,至于后两场考题,也有小半采用谢迁出的题目。

    梁储心里有些犯嘀咕:“都说谢大学士除了嘴上会说,能力一般,可今日一见,才知道谢大学士不但能文善武,而且治学上造诣颇深。”

    二人虽然在朝廷上地位大相径庭,但年岁只差两岁,谢迁是成化十一年状元,梁储是成化十四年会试会元和殿试二甲第一名。

    二人在朝堂上有不少交集。

    要说谢迁的优势在于在成化末年位列东宫讲班,而梁储一直到弘治年间才开始为太子朱厚照讲课,二人等于是一个做了朱祐樘的先生,一个做了朱厚照的先生。

    谢迁道:“上届会试出了鬻题案,本次陛下特让我二人将所出题目送呈上听,梁学士,我们这就往乾清宫如何?”

    “请。”

    梁储在谢迁面前显得很谦卑。

    谢迁毕竟是堂堂的内阁大学士,乃天子近臣,引领百官,而梁储自己到现在仍旧只是东宫讲官,主要任务是教导太子学问,或者是编书、撰写诰敕。

    二人一同到了乾清宫,让太监进去通传,很快弘治皇帝便传召接见。

    等朱祐樘把考题拿到手上,仔细看过后,连连点头。

    “二位卿家所出会试考题,朕甚是满意。二位卿家辛苦了。”朱祐樘抬头望着谢迁和梁储,满脸关切之色。

    “陛下,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尤侃侃的谢迁,其实对于溜须拍马也很擅长,只是很多时候他都做得不露痕迹,“陛下为天下士子考虑,亲自审核考题,这是天下士子是幸。”

    不但谢迁这么觉得,连朱祐樘也有这种想法。

    朕在意这次会试,是因为这是礼部会试鬻题案后的第一届,其中近半考生参加过上一届会试,朕现在表现出关心的姿态,是不想有人动歪心思,天下士子当然要感谢朕。

    “这题目,尤其是三篇四书题,朕着实喜欢,尤其是这道孟子题,却不知是哪位卿家所出?”

    朱祐樘不由想跟谢迁、梁储二人讨论一下考题内涵。

    论学识,就算天子贵为九五之尊,还是没法跟谢迁、梁储这样从科举路上走出来的大儒相比,但皇帝也有自负的时候,朕才学渊博,天下都是朕的,朕为什么不能跟你们探讨一下学问?

    “回陛下,是老臣所出。”谢迁行礼。

    “哦?”这回答让朱祐樘有些意外,本来他派谢迁去主考会试,只是想找个大官把下面的人压一压,他并没有想过谢迁在这次考试中发挥多么重要的作用,“谢先生,这真是你所出?”

    谢迁顿时感觉面目有光,但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皇帝不信任自己有那么好的才学才有此问,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回陛下,老臣只是偶然翻《孟子》,对这几句有所感悟,因而将其列出作为考题,与梁学士商讨之后,这才决定要以此来考问天下举子。”

    谢迁先表明一个态度,这是我灵光一现,并不是有意要抢皇帝您的风头,而且我先跟梁储商量过,他也同意,不是我擅作主张。

    “好,好啊。”

    朱祐樘点头嘉许,“有二位卿家在,朕相信本次会试,定能取英才入朝,将来可为大明之肱股栋梁。”

    ************

    ps:今天照样三更!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

    隆重推荐《江山美人志》、《弄潮》、《官道无疆》作者瑞根新书《烽皇》,历史玄幻类,崛起于草莽,发迹于战场,纵横于庙堂,本书会带给你不一样的玄幻感受。链接:/book/(未完待续。)

第七八九章 重建商业版图

    如果沈溪知道,他的考题大多数原模原样用在本届会试考题中,恐怕他会吐血三升,然后悲呼一声……谢老儿,你真是太无耻了。

    谢迁用沈溪所出考题,得到弘治皇帝的嘉许,这会儿正洋洋得意。本来谢迁觉得把孙女嫁给沈溪作妾,是笔亏到不能再亏的买卖,经此一事,他发觉这笔买卖不仅不亏,而且还有赚。

    转眼到了二月会试开考,这事儿跟沈溪没什么关系,只是沈溪得知考题后,心情只能用跌宕起伏来形容。

    朝野都在瞩目这次会试,而沈溪仍旧保持三点三线的生活,家里、皇宫和外宅小院。

    经过小半年相处,沈溪跟惠娘关系精进不少。

    年初时,惠娘身体不适,一度让沈溪以为她有孕,请来医生诊断后才知虚惊一场,惠娘身体虚弱,再加上喜欢胡思乱想,引得身体不调,吃过几副药后,身体才调理过来,月事又变得正常了。

    “……你是不是闷得慌,想找些事情来做?”沈溪这天过来,拿起床头上惠娘放在那儿的刺绣,问道。

    惠娘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否定,只是心里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前的产业悉数被没收,沈溪的俸禄虽然不高,但却丝毫没有亏待惠娘,平日给的银子不少,足以让她衣食无忧。

    而惠娘只是把沈溪给的银子存放起来,完全靠自身的努力养活自己,甚至沈溪每次过来,吃喝用度完全是惠娘为人刺绣赚来的钱。

    按照沈溪的理解,惠娘不想事事都依靠他。之前沈溪留下来过夜时,惠娘在鱼水之欢后突然说出一句“迟早还你”,让沈溪觉得惠娘这是在还债,想用这种做绣活攒钱的方式,把当初赎身的银子还上,然后回归自由。

    这让沈溪很是郁闷……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觉得亏欠我,进而委身于我吗?

    我们现在貌合神离,将来某日你会毫不留情地离开我?

    既然注定要失去,那还不如从开始就不曾拥有。

    面对这样固执的惠娘,沈溪能做的,就是不断软化她的内心,从目前的效果来看,惠娘的确很受感动,每次来对他的痴缠多了一些,但始终没有夫妻间相濡以沫的感觉。

    “你要是觉得在京城过得不舒服,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江西祖籍地,又或者汀州府。”沈溪道。

    “不。”

    惠娘坚定地摇头,“妾身哪里都不去。”

    沈溪问道:“你想继续做生意?”

    惠娘还是摇头。

    沈溪笑了笑,道:“要是想的话,尽管直说。其实我不是反对你做生意,以前的事已经过去,就算重操旧业京城也不是合适之处,可能要去别处东山再起。虽然我现在手里的银子不多,但技术和头脑却是别人没有的。有了这些,要不了多久你就又可以富甲天下……”

    “富甲天下?”

    惠娘怔怔地望着沈溪,好像在想真有这一天会如何,“那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官府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倾家荡产?”

    沈溪道:“但若有一天,我做的官,足以庇护你呢?”

    惠娘一时茫然。

    很显然,她从把生意搬到京城来时,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做生意的,当然需要官府作靠山,而她认识的官员只有沈溪。现在看来,沈溪的官越做越大,太子成年之后,沈溪在朝廷中的地位会更加巩固。

    “不用了。”

    惠娘还是摇头,“妾身不敢有妄想,伺候主子便是……”

    沈溪靠了过去,扶起惠娘的下巴,轻声细语:“惠娘,何必总把自己当成奴婢呢?其实开始时,我只是想让你安心留在我身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你也得尊重我,听从我的意见,这样……我们可以跟真正的夫妻一样。”

    等沈溪把手松开后,惠娘自然把头垂下,她甚至从来都不敢主动凝视沈溪,哪怕是在她最需要沈溪关怀的时候。

    “生意的事,我会操持。”

    沈溪道,“我将给你打好基础,让你来接手。你放心吧,你将来的生活圈子,不会有原来认识你的人,你将用新身份来打理生意……或许这一天不会太久,按照计划,估摸还有两三年吧。”

    沈溪并未打算放弃他的商业帝国版图,但眼下朝廷钱粮吃紧,对商贾多有掠夺,沈溪想趁着弘治末年皇位更迭时,把商业重新发展起来。

    他现在手头的资源不多,但有成熟的经验,还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帮手,一个便是惠娘,另一个则是李衿。

    除此之外尚有宋小城、马九等人,他不会把所有筹码放在一处,要重新发展商业,就必须要把商业按照不同的体系区分开来,向各自的方向拓展。

    “为何要等?”惠娘好奇地问道。

    “因为,现在尚未到你重新出山的时候。”

    沈溪轻抚惠娘的面颊,“我更希望,等你为我生儿育女后,那时的你……将完全属于我。”

    房中瞬间变得一片宁静。

    惠娘并未言语,沈溪所说的话,着实震慑到了她。

    终生侍奉沈溪,惠娘是可以接收的,但为沈溪生儿育女,却是惠娘心里极度排斥的事情。但以她的身份,又无从拒绝,她只能时刻提醒自己,我只是主子买回来的奴婢,没有权力选择自己将来是否生儿育女,原来的我已经死了。

    沈溪不断用一些超出惠娘接受范畴的事刺激她,让她从抗拒到妥协,从默认到接受。

    沈溪不敢奢求惠娘会享受如今的身份,若惠娘高高兴兴做他的妻子,他反倒会看不起,那并不是他喜欢的自立自强的女人。

    沈溪对惠娘的态度,其实也很矛盾。

    ……

    ……

    惠娘内心挣扎正厉害,沈溪没有太紧逼她,两个人的相处始终保持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如今沈家,周氏正在忙着撮合另一对年轻男女。

    一个是小玉,一个是马九。

    马九护送沈明钧夫妇回到京城,沈溪一直没有派他做事,马九就成了沈家下人,帮沈家两边宅子搬搬抬抬。

    周氏对马九很欣赏,在宁化时她就想撮合马九和小玉,回到京城后,越看越觉得马九跟小玉般配,也就越发热心,终于忍不住把此事拿来跟谢韵儿商议。

    小玉本是惠娘买回去的丫头,如今惠娘不在,小玉等于是被转手到了沈家,作为沈家主母的谢韵儿,的确有权处置小玉,可以自主地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相公,马九虽然目不识丁,但做事诚恳,倒不失为人夫的好人选,正好小玉温婉且识字,二人可形成互补,或许能成就一段佳话?”

    书房里,沈溪拿着本书正悠闲看着,谢韵儿一边刺绣,一边说着闲话。

    在周氏耳濡目染下,谢韵儿也开始往家庭妇女方向发展,尤其是在周氏剥夺谢韵儿打理店铺的权力之后。

    沈溪笑道:“娘子,这些事你不应该先征求两位当事人的意见吗?”

    “相公是说……马九和小玉?”谢韵儿想了想问道。

    沈溪点头:“不然是谁呢?若是他们互相看对了眼,我们帮忙安排撮合下,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要是老九心里有别人,又或者小玉觉得老九不合适,那我们做这些就是白费力气。”

    谢韵儿道:“还是相公思虑周全,那妾身这就去问问小玉。”

    沈溪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此事从开始张罗,到现在跟他说,好像只要他这个一家之主答应事情就成了。但事实上,这件事一直没问过小玉和马九两个当事者,全是周氏跟谢韵儿在商议。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马九和小玉都是没有根的飘萍,他们所能仰仗的,好像除了沈家之外,也没旁人了。

    马九原本是个混混头子,这几年下来,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临机决断都显得成熟不少,尤其是在领导才能上,沈溪觉得马九已经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沈溪之前偶尔跟马九说及过他的婚事,马九的意思,是自己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不想连累旁人,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

    沈溪知道,这只是马九的一种说辞。

    无论男女,到了一定年岁,都想成家立业,找一个贴心人照顾自己,或者,是去照顾另一半。

    小玉那边,有谢韵儿去说,至于马九,沈溪则亲自把他叫过来询问意思……沈溪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悠闲,当着官还要关心自己手下弟兄的婚姻大事。

    等问过后,沈溪发现无论是小玉,还是马九,回答都几乎一致:配不上对方。

    “相公,其实这是好事,这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有彼此的。觉得不配,等成婚之后才会更珍惜,就好像妾身,也一直觉得配不上相公哩。”

    谢韵儿突然把事情联系到自己身上,小脸上泛起一团红晕,如若待嫁的闺中少女一般。(未完待续。)

第七九〇章 龙体有恙

    二月十四,沈溪往撷芳殿进讲,从太子朱厚照那里得知一个消息。

    皇帝生病了。

    朱祐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宫里太医几乎每天都要给他准备进补的汤药。大明的皇帝有信奉道教的传统,朱祐樘自然也不例外,而道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修长生术,说白了就是吃一些丹药,那些丹药大多汞超标,吃多了等于慢性自杀。

    可皇帝为了追求长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而一些丹药的确能给皇帝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比如说提高精神,比如说在房中事上更显威风。

    沈溪理解为,所谓的仙丹妙药,不过是添加有致幻作用的精神类药物,由于其重金属超标,刚开始对身体有一定的刺激作用,似乎觉得整个人年轻了几岁,皇帝越吃越爱吃,结果把自己给整病了。

    历史上的朱祐樘,于弘治十八年四月下旬突染重疾,五月初六病危,初七就薨了。

    身为什么都不缺的皇帝,正值壮年,居然得病不到一个月就一命归西,只能说身体底子差,至于是中毒死的还是病死的,历史上有一些争议,但基本的论调是,朱祐樘是寿终正寝自然死亡。

    皇帝生病,而且卧床不起,朝野人士都开始变得紧张,毕竟躬体康泰,涉及国祚安稳。

    如今太子年少,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大明可能又要陷于动乱中。

    朱厚照有些没心没肺地询问沈溪:“先生,如果我父皇真的驾崩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当皇帝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朱厚照问得出来。

    历朝历代的太子,若是说出这种话,那就离被他皇帝老爹猜忌甚至罢黜为期不远了,但朱厚照却没这方面的担忧,一方面是他没有兄弟可以跟他争皇位,另一方面则是他老爹老娘惯的,就算知道了也当是童子之言一笑置之。

    “那太子是怎么想的呢?”沈溪反问。

    “我……我当然希望父皇能早点儿好起来,不过……要是我当皇帝……也很好啊。”

    朱厚照小脸上的表情变幻个不停,时而忧伤,时而兴奋得握紧拳头,两眼放光,似乎是在憧憬自己当皇帝的模样。

    沈溪心想,也是朱祐樘教子无方,在一个崇尚孝义礼法的国度,太子居然希望他老爹早点儿归西,说出去都有些荒唐。

    沈溪道:“太子可记得主少国疑的典故?”

    “记得,国家没有成年的君主,就有可能出现变乱。先生,你不用吓唬我,我当上皇帝又不会胡闹,再说不是还有我母后和两位舅舅帮忙吗?”朱厚照一脸天真地说道。

    沈溪无奈摇头。

    很明显,朱厚照又落进任人唯亲的怪圈之中。

    太子年少,有对他老爹的叛逆心理,所以想老爹快点儿死把皇位让给他,可他对老娘又非常眷恋,觉得以后老娘和舅舅能帮他打理朝政,于是自然而然进入主少、太后当政、重用外戚的怪圈。

    历史上的朱厚照虽然并未把张氏兄弟的地位突显出来,但张氏一门在正德一朝还是权倾朝野。但显然朱厚照对于外戚还是有一定防范心理,自十五岁登基后,重用的身边人多为信赖的东宫讲师、太监等等。

    沈溪问道:“那太子可记得党锢之祸?”

    朱厚照挠挠头,道:“又是什么外戚跟太监?唉,沈先生,我不问你了还不行吗,你跟其他那些先生一样,总喜欢跟我说大道理,我可说不过你!”

    正所谓忠言逆耳,沈溪一番话出来,朱厚照干脆选择避而不听。

    讲完课从撷芳殿出来,沈溪没有从东华门出宫,走的是午门一途。

    出承天门,走大明门出皇宫后,往左一拐,就到了礼部衙门。谢迁这些天主持礼部会试,作为内阁大学士他不用在贡院中待着,但为避嫌也不便归家,便在内阁、礼部和贡院几边走,只等考试结束,便进入最终的阅卷程序。

    沈溪到的时候,谢迁正在与礼部尚书傅瀚唠嗑,二人谈笑风生,看得出来关系不错。

    见到沈溪,谢迁笑道:“这位沈谕德,可是愈发受到陛下器重,陛下时常夸赞他年轻有为,教导太子兢兢业业……”

    谢迁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却不是沈溪的直属上司。

    沈溪作为翰林体系的官员,他的最高领导,除了翰林学士梁储、詹事府詹事吴宽之外,就是礼部尚书傅瀚。

    梁储跟沈溪关系不错,但翰林学士也只是五品官,目前沈溪已经是从五品,所以实际上梁储能给给予沈溪的帮助已经不大。

    此外,目前沈溪的工作重心是在詹事府,所以吴宽的话语权更大一些。可惜沈溪与吴宽几乎没什么交际,沈溪不怎么善于经营圈子,使得沈溪在詹事府的表现相对平庸。

    好在礼部尚书傅瀚对沈溪颇为欣赏,甚至沈溪主考顺天府乡试,也有傅瀚背后举荐之功。

    在傅瀚面前夸人,不用说谢迁是为了能让沈溪晋升之途顺利些,毕竟谢迁自己决定不了沈溪考核和升官。

    傅瀚捋着胡须道:“阁部所言正合老朽心意。”

    论年岁,傅瀚比谢迁长,傅瀚在谢迁面前自称老朽,只是表示他年老体迈,若论朝中地位,傅瀚跟谢迁相比尚有不及。

    被夸赞的沈溪恭敬向二人行礼,心中略带不解……谢迁叫他过来,应该不单纯只是当着傅瀚的面夸奖于他。

    谢迁这会儿正主考会试,又适逢皇帝生病,沈溪料想谢迁找他无非涉及到这两件事。

    傅瀚借口还有公务,往内堂去了,把房间留给沈溪和谢迁。

    谢迁笑盈盈看着沈溪,好像在说,你别总说我只利用你,现在我就在傅尚书面前保举你,你总该满足了吧?

    “沈溪,礼部会试如今行将收尾,陛下……却龙体有恙,你精通医术,有些事想问询你一番。”

    谢迁的话题没有超出沈溪的预料。

    沈溪回道:“之前听闻陛下染恙,学生心中也十分记挂,不知陛下躬体如何?”

    谢迁一摆手:“尚在病中,但你不用担心,并非之前太子和皇后所染病症,太医用过药了,这会儿基本无碍了。”

    无碍?

    是有大碍吧!

    皇帝明明生病都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你当我消息闭塞不知道?朱厚照可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知道的肯定比你这内阁大学士清楚得多。

    沈溪问道:“那陛下具体是何病症?”

    “阴虚体寒,自汗不止……”

    谢迁将具体情况一说,沈溪听不出个所以然,用中医的一套理论去总结病人病征非常繁琐,也很容易混淆。

    沈溪只是从经验上判断,皇帝应该是虚不受补,再有一点中毒症状,加上冬春相交之间感染风寒,于是一病不起。

    就算病情严重,尚不至于威胁到朱祐樘的性命,但就算病愈,皇帝的身体也会大幅度退步,身体抵抗力变弱,到时候自然会进补,用不了一两年,皇帝的身体就会彻底垮掉,那时就跟历史的发展相若,差不多到了皇位更替的时刻。

    谢迁见沈溪沉默不语,以为他在思考,道:“别总是听老夫说,你且说一下,陛下这生的究竟是何病?”

    沈溪老老实实地摇头:“学生既非太医,对医术也未有过多涉猎研究,若只是听阁老说一番,就能诊断出病情开出药方,阁老又采信吗?”

    “嗯。你倒说了句实话,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谢迁道,“要说陛下和皇后,对你的医术倒也放心,皇后和太子的病,便是你用膏药治好的,你且说陛下这病,膏药是否有用?”

    谢迁不敢随便让沈溪开药方,因为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是要担责的。但若让沈溪用膏药治疗,保险程度会很高,毕竟膏药是外敷,在这时代的人看来,膏药就算治不好病,那也对身体无害。

    沈溪想了想,若朱祐樘是药物中毒,催吐、放血都可以尝试,这时代对于重金属中毒没更多的好办法,而这病又是慢性病,重金属会逐渐在体内堆积。

    “陛下神识可清明?”沈溪问道。

    “这……”

    谢迁疑惑地看了沈溪一眼,“偶尔也会晕厥。”

    “视力呢?”沈溪追问。

    “你好像什么都知晓,陛下病发前,就说眼睛大不如前,距离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楚,或许是患上了眼疾。”谢迁叹道。

    沈溪心想,哪里是什么眼疾,分明是慢性重金属汞中毒。

    弘治皇帝为了求长生,对丹药的依赖逐渐加大,又或许是皇帝体虚,而张皇后又逐渐步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岁,皇帝觉得力不从心,才会靠丹药进补,结果却适得其反。

    “陛下肌肤可有不晒而黑,且出现角质?”沈溪继续问道。

    “有。如同你亲眼所见。”

    这会儿连谢迁都对沈溪的医术刮目相看。

    沈溪苦笑了一下,他说的这些,除了汞中毒之外,还有砷中毒的症状,这两种物质都是所谓的灵丹妙药必备之物。

    中国古代无论是昏君明主,因这两种重金属慢性中毒而死的人不在少数,李世民、朱棣等等……说白了,登上皇位富有四海之后,更不想失去,更怕死。

    “学生看来,陛下还是应多调理身体,不应服用仙家之药。”沈溪明确无误地说了出来,这个病其实跟那些丹药有很大关系。

    谢迁作为儒家学者,对于道家长生之术本就持很大的怀疑,当下点头:“你且说,老夫记下,回头自会转告太医院,当服何药可以痊愈?”

    想痊愈?慢慢养吧!

    这年头重金属中毒,只能靠长时间的调养,才能逐渐把症状减轻,让重金属一点点排出体外。

    现在皇帝已经因为重金属中毒而生病不起,若再不停止服用“仙丹”,或许不用等到弘治十八年,过个一两年朱祐樘就会一命呜呼。

    **********

    ps:第三更到!

    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未完待续。)

第七九一章 跳棋(第一更)

    说完弘治皇帝的病情,沈溪将走之际,谢迁顺带提了一嘴:“你是己未年入的翰苑吧?”

    沈溪有些诧异,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嘛,自己己未年中的状元,当然是己未年进的翰林院。

    不过沈溪马上意识到谢迁不是信口而言,其实是在变相提醒他,你已经当官快满三年了,即将接受吏部的考核。

    三年一小考,九年一大考。在明朝,三年是一任官职的长短,但三年任满之后,并不代表一定能升迁,尤其是京官。

    三年考评,只是一次小的考评,会从中选择一些考评成绩优异的人加官进爵,而九年的大考,只要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话,通常都可以获得晋升。

    翰林院为官第一个三年考评,还有一个讲究,就是可以为直系的女性亲属争取诰命和敕命,沈溪若是在这次考评中成绩上等的话,不但自己能升官,还可以为谢韵儿、周氏乃至为李氏争取到诰命。

    沈溪的官品不大,但能有诰命总好过没有。当官就是有这个好处,连身边的女性亲属,也跟他一样,可以慢慢“升官”。

    沈溪回家之后,单独跟谢韵儿说了皇帝的病情。

    谢韵儿疑惑地道:“听相公这一说,陛下倒似是砒霜中毒的迹象。”

    沈溪闻言点头。

    连谢韵儿都能察觉这是重金属中毒,宫里那些太医不可能发现不了,只是这年头要治这病有些困难,太医又不敢贸然把责任归咎到那些所谓的“仙丹”上,以至于朱祐樘的病暂时成为悬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夫既然不在太医院供事,陛下生病与否,与我等并未有太大干系,能说的,我已对谢阁老提及,陛下吉人自有天佑,我们不用太过担心。”

    别人或许对于弘治皇帝的死活可以不放在心上,沈溪要说不在意那绝对是假话,如果朱祐樘提前几年归西,正德初年的政治风暴就会提前到来。

    按照眼下情况分析,或许让朱厚照提前登基,不失为一桩善举,朱厚照尚未成年,刘瑾又被调离东宫,太子要倚重的多半是刘健、李东阳、谢迁、马文升、刘大夏这些名臣,朝廷会朝一个良性的方向发展。

    但怕就怕朱厚照在舍弃任用刘瑾等宦官的同时,权力会旁落到张氏一族手上,那对于国祚安稳的危害,可能比刘瑾当政还要大。

    刘瑾毕竟是阉人,没有雄厚的背景,成也正德败也正德,朱厚照一手把刘瑾捧起来,要杀刘瑾也是轻而易举,但张氏一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朱厚照想要铲除可就要困难和麻烦得多。

    ……

    ……

    礼部会试有条不紊进行,沈溪也按部就班进宫给太子授课,不过沈溪却从翰林院和詹事府同僚那里得知一个消息……东南沿海不太平!

    这是一个特别的信号!

    东南沿海一直处于倭寇和海盗的骚扰中,沈溪就算曾帮刘大夏铲除宋喜儿等人,后来又在泉州挫败佛郎机人的蚕食计划,但沿海的海盗和倭寇却未得到根治。

    “……先生,你说了要让我试试考科举,我听说现在他们正在贡院考试,你把题目给我说说,我尝试做做,指不定我比他们更有才学呢!”

    朱厚照倒是很傻很天真,以为自己学识很高,已经到了考进士的地步。

    但其实,朱厚照连一篇八股文都做不好。

    “太子想尝试未尝不可,臣恰好知晓题目,现在就可告诉你。这第一道题目,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太子请答题。”

    沈溪趁着上课休息的空闲,给朱厚照出了题目。

    朱厚照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就这题目?还考状元呢,能有多难?不就是说,有朋友从远方来,我很高兴的意思吗?嘿嘿,先生,是不是这么回答出来,就可以得状元了?”

    沈溪摇头:“太子要以此来作一篇文章。”

    “作文章?写我多高兴?还是写来了几个朋友……”朱厚照兴冲冲问完,见沈溪正拿着书看,理都不理他,当即摇了摇头,没精打采地说道,“什么都不提示,那我该怎么做文章啊?”

    沈溪道:“科举取仕的意义便在于此,若是能够提示如何去写,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中状元?”

    朱厚照撇撇嘴道:“我就不信我作的文章差了,看我的……”

    朱厚照大笔一挥,开始做他的“八股文”。

    沈溪对此不感兴趣,小半个时辰后,朱厚照把文章写好,交给沈溪道:“先生,看看我写的文章如何,能中状元不?”

    把文章拿在手上一看,沈溪差点儿没吐血。

    熊孩子确实把文章做出来了,但根本不是什么八股文,完全就是小学生作文,还是一年级作文的水平。

    “……宫外来了两个朋友,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我很高兴,请他们吃饭,他们说宫里的饭菜很好吃,我还请他们欣赏歌舞……”

    沈溪问道:“太子文义学到哪里了?”

    朱厚照傻愣愣地摇头。

    “太子作文章,可有学破题、承题、起讲等格式?”沈溪再问。

    朱厚照瞪大眼睛:“沈先生,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就说我这篇文章写的如何就行了。”

    “狗屁不通。”沈溪直接下了定语。

    朱厚照嘟起嘴,不满地抗议:“喂,先生,你能不能别把我贬损得一文不值?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写出一篇文章,你写得好那你来啊……啊不对,先生你中过状元,当然写得好,你跟我比就是以大欺小!”

    这会儿熊孩子学聪明了,知道跟沈溪比才学和谋略根本是自取其辱,自己连做什么文章都不清楚,跟沈溪完全没有可比性。

    “随便吧。”

    沈溪道,“臣教的是廿一史,并不负责太子制艺的教导,太子要学八股文,还是去找梁学士、吴学士他们!”

    朱厚照愤愤然没有吭声,因为写文章的事,熊孩子似乎生起了闷气,到下午上课时,一语不发。

    一直快到下课时,太子才稍微消了气,向沈溪问道:“先生,古人除了蹴鞠、马球、促织之外,还有什么游戏项目?我不是贪玩,就是想了解一下,看看古人是如何打发无聊的时间的。之前听那个觥筹交错,是怎么回事?好不好玩?”

    人小鬼大,说的正是这年岁的朱厚照,成天除了琢磨怎么玩,不会想别的事情。这样的熊孩子让他执掌国政,能对天下百姓负责,励精图治?

    “觥是一种酒器,筹是行酒令的筹码,觥筹交错的意思是酒杯和酒筹杂乱地放着,形容许多人聚会喝酒时的热闹场景,语出北宋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太子想打发时间,可以研习琴棋书画。”沈溪道。

    “琴棋书画?那多没意思,也就下棋稍微有趣点儿,可我下的不好,那玩意儿坐下来老半天,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输了,久而久之那些先生就懒得教我了。”朱厚照郁闷地说道。

    你无心学习,当然学得不好!

    你纵然天资聪明,但也不能做到无师自通,想把棋下好,还不想钻研,你当这是让你玩飞行棋?

    想到飞行棋,沈溪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以前总是教这熊孩子玩一些古人常玩的东西,但就算是蹴鞠,熊孩子玩几个月也绝对会腻味,那我不妨教给他一些后世才有的玩法。

    这会儿正好已经到下课的时间,詹事府的官员以及东宫的侍从、太监陆续散去,沈溪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快步走到太子身前,道:“太子想学下棋的话,臣倒知晓一种棋,太子可以试试。”

    “哦!?先生快说,别又是黑子白子的,太麻烦了。”

    朱厚照眸光里带着期待,又带着几分不信任,因为沈溪许久没教过他新玩法了,他怕沈溪被那些酸腐不堪的老学究先生给同化了,因为最近沈溪说话也总是喜欢拿大道理来压他。

    沈溪找来纸笔,在纸上画出一个个方格,格子连在一起,好像长蛇一样,蜿蜒曲折,许多格子上标注文字,最后沈溪加上几个箭头,一个简单的“棋盘”就画好了。

    “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朱厚照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东西是什么棋。

    沈溪所画不过就是最简单的飞行棋,一般孩子都玩过,摇骰子,是几点就走几格,有的方格内会定下进几步、退几步,两三个人,甚至是五六个人都能凑一起玩,谁先到终点谁就获胜。

    等沈溪把游戏规则说明,朱厚照挠挠头道:“什么是骰子?”

    “因为准备仓促,骰子只能下次找来给你,现在先用竹签和签筒代替,抽到几,就走几步。”

    沈溪让太监拿来一个签筒,里面摆上六根竹签,各自写上数字,一共六个数字,分别代表前进一步到六步。

    等写好之后,两人开始“对局”。

    让朱厚照去下围棋,朱厚照性格不定,没法坐长久,而且他也懒得动脑子钻研。而下这种跳棋,几乎不费脑子,只要抽根竹签往前走便可。

    “先生,你太慢啦,哈哈,我马上就要赢了。”

    朱厚照正得意,突然走到一个退步的格子,一下要退十几步,瞬间比沈溪落后许多,他大叫道:“怎么能这样?”

    沈溪道:“有得必有失,太子切记,就算一帆风顺之时,也要意识到前途可能存在的风险,稳扎稳打方为正途。”

    二人继续对局,到中后期,沈溪老奸巨猾,已经把六根竹签分别是几给记住了,基本想要几就能拿到几。

    本来跟孩子玩跳棋,没必要耍心眼儿,但沈溪想借此来教育一下朱厚照。

    两人对局到后面,朱厚照有些心急,结果进进退推在一小片区域怎么都走不出去,而沈溪则顺利走到终点。

    “太子,你输了。”沈溪笑了笑道。

    “不服不服,再来,我现在已经知道怎么玩了。”朱厚照倒是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沈溪笑道:“天色已晚,臣这就要告退出宫,太子还是先跟身边人玩,等下次臣找来骰子,再跟太子一较高下!”

    **************

    ps:今天天子尝试爆发一下,看看能不能冲击一下月票榜!

    第一更到!(未完待续。)

第七九二章 吏部考核(第二更)

    沈溪教给熊孩子一些好玩的东西,为的是把他的心给笼络住。

    想用儒家的道理和世界观将太子套住的人太多,事实上证明这一套根本就不管用,还是投其所好最实在。

    弘治皇帝卧床不起,沈溪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太子别看如今调皮捣蛋惹是生非,要不了几年就会君临天下,沈溪还要在熊孩子手底下做事,就算为自己的前途和饭碗着想,也犯不着跟熊孩子置气。

    太子喜欢什么,提供给他就是,反正自己也没损失。

    果然,这新颖的跳棋引起朱厚照浓厚的兴趣,他回去后就开始跟随侍太监玩这新奇的游戏,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为了让熊孩子尽兴,此后沈溪又画了几张跳棋棋盘给他,任由其自行选择,有的跳棋进退比较多,有的则增加一点小花样,比如说走到哪一格需要回答问题、若回答不出就后退几步什么的。

    沈溪想的是,能通过寓教于乐的方式,既让熊孩子玩得过瘾,又能教给他一点实用的知识,再好不过。

    骰子做好,沈溪让人给朱厚照送了去,朱厚照见到这么有趣的东西,立即沉溺其中。

    相对于普通跳棋,太子对于大富翁跳棋更加沉迷,这是沈溪设计的最为复杂的一种跳棋。

    跳棋的棋盘为四方形,每一方均代表京城最出名的一条街道,街道上有闲置的地基八处,另外还有机会和命运两个格子。

    每个玩家有原始资金两千两纹银,从起点出发后,投的骰子到了空地玩家就可以买下地基,等别人投骰子到了你的地方就要缴纳相应的过路费。

    第一次购买空白地基为十两银子,第二次再次投到自己的地方就可以修房子,房子可以修三层,第一层需要缴纳二十两的建筑费,第二层则是五十两,第三层则需要一百两,与此对应的是每次对手落脚此处的过路费都会剧增。

    玩家如果投到机会和命运的格子,则会随机抽卡片,这些卡片对应各种突发事件,有奖励和罚款纹银多少两的选项,还会出现生病住医院和惹上官非坐牢等意外,极大地增加了可玩性。

    游戏最多可容纳八人玩耍,每次玩家过起点都会自动获得百两纹银奖励,直到一方把所有玩家的银子全部赚到手才算结束。

    朱厚照这一玩就上了瘾,上别的讲官的课时他也在桌子下面自娱自乐。那些讲官早就习惯熊孩子的胡闹,对此视而不见。

    二月十八,礼部会试结束,在考场内待了九天的考生走出考棚,苏通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沈溪,找沈溪诉苦。

    “沈老弟,你可害苦我了。”苏通上来便用埋怨的口吻道。

    沈溪怔了怔,问道:“我何曾害过仁兄?”

    “你之前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为兄回去之后苦思良久,做文章十数篇,却未料,最后考的却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且说,这不是害我吗?”苏通叫苦不迭。

    沈溪笑了笑道:“押题之事,本就做不得准。”

    嘴上这么说,沈溪心里却在想,你恐怕不知道连后面三道四书文考题也是出自我之手吧?

    苏通叹道:“这天下间押题如此准确之人,怕是舍沈老弟外别无他人了。可惜为兄才逊一筹,怕是这次会试又要名落孙山。”

    虽然苏通自负,但他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像礼部会试这种考试,没真才实学,休想从几千名举子中脱颖而出。

    “放榜之后苏兄便回汀州吗?”沈溪问道。

    苏通讪笑:“为兄恐怕要在京城多盘桓些时日……为兄如今正值壮年,接下来几次会试都会参加,福建到京城山长水远,来回不便,为兄想与郑兄留于京城,免得受那奔波之苦。”

    沈溪摇头:“那苏兄在汀州的产业……”

    “自会有同族之人代为打理,就算为兄回去,对于茶园和田土收成也无多大影响。如今妻妾都已随我到京,暂且住下。若时来运转,或许未来一两届之内便可中进士……当然,最希望的还是本届会试杏榜高中啊。”

    苏通对于会试放榜多少有些期待,尽管这种期待看上去极为渺茫。

    连苏通这样考了两届会试的老手心里都没底,更别说郑谦这样的“初哥”。

    “之前曾见到山西布政使司家的吴公子,他对于本次会试倒有几分自信,却不知他是否能高中。若他金榜题名,怕是会前来拜访沈老弟,到时候沈老弟不计前嫌才是。”苏通竟然帮吴省瑜说和起来。

    沈溪笑着点头,他跟吴省瑜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最多是被对方妒忌。

    历史上可没听说过有吴省瑜这号人,沈溪心想,此人或许压根儿就没中过进士,碌碌无为一生。

    ……

    ……

    二月下旬,沈溪从吏部衙门拿到本次吏部考核的时间排表。

    因为参加吏部考核的人较多,人需要分批次前去。

    考核一共分几个步骤,有两样东西需要参加考核的官员自行准备,其一是个人履历表,包括祖籍三代,参加科举考试的过程,为官的经历,最重要的是把如今做的差事写下来。

    第二则是根据如今所供职的差事,写一道奏本,对于自己的公事进行阶段性总结,也可以在奏本中针砭时弊,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改变一些陈年陋习。

    除了应考核的官员自备的两项,吏部也会根据应考核官员的履历和奏本,适当出一道或者两道考题,类似于策问的性质,对应考核的官员进行一次笔试。

    到时候沈溪只需把考题答出来上交,吏部便会根据沈溪平日在詹事府的表现,由其直属上司对沈溪的日常表现作出评价,作出沈溪是否通过考核,是否加官进爵,是否为沈溪的直系女性亲属敕封诰命等决策。

    每个进士的第一个三年考评,都是为官以来的头等大事。

    进士在朝廷各衙门观政,结束后有的被委派了差事,有的则属于挂职状态,就等着三年考评结束后正式放任官缺。

    沈溪算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他是状元出身,三年间已从翰林修撰,晋升为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兼翰林院侍讲,东宫讲官,日讲官。换了别人,就算是九年考评得上等,也升不到沈溪如此高度。

    在一些人看来,这次三年考评对于旁人来说非常重要,而对于沈溪来说只是走个过场,因为沈溪这般年岁已到了这等官职,明显属于升无可升。

    同样是状元的王华,经过二十几年的打拼,如今才是右庶子,沈溪再升的话就得跟王华平起平坐,朝廷的公平和法度何在?

    二月二十六,沈溪带着自己准备好的履历和奏本到了吏部衙门。

    这天与沈溪一同到吏部参加考评的官员,多数都是己未科进士,沈溪认识的人中包括孙绪、王守仁和伦文叙,同年进士坐下来,自然有很多话说。

    几个人中,沈溪算是混得最好的那个。

    王守仁虽然没进翰林院,但他的品秩却是仅次于沈溪的存在,如今在兵部担任员外郎,跟沈溪一样是从五品。

    但不同的是,沈溪是翰林官,他的这个员外郎的从五品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至于孙绪和伦文叙,一个在户部供差,一个在翰林院做编修,这三年都是碌碌无为,就等着三年考评后看看能否得到升迁。

    “沈谕德,听闻你挂职编修《大明会典》,眼下《会典》即将成书,要不了多久你恐怕又会加官进爵,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等啊。”孙绪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虽然有恭维的成分,倒是一句大实话。

    《大明会典》是弘治朝官方编书中最重要的成绩,只要成书,参与编书之人都会得到提升,而沈溪挂的是《大明会典》纂修官职务,仅次于总裁官、副总裁官,比之下面那些编修、编撰等等,功劳要大许多,只要书一成,沈溪升官几乎跑不掉。

    “哪里哪里。”

    沈溪谦虚地说道,“我入官场不到三年,不敢再有奢求。”

    孙绪笑道:“这两年你与伯安兄东奔西走,为我大明建功立业,让我等好生羡慕,能者多劳,朝廷一向赏罚分明,沈谕德晋升,也是众望所归。”

    沈溪暗想,众望所归?

    别是你们都想着让我早点儿倒霉吧!

    我一年两升的时候别人就在背后戳脊梁骨,现在要是再来个三年三升,你们还不剥了我的皮?

    “不敢不敢,如今在下负责教授太子学问,《会典》中并无太大建树,倒是伯畴兄居功至伟。”

    沈溪赶紧让旁人把目标转向一直不说话的伦文叙。

    此时的伦文叙,脸上多有无奈。

    在他考中进士当官前,走到哪儿都是大儒,备受尊崇,可当了官之后,反倒庸碌无为,旁人见到他只是把他当成翰林院打杂的,虽然他在编书中勤勤恳恳,最后功劳却没落下多少,眼下要不是沈溪提及,就连这几个同年好友都把他给忘到了一旁。

    经过沈溪的提醒,孙绪也意识到“厚此薄彼”,对伦文叙恭维几声。沈溪笑道:“诚甫兄此番考评之后,应该会晋升主事了吧?”

    听沈溪提到自己,孙绪笑起来,摆手道:“不敢奢求,只希望能留在京城,不至外放。”

    以孙绪的官职,现在最尴尬的一点就是尚存在留京和外放两种可能性。

    留在京城,或许可以直接晋升为正六品的主事,到那时候再外放,就会在正六品的官职上加三到五等,直接就可以从布政使司的从四品左右参议做起。

    但若是没晋升为主事便直接外放,很可能是外放到知县的官缺,虽然去的有很大几率是富庶县,但也只是个七品官,好点儿的话,或许能放个正六品的府通判,或者从五品的知州,都等于是远离直接晋升高位的机会。

    所以对于孙绪这样在六部供职的人来说,这次考核事关重大。

    反倒沈溪因为升无可升,对这次考评不那么在意。

    翰林官,尤其是詹事府挂东宫讲官、日讲官衔的,但凡从京城外调,就算是获罪外调,也起码是加三等,沈溪是从五品,加三等就是正四品,可以直接做知府。

    而若非落罪外调,属于正常调任地方的话,基本是加五等,那沈溪到了地方就直接是正三品的大员。

    能当的官,基本是按察使司按察使,正三品,负责一省刑狱。或者是从三品的布政使司左右参政,是为布政使司布政使的副官,相当于后世的省委常委。

    看起来沈溪在翰林院中是混吃等死,但其实旁人见到他都羡慕得不得了。

    ***********

    ps:第二更到!

    天子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么么哒!(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173/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作者:天子所写的《寒门状元》为转载作品,寒门状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寒门状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寒门状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寒门状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寒门状元介绍:
看腻了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或者可以品尝一下社会底层草根的艰苦营生。 本书讲述的是穿越大明落魄寒门的沈溪,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用他的努力一步步改变命运,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天子2016历史巨献,值得您拥有!寒门状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状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状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