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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八章 状元娘和状元奶奶(第四更)

    天真无邪!

    沈亦儿问出一个令在场之人尴尬,也是别人想问却怎么也不敢问的问题。

    沈溪到底是她的大哥还是七哥?

    这个问题涉及到沈家第三辈人和第四辈人的排辈,如今已经不是沈溪还是“小幺子”的时代,光是李氏的孙子辈中就有十个男丁,当中包括沈溪在内已有三成结婚,连第四代长孙都已经出世。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第四辈人不但要根据家谱来取名,更需要以沈家这个大家族为前提排定长幼。

    沈亦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在场的人,无论是李氏,还是周围的沈家人,又或者是一起跟着进院子来的府城百姓,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那些街坊邻居,腹诽不已:

    你们有家事自己关上门说,我们今天只是跟着来讨喜沾光的,这么纠结的家事我们可没资格评断。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周氏也发觉女儿这问题有些突兀,简直是为她这个老娘身上拉仇恨,当即瞪了女儿一眼,周氏道:“别瞎说,这是你七哥,以后要记住了。”

    沈亦儿点点头,好似明白了,嘴里却在嘀咕:“我又有个七哥喽。”

    王氏笑道:“弟妹可真会教儿女,这丫头这么聪明,别是以后也想跟她七哥一样考状元吧?”

    望着周氏灰头灰脸的样子,王氏那个高兴啊。

    不过沈亦儿更高兴,她早就听爹娘和孙姨、陆家姐姐、丫鬟把考状元的兄长说得神乎其神,小小年岁就对兄长极为崇拜,她当然也想学兄长一样考状元当大官,可惜老娘说过,女孩子家不能读书,她不知为什么,但却觉得好生羡慕,现在终于见到兄长,她首先想的是,能从兄长这里学到东西。

    周氏不理会王氏,赶紧过去代替自己的儿媳妇扶住老太太,亲切地道:“娘,快进门,这就让孩子拜祠堂吧。”

    李氏并未发怒,不过语气有些不善:“祖宗祠堂在宁化,今天让七郎在长汀见过亲戚街坊便是。”

    一句话,就让周氏的面子挂不住。

    为了迎接儿子,周氏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准备,首先在自己家里设了一个简易的祠堂,把沈家的祖宗牌位给供了起来,只等沈溪回来后祭拜所用,谁知道老太太终归还是不给她这个状元娘的面子。

    到了中院正堂,沈溪正式为家里的长辈磕头敬茶,但按照规矩,仅限于直系长辈,首先便是辈分最长的李氏。

    李氏朝谢韵儿招了招手,道:“孙媳妇跟七郎一起过来敬茶吧。”

    谢韵儿羞羞答答,过来跟沈溪一起跪到垫子上,拿着茶杯恭敬地敬茶,老太太笑着饮了,而后自动起身走到一边,由沈明钧夫妇接替她的位子。

    旁边的王氏趁机上去问老太太:“娘,你说七郎要不要给我们敬茶?”

    老太太直接呛了她一句:“你生养过他吗?”

    “他以前吃住都在沈家,难道不算?”

    王氏就算嘴再硬,自己却知道理亏,当年她不但没帮助养育沈溪,在幺房最困难的时候,她以自己丈夫将来为沈溪开蒙为凭仗跑去借钱,为沈溪挨饿做出过应有的“贡献”。沈溪没跟她算旧帐已算好了,还想敬茶?

    老太太以前对王氏格外纵容,如今情况却大变样,王氏算不得贤内助,因为她没能帮助丈夫取得功名,反倒率先提出分家,是老太太眼里的罪人。老太太对王氏已失去最基本的信任,不但不帮她争取,言语间多有奚落,让王氏下不来台。

    趁着沈溪给沈明钧夫妇行礼敬茶,老太太先一步出了中院,到前面院子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呼客人,俨然她才是府城沈家的主人。

    前院和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摆起了酒席,有惠娘操持,又有名厨打理,沈家的宴席比之宁化那边不知道隆重了多少倍。而且这回设下的是流水席,不需送礼,只要是熟人就能来吃喝,一波客人借着一波,沸反盈天。

    “老夫人,一会儿状元爷可是要出来一同吃酒?”街坊邻居最关心的还是沈溪是否会露面。

    李氏笑着摆摆手道:“我孙儿公事繁忙,如今身上还担着皇差,你们先前瞧见那个番邦人了吗?听说那是南边的蛮夷小国要朝见我大明天子的使节,是我孙儿带回来的……知府老爷还要亲自过来,他得在里面稍作安排,暂且出不来。”

    这边沈溪给沈明钧夫妇敬完茶,周氏拿起两个红包,塞到沈溪和谢韵儿手里,笑道:“憨娃儿,你才回来,先回房看看……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今晚你跟韵儿便住在里面,若有缺的东西,只管跟娘说,娘给你置办。”

    “娘,不用了,今晚我睡汀州官驿。”沈溪道。

    周氏一听急眼了:“说什么呢?好不容易回趟家不住在家里,要到外面住驿馆?你让娘的脸往哪儿搁?”

    沈溪看了谢韵儿一眼,带着些许愧疚,赶紧解释:“这次朝廷派我到泉州办事,如今只完成一半,佛郎机人的使节必须得安排住进官驿,今天我得跟汀州府县衙门交待好,免得出现差池。”

    周氏正为各种破事心情烦躁,闻言怒道:“我看你就是不想住在家里!人家使节到京城去朝见我大明皇帝,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溪轻叹道:“娘,有些事本不该跟您说,不过既然你问及我就告诉您,那佛郎机使节可不是易与之辈,之前在闽粤沿海屠杀了好几百大明百姓,孩儿好不容易才把他逮住,这一路上得看紧些,若把人走丢了,不但是孩儿,恐怕沈家上下都要遭殃。”

    沈溪的话,把周氏吓得浑身一哆嗦,不过她脸上很快现出笑容:“是这样啊,那你忙正事吧……哦对了,一会儿要见知府老爷吧?回去把官服穿上,让娘跟在你身后神气神气。”

    虽然说鲍恺已经派人说他会亲自上门见沈溪,可到底鲍恺官秩要大上几级,沈溪虽然担的是皇差,但一些官场规矩还是要讲的。

    沈溪到府衙去见汀州知府鲍恺,交待安顿阿尔梅达等佛郎机人的事宜,原本用不着那么正式,非得穿官服,不过为了老娘的脸面,沈溪决定还是顺着老娘的意思,回房先把自己正六品的官服换上,出去辞别亲戚街坊,再去知府衙门和官驿。

    “韵儿,陪憨娃儿回房换衣……嘿,小两口走在一起,越来越搭配了,咦?憨娃儿才走一年多时间,怎么长的比我还高了呢?”

    周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连忙走上前跟沈溪比划了一下。在沈溪眼里,自己老娘也就一米六的样子,如今自己青春期正值长高的关键时期,差不多有一米六五的样子,自然比起老娘高了。不过沈溪回来都这么久了,周氏居然都没有察觉,可见其光顾着高兴去了。

    沈溪笑道:“孩儿长大了,娘也老了,让孩儿好好孝敬您吧。”

    “呸,你这才几岁就敢说自己长大?你老娘我才三十出头,再说老娘老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周氏骂了两句,晃眼看到沈明堂夫妇走进中院大门,连忙换上笑脸迎上前,“三伯和三嫂怎不在外面吃酒……”

    如今的谢韵儿就是个乖乖的小娇妻,亦步亦趋跟在沈溪身后,到了房里,她正要为沈溪将官服拿出来,却被沈溪从后面抱住。

    “相公……”

    谢韵儿有些哭笑不得,身子微微扭动,却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满脸潮红。

    沈溪笑道:“娘子这些日子可有想念为夫?”

    谢韵儿把官服拿出来,稍作整理,没好气地道:“想,当然想了,不过相公这些日子心里应该没妾身,只有黛儿吧?”

    沈溪想到之前一脸幽怨回房去的林黛,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林黛还指望他一回来就跟周氏提婚事,可刚才那场面他如何提?谢韵儿这边是主动离开京城,成全他跟林黛,可到底谢韵儿心中也会吃味。

    真是两边不讨好啊!

    沈溪苦笑道:“我说跟黛儿什么事都没有,娘子你信吗?”

    谢韵儿抿嘴一笑:“别人说这话妾身不信,但相公的话,妾身信。”

    “知夫莫若妻,其实是我不想太亏待黛儿,准备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后再……唉!黛儿这边够麻烦的,一路上都在提醒我要迎娶她,可回来后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迎她进门之事只能先缓一缓……”

    沈溪如此说,谢韵儿大概明白了,她非常体谅自己丈夫的苦衷。

    谢韵儿笑着点头:“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相公是读圣贤书的,可别总拿先贤的话来调笑妾身,妾身可当不起。相公无需挂心,妾身今晚就会跟娘说及此事,让娘同意黛儿及早进门。”

    沈溪笑着点头,在谢韵儿的服侍下,换上官服,本来他还想跟谢韵儿亲热一下,可外面院子已经传来周氏的大嗓门,沈溪只能出门。

    “状元老爷出来了,状元老爷穿官服出来啦!”沈溪还没到前院,已有靠近月门的人看到,嚷嚷起来。

    等沈溪在周氏相陪下出现在门前,外面一片鼓噪。

    之前亲戚街坊只是见到身着便服的状元郎,还未觉得如何。等如今见到穿着官服的“状元老爷”,感觉顿时不一样了。

    原本来沈家蹭吃蹭喝的市井小民,见到穿着官服的人出来,吓得纷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等沈溪来到大院门口,不管是前院还是街道上,人们大多跪在地上磕头,就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民见官的基本礼数也不能少。

    “知府大人到!”

    远远听到官府衙役的通报声,这是告诉沈家人,知府大人亲自来了,你们赶紧出迎。

    沈溪正要去府衙,如今鲍恺亲自来了,他连忙引领沈家人到巷口欢迎,在场除了沈溪外,就连秀才沈明文见到知府也需要磕头……秀才仅仅是见到知县一级的官员才不用下跪而已。

    鲍恺在汀州府为官,虽然平庸了些,但为官清正廉明,深得地方士绅和百姓的拥戴,本身又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进士,算得上是士林前辈。

    沈溪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鲍知府。”

    “见过沈中允。”鲍恺没有跟张濂一样向沈溪献媚,这样一个对仕途没有太大野心的人,并不屑于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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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字去也!(未完待续。)

第五六九章 母女之情(第五更)

    在街坊四邻眼中,如今的沈溪已经能跟知府大人平起而坐,面对面进行交谈,商讨的肯定是朝廷大事……

    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不行不行,沈家人以后绝对不能得罪,以后要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要去陆氏药铺看病买药。

    这不再是选择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姑且不说去其他药店会不会得罪沈家,仅仅只是跟沈家人混个脸熟,以后有什么事情央求才好开口。

    沈溪原本不打算在家里见鲍恺,便是为了省却许多繁文缛节,但既然鲍恺主动来见,而自己作为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必须要为鲍恺引介自己的亲人。

    鲍恺笑着摆了摆手:“说起来,沈中允中状元时,本官已见过沈家长辈,不用特别引介……这位是李老夫人?守节养儿,如今孙儿高中状元,乃是我汀州节妇之楷模,本官已奏请天子,为李老夫人树贞节牌坊,以示嘉奖。”

    李氏对于官府要为她立贞节牌坊之事喜出望外,一边感谢鲍恺,一边示威般向四周看了看……你们瞧瞧,连知府大人都夸赞我守节,持家有方,这沈家非要我来当家不可。

    谁想鲍恺马上又看向周氏,道:“沈周氏能教导出我大明朝自立朝以来唯一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居功至伟。”

    周氏眉开眼笑,嘴里连声说“不敢”,包括沈家人在内的大多数人,均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唯有王氏撇了撇嘴,然后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见二人看得连咽口水,又不由一阵气馁,人比人果然要气死人啊!

    老太太李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心道,这知府是个两面派,我孙儿中状元,你到底说说,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功劳大还是他娘亲贡献更多啊?

    李氏也就敢在心里唠叨下,这种话她可问不出口,即便要质问也要等沈溪的官比汀州知府还要大以后再说。

    沈溪悄声告诉鲍恺,有要事相商,鲍恺正觉得沈家这边太过嘈杂,一听之下欣然应允,一同离开前往官驿叙话。

    沈溪坐上知府衙门准备的官轿,跟鲍恺一起到了汀州府衙隔壁的官驿,提前赶到的礼房典吏已经派人准备妥当。

    沈溪进入大厅,一套繁琐的官场礼节后,这才分成宾主落座,供职于府衙的吏员将茶水送了上来。

    沈溪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提出要求,大意是想让鲍恺代替他,好好“照顾”佛郎机使节半个月。

    沈溪在这半个月内,要回宁化祭祖,没时间留在府城看管阿尔梅达等人。

    “沈中允为何不遣人将使节送往京城?”

    鲍恺显然不知道佛郎机人在沿海肆虐并开炮夜袭刺桐港之事,只是听闻去年年底佛郎机使节在泉州上岸,准备向大明朝廷进贡的消息,等见到沈溪后才发觉情况不对,几个佛郎机人看上去不像使节,更像是囚犯。

    沈溪轻叹:“佛郎机人其心险恶,在泉州地面屠戮我大明百姓,更伺机到泉州府城外烧杀劫掠,幸被我制止!”

    “这……”

    鲍恺霍然站起,他已经感受到,沈溪交给他的是扎手的荆棘。

    沈溪道:“鲍知府无须太过担忧,佛郎机人的战船,已被我带人消灭大半,剩下的也往满剌加去筹措赔偿款项,眼下不会有佛郎机人前来闽西劫人,只不过得防备他们逃走,以及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想借他们生事。”

    鲍恺听到这话,稍微松了口气。

    听佛郎机人如此凶残,如果为了救同伙,带着火器长驱直入到汀州府来闹事,他一介文官可担不起这责任。

    现在只是以上宾之礼对待阿尔梅达等人,将人看管好别让其跑了,并不会有多难。

    不过,鲍恺还是坚持人不能送到知府衙门,必须要留在驿馆内,声称这是外蕃使节进贡的规矩。

    当然,如此做依然会给汀州府衙招惹麻烦,毕竟汀州驿馆年久失修,想把所有防守漏洞都堵上不太现实,因此鲍恺又与沈溪商量,将所有安保事宜交给沈溪策划,他只负责调派人手。

    沈溪知道鲍恺是什么意思,多般推诿下,就算发生使节潜逃之事,责任也得由他自己来承担。

    可话虽这么说,但沈溪毕竟是回乡省亲的,等他人到宁化去了,佛郎机使节却在府城失踪,鲍恺怎么都要背负一定罪责。

    有鲍恺帮忙,安顿佛郎机使节之事非常顺利,本来沈溪还打算在驿馆内住上一晚,但看情况,当天他可以回家安歇。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商谈好后,沈溪和鲍恺一起去见佛郎机使节。还没等进入官驿内专门安排接待藩属使节的会同院,就听里面传来吵嚷声,阿尔梅达不知为何大声喝斥看押他们的张老五等人。

    张老五自然不甘示弱,回以破口大骂……别人也就罢了,你们不过是手下败将,发什么横?

    阿尔梅达跟张老五对骂,但互相听不懂,正可谓鸡同鸭讲,鸡鸭都很起劲。

    “在说什么呢?”

    沈溪望着一脸冷汗的满剌加翻译,但两名满剌加翻译讷讷地说不话来,似乎阿尔梅达说了什么难听的,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懂佛郎机人骂人的俚语,无从翻译。

    张老五走过来对沈溪奏禀:“钦差大人,这家伙对饭菜不满意,我跟他们说,这是咱大明朝最好的饭菜了,他们却不信,这些家伙居然瞪鼻子上眼跟我发火,他娘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明天威,岂容尔等蛮夷撒野?”

    沈溪发觉,张老五在他面前跟孙子一样毕恭毕敬,到了外面却是欺行霸市的衙门班头,在佛郎机人面前又以战胜他们的英雄自居,心高气傲,人性之复杂可见一斑。

    “他们想吃什么,给他们做就是,只要他们不闹事就好,所有开销由本钦差一力承担。”沈溪道,“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回乡祭祖。你们留在府城这边,可要看管严实了,既不能让他们逃了,也不能让他们有毫发损伤,毕竟还要押解他们上京见天子,要是出了乱子,都是泼天的大罪。”

    沈溪不怕佛朗机人寻衅滋事,在这闽西地界,人生地不熟,佛朗机人语言不通,逃能逃到哪儿去?就怕张老五等人伺机寻仇,佛郎机人犯我国境残酷杀害大明百姓,这可是国仇家恨,一旦怒火中烧局面很难控制。

    不过再多的仇恨,也及不上大明皇帝的恩威重要!沈溪大抵能猜出,就算他把阿尔梅达等人送到京城,弘治皇帝也不会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大明百姓申冤报仇,多半在收了贡品之后将人放归。

    大明朝对于番邦,从来是记好不记仇的。

    ……

    ……

    沈溪回到家时,已经是二更天,沈家的宴席仍旧在继续,不过作为宴席主持人之一的惠娘,并没有踏足沈家大门。

    她始终把自己当作一个外人,甚至在沈溪回来后,她都未主动上前接近,众目睽睽之下,二人也未正面打招呼。

    惠娘跟沈溪之间,非亲非故,从情理上说,她只是沈溪母亲的雇主,跟沈溪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她还是寡妇,作为不祥之人,似乎更应与沈溪保持距离。

    因为沈家跟陆家比邻而居,沈家那边热闹非凡,丫鬟都过去帮忙了,她不想在家里冷冷清清看热闹,便带着女儿前往药铺过夜。

    许久没在药铺住了,把女儿带过来,正好可以算算账,再教女儿一些女红。

    要说女儿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要开始寻婆家了,为人母亲的也是时候为女儿准备嫁衣,教她相夫教子。

    “娘,为什么沈溪哥哥回来后,都不找我玩了?”惠娘可以安然处之,陆曦儿可就没那么容易理解。

    小妮子心中苦闷得紧。

    她做梦都盼着沈溪回来,今天沈溪真回来了,惠娘却不许她出家门,她连沈溪的面都没瞧见,跟着惠娘由后门到药铺时,她只能看到巷道口熙攘的人流。

    惠娘坐在烛台前算账,看了女儿一眼,有些心疼。

    女儿对沈溪的那份依恋,做娘亲的岂会察觉不到?

    惠娘其实早就有将女儿嫁给沈溪的想法,可她却又不想委屈女儿做妾侍,毕竟她积攒下来这偌大的家产,将来是要留给陆曦儿的,她其实只是女儿的监护人,是陆家财产的监理人而已。

    可如今的陆曦儿,根本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懂做生意?指望陆曦儿能跟谢韵儿那样独立有担当,对惠娘来说属于遥不可及的奢求。

    如今就算她忍心让女儿给沈溪做妾,人家沈家未必肯要呢。

    不详人生出的女儿,从小没父亲管教,又是大脚丫头,女红不好,且又学了不少文墨,这样不安分的女人通常是不好嫁的……再说了,如今连周氏苦心培养出来的童养媳林黛都没着落,她更何谈去为女儿争取?

    “不能再称呼沈溪哥哥,他是状元郎,是朝廷的大官,以后见了他要称呼大人。”惠娘心中带着一股伤感,纠正道。

    陆曦儿撅着嘴道:“可娘说过,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啊?”

    惠娘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道:“小丫,你是大人了,更应该懂事才对,你沈溪哥哥这次回来不是陪你玩的,他要帮朝廷做事,做的都是我们小老百姓无法理解的大事,而且他很快就会走……”

    陆曦儿有些着急:“沈溪哥哥又要走?他……他为什么不能多留几天?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呜呜,娘,你去跟沈溪哥哥说,让他不要走好不好?”

    对此,惠娘只能唉声叹气。

    “他走之后,你们可能以后再也难见到了,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再过两三年,你就要……嫁人,会有自己的家庭,如今他已经娶了你谢姨……谢家姐姐,他的官会越做越大,或许再也不回汀州,你慢慢就会忘了他。”

    陆曦儿哭着道:“娘,那黛儿姐姐呢?她不才是沈溪哥哥的小媳妇吗?”

    惠娘无奈摇头:“你黛儿姐姐同样是命苦人,她以后就算进了沈家门,也只会是妾……一辈子要低人一头。”

    陆曦儿想都不想地说道:“我也要嫁给沈溪哥哥当妾……”

    一句话,令惠娘一愣,她马上意识到女儿这种想法很不对,一个小姑娘家,就算对青梅竹马的异性玩伴有眷恋,那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等她真正长大后就会明白,作妾在这个时代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

    但如今女儿对感情的心智明显超出她的可控范围。

    “不可以,你不可当妾!”惠娘咬着牙道,“你要做正妻,而且要嫁一个真正的人中之龙,唉!”

    说到这里,连惠娘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她是幸福的,曾有过丈夫相濡以沫,又给她留下个女儿,此后又有周氏母子、谢韵儿和丫鬟们给她家的感觉。

    可女儿将来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让她去哪里找一个像沈溪这么好的夫婿,让她忘了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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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或许会有错漏,因为天子写到后面,突然泪如雨下,情绪失控,没心思检查……求月票安慰下,呜呜呜呜呜……(未完待续。)

第五七〇章 从来没有开始(第六更)

    入夜之后,街道一片安静。

    闽西偏僻之地的汀州府城,到底不是京城繁华之所,这里的百姓夜生活都很单调,主要是夜晚黑漆漆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想真正拥有丰富的夜生活,首先得要把照明问题解决了,可这年头无论是蜡烛还是桐油灯,都算是奢侈品。

    正当惠娘想为女儿纠正畸形的爱情观的时候,外面传来犬吠声。

    对于汀州府的夜晚来说,这样的声音本来并没有太过稀奇,只是这犬吠声来得太过突然,也很近,让惠娘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笃笃笃……”

    很快传来敲门声。

    “娘,好像是咱家。”

    陆曦儿哭了一会儿觉得累了,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声音娇弱。

    惠娘突然发觉,自从她做生意以来,已经很少有机会跟女儿这么亲近地说说话,她甚至连女儿的真实想法都不知道,她甚至也没问过,女儿将来要嫁怎样的相公?

    现在似乎用不着问了,女儿肯定会说非沈溪不嫁!

    真是悲哀啊,怎么跟她解释呢?

    楼下的敲门声又传来,这次惠娘听得真切,的确是楼下药铺大门传来的声响。

    “难道是谁家得了急病,要过来抓药?”

    做药铺生意的,说是黄昏后关了铺子大门,但晚上有人来买药的事时有发生,无论是哪家药铺都秉承一个原则,晚上来买药可以,必须要加钱,同时还必须是熟人才行,否则谁知道敲门的是不是贼匪?若是开了门,进来不是买药的,把钱财或者人抢走,这理跟谁讲去?

    “谁?”

    惠娘整理好衣服,问了一句……她多少有些害怕,虽然女儿跟着她走下楼梯,但有女儿在,她更觉得害怕。

    以前身边有丫鬟,就算丫鬟力气不大,连秀儿也比不上真正的劳力,至少能帮忙挡着,或是大声喊叫把邻居惊醒。可今日她把丫鬟都派去沈家帮忙,这会儿就算忙完了也不会回药铺来。

    惠娘心想:“早知道把小山留下就好了,她的力气大,一般几个男子都近不了她的身。”

    犬吠声中,传来一个令惠娘觉得熟悉而心安的声音:“孙姨,是我。”

    “小郎?”惠娘脸上露出些微喜色,不过她马上转了称呼,“是沈大人?”

    “嗯。”

    的确是沈溪的声音,虽然许久没听到,沈溪的声音厚重了许多,不过这些年相处下来,沈溪说话的方式是一般人学不来的,带着一点北方人的字正腔圆,吐字清晰,语速不急不缓,让人觉得异常踏实。

    “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娘不是说你要在驿馆过夜吗?”

    惠娘尽管觉得不太合适,但还是把门打开了,因为对她和沈溪来说,夜晚在药铺的会面以前有过太多次,但等她见到已经比她还高出半个脑袋的沈溪走进来时,她才猛然意识到,沈溪已不是当初的稚子,而且不再是少年。

    见到沈溪,惠娘下意识地把头埋下,因为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是无法跟沈溪平视的。

    “驿馆那边事情处理完了,等回到家时,发现那儿的宴席还没散去,我便问了下秀儿,才知道孙姨到药铺来了,于是便过来看看孙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溪笑了笑,进到里面,后面还跟着个人,等惠娘看清楚些才放下心来,进来的是闷头闷脑的朱山。

    沈溪对朱山吩咐:“你先去跟我娘说声,一会儿我自己回家。”

    “知道了,少爷。”

    对朱山来说,这个世界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好人和坏人,眼下沈家和陆家人中,她就没发觉有坏人,那别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即可,她觉得反正自己的力气不值钱,想多做点儿活而不至于让自己变得懒惰。

    沈溪没有跟以往一样上楼,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如今年岁大了,已经娶了妻子圆了房,得跟惠娘之间保持一定的界限,他刚要坐下,一个窈窕的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扎进他怀里。

    还是如以往那样热情和痴缠,连那股撒娇劲儿也丝毫没变,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陆曦儿。

    “沈溪哥哥,人家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陆曦儿可不管老娘在不在场,她只知道要赖在沈溪怀里,要用自己的柔情把沈溪融化。

    可惜她的所作所为注定徒劳无功,因为沈溪已经因为家里的事,以及佛郎机使节一事而焦头烂额,他只是想过来跟惠娘打声招呼,说说这一年多以来商会的情况,把京城周胖子用汀州商会名义做生意的事告知。

    连林黛的事他都暂时要往后放放,更别说是本就没谱的陆曦儿。

    “小丫,别缠着沈大人,松手!”惠娘厉声道。

    “娘!”

    陆曦儿仍旧死死抓着沈溪不松手。

    惠娘脸色当即就变了,甚至有要打女儿的冲动,等陆曦儿看到自己母亲举起来的手,以及母亲脸上即将滑落的眼泪,她怯生生地缩了缩头,然后把手松开,深情地看了沈溪一眼,三步一回头地回楼上去。

    等陆曦儿走了,惠娘才满面歉意:“沈大人见谅,小女不懂事……”

    沈溪笑道:“孙姨这就见外了,小丫从小不就这样吗?”

    惠娘微微摇头:“沈大人如今已贵为朝官,贱妾不敢高攀,至于小女……贱妾会管教好的。”

    沈溪发觉,这次他回来后,惠娘对他的防备增加了许多,或许因为他已经长大,不再是以前那个“小萝卜头”。

    尽管他没觉得自己大到哪儿去。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惠娘对他仍旧和以前一样没有戒心,只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跟他保持距离。

    如今惠娘跟周氏的姐妹关系是一回事,沈家和陆家的关系是另一回事,惠娘觉得自己跟沈溪的关系需要重新审视。

    可惠娘想把一切都划分清楚,有那么容易吗?

    沈溪没有勉强,因为他觉得,或许以前自己太过痴心妄想了吧?

    “孙姨,这次前往京城,除了考科举之外,其实还有两件事,一件是府库盗粮案,另一件则是朝廷以汀州商会运粮……”

    沈溪将京城里涉及到汀州商会的事情,详细说给惠娘听,连同府库盗粮案幕后的元凶张氏兄弟,以及刘大夏、江栎唯、周胖子的事,沈溪也一并娓娓道来,惠娘怎么也没有料到,小小的汀州商会,居然在户部挂了号,为朝中权贵惦记。

    “……我很怕将来汀州商会涉及到高层的权力纷争,如今小丫将要长大成人,该赚的钱赚得差不多了,孙姨若是放得下的话,尽早收手吧。”

    沈溪最后带着恳切的口吻说道。

    惠娘摇头苦笑:“要收手,谈何容易?早知道今天要收手,当初为何要涉入得如此之深?”

    一个女人,不过是想安安分分做点儿小生意,愣是被沈溪步步诱导培养成为汀州一地的大商贾。

    如今惠娘家大业大,那么多人跟着她吃饭,方方面面的利益盘根错节,想收手的结果,便是得罪更多人。

    “是我害了孙姨你啊。”沈溪叹了一句。

    惠娘对于沈溪这一叹,初时带着赞同,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身在名利场之苦,可稍微一琢磨,沈溪所做无一不是在帮她,何来加害之意?

    沈溪道:“孙姨只需尽量避免涉及太多生意,即便要收手也可以一步步来,回头利用商会选举,逐步把商会权力交出去,稍微损失一些利益也可,最重要的是保住印刷作坊和药铺,别的……多置办些房产和田地。”

    惠娘其实想说房产和田地这些年她已经买了不少,但她却用更多的银子扩大经营,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商会如今牵扯进了朝廷争端,朝中正直的大臣与外戚张氏兄弟严重对立,商会夹在中间,难以独善其身。不过商会如今替户部运粮,多少会带来便利,权衡利弊,二者或可暂时抵冲,但待到一方势力过大时,汀州商会难免殃及池鱼……”

    惠娘点头:“贱妾会尽量想办法将商会中的产业变卖,及早脱身……”

    沈溪心情郁结。其实商会是否会被人侵吞并不在意,他只是担心惠娘会卷进去,被人欺负。沈溪如今身为正六品的朝官,可惜仍未有庇护商会的能力,最多是让商会在地方得到少许便利。

    “孙姨早些休息吧,我要回去了,娘和……韵儿还在等我。”沈溪故意把“韵儿”这个词语说出来,其实是想让自己断了念想。

    有了妻子,为什么还要想别的?

    有林黛在,对谢韵儿来说已不公平!

    只是从第一次见面那惊鸿一瞥而留下的印象,实在不是说短时间就可以忘记,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以惠娘身为长辈的身份和见识,就算对他有稍许念头,也会被死死压着不会有任何进展。

    没有开始,也就谈不上结束!

    沈溪要走,惠娘没有挽留,亲自送沈溪出了后门,态度恭谨中带着疏远。

    连惠娘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沈溪面前保持如此冷漠的态度,作出泾渭分明的姿态。

    等沈溪走了后,她心里的孤独感更甚,望着空空荡荡的药铺,她甚至有种马上死了去见丈夫的想法……

    或许只有见到丈夫,才不会如眼下这般内心空落。

    “娘,沈溪哥哥走了吗?”陆曦儿从楼梯口探出头来。

    “是啊,你沈溪哥哥他走了。”

    惠娘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笑容转而变得有些悲哀,“他再不是以前那个陪你玩耍的沈溪哥哥,他是要做大事的人。”

    陆曦儿又抽泣起来,不过很快她想起什么,一把将惠娘给她做的针线包丢到地上,用力地踩了两脚,任性地哭诉:“娘,你赶走了沈溪哥哥,曦儿恨死娘了。”

    等陆曦儿再次折回楼上时,连惠娘也突然变得憎恶自己,既替自己恨,也是替女儿恨。

    “是啊,是我把他赶走了……”

    ************

    ps:第六更到!

    这一章写得我鼻子酸酸的,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呜呜呜,继续求月票安慰!(未完待续。)

第五七一章 妾的问题(第七更,贺盟主)

    终于在三更鼓敲响时,沈家的流水宴宣告结束,基本上前来赴宴之人,都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才离开。

    有的下午来,回去消化一段时间,晚上接着来吃,吃过这一顿,可以两天不吃饭。

    入夜后,宴席上多了许多混吃混喝之人。

    各家的孩子也多了起来,嘻嘻哈哈中,顺手上去就是一把,可能那手刚刚玩过和着尿水的泥巴,这么不干不净地在卤好的蹄髈上一抓,别人就没法吃了。

    也是这天天气好,没有风,沈家摆了不少蜡烛出来,结果散宴后,各张桌子上的蜡烛通通都被人给顺走了。

    周氏出来帮忙收拾时,院子里乌漆抹黑,只能让丫鬟准备灯笼出来照亮。

    这些人,感情不是自己家,吃得多也就算了,居然还偷走这么多东西。

    周氏看了那叫一个心疼,本来为儿子接风洗尘,花多少银子那也是应当的,可花了钱没收到应有的效果……儿子回来一趟就走了,是给她争了面子,但没给她争到地位,老太太还是那么嚣张跋扈地把持家主的位子!

    之前不是在宁化的时候就说好了吗?我儿子中状元回来,就让我打理沈家!

    唉,我存在惠娘那里的银子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花?

    “婶婶,少爷让我回来说,他一会儿就回来。”就在周氏心生不满时,朱山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带回来个相当不错的消息。

    “哎呀,还是咱家小山乖,看来婶婶没白疼你,屋子里给你留有饭菜,快去吃吧。”周氏美滋滋道。

    朱山高兴地点头:“好。”

    听说有吃的东西,朱山哪里还管什么少爷不少爷?吃饱喝足最重要!

    在众丫鬟中,今天的朱山是最倒霉那个,被周氏安排跟着沈溪去官驿,到现在都没吃上东西,等见到周氏为她留的喷香可口的饭菜,之前的辛苦就算不得什么了。

    “韵儿,回来就别杵着,赶紧回房准备去,憨娃儿今晚不在驿馆过夜,一会儿就回来。”

    谢韵儿那边刚送沈家老小去下榻的院子,回来后人还没坐下休息,周氏就上去把好消息告诉儿媳妇。

    “知道了。”

    谢韵儿笑着应承。

    本来她还想帮丫鬟们收拾一下院子,眼下也顾不上了,从早晨准备,到中午时出城迎接,到下午回来设宴,到晚上送客,这连续紧张忙碌下来,她早已疲惫不堪。

    不过既然是与相公久别重逢,晚上的恩爱少不了,还是得精心准备一番,总不能一身臭汗啊?

    这样哪里有妻子的模样!

    正要回自己院子,谢韵儿突然想起什么,过来搀扶着周氏,小声道,“娘,媳妇有件事跟您说。”

    “咦!?有什么事不能到明天再说吗?你得赶紧准备准备,憨娃儿这说回就回。我还想早些抱孙子呢……”

    谢韵儿道:“娘,这事还真跟您抱孙子有关,其实是黛儿……”

    谢韵儿说到这里,周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林黛是让她们婆媳满心郁结的问题,这可是沈溪尚且没读书时,就给沈溪定下的亲事,周氏从来都准备让林黛做自己儿媳妇,只是半路杀出谢韵儿这个程咬金,把林黛大妇的位子给抢了。

    “韵儿啊,娘知道你为这事不痛快,不过娘也心疼黛儿那丫头,以后……让她进门,不管怎样不会影响你们夫妻和睦就是……”

    周氏在谢韵儿面前不太好帮衬林黛。

    这些年的相处,林黛都快成她女儿了,这丫头是有点儿小心眼,见风使舵的事也做了不少,可谁家的闺女是十全十美的?这么听话乖巧的闺女,若是将她嫁出去,周氏自己也舍不得,留给憨娃儿当小妾,看着都舒心!

    周氏心想,这可是我用大米饭养大的,她身上的肉都是我沈家的,怎么都要让她还了。

    谢韵儿道:“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是我想替相公,给黛儿求个名分,让黛儿早些进门。就算让我把位子让出来,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倒是把周氏吓了一大跳。

    大妇的位子可了不得,状元郎的夫人,以后诰命没得跑,你说不要就不要?

    就算你不心疼我还不乐意呢!

    让我儿子背骂名不是?糟糠的妻子,富贵之后居然从妻变成妾了,外面的人指不定怎么戳我儿子的脊梁骨!

    “你若答应让她进门,选个时间让她进门就是。”

    周氏脸上反倒有了几分对林黛的疏远,“小门小户的闺女,不懂什么体面,让她当个妾,伺候你跟憨娃儿就是。”

    刚才还要为林黛说情呢,这会儿周氏就开始贬损林黛了。

    其实周氏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林黛好,主要是要让林黛能多得到谢韵儿这个“大妇”的疼惜。但显然周氏这会儿的小心思是白耍了,因为自己的儿媳妇通情达理,根本没打算为难这位未来的闺中妹妹。

    “娘还是跟祖母商议一下吧,我有些担心祖母不同意。”谢韵儿道。

    周氏撇了撇嘴:“不就纳个妾吗,你心里不用想太多,就算你祖母让黛儿进门当平妻,我也当她是妾,谁叫她本来就是我沈家养大的丫头,注定是为了给憨娃儿端屎端尿的!”

    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林黛听的……林黛虽然从京城远道回来,如今却跟丫鬟一起在院子里帮忙收拾。

    周氏是想让林黛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别想跟谢韵儿争什么,你就算争,我这个当婆婆的也只会站在大妇的立场,嫡庶有序。

    林黛本来还在为谢韵儿为她说话感觉欣慰,此时心中已经开始怨恨谢韵儿:“这个坏女人,一定是在娘面前说我坏话,让娘这么恨我。娘以前可疼我了……回头我一定要跟憨娃儿告状,让他保护我……”

    说曹操曹操到,沈溪心中正因为许多事情而感觉忧伤,回到家,就见到院子里乱糟糟的,除了丫鬟在收拾外,林黛和沈家二郎、三郎的媳妇也在,还有从邻里请来帮忙的妇人,加上周氏和谢韵儿等人,连同桌椅板凳,摆得快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在沈溪中状元后,退婚的柳家成为宁化县的笑柄,估计以后女儿很难嫁出去了。而沈三郎永瑞却成为香饽饽,很快便有双溪镇的一个大地主上门攀亲,短短一个月两家人便走完所有手续,沈永瑞风风光光地娶了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

    “娘。”沈溪上前行礼,“爹呢?”

    “你爹喝多了,你大伯说,要举行什么家庭会议,把你爹、你三伯和四伯都叫了去,估摸今晚不回来了。”

    周氏说着,左手把沈溪的手抓起,然后右手握住谢韵儿的纤手,把两只手合到一块儿,“小两口还不进屋?今晚不给娘造个孙子出来,别想出门!”

    沈溪倒还好,谢韵儿大窘,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娘啊,这场合说这些……”

    “怕什么,都是自家人,韵儿跟娘提了黛儿那丫头的事,这样吧,娘给你们做主……刚才我看过期会,明日就是好日子,你迎娶黛儿进门,给你当妾。你同不同意?”周氏俨然把自己当成可以独自决定任何大事的一家之主。

    沈溪迟疑道:“娘不跟爹商量一下?”

    周氏不满地说:“你爹能有什么主意?活了大半辈子,连个主见都没有,什么事都听他娘亲的……要是你以后能跟你爹一样就好了!”

    当媳妇的对自己丈夫听娘亲的话不满,可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跟丈夫学,女人在这方面真是矛盾又自私的动物。

    但要过自家的小日子,没点儿自私那不是圣人,是傻子!

    周氏又对林黛喝斥一声:“行了,不用收拾,你回房去。晚上好好收掇一下,明天正式嫁进沈家门!”

    林黛微微颔首当作答应,却低着头往内院去了,她心里却在嘀咕,这跟沈溪形容的风光嫁进门的模样不同嘛!

    简单收拾一下,就算嫁给沈溪了?

    那跟在京城先圆房再通禀家里有何区别?那时候还没人打搅,两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可以恩爱缠绵,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哼,坏人,都不帮我说话!

    等沈溪和谢韵儿进房后,谢韵儿那边笑盈盈为沈溪打水,帮沈溪宽衣沐浴,沈溪始终未展露笑容,就连他坐在浴桶里,谢韵儿过来帮他擦背,玉手在他身上使坏,沈溪仍旧怔怔出神。

    谢韵儿略微蹙眉:“相公可是在想黛儿的事?”

    “呃?”

    沈溪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谢韵儿已经服侍他半天了,轻轻一叹,却是摇头不迭。

    谢韵儿脸上带着几分自豪:“相公一定是在想公事……”

    沈溪看谢韵儿一副小女人幸福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他不能告诉玉人,其实他此时所挂念的,却是与他相隔不远与他有缘无份的佳人,天各一方时,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强烈,如今同处一隅,相见如同陌路,让沈溪心情极为压抑。

    “没事了。”

    沈溪笑了笑,从浴桶里站起,顺手拿起搭在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拭身体。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相公没事了,妾身这边还没好呢。小山,往里面送点热水……等等,你稍后再进来,等你家少爷穿完衣服再说。”

    傻愣愣的朱山尚未吃完饭就奉命过来送热水,可在外面等了半天纯属空等,人都快焉了。

    这会儿更是直嘀咕:“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呀,要这么久?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我吃饭可快了……”

    等谢韵儿沐浴时,沈溪仰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本可以悠哉悠哉欣赏美人出浴,可他却继续想着那不应该想的玉人。

    最后沈溪无奈摇了摇头,真是人心不足啊!

    此时几条街外药铺二楼卧房里的惠娘,将账本拿起又放下,放下后却又觉得哪里不对,需要重新演算,等她连续重复几次后才意识到,这本账其实已经算完了。

    所欠缺的,仅仅只是把账册放回原处。

    ************

    ps:第七更到!

    这章是为盟主“鱼子酱哦”大大加更的第四章!同时谢谢所有兄弟姐妹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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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码字去也!敬请期待第八章!(未完待续。)

第五七二章 人生的第二次婚礼(第八更)

    沈溪回到汀州府城的第二天一早,老太太琢磨要让沈溪马上动身回宁化祭祖。

    周氏则在寻思把林黛迎娶进门。

    两个女人都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规划事情的时候根本就不跟对方商议,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

    老太太让儿子将马车收拾好,到中午之前便要动身。

    至于周氏这边则更直接,连成婚的礼服都是将就用谢韵儿穿过的那套,随便准备好茶水和红烛,纳妾的准备工作就算完成。

    谁叫林黛没娘家人,本身就住在沈家,要迎进门只需要走个简单的程序,拜堂后敬茶,就可以入洞房,连酒宴都省了。

    以前老太太根本没把周氏放在眼里!

    我是堂堂的一家之主,你就算有本事培养个秀才儿子出来,我要打你相公,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现在却不同了,老太太跟周氏的争斗从明处转为暗处。

    当然,即便要争斗,明面上不能破坏沈家人和睦的气氛,要让人觉得沈家上下团结一心,至于谁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娘,您猜怎么着,今天头晌我听丫鬟们私下里说,要准备给小幺子纳妾,纳的就是家中养着的那丫头……现在小幺子都已经有一个了,这丫头是我们沈家用粮食养大的,不该给四郎和五郎留着?给六郎,我看也行。”

    王氏听到一点儿风声,赶紧去李氏面前告状。

    正在收拾东西的冯氏赶忙推辞:“嫂子你多心了,我家六郎留在家里读书考生员,并不急着成婚。”

    王氏瞪了这女人一眼,说把姓林的丫头指给你家六郎,那是看得起他,也不看看你家六郎尖嘴猴腮,没一点富贵相,以为过了府试就能考取生员?那生员还不跟天上的雨点子一样,是个人就能中?

    要中生员,那也是我儿子。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是从沈溪中状元时宁化县那些士绅送来的礼物中挑选出来的,摸索着捏了几下,李氏睁开眼,瞥了王氏一下,教训道:“说过多少次了,是七郎!”

    “是是,娘教训的是,就是七郎,他娘要给他纳妾了,您老就不盯着点儿?”王氏语气不善,“这边四郎和五郎都还没着落,他一个人就要占俩?”

    老太太重新闭上眼,掐着佛珠道:“别说谁中了状元,就是中个举人回来,他想娶几个,为娘也不拦着。”

    王氏一听就恼了。

    如今沈家上下还在考举人的,不就剩下我相公一个?你这意思,是让我相公再纳小的进门啊……

    老娘当初嫁进门时给的嫁妆少了?

    当年老娘风华正茂嫁进沈家时,你儿子屁都不是,现在连你大孙子都在考生员,若是他敢纳妾……我非闹得你沈家鸡犬不宁!

    沈明新和沈明堂带着沈永卓几个兄弟在外面把马车收拾好,回来复命,老太太当即站起:“走,喝七郎的喜酒去。”

    王氏心里乐开了花,刚才还在我面前装样子,其实你心里不知有多介意,现在就要带你的儿孙去沈家兴师问罪了吧?

    王氏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准备去瞧热闹,老太太却道:“七郎纳妾,妇道人家就别去了。”

    王氏心里不痛快,脚步是停下来了,嘴巴却没停:“娘自己不也是妇道人家?”

    这话也就小声说说!

    眼下家分不了,她说这话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者说了,她等着看老太太跟周氏去争,最好能打得头破血流,那样她才好从中渔利。

    “把老幺……状元他爹叫上,这会儿估摸还没起来吧?”老太太又提了一句。

    沈明堂道:“五弟跟大哥都正睡得香呢,五弟平日饮酒少,这会儿起不来,大哥那边……”

    “听你这话,你大哥就经常喝酒,是酒坛子不怕醉怎么着?”王氏朝老实巴交的沈明堂嚷嚷。

    沈明堂赶紧解释:“大嫂,我不是这意思。”

    “可你分明就是这么说的。”王氏愤然。

    老太太发话了,言语间却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状元他爹被人敬酒,多喝几杯能理解,老大是怎么着,谁逼他喝了?”

    昨日里宾客敬酒,沈明钧推辞不过,于是多喝了几杯,至于沈明文却完全是自己找酒喝,喝醉之后还非要把四兄弟拉在一起开小会,仿佛他已接掌一家之主,结果说话颠三倒四,到最后几个兄弟也没听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沈明钧在沈明堂搀扶下出来,沈明钧过来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蹙眉道:“你儿子要纳妾,知道吗?”

    沈明钧低下头,老老实实回答:“娘子没跟我说。”

    王氏抢白道:“看看,这当丈夫的,连儿子纳妾都不知道……这分明是没把丈夫看在眼里嘛。这样的女人,可真是世上少有啊!”

    被老太太瞪一眼,王氏又闭嘴不言。

    沈明文觍着脸出来:“纳妾,谁要纳妾?”

    老太太这次不再停留,带着儿孙就往沈家院子去,等到了家门口,里面安安静静,连个来贺喜的人都没有,只有秀儿在打哈欠扫院子。

    “人呢?”李氏瞪着秀儿。

    秀儿早就听说沈家老夫人不好惹,当下赶紧恭谨回答:“回老夫人的话,少爷去衙门办事,老爷没回来……少夫人跟夫人去了隔壁……”

    这称呼让老太太直皱眉头。

    什么老夫人、老爷、夫人的?还有少爷、少夫人,谁给编排的称呼?就不能在前面加个数字?在她眼里,小儿子沈明钧算什么老爷,就算称老爷,那也是“五老爷”,沈溪这个少爷也应该是“七少爷”。

    “还有心思串门?老幺,去把你媳妇叫回来!”李氏怒气冲冲地道。

    让沈明钧去陆家,这可难为他了,他这辈子最不可能去的地方就包括隔壁家门,对他而言,那是个高的不能再高的门槛,就算自己的老婆、儿子、女儿、儿媳妇可以在那院子里随便走,他却只能绕道行。

    沈明文笑道:“旁人不是都说老幺你经常往那门走吗?怎么不敢进去?你若不去,大哥我可要代替你去了!”

    老太太直接喝止:“不用了,为娘亲自过去!”

    然后沈家四个明字辈的男人只能等着老太太去叫人,沈明堂有些着急:“五弟,要不你去看看,别让娘和……你媳妇吵起来。”

    沈明钧就差告诉他这个三哥,其实他根本就没进过隔壁门,不知道里面什么样。

    等李氏从大门外回来时,身边簇拥着一大堆人,居然连沈溪也从府衙那边过来,跟谢韵儿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李氏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得意了。

    “……七郎啊,祖母看黛儿这丫头实诚,纳进门以后要好好待人家,但也不能让大房这边受委屈。咱沈家,你可是第二个纳妾的,第一个是你大爷爷,你可不能跟他学……”

    老太太总爱提一些陈年旧事,语气带着些微感慨,不过老太太总算是对沈溪纳妾这件事表示了首肯。

    周氏跟随在后面进来,见到沈明钧赶紧过去站到丈夫身边,陪笑道:“相公,您昨夜没回来,娘又急着要回宁化,妾身就让人先准备,没跟您商议,是妾身的不是。”

    沈明钧笑了笑,道:“不用,不用,我也不懂这些,你决定就好。”

    老太太听了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当着沈溪的面还是点了点头:“那好,今天就让七郎先办喜事,明日再回宁化。为娘也先不急着回去,先喝一杯孙媳妇茶再说。”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林黛却并未出现在沈家院子里,原来之前周氏去惠娘那边,就是跟惠娘商量,把陆家当成林黛的“娘家”,迎娶的礼数一切都按照娶亲来办理,也有花轿、喜服、锣鼓班子、鞭炮、宾客等等。

    所有这些都是沈溪出门前特别要求的,不过迎亲只是走个过场,从隔壁门送过来,在正堂办完婚事,直接送进洞房。

    林黛跟沈溪成婚的洞房,就在中院林黛平日住的西厢,一大早丫鬟们便开始收拾,贴上了大红囍字,又准备好红色的窗花以及红蜡,有了婚房的样子

    不过这样一来,沈溪在沈家,就有了“东宫”和“西宫”。

    东宫自然就是明媒正娶进门的谢韵儿,林黛只能位居次席。

    喜宴临时通知街坊邻里,邀请的人不多,而且是闭门宴客,并非昨日的流水席,没有请柬是进不得家门的,沈家人自然都在受邀之列,同时还请了城里几个士绅,这喜宴的档次顿时提升不少。

    这都是为了让林黛有种被明媒正娶迎进门的感觉。

    沈溪能给林黛的不多,若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保证不了,他觉得实在太过亏欠林黛。

    作为正房,谢韵儿一会儿也是要留在正堂喝林黛敬的茶,沈溪这个新郎官,在纳妾中应有足够的威仪,但他就是自降身价,把林黛当作正妻一样娶进门。

    到了中午,周氏事前选定的吉时到了,当然这基本属于撞时,宾客到齐,就是沈溪亲自出去迎亲。

    就见林黛一身大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由陆曦儿牵着手出来,与平日里哭嫁是新娘子不同,今日哭的最伤心的反倒是陆曦儿这个“无关人等”。

    小妮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好似出嫁的是她自己一般。

    “呜呜呜……哇哇哇……”

    等林黛上了轿子后,陆曦儿那边更难收场,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最后还是惠娘出来,把女儿拉进院门。

    “这陆家的小姐跟新娘子关系好,这是替姐妹出嫁高兴呢。”媒婆在旁边赶紧圆场。

    “哦。”

    如此说在场的人才算明白,原来要出嫁的不是陆家小姐,而是林家小姐。

    至于这林家在哪儿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个小童养媳,本来当成媳妇养的,养着养着就变成妾了。

    没有家室倚靠的女娃子,连个能给她做主的人都没有,沈家这么弃糟糠,到底亏不亏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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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三章 林黛进门(第九更)

    沈溪纳妾的流程,与平常人家拜堂成婚的礼数基本相同,只是多了妾侍给大妇敬茶的环节。

    林黛蒙着大红盖头,也不知身前情况如何,只是按照媒婆的吩咐行事,先跟沈溪拜天地,再将茶水分别敬给李氏、沈明钧夫妇和谢韵儿,礼数就算完成,然后新娘子要到洞房里等相公,沈溪则留下来招待宾客。

    “沈老弟大登科后小登科,可喜可贺,为兄敬你一杯。”

    沈溪要迎亲,接到请柬后苏通哪怕再忙还是要过来捧场,不但他来了,还带来郑谦等一众老友。

    如今郑谦已考中秀才,当初苏通身边围绕的一群朋友,而今基本都已有功名在身,形成了一个范围极广的圈子。

    这些人平日在汀州这个地方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跟沈溪一比,星辰面对皓月,瞬间暗淡无光。

    沈溪逐一把酒敬了。

    以前他借口年岁小不能饮酒,如今推搪不过,好在周氏那边有分寸,知道沈溪今天酒会喝不少,特地为沈溪准备好兑了水的酒,就算把所有与宴宾客都敬上一遍,也不至于令他酒意上头。

    苏通等人各自敬了沈溪一杯,沈溪饮下后,苏通察觉有异,笑着问道:“沈老弟怎突然变得海量了?”

    沈溪摇头苦笑:“今日我新婚,便喝几杯兑了水的酒,当作心意,诸位兄长切勿见怪啊!”

    苏通哈哈大笑道:“难得沈老弟如此坦诚,以前你总以茶代酒我们都不会见怪……兑了水的酒也是酒嘛,如此更好,正好可以多敬你两杯!”

    作为状元,沈溪需要招待的人主要是汀州地方的士绅,包括致仕的官员、等候补缺的举人以及家财不菲的秀才,此外就是读书时的同窗以及科举时的同案,至于街坊那边他每一桌敬上一杯水酒便可,能得到新科状元、如今的东宫讲官敬酒,这对于街坊来说已是莫大的礼遇和荣幸。

    沈溪的先生冯话齐,也出席了婚宴,不但冯话齐来了,他还带着自己的妻儿前来祝贺,因此此次婚宴顺带成为一次师生联谊。

    沈溪恭恭敬敬上前敬酒,回头他还得亲自送冯话齐回家……沈溪祖籍毕竟在宁化,周氏跟老太太商量好翌日回宁化祭祖,沈溪这边要纳林黛进门,已无暇单独抽出时间拜会冯话齐,只能把所有事情拼凑在一块儿做。

    冯话齐对此倒是没什么好介怀的。

    他是学塾的先生,拿着商会的高额俸禄,在沈溪中状元后,沈家和陆家给他的束脩非常丰厚,拿得他自己都觉得手软。

    有沈溪这个状元作为招牌,商会子弟学校的人数已扩充到五百人,学舍几番扩建,如今学校成为汀州府教育行业的旗帜,外人想进也进不了,就连商会中人也要到一定的资历和地位,才能送自家子弟入学,还跟荫监入国子学一样,一家只能送一名子弟入学。

    本来谢韵儿还跟沈溪商量,让沈溪带着她去谢府省亲一趟……这是谢家人一直以来的期盼,可沈溪无暇,趁着沈溪纳妾举行宴席,谢家那边也派来了代表,谢伯莲带着长子谢崇前来饮宴。

    正妻娘家人来参加姑爷纳妾的婚宴,实属罕见。

    沈溪自然得过去给岳父敬酒。

    女儿能嫁给状元,谢伯莲老脸上满是自豪,饮下沈溪敬上的美酒,他不忘叮嘱沈溪两句,让沈溪善待谢韵儿,有时间带谢韵儿去谢府看看。

    当然,嫁出去的女儿,谁没事会带夫婿回娘家?这通常会被人当作夫妻不和,或是要和离,带丈夫回娘家商讨退彩礼。

    把院子各桌都敬了一遍酒,沈溪没有丝毫的醉意,只是想如厕。

    回到内院正堂,正在准备枣子、花生(明朝时花生多指香芋)、桂圆和莲子的周氏笑着道:“憨娃儿,差不多该送送冯先生了,回来后早些进洞房,外面有我和你爹照应呢。”

    沈溪目光往隔壁陆家的方向看了看,问道:“孙姨怎么没过来?”

    “不知你孙姨怎么了,突然说跟咱沈家无亲无故,不好意思过来打搅……唉,你孙姨就是这犟脾气,倔强得九匹马都拉不回来。我让她认黛儿当干闺女,明早趁着动身前,你带着林黛过去一趟,当作回门一般,给她磕个头……”

    “憨娃儿,你孙姨这些年来一直照顾咱们家,原本说收你当义子,最后没成功,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林黛没娘家,周氏这么做是给林黛找个归宿,落叶归根,就算以后林黛被沈家赶出家门,也好有个去处。

    此时日已西斜,周氏勒令沈溪赶紧进洞房。难得李氏早早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回宁化,周氏要在沈家老小面前表现一下一家之主的威仪,可有沈溪这个主角在,别人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等沈溪送走冯话齐,在朱山和秀儿的陪同下到了林黛的房门口,那本就不大的屋门前张红挂彩,还没等他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谢韵儿的轻声细语。

    “相公来了?”

    见沈溪进门,谢韵儿拉着林黛,从坐着的床沿边站起来。

    尽管林黛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不过沈溪仍旧能察觉到小妮子心头的紧张,一双小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不打搅相公和妹妹的好事,妾身这就告退。”

    谢韵儿说着,对秀儿和朱山使了个眼色,秀儿过去把莲子和桂子撒在床头,至于朱山,则出去给新婚夫妇端热水和热茶。

    谢韵儿到了沈溪身边,浅浅一笑,低声道:“妾身把该教的,都教给黛儿妹妹了……这是娘特地吩咐的,相公可不要责怪妾身。”

    林黛没有母亲,也没有女性亲属,关于一些婚前教育方面的事,就需要周氏来操心,周氏毕竟是婆婆,时间仓促下,便委托谢韵儿这个大妇代劳……周氏这是想顺带增进一下两个儿媳妇之间的感情。

    但周氏显然没有明白林黛的心思,林黛对谢韵儿抱着的警惕性很高,一时间不可能对谢韵儿袒露心扉。

    沈溪送谢韵儿出了房门,朱山已经端着水盆进来,傻乎乎地问道:“少爷,洗脚水已经端进来了,要不要我给您洗脚?”

    林黛开口道:“秀儿,小山,你们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朱山和秀儿在京城听惯了林黛的指使,此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二女把该放的东西放好,转身出门,顺带连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沈溪才刚回过头,未及过去给林黛挑开盖头,林黛自己就把盖头摘了下来,此时林黛望着沈溪的俏脸上满是委屈。

    “怎么自己把盖头摘了?”沈溪走过去,没好气地问道。

    林黛撅着嘴说:“总是盖着,看不到东西,回来的时候差点儿被门槛绊着。之前她在房里……我不敢摘。”

    沈溪心想,林黛心里有对谢韵儿终归有敌意啊。

    “韵儿是想跟你建立好关系,毕竟以后……你们是姐妹嘛。”

    沈溪此时想替谢韵儿说点儿什么,但其实他夹在中间很难说把一碗水端平,就算他能做到,林黛也会觉得他心中有偏颇。

    女儿家,又不会关心国家大事,能想的就是家长里短,往往会冲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思考。

    果然,林黛听到这话,伤心地低下头,整个人看上去都萎靡不振,没有丝毫新婚时的喜悦。

    沈溪握住林黛的小手,笑道:“黛儿,你不总说想嫁给我吗,今天是我们成婚的大喜日子,开心些好不好?”

    “可我开心不起来。”林黛贝齿咬着下唇。

    沈溪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动身回京城,以后在同一个院子里,关上门过我们的小日子,就算你心中对韵儿有介怀,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客客气气不好吗?”

    沈溪对林黛的要求不高,不求你多么快接受自己是妾侍的身份,但不能胡乱发小脾气,至于跟谢韵儿的感情,完全可以通过生活在一起慢慢培养。一家人凑一块儿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以前林黛跟谢韵儿是用晚辈和长辈的关系来相处,以后只能是闺中的姐妹。

    以沈溪对两个娇妻的了解,她们虽然性格各异,一个独立,一个偏狭,可都心地纯良,更重要的是她们内心孤独,渴望有丈夫和好姐妹的陪伴,时间总会让她们走到一起。

    “哦。”

    林黛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摆好的洗脚水,“那我帮你洗脚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以后就算是夫妻,自己的事情最好还是自己做……我也不用你特意照顾,这些年来,你总该对为夫有所了解吧?”沈溪笑着说完,坐到床沿边上,麻利地把脚洗干净。

    林黛见状,主动把合卺酒的酒壶和酒杯拿过来。

    不在意挑盖头的礼数,林黛对于喝交杯酒倒是非常介意,似乎她觉得这才是沈溪在婚房首先要跟她做的。

    “以前看你跟别人喝交杯酒,我心里好难过。”林黛给沈溪倒了一杯酒,递到沈溪手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不小心洒了些在手上,还未来得及擦拭,沈溪将她的手拿过来,把她手上的酒吮进口中。

    “坏人,就会捉弄人家。”

    酒水尚未入口,林黛的小脸已经染成一片色,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以前沈溪眼中的林黛,是个活泼会耍心眼的小辣椒,但从未有过眼前如此貌美如花。

    美人在前,只等绽放,他哪里还顾得上喝交杯酒?伸手将佳人揽在怀中,头已经靠上前去。

    “嗯……不行,还没喝交杯酒,不许亲我!”林黛倒是很讲原则,没喝完交杯酒,就是没完成准备工作,最后一步圆房就不能进行……

    沈溪稍微有些扫兴地与林黛喝过交杯酒,林黛站起身把酒壶、酒杯送回桌上,却被沈溪一把拉了回来。

    “做什么呀?”林黛又有些气呼呼的,“以前跟你一起睡,也没见你这般猴急,现在你都娶别人了……”

    沈溪心里一叹,以前不是因为还没这层夫妻关系吗?那时属于名不正言不顺,我这是为你考虑,你反倒埋怨我。

    沈溪道:“正好,我要出去一趟。”

    林黛急道:“出去做什么?”很显然,她是怕沈溪在这种时候去见谢韵儿。

    沈溪道:“先前我水喝多了,去趟茅房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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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四章 回门(第十更,谢所有书友)

    沈溪和林黛从小就住在一起,同榻共枕已是平常之事,并不当此为稀奇,甚至上了床后,林黛本能地把床里面给占住,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可不是跟沈溪争一时长短的时候,今天可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林黛不再是懵懂少女,有谢韵儿一番指导,哪怕再迷糊也知道其中奥妙了。

    谢韵儿除了把大概事情交待清楚,最重要的是告诉林黛,作为新婚妻子应该在新婚时要做的事:

    把一切的主动权交给相公,别的什么都不用想,若是觉得害羞,把眼睛闭上也可以。

    毕竟沈溪已经是“过来人”。

    林黛对谢韵儿抱有很大警惕,但谢韵儿的话她又不得不听,到底她没什么经验。

    她只好按照谢韵儿的吩咐,把所有的事交给沈溪,她只管躲在被窝里,羞喜地看着沈溪,因为二人相处的时间太久,甚至连对方身上有什么脾性都一清二楚,少了新婚夫妻相互间的神秘感,在应对上圆润许多,但少了激情。

    才洞房花烛,就好似已经成婚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沈溪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他跟林黛认识快八年了,那是否代表他们之间的“七年之痒”都已经成为过去式?

    但很快沈溪发现,他对林黛的了解还不够深,随着夜晚的到来,林黛身上的热情彻底打开后,沈溪更深切体会到这点。

    入夜后,沈溪特地将大红花烛点燃,很快他便饿了,可林黛不给他吃饭的机会,此时小妮子痴缠得紧。

    “我们吃点儿饭可好?”沈溪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哼!”林黛的回答很直接。

    这可是怨妇才会发出的怨叹啊,沈溪作为伟丈夫,只好继续他未竟的事业。

    最后还是周氏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没吃晚饭,可能饿得慌,入夜后让朱山和秀儿送了吃食过来,林黛没什么胃口,沈溪却吃得很香,这让林黛在旁边看着很不满。

    “就知道吃!”

    林黛抱着被褥,挠了挠后背,却发觉看别人吃饭是很遭罪的事情,所以她将婚服胡乱套在身上,下来跟沈溪一起吃。

    晚上又是一阵浓情蜜意。

    谢韵儿算是全熟,而林黛最多只能算是半熟,吃夹生饭,让沈溪稍微觉得有些别扭,但很快也就甘之如饴。

    第二天鸡鸣五鼓,林黛睡得很安实,沈溪却老早就醒来了。

    本来洞房花烛应该日上三竿起,这才符合意境,可他到底算是“二婚”人士,对很多事情能够泰然处之。

    倒是林黛,昨夜的疲累令她极为困顿,小妮子昨晚着了凉,浑浑噩噩起来看了沈溪一眼,躺下接着睡,沈溪一摸她的头,稍微有些烫。

    “都怪你,哼,我都说了,做那事穿几件衣服也是可以的。”林黛起床穿衣服时,带着几分幽怨。

    沈溪笑了笑,其实他觉得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小夫妻间不能做到和谐,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感染风寒。

    起来先不能吃早饭,得先去敬茶,是为“儿媳妇茶”,而后还要“回门”,往隔壁的陆家去一趟。

    周氏验过白喜帕,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不过肚子里却在嘀咕:“真是个憨娃儿,非要等成婚……莫不是又割破了手来糊弄老娘?”

    以前周氏是不相信沈溪懂得那些鬼花样的,可在她亲眼见识过后,有些事她还真不能不信。

    “快点儿过来吃早饭,估计你祖母快来了,趁着她没到,吃过饭带着黛儿去给你孙姨磕头!”

    周氏总记挂惠娘,这两天她也察觉到惠娘有些不太正常,但她只是想,或许是沈溪成婚勾起了惠娘的伤心回忆……一个寡妇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喜事。

    沈明钧、周氏、沈溪、谢韵儿、林黛、沈运、沈亦儿,一家七口人第一次以一家人的身份坐下来吃饭。

    饭桌上,沈明钧一语不发,只顾拨自己碗里的饭粒,周氏却很高兴,给这个夹菜,给那个夹菜,不断嘱咐让大家多吃些。

    谢韵儿面色自然,怀里抱着小姑子沈亦儿。

    沈亦儿对这个嫂子很“满意”,只是她很挑食,不像周氏怀里的沈运那般好伺候……沈运基本是喂他吃什么便吃什么,等他摸摸肚子抬起头看向周氏时,周氏就知道儿子吃饱了,将人放下,让他跟姐姐出去玩。

    “本来还打算让憨娃儿给运儿开蒙,这会儿也没闲暇,以后还是让他跟着冯先生读书吧……”

    沈运才四岁,望子成龙的周氏已经在琢磨给儿子开蒙的事情了。

    ……

    ……

    当天沈家人就要启程回宁化祭祖,沈溪陪林黛“回门”,一切从简。

    不会有回门宴,都是自家人,周氏还在旁亲自陪同,到了陆宅内院主屋,惠娘稍微打扮了一下,毕竟是见自己的干女儿和干女婿,把红封提前准备好,在新婚夫妇给她行礼后,她便把红封递了上去。

    沈溪一摸就知道里面价值不菲,不是铜板或者碎银子,而是银票。惠娘出手,能寒酸到哪儿去?

    按照周氏的吩咐,沈溪是要给惠娘磕头的。

    但惠娘怎么都不接受,因为沈溪是官,她是民,她又并非沈溪的直系亲属,用她的话来说,如此不顾体统是会折福折寿的。

    见惠娘坚持,周氏就没勉强,但基本的礼数还是需要。最后惠娘简单摆了个宴席,宴请“亲家”,连丫鬟也能跟着吃顿好的。

    “……中午前就要动身往宁化,我和他爹肯定会回来,憨娃儿和韵儿、黛儿,可能直接就往北去,以后再想回来就难了。”

    周氏这话是对惠娘说的,目光却看向沈溪。

    这次儿子归家省亲,已是朝廷的恩赐,来回一趟就要四个月,当官的可没那么多时间消耗在路上。或许只有等沈溪官位高了后,将他们夫妻接到身边孝敬,才能经常见到儿子。

    惠娘看着沈溪,似也有征求之意。

    沈溪道:“不出意外还是会回汀州府城,从汀州府城西去走赣江,怎么都要方便些。”

    惠娘听到这话,就知道沈溪会再回长汀县城一趟,她心里升起一抹喜悦,可她心情极为复杂,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这边宴席还没结束,李氏已带着沈家人准备启程,丫鬟不断进来催促。

    周氏气呼呼地道:“又不是赶着投胎,我儿子中了状元,祖宗们知道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嘛,非得这么急干嘛?”

    等她带着儿子、儿媳出了门口,李氏已颇有威仪地站在沈家门前等候,周氏只能老老实实上前行礼。

    “姐姐一路保重。”

    送行时,惠娘对周氏多有嘱托。

    周氏安慰一番,说的都是回来后重开药铺的事,其实是想告诉自己的好妹妹,她暂且不会跟沈溪去京城,不用担心沈家人从此一去不回。

    ……

    ……

    庞大的车队一路到了府城北门,不过在出城门时,还是要先等候一下,因为沈溪得先去驿馆那边看过后交代清楚才能上路。

    沈溪对张老五等人千叮咛万嘱咐,这趟他回宁化省亲,要拜祖坟,从汀州府城往宁化乡下一来一去需要花费十天时间,回来后稍作准备,就要押送阿尔梅达等人回京。谢迁给他的期限是五月底,他尽量要在五月下旬之前赶回京城。

    办皇差,可不能压着时间做事,能早就尽量早些,这样才不会出纰漏。

    沈溪去驿馆时,得到了一封信,信是玉娘从泉州府城写来的。

    信的内容相当隐晦,看起来都是些日常情况,但其中却蕴含深意,提到“家中困顿”“长兄父母妻儿病卧在床已久”,沈溪一看就明白,玉娘是告诉他泉州地方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提到“又有次兄与人交恶误伤于人为衙门所囚”,等于告诉沈溪,老百姓与官府交恶,可能会引发更大民变。

    时间有些赶,沈溪没法再折返回去跟惠娘商量事情,便写了一封信,让衙役帮忙送到商会,请惠娘帮忙运一批平价粮食到泉州府,再通过商会分馆的人,将粮食尽可能送到灾民手中。

    这是沈溪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他也知道如此只是杯水车薪,泉州地方抗粮事件最大的导火索是官府有灾不报,照原来的税赋比例收税,汀州商会再有钱,也没有能力为一府百姓交税。

    沈溪心想:“玉娘得刘大夏吩咐前来调查抗粮案,始终没有动手的权力,不扳倒张濂,这案子不会有进展。但要让张濂倒台,至少要等四五个月,泉州可能要引发一场大的民乱。”

    其实福建这个地方并不太平,作为边疆沿海地区,除了有倭寇犯边,少数民族也频频反叛,就连民变民乱也远比别的地区多,这也是福建会同时有都司和行都司的原因。

    若抗粮案真的引发出一场大的叛乱,料想只会被压制在福建省境内,但闽西与泉州相距不远,这几年相对富庶的汀州,可能会成为民变的受害者,受到波及。

    “憨娃儿,等你好久了,快上车,这就回宁化了!”周氏等了半晌才见沈溪回来,老远便向沈溪催促。

    老太太板着脸孔跟李氏说了一句,大概跟不许王氏称呼沈溪“小幺子”一样,不准周氏称呼沈溪的小名。

    “知道了。”

    沈溪心中稍微有些纠结,这么大的事,他知道后上报朝廷责无旁贷,可他又知道自己到福建来除了省亲就是迎接佛郎机使节,他可不是巡察御史,没资格对地方官府施政说三道四。

    玉娘自然会将消息通知京城的刘大夏。

    但刘大夏是谨慎之人,不会随便扰乱地方平稳,或许会将泉州的乱局按下不报。

    沈溪又想到另一个人,那便是谢迁,沈溪觉得有必要把泉州的灾情上报谢迁知晓。

    中原旱灾,福建风灾和蝗灾,大明朝处处是灾,你身为内阁辅政大学士自然要做到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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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五章 找麻烦(十一更,再谢书友!)

    沈溪在大明朝官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中了状元如何,少年得志又如何,不过只是正六品的翰林官。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员,大明朝官场的精英汇聚于此,谁都不敢说自己是朝廷必不可少的那位。

    这朝廷缺了谁都能正常运转,连励精图治的弘治皇帝偶尔头疼脑热不出来上朝,朝廷不也没出乱子?

    天塌下来总有个高的顶着,大多数官员想的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就好!

    但总有人是没法撞钟的,就如同谢迁这样的内阁大学士,他每天要面对的奏本不计其数,写票拟,还要跟六部的人沟通,丝毫不敢马虎。

    谢迁这段时间,就发觉身边好似少了什么东西,特别不趁手,皇帝那边有难题,他竟没法解决,有什么黑锅需要人背,连个识大体可供差遣的人都没有。

    “那些家伙真不懂事,让他们体会上意去办理事情,非搞砸不可,想想还是沈小友在的时候比较好,一人顶一群哪!”

    沈溪的才学自然是很好的,能考取状元就是证明,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没人认识的天书就他一人识得,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给太子上课,沈溪才上了几堂课就让太子面貌一新,为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争了光。

    沈溪关于建文旧事的奏禀很得体,若非皇帝忌于太宗皇帝的威仪,指不定已下旨恢复建文年号。

    这小家伙还会治病,能让太子死里逃生。

    书画也精通,《清明上河图》里有几个人物都一清二楚,要不是沈溪,徐溥赠画给李东阳的事可能会成为世人笑柄……

    当然,最被谢迁看重的,并不是沈溪的才学,而是他的好脾气和为人处世的态度。

    明知道被利用,也不急眼,办完事情后不计回报,偶尔消遣他两句对答颇为有趣,要不是身份相差太悬殊,谢迁甚至觉得,跟沈溪做忘年交也是不错的事情。

    可惜啊可惜,人太过有本事是会遭人嫉妒的,连一向与人无争的王鏊都看他不顺眼,同僚虽不至于挤兑,嫉妒心总是有的,这趟被提早发回乡省亲,也是沈溪被疏离的结果……

    迎接佛郎机使节和贡品的事他做得好尚可,若出了什么差错,回来可能就要被降职,从詹事府发配回翰林院修书。

    谢迁想了想,其实让沈溪回去修几年书,并非坏事,年长几岁后就不会这般碍眼了,现在谁都盯着他这个十四岁的新科状元。

    本无任何关系,谢迁心里还是很想帮沈溪一把,因为他很惜才,可就在他为沈溪离开京城感觉不值之时,沈溪就把麻烦给他找来了。

    沈溪居然写信告诉他,华北一代发生了大旱,眼看春收就要面临大面积减产,百姓将会流离失所。

    几个月后才会发生灾荒,你现在报的什么灾?

    最基本上奏的规矩都不懂,灾情要发生了以后才能奏报,没发生你奏报,万一一场及时雨下来缓解灾情,又或者是旱灾没你形容的那么严重,皇帝肯定要降你个妖言惑众、小题大作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这小子很狡猾啊,你觉得地方灾情严重,上书皇帝就是,写信给我是几个意思?

    我是内阁辅政大学士,不是治理地方的父母官,更非监督地方的御史言官,跟我说了不等于白说?

    本来这种信,谢迁完全可以当作没看到,他直接将沈溪的信揉搓之后扔在一边。可等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才知道这封信对他的影响有多大……身为一个对天下百姓负责的官员,知道地方可能发生旱灾,不予以关注,良心过意不去啊。

    谢迁把沈溪的信捡了回来,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对于沈溪所提的内容,他只能用痛心疾首来形容。

    按照沈溪的说法,这场旱灾可能会令来年华北及中原一代发生巨大变化,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地方官都没上报,你不过是从运河边上走了一趟,知道什么?算了,我派人去查查就是。”

    索性距离京城不远,沈溪说得很清楚,只要出了京师,旱情就在眼前,越往南越严重。谢迁派人出京没几天,第一批回报的人就回来了,把灾情一说,比沈溪形容的只有更严重,后续回来的几批人,都印证了沈溪的说法。

    华北和中原地区发生了几十年不遇的大旱灾!

    谢迁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大的事情,就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发生,居然没丝毫的消息传来,他认真翻阅了华北以及中原一代地方官的上奏,未有只字片语提到这次灾情,反倒恭维弘治皇帝“风调雨顺”的文字比比皆是。

    “难道不派一个沈溪出去,天下人……包括皇帝和内阁,就要被蒙在鼓里吗?”

    谢迁有些愤怒,他马上写了奏本要向皇帝禀明此事,作为内阁大学士,写奏本并非他的本职工作,谢迁很久没亲笔写过奏本,拿起笔都有些手生了,到底是批别人的奏本容易啊,自己来写,一时间真有些无从下笔。

    不过,谢迁仔细想了想,灾情该提还是要提的,不过地方官瞒报的事就不说了,旱灾也先往小了说,让弘治皇帝以为,这只是偶发的一次小范围旱灾,让朝廷有所准备才是最重要的。

    谢迁把奏本写好,趁着这天午朝朝会,谢迁到了乾清宫,面对皇帝的召对,他果断将自己的奏本呈上,等皇帝看过后,脸色立即变了。

    奏报旱灾的不是御史言官,而是内阁大学士,是否说明都察院形同虚设?

    “闵少保,怎么回事?”皇帝怒气冲冲拍了一把桌子,让太监将谢迁的奏本送到都察院左都御史闵圭面前。

    闵圭看过后,本想直接斥责写奏本的人僭越,但想到这奏本是谢迁所上,他还是改换了辩论的方向:“陛下,是臣失职,臣回去必当严加查明……”

    到了此时,在场的大臣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等皇帝让人把谢迁的奏本读了,在场大臣不由悚然色变,居然在京城周边发生旱灾,而且是从头年年底就发生之事。

    李东阳道:“陛下,为今之计,还是先派人去地方查探,以观灾情轻重,以便作出妥善安排。”

    李东阳这话带着一点敷衍,不过作为“李公断”,能当机立断给皇帝出如此提议,也说明他是为皇帝着想,既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连李东阳自己都没听说华北和中原地区发生了严重旱灾。

    朱祐樘微微点头:“此话甚为有理,着户部侍郎高明城带人前去查看京师、河南和山东等地灾情,不得有误。”

    地方发生旱灾,皇帝就算派人去查,也应该派科道官员去比较合适,可皇帝却直接派了户部侍郎去,这说明皇帝因此事对科道的人有所不满。

    至于高明城这个人选,在场有很多大臣还不赞同,因为这个人本身品格就很一般,高明城是从河南巡抚任上调任户部郎中,后来又因为献出贪污的赃款获得弘治皇帝重用提拔为侍郎,让他到地方行使监察之责,难保他不会要挟地方,发生中饱私囊的行为。

    况且,户部内部对于高明城贪污受贿有公认,他的户部侍郎当得有名无实,刘大夏对他防范得很紧,此时派高明城出去,很难保证不会引发民乱。

    不过自从高明城投奔张氏兄弟后,便为弘治皇帝器重,简直要把此等奸邪当作心腹来使用,一个乙科出身的官员,能做到六部堂官已惹人非议,皇帝不会是准备让这个乙科出身的贪官进一步当尚书吧?

    午朝散了,闵圭几步追上谢迁,带着几分愠色,厉声问道:“谢阁老这般做,怕是有些不太厚道吧?”

    一句话,就令场面尴尬万分。

    同为朝臣,所做的都是为朝廷谋福祉,七卿之一的左都御史直接呵斥内阁大学士“不厚道”,这是要准备掐架?

    谢迁神色傲慢,似乎并不想跟闵圭解释什么,倒是旁边右都御史佀钟赶紧过来劝说:“谢阁老不过是公事公办。”

    “既是公事公办,有此等事为何不先知会我都察院?奏本连通政司都没过,直接就带到圣驾之前,这是要行内阁大学士的便利?”

    任何人的奏本,照理说都是要从通政司转呈,到内阁,再从内阁到皇帝手上,中间还会涉及到誊抄、备案的问题。

    地方发生旱灾,这种奏本按照既定程序上奏,闵圭作为左都御史不可能事前一无所知。现在他却被皇帝问了个哑口无言。

    一向大公无私的刘健冷声道:“地方有灾情,所知之人如实上奏,不该是为人臣的本分?倒是朝廷上下对此一无所知……确实应该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有意瞒报。”

    李东阳没说话,谢迁也没说话。

    在这个问题上,谢迁的确有诚心为难都察院和地方官府的意思,他或许是觉得“理亏”。

    有刘健这番话,闵圭再想追究,便要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是七卿,论地位跟谢迁这样的内阁大学士也是无法相提并论,质问谢迁不过是一时出离愤怒。

    旁边马上有大臣过来说和,闵圭气呼呼拂袖而去,众大臣各自散了。李东阳才看着谢迁道:“于乔今日似乎莽撞了些,不像你平日的性格啊……”

    谢迁苦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今天实在是有跟朝中大臣怄气之意。

    “宾之兄提醒的是,或许是考虑有欠周详吧。”’

    谢迁如此说,心里却在想,若非地方对灾情隐瞒不报,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我至于出来当这个坏人吗?

    说到底,还是沈溪小友给我惹麻烦。

    此时,沈溪给谢迁找的第二个麻烦,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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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六章 分家伊始(第一更)

    沈溪自从六岁时离开桃花村到宁化县城,再未回去过,沈明钧夫妇生怕他被老太太扣在乡下不许读书。

    此番沈溪回乡祭祖,提前安排好的阵仗非常大,沈家主脉旁支六七十号人,要随同一起回乡下祭祖。

    曾经作为“祖坟看守者”的李氏,也感觉当初丈夫分家分到桃花村是上天的安排,就因为靠近祖坟,沾了光,儿子才会中秀才,孙子才会中状元。

    那时的苦,就是为了今日的荣光啊!

    不过老太太的风光,完全被沈明钧一家给盖过了,沈家主脉旁支的人都有几分世故,到沈家打招呼时,他们对沈明钧夫妇的态度明显要好过对老太太。

    宁化县衙特地派人随沈家人一同回桃花村,城里已经开始树状元牌坊,以及老太太的贞节牌坊。

    宁化县因为在大明朝已经出了两位状元,也突然变成别人口中的“状元县”,连知县都恳切地请求沈溪为宁化县东门留下墨宝,而东门的名字相应改为“状元门”。意思是,沈溪就是从这道门口走出去,踏上考状元的路。

    沈家刚回宁化,尚未回桃花村,家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这位客人,连老太太都不得不重视,正是王陵之的父亲、王家家主王昌聂。

    王昌聂跟沈家渊源颇深,现在沈溪才知道,原来王家如今居住的宅子,是沈家中兴时的老宅经过修缮改建,王家给沈明钧、沈明堂和几个沈家孙子辈的孩子提供过差事,对沈家人算得上“仁至义尽”。

    这次前来拜访,王昌聂不是来恭喜、攀关系的,或者让沈家报答他什么,他是来感谢沈溪。

    因为沈溪的教导,王昌聂的二儿子王陵之考中武举人,如今已在边军供职。

    王陵之是王家第一个考上举人的,虽然只是武举,但这也令王家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沈溪以前跟王昌聂见过,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这次王昌聂上门,显得极为谦卑,沈溪既是王陵之的“授业师兄”,又是朝中大员,王昌聂上来就给沈溪磕头。

    “里面请。”

    沈溪亲自将人扶起,然后邀请王昌聂到堂屋里面叙话。

    以前家里有什么客人,接待的必定是李氏,其实以前沈家也不会来什么重要客人,但现在情况不同,王昌聂临门,连老太太都要靠边站,人家是来找“沈大人”商量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能跟着进去掺和。

    连老太太都不能进去,她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辈更别想进去了。

    沈溪与王昌聂分宾主坐下,王昌聂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递上前:“沈老爷,这是草民为感谢您教导小儿,特地送上的薄礼,请笑纳。”

    王昌聂带的礼物已经够多了,完全不需要格外再送一份。而这次送的东西,沈溪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有些惊讶,王昌聂居然要把他目前住的宅子送出来?

    “世伯,你这是……”

    沈溪跟王昌聂之间无亲无故,要说唯一的关系,这是他父亲以前的雇主,不过眼下通过王陵之的关系,沈溪称呼一声世伯也无不妥。

    王昌聂笑道:“这是沈家以前的老宅,如今小儿得沈老爷教授,考中武举,又在军中效力,应当原宅奉还!这房契和田契,都在官府申报过,沈老爷过名就可。”

    沈家的老宅,在宁化县曾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汀州商会崛起,宁化县多了不少新贵,这些人社会地位不高,但有的是银子,陆陆续续扩建自家的宅子,令沈家老宅在宁化县不再那么现眼了。

    沈溪道:“无功不受禄,此等厚礼,我不能收。其实师弟他能够有出息,完全是因他天资聪慧……”

    王昌聂脸上涌现一抹苦笑。

    儿子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要说儿子的确力气大了些,可根本不懂什么武功招数,没有沈溪教导,只算是莽夫。

    在文墨上,儿子更是个愣头青,最后竟在沈溪的调教下,将复杂的兵法和韬略熟记于胸,这是多了不起的成就?

    王昌聂道:“草民于城内重新买了宅子,屋舍已修缮好,不日就会举家搬迁过去。”

    听这话,沈溪便知王昌聂早就有把沈家老宅归还的想法,所以提前重新购买了宅基地修缮扩建,王陵之中举人,王家就要把住了几十年的宅子归还,那实在不公平,不过王家一心一意要搬走,沈家把老宅赎买回来,倒是可行。

    沈溪将自己的想法一说,王昌聂先是推辞,但后来见沈溪坚持,终于应了。

    沈家中兴,若沈家用一些“非正常手段”讨要回去,王家可以说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做顺水人情,把宅子当作是谢礼送给沈溪,但就这么平白无故将自家价值上千两的大宅子送出来,的确是亏了些。

    现在沈家要赎买,那就合情合理了,价格上当然会尽量低一些,当作酬谢。其实有周氏在商会的股份,只要王家肯卖,银子自然不用担心。

    这么大的事,沈溪自然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商议的,人家王家肯把宅子让出来,沈家已不能再挑理,当初又不是王家巧取豪夺把沈家老宅给抢走,是正常买卖,你沈家大老爷不争气,把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和铺面给卖了,怨得了谁?

    李氏听到这消息,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我总算等到这一天,老头子……我对得起你沈家了……”

    当初沈家败出去的老宅,现在能赎回来,还是经由她之手,她就是沈家复兴的大功臣,死后在九泉之下也能跟列祖列宗交待。

    但最后李氏把所有积蓄拿出来,还是差了四百多两银子,周氏本想痛快地说,银子我包了。可此时,她只能聪明地改变口风:“娘,不如让媳妇回去跟掌柜的借,当作是预支的工钱。”

    “好……不妥,我们沈家的宅子,得靠自己的力量赎买回来,这样吧,去跟王老爷说,咱先付给他一部分,等把我目前的宅子卖了,再给他剩下的部分。如此他总该放心了吧?”

    李氏很舍得下血本,为了赎买象征性意义更大一些的沈家老宅,她居然准备把现在住的大宅子给卖了。

    沈溪点头道:“那孙儿去跟王世伯说。”

    李氏简直想抱着自己的孙儿好好摸摸他的头,这个孙儿怎这般有本事?考了状元,还这么通情达理会说话,办事妥帖,王家少爷居然也是孙儿给一手调教出来的?

    李氏根本没跟别人商议,就这样与沈溪两个人决定这件事。送走王昌聂,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家里人多少有点儿意见。

    如今宅子住得好好的,各门各院都有自己的小日子,现在倒好,老太太一句话就要把宅子卖了,以便有银子去赎买王家老宅……太平过日子,何必费那力气折腾?

    “七郎,你觉得此事如何?”

    沈明堂一句话,所有人都看向沈溪。

    以前,这种事问意见肯定要问李氏,别人说了等于没说,现在只要沈溪觉得对,连李氏都没半点反对,不过为了尊重,沈溪事事还是要征求李氏的意见。

    “我同意祖母的意思,王家宅子本就是我沈家老宅,如今赎买回来,当作是祭祖前对列祖列宗的交待吧。”

    李氏心里那个高兴,看看我的孙儿,这话说得多好听?正要去祭拜祖坟,等家祭之时把老宅赎回来的事一说,让沈家主脉和旁支的人知道我们才能代表宁化沈家!

    沈溪又补充道,“不过如今的宅子也不能卖,所需银钱,等我日后领了俸禄,从俸禄里出,直到将债务还清为止。”

    本来李氏还在为孙儿的英明决定暗自欢呼,听到这话,她神色突然僵硬了。

    乍一听,这似乎是跟她唱反调,我要卖宅子,你不肯卖,要自己出钱,这是仗着你有能耐可以赚到钱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是孙儿孝顺啊,知道祖母在这里住习惯了,经不起折腾,就花自己的银子赎买老宅……

    “祖母以为呢?”沈溪最后看向李氏。

    李氏笑着说道:“王家老爷是看在七郎的面子上才肯让出老宅,此事,有七郎你全权做主吧。”

    沈溪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沈溪道:“那我一个小辈就在这里说句话,沈家老宅赎回来后,各房人,愿意搬过去的,可搬到那边,不愿意的,继续住在这里便可。毕竟都习惯了,祖母觉得呢?”

    李氏察觉沈溪这提议有些不太对劲,过去和不过去……这么做,不等于是分家了?

    但刚才说了让孙儿做主,现在就反悔,不是打自己的嘴吗?

    “嗯,七郎说得有理,住不习惯的,暂且留下,等过些日子再搬过去就是。”李氏到底人老成精,这话圆得很快。

    不过李氏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若真的是沈家人分两处住,就算同在宁化县城,以后就不是她一个小脚老太太能决定一切了。

    沈家分开两边,李氏肯定是要搬到沈家老宅,而各房人中,只有三房的人会主动搬过去,别的估计都会选择留下。

    既然留下,那日常的开销就不能由老太太负责,因为两边隔着段距离,老太太鞭长莫及,这边谁服谁?

    只要是成家立业的,都要过自己的小日子,银子便会独立自主,荷包一独立,这沈家不就等于是一盘散沙?

    再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沈家就算真正意义上分家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七章 祭祖(第二更)

    从沈溪的角度来讲,沈家如今分不分家,对他的影响并不大……无论分不分,他都要单独到外地为官,近期则是当京官,过自己的小日子,沈家人不会跟着他出去,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他几时就会被调到别处当官。

    沈溪想得很开,宁化这边的产业他一点儿都不想沾,因为跟沈家人争,对他来说有害无益,他的志向不在于跟一群封建守旧的族人争一时之长短,权力和社会地位,才是他要争取的东西,别的,他一概看不上眼。

    不过从道理上来说,沈溪至少要为重新整合家庭结构作一点事情,那就是帮他的父母争取独立自主的权力。

    周氏对于儿子的好意却有几分不赞同!

    没错,她以前是想早些脱离老太太掌控,可如今她反而不希望分家了。以后花钱是能名正言顺,可赚再多的钱,也不及儿子的官提升一级,她被沈家压抑这么久,就等着将来继承老太太的位置,做沈家的大家长。

    王家把沈氏老宅让出来,过户手续不急在一时,沈溪说是拿自己的俸禄去买大宅,其实不过是变相让老娘有方法把银子“洗白”……他自己又不回宁化来住,尚不至于拿自己好几年的俸禄帮沈家赎买大宅子。

    李氏对赎买沈家老宅的事很上心,在往桃花村前,赶紧把沈家主脉和旁支的人叫来宣布,然后亲自带人去王家签订赎买契约,总之她想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沈溪正好可以趁着这一两日时间拜会师友。

    三月初七,沈溪在见过启蒙恩师苏云钟之后,与沈家上下一同出发回桃花村。

    三月初八,一行抵达桃花村。

    得知状元归乡,桃花村村民悉数出来迎接,以前那看起来不丁点儿的沈家小郎,才走出大山洼子几年就中了状元回来祭祖……

    我可要看看,这是不是那个曾在村里村外漫山遍野疯跑的野小子?

    咦!?小脸跟穿着开裆裤到处跑时差不多,就是成熟了一些。

    人家的娃子怎就这么有出息?我家娃子跟沈家小郎同岁,如今还拿着棍子跟人打架,让他下地干活他还偷懒,没一点正形……

    “这不是沈家老幺吗?哦不对,现在是状元爹……沈老爷。”

    沈明钧身边围着一群男性村民,他们想拉着沈明钧去村口的茶肆喝上几盅。

    这头周氏身边也围着一群妇人:“周家妹子可真是好福气,当初就说你一身富贵相,儿子当了状元,几时跟儿子去城里享福?”

    “别乱说,人家是沈夫人,本来就住在府城。”

    “咦,不是说在宁化吗,怎的到了府城?”

    “状元现下在哪个衙门当官?”

    七嘴八舌的说着,几乎让周氏接不上话头,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令她无比自豪,她赶紧回道:“在詹事府。”

    几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妇人,知道有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就算是不错了,哪里听说过詹事府这么拗口的衙门名字?

    倒是周氏自己解释,“詹事府在京城,就是给皇宫里的人做事,我儿目前是东宫讲官,平日教导太子读书。”

    妇人们一脸神奇,还是有人问道:“那太子是什么?”

    “太子就是皇帝老儿的儿子,以后当皇帝临朝的……”

    至于老太太这边,回到熟悉的家后,亲自带着沈家人收拾一下院子,把马车上捎带过来的吃喝之用在院子里一水儿摆开,煮了开水泡了茶,摆上点心,再放上些提前准备好的腌卤若块,让村民过来随意享用。

    至于穿着官服的沈溪,村民们可不敢轻易靠拢,平头百姓最怕的便是官差,沈溪是官,地位尚在官差之上,别人对他只能敬而远之。只有个大叔走过来,好奇打量沈溪一番,似乎不太相信眼前就是那小屁娃娃。

    “刘大叔……可好?”

    面对熟悉的村民,沈溪说话尽量朴实一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经常在村头见到的刘大叔,平日总跟他说上两句,在桃花村这些****为温饱努力的人家中,很少有人去注意一个五六岁什么都不是的小娃娃,更别说跟他搭茬了。

    “真个是沈家小郎君啊,长这么大,几岁了?”刘大叔将锄头放下来。

    “十四岁。”沈溪回道。

    刘大叔笑道:“好,真好,中了状元,那是天上的星宿,却能降到桃花村这种小地方。以后可要对你祖母和父母孝敬一些啊,他们当初养着你,不容易……你五岁那会儿从树上摔下来,都以为你死了呢。”

    刘大叔年岁稍微一大,便容易话痨,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沈溪亲自递过去茶水,刘大叔没多少见识,接过去就喝了,直到旁人过来提醒……这是状元敬的茶,喝之前是要磕头谢恩的。

    “没那么多规矩,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打紧。”沈溪挠挠头笑道。

    刘大叔乐呵呵地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看上去傻愣愣的,不过小脑袋瓜聪明得紧,还记得你在村头抓泥鳅,细胳膊细腿儿的……”

    沈溪突然想起当初要抓泥鳅来改善伙食,一转眼八年过去,八年后的他,不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适应的小娃娃,愈发像是大明朝弘治年间的土著人。

    ……

    ……

    上山祭拜,规矩很多。

    沈家人上山后需要开山清坟,将沈家祖坟周围的杂草清除干净。

    沈家这次不管是主脉还是旁支,齐聚桃花村祭祖,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上山,就连沈溪也要象征性地拔上一把草。

    谢韵儿和林黛这样刚入门的儿媳妇,更是要分包一小块区域。

    这年头女人是不能进祠堂,但祭祖依然要出席,但只能跟在男人的后面,沈溪与谢韵儿虽然是夫妻,也不能走在一处。

    要说沈家的祖坟,沈溪只来过一次,那时候的他对这片没有桃树的山岭并未太留意,现在他有些明白,按照这时代人的乡土观念,有一天他百年归老,恐怕也会被葬在这里,只是坟头比别人大一些而已。

    “沈大人,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就在沈溪把一堆杂草送到一边时,随行而来的衙役走过来,恭恭敬敬递上一封信。

    是玉娘从泉州府给他写的第二封信。

    距离第一封信,前后只差了四天时间,或许是玉娘苦无良策,再加上前一封信忘了提某些事情,赶紧补充一封信过来。

    第二封信的主要内容,是玉娘“求药”,说是“父兄病入膏肓”,让沈溪赐药,其实还是让沈溪帮忙想办法。

    在信上,玉娘特别提到,“舅父曾有书信相托,若父兄病况不能愈,待病故后及早殓葬归去”。

    这话说得相当隐晦,沈溪稍微思索后才大概弄明白,玉娘在书信中提到的“舅父”应该是派她来办案的刘大夏,至于“书信相托”,或许是给玉娘一定的权限,可能是在查有实证情况下捉拿张濂的调兵手令。

    倒是“病故后及早殓葬归去”,字面上来说是在催促他早日启程归京,但或者又是玉娘对他暗示,对张濂可以施行“先斩后奏”之策。

    “憨娃儿,快些过去,要祭祖了,你可要上去烧头一炷香。”周氏过来提醒。

    沈溪将玉娘写来的信揣到怀里,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的是李氏、沈明文和沈家其他各房的男性家长。

    再往后则是沈明钧一家人,包括他夫妻二人,儿女和两个儿媳,代表他们在沈家中地位仅次于各家家主。

    再其后是沈明文一辈的男丁、沈家第三辈男丁。

    再后则是沈家的第四辈。

    李氏这一脉人丁算不得单薄,但毕竟祖辈份属老幺,同族里其他第四辈人中大的已经成婚生子,比李氏的长孙沈永卓年纪还要大。

    至于妇人和刚会走路已经尚在襁褓中的孺子,则留在最后。

    里长亲自主持祭祖典礼,旁边围观的桃花村以及周边村子的人可有不少,平日乡亲都以为沈家单薄得只剩下李氏这个寡妇带着几个儿孙,不祭祖别人不知道,原来沈家是这样一个大家族。

    “庚申年三月甲子日,新科状元、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翰林院修撰、东宫讲学官沈溪回乡祭祖,当日晴空万里……”

    状元回乡省亲,这是当前宁化县的头等大事,县衙派来的人中有专门记录此事。

    沈家虽然是寒门,但毕竟祖上阔绰过,在所有祖坟中,最显眼的当属谥号为“忠直”的沈溪的曾祖父的坟墓。

    沈溪祭祖,首先要将自己中状元为官的消息告诉列祖列宗,磕头上香后再分钱撒酒,然后是在火盆里烧纸钱,而后他会站在一旁,等沈家人依次上来祭拜之后各自退下。

    因不是送葬,按照道理来说是不用哭祭,但到后面妇人祭拜时,总会有哭喊声发出。

    至于李氏、周氏和谢韵儿等人,顾着面子不会出声,但会抹抹眼泪,表示她们对沈家祖宗的敬重。

    沈溪祖父的坟头,本来是最靠外的,不过随着沈溪中状元,坟头之后会迁到最显眼的位置,对于死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可对李氏这样的遗孀,那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毕竟她死后会跟丈夫合葬。

    沈溪最先祭拜完,站在一旁,看着沈家人依次上来拜过,负责喊话的是站在他侧后方的里正。

    等祭拜得差不多了,有人开始燃放爆竹和往天上撒纸钱,桃花村以及周围村子的乡民若有想过来祭拜的,一律欢迎,等下了山之后,沈家老屋里会摆解秽酒。

    沈家其他各房的人并不会在桃花村过夜,就算屋舍够,床榻被褥也不足,大多数人还是要回双溪镇的客栈歇宿。(未完待续。)

第五七八章 谁的地头(第三更,贺盟主)

    沈溪押送佛郎机人阿尔梅达等人离开泉州,张濂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只要沈溪回朝将他的功劳一说,必然会加官进爵。

    只是令张濂稍微有些着紧的,却是沈溪没有收受他的贿赂,沈溪到底会不会为他说话还很难说。

    为保险起见,张濂除了上奏刺桐港内与佛郎机战船的一战,又写了份奏本。

    这份奏本并非直接上奏皇帝,而是以私信的方式送到京城中与他关系紧密的朝廷大员手中,请其见机行事。

    这份奏本,却是参奏钦命使节沈溪在地方肆意妄为,激怒佛郎机使节,令和谈不成,佛郎机人发难炮轰刺桐港,沈溪未经知府衙门批准,擅自带人与佛郎机人开战,若非地方官府救援及时,沈溪不但丧命,还会令泉州百姓生灵涂炭。

    尽管如此,佛郎机人依然有三艘船逃走,并且劫掠沿海村庄,屠杀地方民众。

    张濂故意把佛郎机人屠戮村庄和入侵刺桐港两件事的顺序给颠倒了,说得好似是因为沈溪不懂谈判技巧,触怒佛郎机人,才导致佛郎机人入侵,而后佛郎机人战败,撤走之时恼羞成怒屠戮村庄。

    “跟我斗,你小子还嫩了点儿!”

    张濂让人把奏本送去京城,心中踏实许多。

    你小子若识相还好,有功劳咱两个人分;若不识相,我让你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张濂暂且将佛郎机使节的事搁到一边,泉州下辖各县又发生了更为麻烦之事……泉州百姓因为抗粮,跟各县衙门多有冲突。张濂对各县县令下达的命令是,哪些人敢闹事,只要将其捉拿问罪即可。

    这一招在最初时的确奏效,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饥民,他们哪里敢跟朝廷对着干?

    可张濂低估了人求生的本能,当人真正活不下去走投无路时,王法就成为摆设,高压的威吓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饥民之前便在弘治十二年秋粮入库时闹过一次,随后虽然平息,那是因为百姓手里多少有点儿存粮,等过了冬天,春荒来临,百姓连荒野的野菜都吃光了,依然无法维持生计,只能起来闹腾……

    这一闹,可就再难收场了,泉州德化、永春、安溪、同安等县接连出事,光靠县衙的官差,已阻挡不住饥民的脚步,有许多地主的庄园被攻破,泉州下属各县县城相继闭城,防止灾民趁机攻占县城内的粮仓。

    “知府大人,您看如何是好?钦差大人刚经我府往汀州去,若是他发现什么,上奏朝廷,这事情可就不妙了。”

    张濂怒道:“他一个六品中允,能兴起怎样的风浪?之前不也有人把事情捅到朝廷,如今怎样?本官不好端端在这儿?本官朝里有人,谁能奈我何?”

    在张濂想来,朝廷就算追究抗粮案,最多是令他的政绩有小小的污点,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把这小污点抹去。

    只要别闹出大乱子,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平安无事。

    可事情却愈演愈烈,目前泉州境内已有两股灾民形成气候,从最初的暴乱演化成民变,这些人抢掠士绅以及商家后,有了些许武器装备,士气大振,眼看就要攻打县城。张濂不敢把事情张扬开,只要卫所出动军队镇压民变,那事情就弹压不下去了。

    就在他感觉焦头烂额时,手底下的人截获玉娘写给身在汀州府沈溪的信件。

    张濂这才得知,与沈溪一同前来泉州府的随从中,竟有人留在泉州府城,似在追查什么事情。

    “大人,您说……这钦差不会也同时在追查头年的抗粮案吧?”马脸师爷提出让张濂恼火的假设。

    张濂冷声道:“此案上奏朝廷后,朝廷下旨嘉奖,这才过去几个月,怎会派人调查?就算来查,也不会派一个当官才一年的六品翰林官。不过户部的刘尚书可是出了名的难缠,如今更是连咱们送去的孝敬都不收,诚心要与我等地方官员过意不去。”

    “大人是说,钦差身边有户部的人?”

    “不得不防。不过不打紧,这信没什么内容,哼哼……把信原模原样给钦差送去,我倒要看看他怎生应对!”

    张濂觉得,能截获信件是老天爷帮他,这样正好可以试探一下沈溪是否担负其他责任。

    信相继送出,沈溪在汀州府、桃花村时各收到一封。

    沈溪写了回信,信件刚到泉州地界,便被截获,快马加鞭送到张濂手上。

    “……姜片三片,送水吞服,有西方进贡之丹药,闻听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望从药铺求之,切忌不可与小茴香同用,有大害!”

    信的内容很平实,除了沈溪问询这位生病之人的情况,就这几句话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可张濂琢磨半天,也没明白过来,这几句话到底在说什么。

    都病入膏肓了,居然开的药方是姜片?

    再则这西方进贡的丹药或许能救人性命,可既是进贡的,不是应该去紫禁城求皇帝赐药,怎会去药铺求?

    另外这丹药居然跟茴香相冲,这都什么玩意儿?

    “大人,我看钦差必然是有所察觉,他在这信里暗示了什么,这信可千万不能送出去,不然……”

    张濂怒道:“不然怎样?”

    马脸师爷不敢随便回答。

    其实不言自明,既然沈溪的话你看不懂,说明其中大有深意,可能是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主意,让张濂吃不了兜着走。

    尽管张濂不想承认,但他心里的确有些担心,愣是将沈溪的信扣下研究了两天,还是没从中找到任何线索。

    张濂根本是白费力气。

    沈溪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向玉娘敷衍了事……他早就想明白了,如果这封信落到张濂手上会如何,我连自己都不知自己瞎写的什么东西,更不用担心别人明白。

    “信还是送出去吧,现如今人在我们监视下,我就不信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张濂多少带着自负,他相信就算朝廷派来的人有所动作,也不会威胁到他,因为现在户部暗中调查的人的行踪,已完全在他掌控中,只要有任何轻举妄动,结果就是横死,他不会容许有人把事情捅出去。

    “沈溪啊沈溪,本想跟你分润功劳,对你手下留情,现在看来不得不对你用点儿手段了。跟我作对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沈溪跟来查办他的人有联络,惹恼了张濂,当即让人送信去京城,追上之前那封私信,直接改为向弘治皇帝参奏。

    同时张濂为避免夜长梦多,派人去刺杀疑似户部的下派人员,以保证泉州地方变乱的消息不外泄。

    三月二十六,张濂得到消息,沈溪从宁化返回汀州府城,并且在第二天启程,由江西赣江前往南京,再由南京经大运河返回京城。

    张濂想到沈溪自以为得了件大功,兴高采烈回到京城,结果却要面对牢狱之灾,心中便觉得解气。

    让你在我面前装清高,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就摆那么大的谱,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呸!

    四月初九,一名衙役给张濂送来封信,同时带来口信:“知府大人,泉州卫指挥使请您去他在城西的治所一趟,说是要问询您,为何卫所在之前佛郎机人袭击刺桐港时未得知府衙门通知。”

    “什么事都要知府衙门通知?这泉州府,到底是由知府衙门治理,还是他泉州卫?”张濂语气傲慢。

    佛郎机炮轰刺桐港的事已经过去,大部分佛郎机人均成为阶下囚,除了匪首几人被沈溪押走外,其余人等悉数关押在官驿内。

    泉州卫的人这是要跟自己争抢功劳啊!

    “大人,我看您还是别去为妙,这泉州卫王指挥使一向与您不合,此番前去,多半不讨好。”马脸师爷向张濂提议,“不如来个不管不问。”

    张濂想了想,叹道:“当前民乱在即,为防变生肘腋,军所之人还是莫得罪为宜,准备好厚礼,只管与我一同前去。记得不可在言语上有所冒犯,将心意尽到,事情能够平息最好。”

    现在张濂怕的不是泉州卫跟他争功,而是怕军方把地方变乱的消息捅出去,上达天听,

    所以只能暂时服软,人家要找他质问,他便亲自带着礼物去,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当兵的没太高的社会地位,又是世袭的官位,想的并非怎么升官,而是如何发财,军功什么的均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用利益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马脸师爷有些紧张:“可大人,到底洛江镇不是我们的地头……”

    “胡说八道!”

    张濂冷笑道:“洛江既在泉州府境内,如何不是我们的地头?难不成他王禾还能将我这个四品大员扣押,治我的罪?”

    马脸师爷愣了愣……泉州卫确实没这权力,他不想让张濂去,主要是怕张濂到了卫所地头,等于自下面子。

    与送给沈溪银子不同,张濂为泉州卫指挥使所准备的礼物全都是铜钱,满满的几大箱子。

    这些个大头兵不喜欢银子就喜欢铜钱,这在张濂看来是相当粗俗的事情,白花花的银子不在意,反倒稀罕那些沉重不实用,而且是贩夫走卒摸过无数次的铜板。

    张濂为了表示谦恭,带出府城前往泉州卫治所洛江镇的人并不多,毕竟有求于人嘛。

    等张濂到了洛江镇,来到泉州卫官署前,突然感觉一阵危机,驻步沉思一下,却不知这危机从何而来?他摇了摇头,带着人进到官署大门,还没进入大堂,背后就听“咣”一声,门给关上了。

    “干什么?”张濂怒视如临大敌的官兵。

    “知府大人见谅,这是王指挥特地交待的。”卫所的人上前赔笑。

    张濂冷笑不已,还真以为自己是出入沙场身经百战的将军,不过是个屯田的世官而已。

    **************

    ps:第三更!

    这章是为新盟主“andyfans”大大加更的第一章!

    然后天子交代下今天的情况:

    有至交好友闹情变,天子得去说和,38度的高温在外奔波一天,早上和中午发的两章都是凌晨三四点钟加班加点写好预发的!

    时间仓促,可能会有错漏,敬请原谅!

    这一章是下午六点回来码成,今天应该会爆发五章,也就是说接下来还会有两章,请大家继续支持!(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回马枪(第四更,贺盟主)

    张濂故意把声音提高:“来人啊,将礼物送到里面,这些都是本府对王指挥使的小小心意。”

    沉重的钱箱被十多名衙役抬到泉州卫官署大堂。

    里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张知府这是准备贿赂本钦差吗?”

    张濂见到钱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铜钱,脸上正得意。

    看看你们这些土鳖,何曾见过这么多钱,我今天是给你们送锦衣玉食来的,还不乖乖对我顶礼膜拜?

    待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濂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顺着声音响起处望了过去,正堂内光线较暗,他需要靠近一些才能瞧得清楚。

    大堂案桌后端坐,手里拿着块惊堂木,正不断抛起玩耍的不是那可恶的钦差沈溪,又是谁?

    “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怎会在此?”

    张濂见到沈溪,本能地感到惊讶,随后便是一阵胆寒。为了防止沈溪对他不利,他特地派人去追查沈溪的踪迹,甚至派出衙役跟沈溪一道去京城,现在可好,沈溪居然瞒过所有眼线出现在他面前,还跟泉州卫指挥使王禾站在了一起。

    阴谋!

    绝对是阴谋!

    沈溪微微摊手,道:“本钦差奉皇命前来泉州公干,回乡祭祖后,再折返泉州看看难道不对吗?”

    张濂目光中满是不解……沈溪没说错,他是到泉州来公干的钦差,可皇帝不是规定他必须在五月底前返回京城吗?正是为了提早回京,尚未到三月下旬他就带着人动身经赣江北上……

    如今都四月初九了,沈溪这个钦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泉州?难道他不想按时回京复命?

    张濂冷笑:“钦差大人领皇命办差,如今差事已完成,当及早回去复命。从泉州往京城,怎么都得两个月,莫不是钦差大人准备耽误皇差?”

    沈溪笑着站起身,在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和身着男装的玉娘的陪同下,来到张濂身前,道:

    “时间可不是如此算的,本钦差奉命办皇差,二月十五前抵达,这是皇命,不敢有所违背。不过差事没有办成,就打道回府,非人臣所为,迟几日那也无妨……”

    张濂这才意识到被沈溪戏弄了。

    其实只有沈溪一直在强调他必须在五月底前回京,至于这期限,却是谢迁建议的,并非是死命令,沈溪显得很紧张必须要在五月底回去,让张濂觉得沈溪这差事很赶,如今到了四月,张濂以为沈溪早已北上,自然就放松警惕了。

    “劳烦王指挥使,命人将张知府拿下!”沈溪笑着对王禾道。

    王禾一摆手,从门口进来几十名士兵,首先将一众衙役拿下,然后有两名小校上前擒拿张濂。

    张濂怒喝一声:“谁敢?”

    这一句话,颇有威仪……毕竟面对的是一名四品知府,两名小校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情不自禁看向王禾,等王禾给出指示。

    王禾一头雾水,他一个卫所的世袭指挥使,名为正三品的武将,其实却是个屯田长,麾下五千多名兵丁大多数是军户,洛江两岸数万亩良田便是其屯区,只有收到上司调令,才会从各军户抽调男丁,外出打仗。

    张濂是四品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朝廷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

    自来军政长官互不统率,要不是沈溪拿着兵部尚书马文升的手令,王禾还真不敢胡来。

    眼下,王禾需要沈溪给出一个解释。

    张濂见王禾有所忌惮,紧绷着脸看向沈溪:“沈中允,你恐怕没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吧?”

    撕破脸皮,张濂再也无须对沈溪假意奉承。

    沈溪笑道:“本钦差奉皇命办事,有兵部尚书手令,捉拿犯官张濂及贪赃枉法属官一干人等,何以说没有资格?”

    张濂以为抗粮案已事发。

    不过想来去年秋天的抗粮案已结束,朝廷没追究还嘉奖于他,今年民乱才刚开始不久,沈溪绝对没时间请奏朝廷,那沈溪眼下就是“先斩后奏”……

    一个正六品的翰林学官,本身并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来拿他一个镇抚一方的正四品大员,这不合规矩!

    “就算本官于地方施政上有所偏差,也轮不到沈中允追责!”张濂喝道,“你不过是陛下派来负责迎接佛郎机使节事宜的!”

    沈溪微微一愣,道:“张知府在说什么,本官有不明之处。本钦差要追究的,乃张知府纵容佛郎机人劫掠我沿海百姓,战时未报请卫所准允,擅自动兵,有泉州卫王指挥使为证。呃……张知府以为本钦差要追究你何事?”

    张濂记起来了,他这次来泉州卫治所前,王禾给他的信的确是这么写的,责问他为何不通报卫所而擅自与佛郎机人交战。

    纵容佛郎机人烧杀劫掠,有我击败佛郎机人的功劳大吗?至于没通报泉州卫和永宁卫,只要我送点儿礼,屁事都没有……何况就算朝廷知道,这罪过最多是降职罚奉,何至于由你个钦差亲自拿我到京城问罪?

    你分明是打着幌子,要追究抗粮案和地方民变的事。

    “拿下!”

    沈溪这次有理有据,连王禾也不再迟疑,直接吩咐一声。

    其实王禾早就看张濂不顺眼了。

    你一个泉州知府,来到地方后仗着是文官,看不起我这个世袭的武将,那也就罢了,不指望你送点礼来过日子,弟兄们靠平日打打倭寇或者海盗,收点儿孝敬也能养活妻儿,可你他娘的居然把打佛郎机人这么大的功劳揽到一个人身上,这分明是不把我泉州卫的弟兄放在眼里。

    与佛郎机人一战获胜,我们泉州卫没出动一兵一卒,朝廷追究下来,连外敌入侵你们都不知道,设泉州卫何用?

    若是偌大的卫所因此裁撤,我这个指挥使百死难以赎罪!

    这已不是谁抢谁功劳的问题,是要害我没世袭的官位,丢掉饭碗……现在钦差拿着兵部尚书的手令说要拿你,我能跟你客气了?

    张濂怒不可遏,他没料到这趟来泉州卫治所居然是瓮中捉鳖,不过此时他仍旧没有放弃,因为正如他跟属下所说,洛江镇同样是泉州府地界,出了卫所,沈溪别想把他带出泉州府地界。

    不过沈溪好像并未急着把他带走,甚至连把他押下去的兴趣都欠奉。

    张濂冷笑道:“不是本官自负,沈中允如此是老虎头上搔痒,自不量力!”

    沈溪笑道:“是吗?王指挥使,你派出去的人,这会儿应该进城到府衙了吧?”

    张濂顿时面如土色,我怎就没想到调虎离山的问题?

    只要自己这个正四品的知府离开府衙,以府衙那些贪生怕死之辈,谁敢擅自做主,跟泉州卫的人斗?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些人就算嚣张跋扈,也只会叫嚣“等知府大人回来”如何,可如今他这个主事的也身陷囫囵。

    “我怎就没听劝,跑到这里来送死?”张濂有些恨自己托大,可随行而来的马脸师爷已经被押了下去,连找个人商量都办不到。

    此时沈溪与王禾回到桌案前坐下,安静等派去拿人的兵丁回来禀报……沈溪说过了,这次要追究的人不只张濂一人,而是所有牵扯进案子的官吏。

    张濂知道事情兜不住了,这钦差初生牛犊不怕虎,明摆着想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他琢磨了一下,换上副商量的口吻:

    “钦差大人,您当日出城与佛郎机人交战,下官未能相帮,的确是下官的不对,不过您也不该因此而报复……”

    沈溪摇摇头:“这不是报复,是王法。”

    张濂撇撇嘴,不屑地道:“下官就算没有抵御外敌的功劳,但也不至于有罪,您就这么捉拿下官回京,恐怕不好对朝廷交待……何不各退一步,下官愿意将之前所得全数与钦差大人和王指挥使,只求能换得钦差大人的通融。”

    沈溪笑问:“张知府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王指挥使的面,试图贿赂本钦差?”

    沈溪不是一脸正色说出这番话,让张濂心头又升起几分希望,果然,沈溪补充道,“多少?”

    张濂心中那叫一个气。

    好你个沈溪,装得那么清高,原来是嫌弃我孝敬的银子少啊,就因这个你就对我多番责难,甚至还要捉拿我回京问罪?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这资格,就算押我回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擅自僭越捉拿我这个知府,你这叫知法犯法。

    王禾赶紧道:“沈钦差,这恐怕不合适吧?”

    沈溪摆了摆手:“欸,话不是如此说,相信泉州卫的将士,也希望能分一杯羹吧?”

    王禾虽然有些小贪心,但没想到钦差会把话说得这般透彻……不过,既然钦差都说了卫所要分一杯羹,那他就不好说什么了。

    官场就这样,上行下效,装样子没什么意思。

    “嗯。”

    王禾点了点头,斜眼瞄了张濂一眼,现在是能拿到一点银子,不过对张濂贪功可能导致泉州卫遭到训斥甚至裁撤,这郁结可没法解开。

    张濂见沈溪和王禾这么“好说话”,终于放下心来。

    不就是一点儿银子嘛,失去了可以赚回来,最重要的是把官位保住!今天的仇,完全可以等来日再报。

    哼哼,你们敢在这里要挟我,等我给出了银子,你这钦差能否能安全带回京城实在难说,真以为王禾会护着你?

    “六万两!”

    张濂咬了咬牙,又补充道,“另外,在下会再拿出一些泉州府城的商铺和城北晋江边的田地,送与王指挥使,保管不会让王指挥使吃亏。”

    沈溪一听有些惊讶:“还是当知府的有钱,六万两……这是张知府你的老本吧,就这么送与我,你不心疼?”

    张濂心想,我疼得心都快滴血了,不过能换回一条命,怎么都值得。

    “只希望钦差大人履行承诺,放下官回去,下官这就会让人把银子和房契、田契送来!”

    沈溪摇头:“张知府离开卫所,想再将你请回来可就难咯……若张知府不想赎命,那就罢了!”

    张濂心想,只要他们收到银子,就跟我串在一条绳上,如今脱身才最要紧,给了你银子也带不出泉州府。

    于是他将自己藏银的几处宅子说了出来,分布在泉州府城各处,银窖在夹墙或者是暗道里,若不得指点,旁人很难发现。

    沈溪叹道:“世人都道狡兔三窟,张知府却是五窟、六窟都有了……来人,去一趟,把张知府的银子起出来。”

    张濂道:“请问钦差大人,下官可是……没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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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〇章 提堂审案(第五更,谢书友)

    “没罪,呵呵,你的罪过可大了……当面贿赂钦差,罪加一等。”沈溪突然看向屏风后正在记录的云柳,“先前张知府的话可有记录下来?”

    云柳起身,恭敬禀报:“回大人的话,一字一句,绝无错漏。”

    张濂这才知道又被沈溪耍了,咆哮道:“诱供,你这是诱供!”

    沈溪耸耸肩不言,好似在说,我就诱供,你能把我怎么着?

    旁边的王禾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原来钦差大人不是诚心实意要收受贿赂,只是诓骗张濂以便寻找罪证,那他刚才答应,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也是个受贿的赃官?

    张濂在叫嚣声中被押了下去,沈溪笑道:“王指挥使心思敏捷,居然能察觉到我的用意,令犯官不打自招。”

    王禾苦笑一下……他哪里是心思敏捷?根本便是顺着沈溪的意思,准备大大地贪上一笔!

    张濂一次就能出六万两银子加房契、地契,其真正的身家那得是多少?看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并非谣传,作为世袭的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只有仰望的份儿,平日收那点孝敬,给张濂塞牙缝都不够。

    沈溪怕王禾担心,特地让云柳把记录好的过堂内容拿给王禾看。

    直到王禾确认,上面只是记录张濂贪生怕死出言贿赂,并未提到他跟沈溪之前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

    “人犯已全数押解回来,请二位大人示下!”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泉州府县两级衙门,自张濂以下,包括同知吴纲、晋江知县亨少渊等人,都被押送到泉州卫官署。

    沈溪道:“劳烦王指挥使派兵入城,维持府城安稳,下官审问断明案情后,便会离开泉州,不会给泉州卫带来麻烦。”

    王禾想了想,脸色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对手底下的人吩咐几句,这才离开官署。

    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员被一锅端,人人自危,沈溪担心城里张濂的同党会闹事,需要有官兵维持,不能令城中生变。

    送走王禾,沈溪鹊巢鸠占,泉州卫乃至泉州府暂且由他来做主,眼下最重要的是以洛江的泉州卫官署作为公堂,提审犯人。

    玉娘一脸担心之色:“沈大人如此将张濂等人捉拿归案,是否有些草率?就算将脏银起获,张濂也大可不认,到时候……恐不好对朝廷交待。”

    沈溪问道:“玉娘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还是认为在下没本事断案?”

    玉娘听出沈溪的话中带有几分疏离,行礼道:“奴家并无此意,只是提醒沈大人,此案关系重大,如果无法办成铁案,恐影响大人前途。”

    沈溪笑道:“玉娘不用专门挑好听的话安慰我……我说过,这泉州府衙,看似铁桶阵固若金汤,但只要打开其中一环,自会土崩瓦解……案子如此,涉案案犯也是如此。”

    玉娘想了想,仍旧摇头,表示理解不解。

    沈溪道:“玉娘放心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另外劳烦云柳姑娘和熙儿姑娘到刺桐港走一趟。汀州商会送来一批粮食和银钱,粮食分发给灾民,银钱……送到泉州卫来。”

    “这……”

    玉娘好奇打量沈溪。

    沈溪叹道:“我们借用泉州卫的场地和人员办事,若无丝毫表示,王指挥使恐怕会见怪。”

    玉娘不由摇头苦笑,沈溪刚才还义正辞严拒绝张濂的贿赂,并且要追究张濂贪污受贿,现在居然主动拿银钱向泉州卫“行贿”,还有没有原则了?

    但她知道身在官场,一些事不得不圆滑些,沈溪若不让商会出银子,泉州卫凭什么帮你出人出力?

    回头若王禾私下里被人收买,反戈一击,沈溪身边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只要沈溪和她一死,这案子就成为悬案,涉案人等也就安全了。

    玉娘点了点头,安排云柳和熙儿,按照沈溪吩咐,去汀州商会分馆往泉州卫官署这边送银钱。

    沈溪能悄无声息从汀州府来到泉州,其实也是通过商会的渠道,由水路和陆路绕了个大圈子。

    张濂怎么都没想到,沈溪西去赣江后,立即混在商会的货运队伍里,从汀江上游上船,经汀州府城而不入,沿江而下,在上杭渡口上岸,然后由陆路赶往晋江上游的安溪,再次乘船抵达泉州刺桐港。随后,他又跟商会的送货车队到了泉州卫官署所在的洛江镇。

    玉娘会武功,要逃过张濂的监视不难,可沈溪只是个普通文人,而且是众目睽睽的状元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到泉州并非易事。

    沈溪叹道:“事不宜迟,提审必须马上进行。”

    ……

    ……

    玉娘对于沈溪能施加援手非常感激。

    只是玉娘不太赞同沈溪这种先斩后奏的鲁莽做法。

    沈溪从她手中拿到马文升的调兵手令后,居然堂而皇之到泉州卫找到指挥使王禾,下令诱捕张濂,这可是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张濂及其党羽反咬一口。

    或许许多人会奇怪,天灾和民乱都是现成的,何为没有证据?

    但现在的问题是泉州府县两级衙门都把参与“抗粮”的民众称为乱民,乱民的话能作为呈堂证据?天灾是事实,可府库充盈也是事实,这说明我泉州府治理有方,灾情并没有影响收成,理应嘉奖!至于那些把粮食存入府库的地主和商家,在知府张濂没有倒台之前,谁敢跳出来作证?你分明是不想活了吧!

    这便是玉娘到泉州调查很长一段时间却一筹莫展的根本原因,找不到强有力的人证和物证!

    但沈溪却出奇地自信,这种自信在玉娘看来难以理解。

    “希望别出事,顺顺利利才好。”玉娘已经想过,等沈溪提审完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吏,马上写信快马送往京城,让刘大夏作出妥善安排。玉娘很怕沈溪因为帮他,而断送大好前程,甚至因此被革职降罪。

    沈溪往泉州卫衙所的大堂上一坐,喝道:“来人,提审案犯!”

    “带犯人!”

    泉州卫官署虽然设有大堂,但几十年都没开过堂,这官署理论上是个军事指挥机构,偶尔开堂审问的,也只是管辖下的军户,但这些年就算泉州卫偶尔有军户犯事,也没到过堂的地步,所有事情都在私下里便解决了。

    但今天,沈溪却把泉州卫官署大堂当成是知府衙门公堂,审问的还是府县两级官府的大员,有人官秩尚在沈溪之上。

    按照沈溪吩咐,一次两人,头两位被押送进来的,其一是泉州府同知吴纲,另一个却是晋江知县亨少渊,这二人都曾参与接待沈溪,见到端坐案桌前的沈溪,二人没有下跪,脸上满是疑问。

    张知府刚被叫到泉州卫,就来一群当兵把府县衙门团团围住,稍微争辩两句便拳打脚踢,真是斯文扫地,无奈之下只能束手就擒,结果押解过来接见我们的却不是泉州卫指挥使王禾?

    吴纲惊讶地问道:“什么风将钦差大人吹回来的?”

    沈溪琢磨了一下:“西北风吧。”

    吴纲一时呆住了,沈溪居然煞有介事的跟他讨论风向问题。

    “跪下!”旁边官兵喝道。

    亨少渊官品没沈溪高,让他跪不会说什么。

    但吴纲却有些不乐意,对钦差恭敬是应当的,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担负的是迎接使节的皇差,可没有让你染指地方政务,再加上你又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凭什么让我下跪?

    就算要审我,也应该找个比我官大的或者是在其位的。

    旁边官兵见吴纲不跪,正要上前动粗,却被沈溪伸手阻止。

    沈溪道:“吴同知为五品朝官,不跪在情理之中,那就站着审案吧。本钦差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经本官查证,案犯张濂在担任泉州知府期间,除私通外邦、勾连盗匪、侵吞战功之罪责外,治理地方时瞒报灾情,灾年摊派苛捐杂税,以至民怨沸腾。及至抗粮案发,更是擅作主张捕拿打伤百姓,激起民变。”

    吴纲大声抗议:“钦差大人没有实证,可不能胡乱冤枉好人?”

    “好人,呵呵,你是吗?”沈溪道,“府县两级衙门,一律涉案,你们有多少俸禄,身家几何,各人心里清楚,有些事可是经不起查的……”

    吴纲没说什么,倒是亨少渊赶紧解释:“回大人,下官家里营商……”

    没说正题,单说家里经商,不消说亨少渊已经怕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这可不好解释,只能另找途径!

    营商虽然名声难听些,好歹可以洗脱罪名,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好名声了。

    不管哪个朝代,赃官贪污后往往不敢胡乱花钱,只能把银子藏起来,等过几代人后再拿出来使用,就连到了纸币时代,赃官窝藏钱财的习惯还是没有更改。

    相对于普通人,当官后钱财更不能露白!

    沈溪道:“本钦差无暇计较你们家里是否有人经商,只是想提醒一句,若检举张濂,或许能戴罪立功,免于责罚,否则……”

    吴纲态度坚决:“钦差大人无需多言,本官绝不会栽赃上官。”

    沈溪拍拍手道:“好,本钦差非常欣赏吴同知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你们不肯作证,泉州府县两级衙门上下这么多人,总会有出来作证的……吴同知,你信还是不信?”

    吴纲冷笑不已:“世上贪生怕死之辈不在少数,下官不会与钦差大人争辩。公道自在人心。”

    沈溪含笑不语,没有让兵士将二人押出大堂,而是将二人嘴堵上,让他们到后堂听审,隔着帘子,好好看看府县两级衙门一干人等的嘴脸。

    本来就是一群贪赃枉法的小人,张濂倒台后,指望他们守口如瓶,简直痴人说梦。

    “带人犯!”

    沈溪一次带两个案犯进来,这比一次拉一个人上堂更有讲究。

    一个人上堂,周围没人是会不安,但不知道别人的态度,轻易不敢做那出林鸟,因为到当庭质对时,很容易便暴露“二五仔”的身份,祸及家人,是以谁都不敢轻易“叛变”。

    二人上堂,为不露出风声,都不会承认犯罪,也不敢指证上司,因为怕对方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可一旦退堂,人心不安时,两个人便会商议对策,一来二去就会想,反正泄露了也会有人跟自己一起担,心里就不会那么害怕。

    但若是三个人以上,就会有从众心理,别人不交待,我也不交待,法不责众嘛!

    “钦差大人饶命啊!”

    第二拨人进来,因为官职不高,没等沈溪说话,二人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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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一章 据不知情(第一章)

    沈溪在泉州卫官署的大堂上正襟危坐,虽然年纪轻轻但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威严气度,就算是在衙门里办差几十年的老油子,见到沈溪也感觉胆寒。

    “来人通报姓名!”沈溪将惊堂木一拍,喝道。

    下面的人赶紧将自己的官职、差事、姓名进行通报。

    第二拨所见两人,一个是知府衙门正八品的经历,名叫苏衡杨,一个是正九品的知事,名叫张褚,都是举人出身,因为官职和品秩不高,见到沈溪这个上官只有恭敬磕头的份儿。

    沈溪手上拿着先前云柳所记录整理的案牍,沉声问道:“佛郎机人之前于泉州府城东南的狗蹄礁、贵屿岩等沿海地区残杀我大明百姓,你们可知情?”

    “回大人,此等事……轮不到下官插手,所以,并不知情。”面对这种问题,他们自然想一推六二五……有事别为难我们这种微末小官啊,在百姓眼中我们是风光,可在知府衙门,我们屁都不是。

    沈溪道:“那之前佛郎机人炮轰刺桐港,知府衙门不通知卫所,意图隐瞒战事,你们总不会不知情吧?”

    张褚赶紧道:“大人,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苏衡杨和张褚觉得沈溪是借机报复当日张濂闭城不派人增援之事,他们不会想到,沈溪将所有人捉拿来,其实只是为泉州府抗粮案衍生的民变。

    沈溪冷笑不已:“看来不动刑,你们不会老实交代,来人,大刑侍候!”

    卫所的官兵早就习惯听令行事,既然王禾把泉州卫官署暂时交给沈溪作为公堂审案之用,他们只需听从命令,哪里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官。

    你官再大,有皇帝派来的钦差大?

    玉娘却赶紧出言阻止:“沈大人,在事情问清楚之前,切莫动刑。此事……且有未查明之处。”

    玉娘这时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的话,我干脆把调查的情况整理出来,然后回去对刘尚书复命便可,为何要借助钦差的力量?这位少年钦差不知天高地厚,简直要把地方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手,居然将府、县两级衙门来了个一锅端,有品秩的官员说打就打,这是诚心不让地方官舒服……但这些官员哪个背后势力不是盘根错节?事情的结果只能是钦差你自己也舒服不了啊。”

    不知不觉间,玉娘竟然沿用了刘大夏的思维和处事方式……当初福建乡试弊端丛生,布政使司和按察司衙门贪腐横行,都司衙门和地方黑恶势力勾连,商贾和民众苦不堪言,刘大夏虽然清楚其中黑幕,但最后依然选择大事化下小事化无,便是为了维护地方政局的稳定。

    沈溪却不以为意:“既未查明,不正是要追查到底?泉州知府张濂,引番邦入国门,令泉州百姓生灵涂炭,遇战事不通报卫所,置大明边境安稳于不顾,知府衙门经历苏衡杨、知事张褚,居然口称不知,这是诚心戏弄本钦差……打!”

    苏衡杨和张褚暗自叫苦不迭:“算你牛,我们怕了你还不行吗?反正佛郎机人的事情已兜不住了,张知府已向朝廷弹劾你,说佛郎机人入侵是你一手造成,最后你们谁能在朝堂上占据上风还不一定呢……我们赶紧承认,免除皮肉之苦才是当务之急,若日后张知府翻案,我们自然可以推诿为你刑讯逼供所致。”

    “大人,您不用用刑,我们据实回话,此事我们的确知悉。”苏衡杨看了张褚一眼,抢在官兵扑上来之前高声叫道。

    沈溪眯着眼道:“早知如此,何须要本钦差与你等废话?签字画押!”

    沈溪没有继续追问,直接让二人画押,却是玉娘没想到的。

    但见沈溪大笔一挥,便将刚才的事亲自记录,言简意赅,让人把供状交到苏衡杨和张褚面前,他二人仔细看过,沈溪的确只是让他们招供关于佛郎机人犯边之事,心头稍微放下心来。

    这件事似乎干系不大,于是乖乖画押。

    正当他们画押时,第三拨人,也就是府衙的正九品照磨和未入流的检校被押解进了官署大堂。

    “将人押下去,严加看守!待案子上交到三法司,需要他们提堂对质!”沈溪一摆手,马上有官兵将苏衡杨和张褚押解出去。

    苏衡杨和张褚心里在想,我们不过是交待了对佛郎机人犯边的事,别的可什么都没说,如今泉州官府跟佛郎机人作战打了个大胜仗,功过相抵,你至于小题大做把我们押到京城三法司候审?

    刚进来的两个心里直犯嘀咕,他们可不知苏衡杨和张褚交待的是什么,只知道前面二人已经“招供”,而且这二位好歹是他们的上司,既然上司都招供了,他们做下属的自然要掂量一下待会儿怎么说。

    “报上姓名!”沈溪再次摆出钦差的谱。

    “下官泉州照磨所照磨吴原。”

    “小人泉州府检校何文珠。”

    沈溪点了点头,道:“你们在知府衙门不少年头了,前后辅佐过几任知府,算是老资格了吧?”

    吴原一听,这位钦差上来挺好说话,于是赶紧道:“大人抬举,我们不过是在衙门里混口饭吃。”

    “本钦差今日有事情问你们,头年秋粮入库时,泉州府南安、同安多地有抗粮之事发生……”

    吴原老奸巨猾,沈溪还没说完便赶紧抢白:“大人,此事下官完全不知情。”

    又来死不承认这招。

    “不知情?”沈溪皱了皱眉,“抗粮案本是泉州府上报朝廷,朝廷还因此特与嘉奖,你们作为知府衙门的人都不知情,那就是说,知府张濂谎报案情?”

    吴原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早了,这事儿他想赖着不知情不可能,只是知府衙门上报时,有意隐瞒了风灾、虫情和百姓的困苦,让朝廷以为地方乱民闹事,但事态很快平息下去,这才予以奖励。

    吴原连忙改口道:“下官记错了,下官对此却是知情的。”

    沈溪脸上稍微抽搐一下,显得很生气:“既然知情,你就跟本钦差说说。这抗粮案,是怎么回事?”

    吴原不由恨自己话说得太早,但还是把之前泉州府上奏内容,大致跟沈溪重复一遍:“……匪首等人,乱时身死者十数人,余者囚押于府衙大牢,横死者又有数人,但其后有人意图劫狱,知府大人怕事久生变,将人转押于福建提刑按察使司,结果路上数人具都病死……”

    这是死无对证!

    头年里抗粮案的重要人物,要么在叛乱发生时当场被格杀,要么在牢房横死,要么转押福州途中病死……总之,就是不留活口,让你查无可查。

    不过,地方官府却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乱民进了牢房,审案时不用点儿刑罚能招供?大刑侍候后身体虚弱,横死和病死极为正常……连京师诏狱被严刑致死的朝官都一大堆,礼部侍郎程敏政尚且不能自保,岂能对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衙门要求太高?

    就算给报个横死或者病故,朝廷也不会追查,死了就死了,这时代的人命就是如此不值钱!

    沈溪轻叹一声,继续道:“那今年的抗粮案,又是如何因由?”

    吴原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大人说错了,如今夏粮未收,何来抗粮案?”

    “本钦差自泉州返乡省亲途中,路过同安等地,沿途均见有乱民闹事,闻之乃是去年抗粮案的延续……”

    “泉州各地经历飓风,其后又有严重的蝗灾,庄稼本就歉收严重,加之盗匪四起,百姓温饱而不得,何来收成交粮?民乱具都因地方衙门有意向朝廷隐瞒灾情,粮税不得减免,反倒以贼事增加税赋,大肆摊派所致……”

    沈溪越说,吴原越惊,沈溪知道的显然比他还多,这说明,朝廷派有专人调查案子。

    此时吴原不敢再胡乱说话,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被打得屁股开花,也绝对不能承认……这不是丢饭碗的问题,是要掉脑袋!

    沈溪说完,看向吴原身边的何文珠,问道:“何检校,你可知情?”

    “下……下官不、不知情。”

    何文珠连官品都没有,在知府衙门就算有点儿势力,也根本担不起这泼天的罪责,被沈溪一问,吓得声音都结巴了。

    沈溪冷声喝道:“既不肯检举,那就是与案犯张濂属于同党……来人啊,一人打二十棍,拉下去自省!”

    吴原和何文珠一听,这就要打?既然打我们,那刚才苏衡杨和张褚你怎不打?

    不对啊,苏衡杨和张褚可是招供过的,人家承认知情,就不用挨打,我们没招就要先挨二十棍?

    在吴原和何文珠被打的时候,下一拨人又被拉到堂口,听到堂下二人被打发出的惨叫,外面两位已经在为屁股默哀。

    沈溪的提审,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把泉州府衙和晋江县衙上下都审问一遍,只有几名无关重要的官吏选择了“招供”,其实也是在沈溪武力和威吓下,知道事情藏不住,勉强招供,但尚不足以作为指证张濂玩忽职守以致地方民变的证据。

    玉娘看沈溪一本正经审案,心头的担心在逐步积累,她最怕的是沈溪经验不足,如此草率审案,只要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吏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沈溪担待不起扰乱地方官府施政的罪责。

    审案刚结束,玉娘就赶紧向沈溪提议:“沈大人,我看还是将张知府押解京城,交由刑部审讯为好。”

    沈溪审问过后,虽未取得太大进展,但他脸上神色依然很轻松,笑着问道:“玉娘是怕我立功心切,用的手段极端,会祸延到你身上?”

    玉娘其实对于自己是否被牵连并不怎么在意,她是被刘大夏派来侦查案子的,刘大夏言明,只要有确凿证据证明张濂有罪,她有权调动卫所拿人。

    玉娘道:“如今审案没有进展,沈大人还能笑得出来?”

    “或许我与玉娘看到的有些不同吧,玉娘看到审案没有进展,获得的证词定不了张濂的罪,可玉娘忘了,如今起出张濂窝藏的赃银,同样可定他个贪污受贿之罪。”

    玉娘摇了摇头:“大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沈溪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玉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因张濂拿出银子来贿赂他,并不能证明张濂犯下贪污受贿罪。张濂是进士出身,他堂哥张璁是明成化己丑科进士,家族在云南那边风生水起,富甲一方,田产财帛自然不缺,凭什么不许张濂有钱?

    要证明张濂贪污受贿,必须要证明地方财政被张濂贪墨,或者是找到行贿之人,可眼下这些一概没有。

    玉娘心想,你现在所为,根本是在“胡作非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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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二章 镇守太监(第二更)

    沈溪休息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就在他准备继续审案时,有兵士突然来报:“钦差大人,永宁卫蔡镇守在外求见!”

    沈溪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官服稍微整理一下,道:“来的可真快,劳烦玉娘陪我出去见一下这位镇守大人。”

    镇守,全称是镇守太监,大明朝中叶后,镇守太监执掌重要军事地区一方军政成为定例,而永宁卫作为三大卫城之一,统辖了二十余万人,在福建地位与泉州府相当,其内有卫指挥使的同时,朝廷便设有镇守太监,一个领兵,一个行监察之责,但作为皇帝家奴的镇守太监,地位犹在卫指挥使之上。

    沈溪从正堂出来,尚未到官署门口,就见一个身材痩削但油光满面相貌阴柔的人走了进来。

    此人名叫蔡林,年岁约莫在四十许间,人到了沈溪面前,将沈溪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沈溪身后的玉娘,叹道:“小钦差身边,竟带着个俊俏人呢。”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让沈溪觉得颇为怪异,乍一见面这位蔡镇守似乎便看上了玉娘。不过想到这种老太监,多半早就心理变态,或许是把玉娘当成男儿身,很不得以身相……呃,那画面太美,实在不敢多想!

    “见过蔡镇守。”

    沈溪尽管心里无比厌恶,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表示对蔡林的尊重。

    蔡林把玉娘又仔细打量一番,这才回过神来,语气不善道:“沈大人来泉州后可是风风火火啊,先是与佛郎机人在刺桐港血战一夜,凭空得了个大功劳……不过,你既有功劳在身,就赶紧回去向朝廷复命,谁想杀了个回马枪再返泉州府,可是嫌自己的功劳不够大?”

    沈溪微微摇头:“本官尚有别的案子要办。”

    “沈大人口中的案子,不会是些无中生有捕风捉影的事情吧?听说陛下让你在六月之前回京,你如今还不动身,恐怕要耽误行程……咱家从没见过像沈大人这样的钦差,不及早回京复命,总喜欢节外生枝……”

    “难道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闹出一些动静来,让人觉得你有本事?莫非大明朝离了你就要亡国不成?”

    沈溪发现,这蔡林说话刁钻刻薄,完全是个碎嘴,不骂人却也要把人说得无地自容才肯罢休。

    可沈溪脸皮比城墙还厚,一个老阉人的话,他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沈溪心想:“我连刘瑾这样未来的权宦都敢得罪,更何况是你这发配戍边的竖阉?”

    沈溪道:“蔡镇守过来,不是想干涉本钦差办案吧?”

    这话让蔡林怔了一下,他暗忖:“我出镇地方,代表了天子的权威,谁不怕我?我过来好声好气跟你说话,是让你知情识趣离开,你倒好,居然跟我叫上板了。你分明是当我软面团,不敢对你如何啊!”

    蔡林道:“我听说沈大人办的皇差,仅仅限于接待外交使节,接受贡品,好像并没有干涉地方政务一项吧?如果一切属实,我现在必须郑重警告你,你现在做的是祸患地方之事……府县两级衙门近百号人,你说抓就抓,置大明朝王法何在?如果你非要说着也是皇命,那你手上可有陛下派你钦办此案的凭据,又或是王命旗牌?”

    沈溪冷声道:“本钦差是否有权力,轮不到蔡镇守指手画脚!”

    “你说什么?”

    蔡林当下恼了,你是钦差,我这个镇守太监就不是钦差了?你一个小小的六品中允,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分明是不想活了吧?

    沈溪重复道:“本钦差奉命办案,至于行事是否得当,只能由陛下和朝廷定夺,不劳蔡镇守杞人忧天。”

    蔡林气得直跺脚,发狠话道:“你……你气死咱家了,你分明是要气死咱家啊!咱家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你竟敢如此跟咱家说话,咱家要不是顾念与你同朝为臣,非将你……哼……”

    “好,你说自己钦办案件,那咱家问你,你捉拿堂堂四品知府以及府县两级衙门那么多官员,可是拿到确凿的罪证?”

    玉娘见沈溪跟镇守太监交恶,赶紧帮忙解释:“蔡镇守,其实沈大人已从张知府于泉州城里各处私宅起出大量脏银,这些脏银数量巨大,以张知府的俸禄,恐怕一百年都挣不来,这不是贪赃枉法所得是什么?”

    蔡林一脸阴笑:“哼哼,你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银子,就敢说这是张知府贪赃所得?哼,如此说来,咱家也有私房钱,你们也要到朝廷那里告某人一状?”

    沈溪清楚,蔡林过来威吓,是因为蔡林在这件事上撇不清,属于既得利益者。

    要说泉州卫对佛郎机人无动于衷,尚可以解释为地处泉州内陆,应对的是来自山区少数民族的威胁,消息相对封闭不知情,可永宁卫城就在泉州湾南岸,麾下五个千户所和三个巡检司也都在沿海地区,却令佛郎机人的战船在沿海登陆,烧杀抢掠,要说佛郎机人没对蔡林行贿,沈溪打死也不信。

    张濂跟蔡林,在佛郎机人一事上根本便是沆瀣一气。

    沈溪道:“若蔡镇守家中的确有不符俸禄的银子,那本官可能真的要好好查查,我想陛下也会对此感兴趣。”

    蔡林先是本能地一缩头,但他很快想到,沈溪不过是个后生小子,根本没有查他的资格,当即怒道:“好你个沈溪,咱家今日就要在此看看,你有何凭证能证明张知府有罪,若没有,你休想出泉州府一步。”

    沈溪淡淡一笑:“这里是泉州卫辖地,蔡镇守想扣人不成?”

    “你在泉州卫的地盘,我自然管不着你,可你只要出了洛江,外面自会有人将你拦截,不信你大可走出去试试!”

    沈溪基本可以理解为,这是张濂那些同伙狗急跳墙准备跟他硬扛到底,蔡林作为镇守太监,居然作出如此威胁,那只有先下手为强一途。

    沈溪大喝一声:“来人,将此等目无王法之徒拿下!”

    要说那些官兵得到王禾的命令要遵从沈溪做事,他们对府县两级衙门的人丝毫不客气,可面对蔡林,他们就没那么大胆子了。

    蔡林是永宁卫城的镇守太监,跟泉州卫之间虽互不统属,但镇守太监从本质上说也算是钦差,且同属大明军事指挥体系,从道理上来讲,蔡林算是他们的“上司”。

    蔡林怒不可遏:“反了你了,你敢让人拿咱家,可知咱家是何身份?你以为你是钦差就了不起,咱家可是陛下钦命镇守永宁卫,代表天家尊严,咱家倒要看看,谁敢对咱家无礼!”

    泉州卫的人不敢对蔡林如何,可沈溪身边的玉娘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上,她感觉自己把路给走绝的,非把沈溪牵扯进来,导致现在一发而不可收拾,端了泉州府县两级衙门不说,连永宁卫镇守太监也要得罪。

    眼下不拿下蔡林,就要被其反戈一击,她跟沈溪都走不出泉州府地界。

    “哎呦,你个小白脸……竟有这般力气,松开咱家,松开咱家……你听到没有?”

    蔡林被玉娘轻而易举制服,他那阴柔的脸因一点点疼痛就扭曲变形,就差涕泪俱下了。

    玉娘知道贼船难下,拿住人后向沈溪请示:“不知钦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此人?”

    “万万不可。”

    沈溪正要发话,却听声音传来,原来是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匆忙进入大堂。他听说蔡林来了泉州卫官署,赶紧从府城赶回来接待,正好见到沈溪的人将蔡林拿下。

    王禾连忙说和,“钦差与蔡镇守之间是否有所误会?”

    “误会?他一个六品右中允……竟然敢拿咱家,气死咱家了,王指挥使还等什么,让他松手啊?这小白脸,力气大得紧,这细胳膊踢腿的看上去倒像女人,却有一膀子力气。”蔡林说着话,看向玉娘的目光不再是迷恋,添加了几分忌惮。

    连王禾都过来说情,沈溪不得不罢手,他现在想找到张濂贪赃枉法的证据不容易,不适合节外生枝去搞蔡林。

    这个时代所有的镇守太监都负有两项特殊使命,一是作为朝廷耳目,随时通报各地情况,二是为皇室采办土物贡品,以为奴才对主子的“孝顺”。如此一来,这些镇守太监往往依靠手中的特权,编织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络。

    尤其是蔡林,执掌全国三大卫之一的永宁卫,手上可以调动的人马和动用的关系,远超泉州卫,王禾虽然敢捉拿泉州府县两级衙门的人,却不敢得罪蔡林。

    如果蔡林真有坏心思,沈溪还真回不去京城。

    沈溪摆手示意让玉娘松开手,这才道:“蔡镇守,敢问一句,若在下有证据证明张知府贪赃枉法,你当如何?”

    “嘿嘿,你是钦差,咱家就算再不识趣,也知道什么是罪有应得,若有证据,自然任由你拿人,咱家不但不为难你,还给你恭恭敬敬磕头谢罪。”

    蔡林脸上带着自信,他知道沈溪今日已经审讯过泉州府衙和晋江县衙的人,并且清楚地知道,沈溪想从两级衙门的官吏口中得到“人证”,再有张濂主动交待脏银为物证,这案子基本就可以坐实。

    蔡林心想:“你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响亮,不过既然我来了,陪你在公堂上一起审案,谁敢胡乱说话,那他是不想活了。”

    沈溪道:“那好,本官这就给你找证据来,王指挥使,劳烦照看好蔡镇守,绝对不能让他在泉州卫的地界出事,免得赖到本官身上。”

    蔡林此时只当沈溪是强弩之末,脸上满是不屑,手一挥道:“王指挥使,你也要出去传咱家的话,咱家如今就在泉州卫官署待着,在没有咱家命令之前,沈大人和他的人,休想踏出泉州府地界一步!”

    王禾跟蔡林最多算是“同僚”,现在蔡林却说得好似他是泉州卫的镇守太监一样,形同发号施令。

    蔡林要留下,那边王禾要派人安顿,而蔡林对刚才对他动粗的玉娘再次恢复“兴趣”,一双眼珠子不停在玉娘身上打量,刚才的愤恨和忌惮,也变成欣赏:“作何要跟着姓沈的办差?不妨跟着咱家,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啊!”

    或许是玉娘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老太监给看上了,连话都懒得回,直接到了沈溪身后站好,如此更让蔡林愤然瞪了沈溪一眼,如同沈溪抢了他心上人一般。

    蔡林在官兵的陪同下到官署内休息,毕竟他从永宁卫城风尘仆仆赶过来,这一路颠簸,以他阉割后羸弱的身板根本就承受不住。

    人一走,王禾道:“钦差还是少惹蔡镇守为宜。”

    沈溪叹道:“其实在下何尝想开罪中官?只是蔡镇守主动找来,寻衅滋事,只能麻烦王指挥使这一两日内盯着,勿令他从中作梗。”

    王禾点了点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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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看腻了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或者可以品尝一下社会底层草根的艰苦营生。 本书讲述的是穿越大明落魄寒门的沈溪,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用他的努力一步步改变命运,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天子2016历史巨献,值得您拥有!寒门状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状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状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