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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一章 跟师兄师姐过日子(第一更)

    “哪里,在哪里?”

    朱山人未到,声先至,等门“吱嘎”一声打开,还没见到人,一条很粗的木棍已朝王陵之的脑门砸了过去。

    饶是王陵之武艺娴熟,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无法躲开,千钧一发时他总算反应过来,微一错身,棍子直接砸到了他肩膀上。

    “砰——”

    棍子打得结结实实。

    “呜——”

    王陵之“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看不清来人是谁,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场子找回来,至于身体那点儿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低下头抄起流星锤就要往来人身上砸去。

    两个暴脾气!

    “住手!”

    沈溪大喝一声,正要继续出招的朱山跟亟待反击的王陵之同时立在当场,冷冷地打量对方,都怕对方趁机偷袭。

    沈溪道:“自家人,动什么手?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朱山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望了沈溪一眼,却听话地把棍子扔到了地上。而王陵之则愤愤不平道:“师兄,她偷袭我,我被她打了,我不服!”

    “她是个女孩子,你让让她怎么了?”沈溪白了王陵之一眼。

    “憨娃儿,你回来啦。”

    林黛见到沈溪,全然忘了是谁把矛盾给挑起来的,也不管旁边有什么人,几步跑到沈溪面前,笑盈盈望着沈溪,随后才注意到旁边有不少人,“……三伯。”

    刘管家识趣,恭敬地道:“二少爷,您先留在这边,东西我们给您带回去了,等晚些时候我们驾马车过来接你。”

    沈溪笑道:“刘管家不进去坐坐?”

    “不必了,我们过来认识下路径就行。明堂,咱俩先过去安顿好。等晚点儿再过来接二少爷。”

    虽然沈溪如今是“老爷”,可沈明堂却依然是沈家的仆人,刘管家没打算把沈明堂留下吃饭,因为这意味着所有归置行李和收拾房间的活需要他一人做。

    沈溪送刘管家和沈明堂离开,这才回到家门口,林黛注意到旁边那个刚才她误以为是贼人的傻大个:“这谁呀?”

    王陵之笑呵呵道:“师姐,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

    女大十八变,可林黛自小到大模样都没怎么变过,依然如小时候那么漂亮可人。但王陵之这些年,已从娃娃脸长成个粗壮浑厚的汉子,林黛上哪儿认去?

    “我记得你!你来我家干嘛?”

    林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从小看王陵之就不顺眼,谁叫那会儿王陵之往她新衣服上扔泥蛋子呢?

    王陵之本来兴冲冲的,没想到居然被师姐这般喝斥,讷讷道:“我……我来找师兄吃顿饭。”

    “我们家里没准备你的饭。”林黛叉着腰气呼呼地道。

    王陵之心里那叫一个个委屈,我朝思暮想的师姐啊,我做梦都想跟你学本事呢。你怎就这般对我?

    沈溪道:“凌之是我请来的,今天让他到家里认认门,顺便吃个便饭,若是准备得不够。把我的那份给他。”

    林黛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她心里不乐意家里留下个电灯泡,打搅她跟沈溪“夫妻团聚”,但沈溪是“一家之主”。她作为妻子,应该事事顺着丈夫。

    另一头,朱山已经在扒拉手指头了:“这个人块头好大。少爷说把他的那份儿给这个人,如果还不够吃,会不会吃掉我的那份儿?”

    林黛没再多言。

    到了正屋,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全都是沈溪爱吃的菜,林黛亲自下厨做的。林黛的厨艺是沈溪亲自传授,除了没有味精调味,其他跟后世的做法一般无二。桌上的饭菜冷了又热,就怕沈溪回家后吃不上热的。

    “这地方挺大的,我能不能也住在这儿?”王陵之又开始嚷嚷。

    这次不用沈溪拒绝,林黛直接就给他呛了回去:“让你来吃顿饭就算是好的了,不许得寸进尺啊。现在老老实实吃饭,吃过饭赶紧走人……”随即低声嘟囔,“到京城了还能遇上,真是活见鬼了。”

    王陵之跟朱山的性格基本一样,别的没什么,但吃饭时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见到那香喷喷的饭菜,他早就咽起了唾沫,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伙食状况可不怎么好。

    小小的四角饭桌,沈溪和林黛坐一边,宁儿坐对面,如此一来朱山和王陵之也坐了个对角,才刚开始拿筷子,二人就较上劲儿了。

    王陵之恨恨地瞪了朱山一眼,摸了摸肩膀上刚才被打得生疼的地方,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尤其是女人的亏。

    “你吃啊,都是我做的。”

    林黛完全就是个贤惠的小娇妻,坐在沈溪旁边,不停往沈溪碗里夹菜。王陵之看了有些羡慕,伸出筷子去菜盘里夹菜,朱山却好像有意跟他较劲儿,两人筷子不知道在盘子中碰了多少次,简直是要拿筷子作为兵器。

    沈溪看这饭桌上的氛围不太对劲儿,只好亲自给王陵之夹菜,同时说些贴己话,让林黛心里舒坦些:“师弟远来是客,到了咱们家里,要是吃不饱,人家还以为我们有意怠慢,说出去不好听。”

    王陵之却没客气,大大咧咧道:“没事,我自己夹就行。”

    宁儿不言不语,显然她对王陵之这样的傻大个不感兴趣。

    沈溪不清楚,他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宁儿利用外出购粮买菜的时机,与好几个公子哥“偶遇”,并搭讪了两句,可惜都没什么进展。宁儿毕竟老大不小了,本身又是丫鬟,年轻有为、家资丰厚的公子哥谁会看的上她?

    即便年老的要纳妾,还嫌她脸不够圆,屁股不够大,没有富贵相不说,还是大脚呢!

    王陵之的饭量比朱山只大不小,二人都属于身高体壮那种,结果林黛煮的二斤米,炒的五六道小菜。一扫而光。

    吃过饭,王陵之等人来接,闲着无聊,有些不忿地看着朱山:“喂,我们再比比看?”

    朱山目光自然落到沈溪身上。

    朱山同样争强好胜,但她未得沈溪准允,不能跟客人动手,这点规矩她倒是学会了。

    沈溪没好气地道:“这儿又不是校场,比什么?等你应完武会试,回来后。想怎么比都成。”

    王陵之哼了一声:“那说好了,一言为定。”

    ……

    ……

    眼看二月考期将近,沈溪每天的事情就是留在家里读书。

    至于王陵之,没事就往沈溪家里跑,说是来跟沈溪学武功,其实是想寻机会找朱山较量,或者是跟“师姐”学上两招。

    “师姐肯定见过师傅,师傅他老人家的武功厉不厉害?”只要一有机会,王陵之就会跟林黛套近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个美丽大方的师姐感兴趣,但其实他只对师姐的武功好奇。

    “哼!”

    林黛通常都回他这一个字。

    可王陵之乐此不疲,一副得不到满意答复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沈溪偶尔会劝王陵之:“师弟,我这马上就要参加会试了。你的考期亦不远,是否该回去勤加练习,好应试啊?”

    王陵之嘿嘿笑道:“师兄不知道,打磨力气和耐力非常耗时间。距离会试已经不远,就算再练也添加不了多少气力,反倒会让身体疲劳。影响临场发挥。还是师兄和师姐多教我两招更加管用……对了,师姐有什么高招吗?”

    “滚!”

    林黛终于忍不住,愤怒地指向门口。

    王陵之愣了愣,他还没明白过来“滚”是什么招数。他呆在那儿皱眉思索,宁儿已在一边偷笑不已。

    宁儿初见王陵之时,对他没兴趣,可听说这个傻大个居然是武举人,且家里家财万贯后,那水亮的眸子马上有了神采。

    很显然,她动心了。

    这几年与沈溪相处下来,她已经明白了,沈溪这个小主子她惦记不得,一来是沈溪太狡猾和明事理,根本不给她接近的机会。退一步说,就算她得逞,还要面对林黛、陆曦儿两个小女主人的责难,后面更有泼辣的周氏等着她,日子肯定不好过。

    王陵之就不同了,这小子,应该刚到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年岁,而且这么憨厚老实,稍微给他点儿甜头,他肯定“就范”,到时候我就一跃变成武举人的夫人,指不定将来还能当诰命夫人……

    设想是好的,但暂时只能算是一个美梦,王陵之每次来对她都不感兴趣,甚至二人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宁儿觉得,想让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小子明白她身上的“好”,非常的具有挑战性。

    沈溪发觉,只要他在家,王陵之肯定会天天上门烦他,继而连林黛、朱山和宁儿也被搅得鸡犬不宁,唯一让家里清静下来的办法,就是把王陵之带出去。

    正月二十九这天,沈溪带王陵之出门游览京城,顺便散散心,当天下午他还得陪苏通一起参加文会。

    王陵之到京城后,尚是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出来闲逛,走到哪儿都觉得无比新奇。

    走了一段路,沈溪有点累,可王陵之半点疲乏的意思都没有。王陵之道:“师兄,你带我去皇宫看看好不好,就是皇上住的地方。”

    沈溪赶紧摇头:“那种地方去不得,看一看都有可能会被杀头!”

    “啊!?这么严重?”

    王陵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已经在想象自己被砍头时的惨状,“那师兄,你带我去城门楼上看看行不?站得高,看得远,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沈溪突然记起来十岁回乡参加县试时,带王陵之登高望远时的情景,没想到都过去三年了,这小子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沈溪再摇头:“等你中了武进士吧,平常人上不去城门楼……”

    王陵之又是一脸失望。

    沈溪问道:“你年岁不小了,家里就没给你说门亲事?”

    王陵之挠了挠头,道:“好像我爹真给我找了,就是在我中武举之后,可师兄……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懂,能跟我说说吗?”

    沈溪笑道:“就是有个女人,跟你过一辈子,还要给你生儿育女,就好像你爹你娘那样。”

    王陵之一听,赶紧摆手道:“要过一辈子啊,那不要了。我还是跟师兄、师姐过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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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二章 不速之客(第二更)

    少年不知愁滋味!

    王陵之心思单纯,体会不到女儿家对男人相辅相成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他想的只有武功,还有同门之谊,才会说出如此让沈溪感觉恶寒的话来。

    “师兄,我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这京城好吃的东西,是不是很多?”

    又是没营养的话,王陵之跟朱山的性格有些相似,走到哪儿都不忘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沈溪寻了寻周围的茶寮酒肆,他没准备破费去请王陵之吃什么好东西,随便在街上找个家面馆,坐下来叫了两碗切面,一人一碗摆到了面前。

    王陵之惊讶地打量眼前的面碗:“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代由于面粉磨制不易,久居南方的人很少吃面食,即便接触到也是以大饼或者包子、馒头为主,没见过面条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好东西,尝尝鲜,不够再叫。”

    沈溪说着拿起筷子,王陵之有样学样,捞起面条送进嘴里,吃了几口,一双眼睛顿时一亮,咧嘴一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王陵之个头大,身材魁梧,吃东西就跟往喉咙里倒一般,沈溪吃一碗面就饱了,可王陵之吃一碗还不够塞牙缝。

    沈溪说好了请客,没辙,只好一碗一碗给王陵之叫,到后面连面馆的掌柜的都看不下去了,干脆用大砂碗给王陵之盛面。

    王陵之足足吃了九碗,摸了摸肚子:“还有吗?”

    沈溪苦笑着摇摇头:“撑死你,只准吃这么多,想吃下次再来……掌柜的,结账。”

    此时他不得不带王陵之离开了,因为这小子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实在太过鹤立鸡群,而这小子偶尔表现出来的行为又太过另类。沈溪老早就感受到来自周围异样的目光。

    这面馆里所有人都好似在看投胎的饿死鬼一般,打量着王陵之。

    “跟师兄出来真好,有面吃,要是能再吃几碗就好了。”王陵之出了面馆,回头瞟了一眼,颇为上心地把面馆的门脸记牢,以后就算沈溪不请他,他也会自己跑来,第一次吃面他感觉非常新奇,回味无穷。

    沈溪下午要和苏通一道出席文会。本不想带上王陵之,但又怕这小子跟他作别后马上去叨扰林黛,或者跟朱山比试。

    沈溪实在没辙,只能把他捎上。

    “到了地方,没我的吩咐不许胡乱说话,要是说错一句,一直到你会试前都只能待在你自个儿的客栈里,不要想我跟你会面!”

    沈溪用威胁的口吻道。

    王陵之想了想,感觉问题似乎很严重。不能出客栈,那还有什么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师兄是文人,你们说话文绉绉的,我听不太懂。我就在旁边坐着就行。”

    沈溪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个字不说就是了。”

    王陵之心想,我又学了一招,这是不是跟师兄曾经教我的那招“静若猛虎”差不多?那我一会儿就坐在那儿扮一只老虎。随时扑出去能咬人的那种。他却忘了,沈溪的原话是“静若处子动若猛虎”,之所以用“猛虎”代替“脱兔”。却是王陵之觉得“猛虎”更威风,出自《孙子·九地》:“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王陵之怎么想的就怎么做,等到了苏通下榻的客栈,进入房间后,三人一同落座,王陵之一脸肃穆地端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苏通心里直嘀咕:“沈老弟也是的,出门带这么个愣头青,一会儿见到友人该如何介绍才好?”

    沈溪却全然当王陵之不存在,跟苏通说话神色平常。

    交谈之后,苏通叫上两个家仆,与沈溪、王陵之一起出了门。王陵之把双手搭在身前,步履沉稳有力,就好像沈溪带了个保镖一样。

    这下苏通却有点儿羡慕了,他自己的小厮都是身材矮小瘦弱之辈,跟王陵之一比,那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苏通心想:“我出门要是有这么个护院,走到哪儿都威风,要是跟人说这护院还是武举人,更有面子啊。”

    ……

    ……

    这次文会,参加的基本都是福建省进京赶考的应届和往届举人,还有一些湖广和江南的考生,基本都属于“南榜”之列。

    明朝礼部会试中,录取有地域之分,这样一来官员便带着地域和乡党的偏执,同一地的考生之间联络就更加频繁和密切了。

    入朝为仕,要是不能拉帮结派,没有同乡照应,想要快速崛起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因为一个官员政绩再好,却没有固定的审核标准,官声不代表一切,因为这东西可以造假。

    这年头在朝无人你还想当官?就算让你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在翰林院里磨上几年,然后给你指派到南京六部当个闲官,一辈子都掌握不到实权,仅仅靠混资历,没到三四品就得致仕。

    如果朝里有人,哪怕只是个市井无赖,照样升官发财。

    文会相邀之所,是一处福建商人开设的茶楼,名叫闵生茶楼,闵通悯,意思是怜悯众生的意思,同时闵又通闽,意指福建人。自打景泰初年开始,这儿便成为福建人在京的一个重要联络点。

    在商会概念还朦胧一片的时代,这种带有一定商会和同乡会性质的场所已经出现,而且发挥的联络沟通作用也是显而易见,至少福建人到京城,就算遭遇盗匪囊中羞涩,到这里也能得到一定庇护,会有人帮你想办法跟福建的家人取得联系。福建那边过来的信函,如果没有确切的收信地址,多半也是通过闵生茶楼转交。

    沈溪和苏通来得早,茶楼里客人不多,多半都是福建举子,这些人年岁以三四十岁居多,家世普遍较好。

    因为头年里福建乡试中,营私舞弊的情况非常严重。真正寒门弟子中举的就那么几个,而且这些人本该列于桂榜头几名,但张榜后他们最多吊榜尾,甚至有很多人悲惨落第。

    沈溪则属于异类。

    当然沈溪的家底也是相当丰厚的,福建省来京赶考的举人,许多都觉得沈溪是靠背后汀州商会的贿赂才有了去年乡试解元的功名,因此沈溪在得到很多同为纳贿中举士子的恭维之余,也遭到那些寒门举子的憎恶。

    有些事沈溪没法解释,本来参加文会,目的是多结识一些朋友。至于这些朋友对他未来有什么帮助,那是其次的,主要还是为了承苏通的情。

    苏通在联络这些事上,显得非常的积极和热情,沈溪实在推脱不过。

    翰林院中的“翰林”,素来南直隶学子最多,其次就是北直隶顺天府,福建虽属于大明的教育大省,应往届中进士的不少。但留在翰林院的人却不多。这次文会,只请到两名翰林,一名是福建的,还有一名是湖广的。

    这次过来的几名考生。也包括湖广、江西的举人,全部加起来有四五十人,齐聚一堂,茶楼二楼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但苏通等人交游毕竟有限。使得邀请前来的人中,只有沈溪因为是一省解元名气有些大,而别的举人。基本都是各省乡试二十名开外的人物。他们的目标,就是认识一下两位翰林院的“翰林”。

    在明朝,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其官吏官品虽低,却是清贵之选。内阁大臣必出自翰林官,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官员未在翰林院供职过,就没资格成为内阁辅政大臣。如果翰林得以入阁参与机密,更是贵极人臣。

    文会开始,跟以前当童生、秀才时参与的文会不同,举人的文会,尤其是举人在会试年举办的文会则更注重实用性。

    所有人来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做文章,让翰林帮忙点评,分出优劣,再排定一下名次,更要作出预测,谁的文章达到中进士标准,谁距离中进士还有些距离。

    两位翰林商量着出了题,沈溪和苏通这边拿起毛笔来写文章,苏通提了一嘴:“吴公子不太给面子,接受了请帖,人却没来。”

    沈溪这才知道苏通还请了吴省瑜。

    也难怪,吴省瑜心高气傲,又气不过在福建乡试中败北,既然知道沈溪要赴会,他怎会来参加?

    做一篇文章,就算是翰林觉得他作的好,但他比沈溪年长几岁,那是份属当然,没什么荣光,可若是翰林觉得他做得不好,那他是把脸送上去找人抽。

    吴省瑜最佳的选择,当然是退避三舍。

    众举人都在作文章时,旁边却有个另类,坐在那儿什么事都不做,一脸凶神恶煞望着在场之人,就好像随时要吃人一样。

    最开始别人只当他是随从或者护院,今天来的人多,众举人相互寒暄攀关系,就没去理会。可如今都低下头做文章时,旁边还坐着个凶恶的人物,有些好事的就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做了举人,在地方上就是“老爷”,到京城来赶考多少都带着一些家仆和随从,但这些人却是没资格上楼来的。

    众人中,就算家境不好的,也会得到一些士绅的“资助”,地方士绅想通过这些举人老爷“避税”,所以唯恐巴结不及。

    沈溪对于在场之人异样的目光全当没看到,只要王陵之按照他的吩咐,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什么都不说,那就是他追求的效果。

    在场众举子虽然对王陵之坐在旁边有些不满,可到底人是沈溪和苏通带来的,要是一言不慎就有可能得罪两个,索性埋头做文章,来了个不闻不问。

    就在茶楼二楼一片安静,只听到“刷刷”的下笔声时,外面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人扯着公鸭嗓子喊:“让开让开,否则撞死活该!”

    浓重的江南口音,伴随着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却是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就这么明目张胆在闹市中策马疾行,一路到了茶楼门口才停了下来。

    沈溪正好坐在窗口位置,外面有热闹他自然会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正好那人抬起头来向上望。

    二人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些许的疑色和戒备。

    此时,刚才扯着公鸭嗓子大喊大叫的仆从跟了过来,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白衣公子道:“唐老爷,这就是闵生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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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三章 唐伯虎砸场(第三更)

    来人放浪形骸,极有个性,一身白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脸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双目灿若晨星,鼻如悬胆,嘴角一抹不羁的笑意,活脱脱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面书生。

    再加上其一副狂生的做派,还有被随从称为“唐老爷”,令沈溪自然想到,这就是明朝一代名家,后来以诗书画在海内享誉盛名的江南大才子唐寅。

    唐寅明显不是偶然到闵生茶楼来,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他从马上跳下,后面跟着的随从足有六七个。

    这些随从全都不是空手,有拿画纸的,有拿笔墨纸砚的,有拿棋盘棋盒的,甚至大冷的天居然有人为其持折扇。

    一个个腿脚都很利索,要跟骑马疾驰的唐大公子在京城跑上跑下,腿脚稍微慢点儿就跟不上趟,工作难保。

    “唐寅来了,唐寅来了。”

    一句话,整个闵生茶楼里都聒噪起来。

    唐伯虎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到京城后便发起各种文会,邀请的不单止是翰林,甚至还包括六部的官员、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的清流,又请礼部侍郎程敏政给自己的诗集作序并大量印制派送,拜访名家,在城中聚众吟诗作赋,作画卖画……

    不作死就不会死,唐伯虎居然会邀请六科给事中和御史出席自己的文会,把自己的一切暴露在专司谏言、监察之职的官员面前,生怕别人逮不着自己的把柄,在沈溪眼里,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今日唐寅不请自来,明显不怀好意,他去各大文会砸场子的事偶有发生,但凡听闻城里哪儿有文会,他都会不请自到,写上一篇辞藻华丽的文章。与在场举人一同比试,又或者出一些刁钻的问题,令在场举子无法作答。

    不得不承认,唐寅能在中应天府乡试解元后声名鹊起,跟他这种张扬的性格分不开,他的学问或者并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正是因为他有话题性,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才会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加上有意无意的“包装”,令他当仁不让地成为名闻天下的大才子。

    楼上一众举人正在做文章。可唐寅一来,所有人都没了兴致,纷纷站起身来,想知道唐寅因何造访。

    楼下发来“啪!啪!啪!”三声,唐寅不知道何时已经从随从手里接过折扇,拿到手中,敲在挡住楼梯口、阻止无关人等上楼的店家小二头上。

    如此放肆,却没人敢喝斥唐寅的不是,怎么说唐寅也带了一票随从出来。动起手没什么胜算。

    等唐寅上到二楼,手上的折扇一打开,缓缓轻摇。

    正月底的京城,尚未到春暖花开。天天温度都在零度以下,可唐寅这一身轻便的衣装,人家冷得捂紧衣领他竟摇扇纳凉,真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站在楼梯口。唐寅一脸轻蔑地望着在场举人,身后的仆从好似护法金刚一样,一摆溜站了一排。

    真是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唐伯虎啊!

    “阁下就是唐寅?到我文会出手打人。未免太过放肆!”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斥责。

    唐伯虎出名,有人恭维,自然就会有人鄙夷。

    知道唐伯虎出名,到底是心里吃味的人多,背地里大骂唐伯虎张扬,但心底却羡慕人家声名远播。

    而这位上去斥责的,一开口就是“唐寅”,要知道,男子在二十岁之后,直接称呼名字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唐寅哈哈大笑:“我走在道上,遇到几条狗挡道,不打走他们,难道让畜生扯着裤腿咬?”

    文人之间最擅长的就是口舌之争,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做诗词歌赋来嘲笑讽刺别人,唐寅这么说已经算“客气”,好歹骂你是条狗还让你听懂了。

    “好生无礼!”

    “有辱斯文!”

    相比于唐寅的雅资疏朗、任逸不羁,在场参加文会的举人可就要“装斯文”了,就算很想站出来与之对骂,也要考虑一下这是公开场合,那边还坐着两位清贵的翰林呢。

    虽然这两位翰林一个是翰林待诏,仅仅是从九品,另一个则是庶吉士,连品阶都没有,可怎么都是在皇帝身边做事的人,要是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有辱斯文,声名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考进士?

    可似乎唐寅就没这方面的担心,人家无论是张扬,还是骂人,根本就不管是什么场合。并且以唐寅的性格,根本就没把两个小小的翰林放在眼里。

    这边骂唐寅的不少,唐寅却充耳不闻,等四周的声音稍微平复,他才开口问道:“你们哪位是兰陵笑笑生,又或者认识此人,可为引介?”

    众举子这才知道唐寅不纯粹是为来砸场子,顺带还找人,找的那人在福建地方上颇有名气,笔名叫做“兰陵笑笑生”。

    很多人不由会意一笑,莫非这唐寅也是“同道中人”?

    因为“兰陵笑笑生”最有名的,不是他的诗词歌赋,而是他所创作的《金瓶梅》,如今在这几千里之遥的京城之地,《金瓶梅》都成为紧俏的读物,更别说是在《金瓶梅》的创作地福建,声名那叫一个响亮。

    一个名叫云梁的举人上前:“大名鼎鼎的唐寅,找兰陵笑笑生,可是要探讨《金瓶梅》?还是想找兰陵笑笑生为你作几幅春宫?哈哈哈……我们虽不认识‘兰陵笑笑生’此人,但这方面的工夫却不逊色多少,阁下想要深入了解的话,与我们探讨便是。”

    伯虎眯着眼打量云梁一番,这人三十多岁,长得歪瓜裂枣,要气质没气质,要口才没口才,不禁微微摇头:

    “就尔等,怕没那本事,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就算再与你们百年光阴。化成枯骨,也做不出此等诗词,还是莫要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因为“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太有名了,使得很多人都忘了,其实在《金瓶梅》问世之前,“兰陵笑笑生”的名气在福建就已经很高,主要源自于那首《桃花庵诗》,这首诗从问世到如今,前后不过四年时间,但这首诗业已传遍大江南北。

    听到唐伯虎对于《桃花庵诗》的赞叹。众举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人家要问学问,你给他讲风月,这到底是谁有辱斯文?可偏偏对于这个福建本地的“兰陵笑笑生”,大家都是有所耳闻,传说很多,只知道此人大概出自汀州府一代,具体是谁却不得而知。

    不过众人之中,可有一人非常有话语权。那就是帮沈溪挂名刊印《金瓶梅》的苏通。

    苏通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上前拱手道:“唐公子有礼,在下与兰陵笑笑生,倒是有几分渊源。”

    唐伯虎从上楼开始。就注意到了苏通和沈溪,因为二人的岁数,看上去很年轻,沈溪自不用说。一看就是少年郎,至于苏通,不过二十出头。属于青年才俊。他唐伯虎是有名气,十六岁中秀才,可中举人却足足蹉跎了十三年光阴。

    唐伯虎眯着眼睛,将苏通打量一番,这才笑着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苏通得意地道:“在下来自福建汀州府,姓苏。”

    唐伯虎听了之后,脸色稍微变了变,再看看旁边的沈溪,大概明白了几分。他心想:“原来令希哲兄出糗,无地自容之人,就是这二人。”

    祝枝山在南京城被两个福建举人羞辱的事,在江南传得很快,祝枝山也是觉得颜面无存,只好以赶考为借口,提前到京城躲避舆论。祝枝山到京后,找人送了请柬,邀请苏通和沈溪赴宴,祝枝山并未有责难的意思,只是想冰释前嫌,他还特意邀请徐经和唐伯虎一同见证,结果却被人放了鸽子。

    当时沈溪的确是答应陪苏通一起去,可因为帮江栎唯追查府库盗粮案,沈溪只能选择放弃出席,结果经这一事,祝枝山更加无地自容,成天躲起来都不敢见人了,埋头苦读,只等礼部会试开始。

    祝枝山已非少年,就算面子上挂不住,并没有打算报复,可受祝枝山提点和恩惠的唐伯虎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唐伯虎将祝枝山当作至交好友,也当半个先生,先生有辱,作为学生的若不找回场子,实在有辱师门。

    “好,好,好。”唐伯虎语气不善,“敢问这位苏公子,兰陵笑笑生身在何处?在下倒要见识一下。”

    苏通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唐伯虎视为敌手,他并不知道祝枝山和唐伯虎有那么大的渊源,这次出来搭话,不过是想借唐伯虎的名声,来为自己扬名。若是能跟唐伯虎这样的吴中大才子引为知己,不仅有面子,而且还可以通过唐伯虎结交到更多的名士和权贵。

    苏通稍微想了想,《金瓶梅》是“兰陵笑笑生”写的,也是他刊印的,可他还真不知写书的是谁,不过他知道为插图作画之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沈溪。

    “实不相瞒,在下与兰陵笑笑生的渊源,全在《金瓶梅》一书上,刊印此书之人,正是区区在下……”

    一句话,不但唐伯虎讶异,连在场那些南方的举子也都哗然。因为他们都错听成一个意思,认为苏通这是承认他自己就是“兰陵笑笑生”。

    其实写书跟刊印书籍的,很少会是同一个人,就连曹雪芹写出千古名著《红楼梦》,可刊印书籍的仍旧是那些善于钻营的商贾,这是印刷界的一个常识。

    可在这年头,印书的人本来就少,就算有读书人写出诗集,那也是自己写自己找人印,从未听说过找别人代劳的。所以他们听到苏通说刊印《金瓶梅》的是他自己,自然想成苏通就是原作者。

    “就你?”唐伯虎脸上多少带着几分不屑,重新打量满脸自信的苏通一番,心里却产生了几分怀疑。

    祝枝山够厉害了吧?吴中大才子,祭文和诗词、书法那般了得,居然折在这名不见经传的苏通手上,那他自己承认就是“兰陵笑笑生”,事情反倒容易解释了。

    正应了一山还比一山高,能作出《桃花庵诗》,写出惊世骇俗的《金瓶梅》,此人才学能小得了?

    那祝枝山输得也就不是很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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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四章 诗画了得(四更贺盟主磊洋)

    苏通听到唐伯虎这一问,面容不由一僵,心想:“什么就我?我只说跟兰陵笑笑生有渊源,莫非你看不起我,认为我不配与此人相识?好像……还真不认识,连是谁都不知,不过我不知晓,沈老弟他总该知道。”

    苏通越想越生气,本来他想结交唐伯虎,现在看到人家看不起他,当即将心一横,冷声道:“在下与这位兰陵笑笑生乃是故交,一同游山玩水,题诗作赋……”

    苏通可是好面子之人,读书人吹牛两句算不得什么,可他说的这番话,别说唐伯虎不信,连那些同来的南方举人也不信。《金瓶梅》这么出名,不能说“兰陵笑笑生”是汀州人,就说跟你这个同乡有关系。

    唐伯虎笑道:“既然苏公子说与此人相熟,那敢问一句,他姓甚名谁?”

    很显然,唐伯虎非常善于把握问题重点,你不是说跟兰陵笑笑生是故友吗?故友的名字,你总该知晓吧,这等名人,以后肯定是要扬名天下,你随便瞎说,等于是自扇嘴巴,劝你还是别吹牛的好。

    苏通一时脸色憋得通红,不过想吹个牛而已,我说跟“兰陵笑笑生”有渊源确实没错啊,连书都是我帮他出的,可就是这个人太过神秘,我也不知他是谁,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沈溪此时却走出来,语色和缓地说道:“这位兰陵笑笑生,姓孔,名乙己,是我们福建汀州府人士。家中排行老三,又被称为孔老三,于汀州府宁化县外筑有桃花坞一处,怡然自得。”

    关于孔乙己云云,沈溪根本就是随口胡编,本来“兰陵笑笑生”这个人。要到嘉靖朝以后才会出现,根本就是他杜撰出来的,其实也就是他自己。沈溪说这个人叫“孔乙己”,那就是板上钉钉,谁能真找出这么个人来反驳他?

    可在旁人听来,这故事未免有些荒诞离奇。

    什么孔乙己、孔老三的,全然不可信,大圣人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是孔老二,你就名孔老三。想以大圣人的弟弟自居?

    不过能当着公开场合,说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情,所糊弄的对象还是鼎鼎大名的唐伯虎,旁人只会佩服沈溪的勇气。就怕你不知道装知道,被唐伯虎直接给你揭穿,那你可就下不来台了。

    “这位小公子,不知是福建乡试解元,还是亚元?”唐伯虎打量沈溪一番,问道。

    这一届福建乡试。在各省乡试中最为特殊,因为诞生了两名年轻的举人,时年十二岁的解元沈溪,和十六岁的亚元吴省瑜。

    沈溪没回答。笑着问道:“唐公子以为在下像哪个?”

    其实唐伯虎是明知故问,他作为应天府乡试解元,对于福建的小解元过南京城得见前南京国子监祭酒谢铎之事早已有所耳闻,他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到谢铎家的住址。眼巴巴前往拜访,结果却被无情拒之门外。

    而沈溪智斗祝枝山的事,在应天府乃至整个江南一带。传扬得很快,只是事情尚未散播到京城来。

    “那就是沈公子了。”

    唐伯虎面对别人,或者可以傲慢无礼,但对于沈溪,傲慢中却带着几分谨慎,因为他摸不清沈溪的底牌。

    沈溪中解元之前可以说是不显山不露水,谁也不知沈溪之前有过怎样的际遇,连他的文章到底作得如何,对于外省人来说也是神秘不可知。因为各省院试、岁试和乡试的优秀文章,通常都会过几年才会解禁,到时候各种时文册子会一窝蜂而上摘录,刊印出来供天下士子借鉴,正如沈溪之前看过的那些优秀八股文一般。

    唐伯虎见沈溪没有否认,笑了笑道:“敢问沈公子一句,这位孔老先生既然有名有姓,为何要藏头露尾,以兰陵笑笑生的名讳示人?”

    这问题也算刁钻,先给“孔乙己”安上个藏头露尾的骂名,其实他想得到的答案,无非是“兰陵笑笑生”写的《金瓶梅》太过有辱斯文,所以才会隐藏真名。但沈溪却淡然问道:“那唐公子今日到闵生茶楼来,为何骑马?”

    唐伯虎略微一愣,回道:“不为何。”

    沈溪拱手行礼:“多谢唐公子替孔老先生作答。”

    虽然此番对答有些胡搅蛮缠,但却让唐伯虎吃了个哑巴亏,沈溪算是第一人,在场人中就连两个翰林,脸上都露出赞赏的笑容。为什么这位“孔乙己”要用笔名而不用真名,不想告诉你,你能奈我何?

    唐伯虎没有怒形于色,反倒觉得有趣,笑道:“沈公子真是才思敏捷,不过敢问一句,这位孔老先生,与你是何关系?旁人不知之事,偏偏你却知晓?”

    沈溪道:“孔老先生曾教授在下学问,涉及诗词歌赋,以及书画。”

    沈溪非常清楚,无论他在这次会试中能否有所作为,京城他是要久待的,以后少不得露出一些真本事,诸如书法和绘画、诗词歌赋,再也无法像孩提时那般藏拙。但他必须要想出个由头来,被人问及,你为何对于书法和绘画有这等造诣,师从哪位名家?这位名家为何我没听闻过?

    他现在就先给定了下来,我这些本事,是跟“兰陵笑笑生”学的,他能写出《桃花庵诗》,能作出《金瓶梅》,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说本,必然是个“怪才”,脾气自然也古怪,人家就喜欢避世不出,连扬名的机会都放弃了,宁可以“兰陵笑笑生”的笔名传诵天下。

    若有谁不信,好办,请自己去读《桃花庵诗》,好好领会一下这位大贤士寄情山水的意境。

    沈溪心想:“唐伯虎啊唐伯虎,我说的这位兰陵笑笑生,可就是几年后你自己的真实写照。可惜你现在风光无限,根本就领会不到这层意境。”

    唐伯虎自己就是个怪才,虽然他文章作得好,但要说对于诗词歌赋、书画的造诣,他更加高明。

    听到沈溪这话,他顿时无名火起。我梦里的场景。以后能在桃花坞里种桃花,结果自己还没把诗写出来,这个“兰陵笑笑生”就好似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先把诗给写了,现在就算我再筑桃花坞,别人也会觉得我是模仿者,我见不到你也就罢了,你教出来这么个后生都信口雌黄,我倒要掂量一下他有几斤几两。

    “你说师从孔乙己?那诗画的本事必定很高,在下有个习惯。出行在外必定带上笔墨纸砚,随时作上两幅画……今日,就与沈公子你比试一番如何?”

    唐伯虎说出比试的请求后,在场的人通通都替他的厚颜无耻感觉悲哀。

    你唐伯虎都三十岁的人,浸**画怎么也有十几二十年,你居然要跟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比试书画,这不是以大欺小?这属于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没面子的比试,在很多人看来。只有傻帽才会提出这等请求。

    可唐伯虎没那么多拘泥,他心里气不过“兰陵笑笑生”先他一步筑起桃花坞,又写出《桃花庵诗》这等名篇,加上嫉恨沈溪十三岁就跟他一样中了解元来京城参加会试。听说沈溪诗画传自“兰陵笑笑生”,技痒难耐,岂能忍得住心中一较高下之心?

    苏通听了,却是拍手道:“好。这位唐公子敢与沈公子比试画功。那最好不过了,不如就画美人图,比试谁作的更好。如何?”

    苏通心里那叫一个得意,虽然我不知道沈老弟山水画画得如何,可沈老弟画人物,那简直是炉火纯青天下无敌,你唐伯虎的画我听说过,最多是山水画有意境,居然敢大言不惭要比绘画,今天看你怎么丢人!

    沈溪却摆手道:“还是不必限定画什么,题目可由唐公子来定。”

    唐伯虎一时沉吟,他心里却在琢磨沈溪话里的意思。

    他听说沈溪那日在南京城里羞辱祝枝山的情节,知道沈溪不但是福建乡试解元,为人还“阴险狡诈”,所用手段,那是相当“狠毒”,轻描淡写就将祝枝山践踏得颜面无存。

    唐伯虎外表看起来狂放不羁,实则心思细腻聪慧,素有“一代儒宗”之称的清史学家、汉学家钱大昕评价其“土木其形骸,冰雪其性情”,从他将来装疯卖傻离开宁王府,就知道他颇有心机。

    这会儿唐伯虎心想:“这姓沈的敢与我比试绘画,定然有几把刷子。他说这话,莫非是想激我答应比试人物画?想那《金瓶梅》的人物插画何等精致漂亮,想必作为孔乙己的弟子,这家伙水平不低……不行,不能上他的当!”

    念及此,唐伯虎笑道:“沈公子所言极是,既然是要临场泼墨挥毫,讲究的是个意境,想到什么就画什么好,何必拘泥于题目呢?”

    他这一说,就是没有题目。

    没有题目,那画出来的东西就不可类比,除非一个画功精湛另一个狗屁不通,否则想判断出高下是很难的事情。以他唐伯虎绘画的技艺,随便画一幅都是珍品,差能差到哪儿去?可沈溪就不同了,沈溪画一幅,画得不好肯定是输了,就算画工奇佳,但由于名气不及,加上没有评判的标准,最多只是跟唐伯虎来个难分伯仲而已。

    等想明白这一点,旁观之人心里不禁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唐寅名不虚传。可惜沈解元应对经验不足,入了别人的套。”

    沈溪满脸是笑,点头道:“好。”

    苏通却听出问题来,赶紧凑过去低声对沈溪道:“沈老弟,你为何不答应他画人物?那是你的强项,获胜可谓十拿九稳,若画别的……最多打个平手。”

    沈溪却笑着摇摇头:“那可不一定。”

    苏通脸上带着几分惊诧,其实这也是很多人想不通的地方。

    沈溪能年纪轻轻学问就这么好,中了解元,除了天资聪慧,有名师教导外,剩下的就是要寒窗苦读。

    照理说沈溪是没时间研究学问以外的东西,如果十三岁,既能中解元,书法绘画也都样样精通,那该是多妖孽的事情?

    沈溪却在想,唐伯虎啊唐伯虎,就算你作画水平高,但画功技艺毕竟要到老年才能臻至大成,做到返璞归真。

    如今你的心态,如何能作出“唐氏山水画”的精髓?

    可我就不一样了,我临摹的可是你集大成的作品,拿你的绘画技艺来跟你较量,虽然是有些投机取巧,可谁叫我天生就比你多了几分优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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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五章 斗画(第五更,贺盟主磊洋)

    沈溪与唐伯虎同为解元,但含金量却大不相同。

    唐伯虎为应天府乡试解元,南直隶毕竟是大明朝核心之所在,南京还是大明朝的陪都,历来江南出才子,一个应天府乡试解元,堪比会试会元,这也是唐伯虎声名迅速崛起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至于福建乡试解元,相形之下则显得有些黯然无光。

    若沈溪跟唐伯虎比试才学,未必能一较高下,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采到底没有准确的判断标准,可沈溪现在要跟唐伯虎所挑战的却是绘画。

    绘画这东西,多少还是有笔法、风格和意境的造诣区别,就算画的不是同一类型的作品,一个懂画之人还是能分辨出好坏。

    本来是会试前一次探讨学问的文会,随着专门到处砸场子的唐伯虎到来,变成一次绘画的比试,在场的举子不仅没有感到扫兴,反倒兴致勃勃,很多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真正见识过名闻天下的唐伯虎的画功。

    其实大多数人,也是到了京城后才听说有唐伯虎这么号人,毕竟唐伯虎声名崛起也就才半年不到的时间。他们很想知道,如今风光无限的唐伯虎到底有多么神乎其技,令那么多人对其趋之若鹜,甚至画一幅画,都要收十几两、几十两的润笔。

    以至于没什么人在意沈溪的画功,先入为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画功再强能好到哪儿去?倒是不自量力要跟唐伯虎比试,真可谓不知道天高地厚。

    只有苏通对沈溪抱有足够的自信,可他的信心,仅仅是对于沈溪画人物画,尤其是春|宫画技法的佩服。

    趁着还在拼桌子准备画纸的空当,苏通提醒道:“沈老弟,既然没设定画什么。那你就画人物画……”

    沈溪没说什么,他稍微留意了一下旁边的王陵之。整个闵生茶楼二楼,也只有王陵之端坐在那儿,这会儿正凶狠地望着唐伯虎,那目光如同要杀人一般,令唐伯虎不经意看到后心生几分疑惑。

    这位是谁啊?我欠了他钱,前来讨债的不成?

    桌子拼好,上面画纸铺展开,所有人都围拢上来,就连那些本没有应邀参加文会的举子。适逢路过,又或者在隔壁旅店以及茶楼偶然听说,全都聚集到了闵生茶楼。

    这些人中以南直隶举人居多,他们多是来为唐伯虎加油助威的。在他们心目中,就算不服唐伯虎,唐伯虎也该输在我们江南学子手下,你们福建山角旮旯里的毛头小子也想出风头?若你赢了,让我们这些不如唐伯虎的人还有何颜面可言?

    唐伯虎本来在江南学子中已经算得上是“公敌”,可突然之间他又成为江南学子的一杆旗帜。

    沈溪看这架势。若是再来一群姑娘做粉丝,举着标语高呼口号,就真的跟后世大明星开演唱会差不多了,可见这唐伯虎平日里做事是多么张扬和高调。

    “沈公子。请吧。”

    唐伯虎将笔提了起来,表现得还挺客气。他旁边自有人给他润笔研墨,而沈溪则是连研墨的事都要自己做……苏通毕竟不是书童,最多是搭把手。

    唐伯虎到底已届而立之年。为人张扬,但却颇有心机,他先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如同在揣摩要画什么,但其实是在观察沈溪,想看看沈溪要画什么。

    唐伯虎想的是,你想与我画不同风格的,最后难分伯仲,倒不如我根据你画的来。

    如果你画人物画我觉得无法超越,那我就选择山水画,这样起码打个平手,如果你画山水……哈哈,既然你想找死,对不起,这恰好是我擅长的,我视你画的什么跟着画,在题材和画风都相同的情况下,别人一眼就能明辨高下。

    如此一来,唐伯虎便立于不败之地,经此比试,名声又可以涨一大截,或许对接下来的会试有所助益。

    沈溪却没想那么多,连唐伯虎都不去看,直接拿起笔就在纸上作画。

    旁人一瞧,这孩子太莽撞了,你跟唐伯虎比绘画,应该先沉淀一下,有了思路再落笔,你这么直接作画,原本那微乎其微的胜算都没了。

    沈溪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因为他所用的根本就是唐伯虎的绘画技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只需要知道唐寅中晚年的作品风格,还有哪些名画即可,他所画的,却是唐寅在四十五岁左右作的一幅作品《春山伴侣图》。

    沈溪落笔之前,苏通本不怎么担心,毕竟他亲眼见识过沈溪的人物画,那叫一个栩栩如生,但等他察觉到沈溪所画的是山水而非人物时,他开始紧张起来,赶紧出言提醒:“沈老弟,你……”

    沈溪心境全都沉浸在他这幅《春山伴侣图》之上,本是山峦叠嶂,却没有乱世嶙峋的突兀,而是线条柔和,有种春日游山阳和日暖之感。山峦秀美,山石皴法丰富而精湛,间以杂树,明暗远近之间,韵度颇佳。

    在明朝,绘画基本分成南北两派,南方画派讲求远近层次感,而北方画派讲求的是气势滂沱。

    唐伯虎早年画风,“远攻李唐”、“近交沈周”,师从南派两大家沈周和周臣,所以他早期的绘画,属于南派。但唐伯虎在中晚年后浸**画,逐渐将南北两派融会贯通。

    如今刚好是唐伯虎踏入大成门槛前的关键一步,其绘画技艺虽然已颇具风采,但仍旧没有将气势滂沱融入进自己的画风之中。

    沈溪开始作画,那边唐伯虎瞟了一眼,迅速安下心来。

    既然是山水,在他看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唐伯虎毕竟是以山水画闻名,到三十岁时,他的山水画甚至超越了沈、周二人,在江南名噪一时。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坏念头:“不管你画什么,我只需要跟着画就行了,到时你便相形见绌!”

    有了这主意,他故作沉吟之态,实则是暗暗观察沈溪所画山景。大致根据沈溪的画意,开始徐徐落笔。

    闵生茶楼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两大解元比试绘画的消息迅速散播开来,不管是南方学子,还是北方学子,只要在闵生茶楼附近的,都想过来瞧瞧热闹。

    随着人聚集,到后面不但闵生茶楼二楼,就连一楼都人满为患,很多人只能从下往上看。又或者到对面酒肆去,隔着打开的窗户往这面瞧热闹。

    沈溪的画风相对沉稳,对他而言,一幅画并不需要太过刻意,更不需要速度,做到张弛有度就行了。

    而唐伯虎则一味想压制沈溪,落笔之间非常快捷,这主要源自于他对“兰陵笑笑生”的不服。

    唐伯虎这一快,反倒不如平日里作画那般严谨。风格虽然没变,但着墨显得有些单薄,落笔后他自己也能感觉出画风似乎底蕴稍显不足。

    反观沈溪那边,虽然画得慢。但非常沉稳,小小的皴法都不会懈怠,等画从轮廓,继而到一幅整幅的画成形后。画风的大气磅礴显而易见。

    唐伯虎毕竟与沈溪立在对桌,他所能见到的,仅仅是一幅倒置的山水画。

    唐伯虎不时抬头去看沈溪。想要观察沈溪绘画的技法到底有什么诀窍,可越看,他心里就越犯嘀咕,他本以为沈溪落进了他的圈套,胜券在握,可一幅画没成,他便有种“中计了”的感觉。

    因为沈溪这幅画,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学者所画,更可甚者,连他这样浸**画二十年的人,也分辨不出沈溪画风的风格到底是隶属何门何派。

    唐伯虎心中仍旧在赌气:“我堂堂唐寅,岂能输给你这小后生?”

    本来唐伯虎还可以增加一些个人的理解,对画风进行修改,但他偏偏怄气,既然看不出沈溪的风格,也就不再理会,而仅仅是根据之前开的头,强行收尾。

    如此一来,唐伯虎UU小说便出现一幅不伦不类的《春山伴侣图》。

    等他放下笔时,旁边人赞叹不已,毕竟以唐伯虎的画功,远非平常人能及,即便是眼前这副虎头蛇尾之作,当世名家也会赞叹一句:“画的不错。”

    等唐伯虎画好后,沈溪那边仍旧是不急不躁。

    在场懂画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人能分辨沈溪画风的流派,反倒觉得,沈溪的画风与唐伯虎很相像,甚至一些皴法,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唐伯虎不由暗自揣度:“他为何要仿我的风格?难道他以前见过我的画作?”

    带着疑问,一幅《春山伴侣图》完成,但沈溪仍旧没有落笔,他还要在上面题诗,这也是这幅画的精髓之所在:“春山伴侣两三人,担酒寻花不厌频。好是泉头池上石,软莎堪坐静无尘。”

    配合画作上两位文士盘坐于临溪的矶石上寻幽晤谈的场景,平添了几分雅致,更成为这幅画的点睛之笔。

    等沈溪落笔后,唐伯虎率先发出质问:“沈公子,为何要模仿在下的画风?”

    连旁人也看出来了,这两幅画作实在太像,无论是所画内容,还是绘画技巧,便连意境都颇为相似。只是谁模仿谁的问题,不太好说,论大气,似乎是沈溪的《春山伴侣图》更胜一筹啊。

    沈溪抬头望着唐伯虎,故作惊讶之色:“唐公子的话在下不得其意,这信手之作,全然随笔,何来模仿一说?”

    苏通这时候跳出来,不屑一顾道:“阁下莫不是认为自己输了,想赖账不成?不知道你们比试作画,却是谁先落笔,谁跟在后面画的……我看你这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自认不及,便反咬一口,以混淆视听。”

    饶是唐伯虎脸皮厚,这会儿也不由面红耳赤。

    他之所以认为沈溪是在模仿他,是因为他知道,有些绘画技巧纯粹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沈溪却运用自如。

    要说一两个技法也就罢了,偏偏沈溪整幅画中,跟他所用皴法和技法相同的地方,不胜枚举,这简直是把他以前的画拿去研究到炉火纯青才来跟他挑战。

    卑鄙啊,居然拿我的技法,来下我的威风……

    可唐伯虎细细一想,不对啊,要说他名声鹊起,也就几个月时间,以前别人也不会拿他的画作为研究对象。

    若沈溪只是研究了一两个月,就能把他的画研究得如此透彻,那绘画的造诣恐怕远在他之上。更有甚者,今日他前来并未知会旁人,进来后又是他主动提出比试,沈溪根本无从提前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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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六章 文举人VS武举人(第六更)

    唐伯虎最初见到沈溪的画,几乎可以肯定沈溪是模仿他的画风,但仔细瞧过,连他自己也产生了怀疑,因为沈溪的绘画技巧已臻至大成,没有邯郸学步的痕迹,妙手偶得,不见斧凿痕迹。

    若说在场之人最懂画的,还是唐伯虎本人。

    在同一个题材,同一画风,甚至连笔法和技巧都相似的情况下,他的画反倒有些张力不足,倒不能说他画功不够高明,只能说他从一开始就太过自负。

    绘画讲究的是心中蕴有意境,笔随心动,而他完全是按照沈溪的画,眼睛所观,笔随眼动,少了底蕴在里面。

    “这画的好坏,由谁来评判呢?”

    沈溪缓缓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提了出来。

    最开始提出比试,并未注明由谁来做裁判,唐伯虎也是对“兰陵笑笑生”心有不忿,提出个比试的由头,他自己觉得不会输,也就没有考虑更为周详。

    可现在画已经完成,而沈溪并非泛泛之辈,连唐伯虎都能感觉面临的巨大压力,要真找个懂画的人来,必定能看出他的画与沈溪有差距,那他苦心积攒出来的名气,很可能荡然无存。

    接下来的日子,他也就只能跟祝枝山一样,从高调变得内敛,乖乖地躲起来读书备考。

    苏通笑嘻嘻地问道:“我看不用比了吧……难道诸位看不出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要说让在场之人在沈溪和唐伯虎的画里选择一幅,他们中绝大多数还是毫不犹豫会选择唐伯虎,主要是他们不太懂画,附庸风雅之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从众从名:谁的名气大。支持的人多,我就选择谁的。

    论绘画的名气,唐伯虎自然远在沈溪之上,唐伯虎画的画,怎么也值个几十两银子,以后升值的空间巨大。

    可若是拿到沈溪的画。极有可能就是废纸一张。

    苏通这话问完,在场的人还真有大多数分不出来,到底谁的好谁的赖,即便懂画之人,也只是觉得旗鼓相当,或者沈溪的稍微好一些。

    在一些笔法皴法上,沈溪虽然运用自如,但毕竟属于另辟蹊径,尚未得到当世绘画名家的承认。

    最后众人一合计。把两位到场的翰林推选出来进行评价。可惜这两位翰林对于书画都不是很精通,点评之语也很一般,只说难分伯仲,令在场之人大感失望。

    如此一来,争执就起来了。

    有的人觉得沈溪的画好,另一方却觉得唐伯虎更胜一筹。只有唐伯虎黑着脸立在一边,别说他自己知道已经输了,就算没输。他一个浸淫绘画二十年的名家,跟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斗了个平手。也够丢人现眼的。

    就在唐伯虎准备离去时,沈溪突然摆手道:“诸位不要争了,在下认为,这两幅画的好坏,应该交由世人评断,不妨将这两幅画挂在闵生茶楼。以后客人光顾,可作出点评,等十年后再根据客人的反响,决定胜负如何?”

    沈溪所提议的这办法,显然不能让在场之人满意。因为事不关己大家伙儿都等着分出个输赢来呢……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若以难分伯仲结尾,这话题性从何而来?

    只有闵生茶楼的掌柜觉得这主意很好,有今日比画的热闹,后面再一传扬,说不定满京城人都知道了,届时把画挂在堂上,那文人雅士还不纷纷过来品茗,作出一副很懂行的模样点评一番,这样茶楼的生意便会跟着蒸蒸日上。

    最终的决定权,落在了比试的二人身上,沈溪提出意见,就看唐伯虎是否同意。

    此时唐伯虎觉得,早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方为上策,点头道:“沈公子的提议恰合我意,就挂在闵生茶楼,让世人点评就是。”

    把自己的画挂出来展览,看似积攒名气的方法,但那建立在是一幅杰作的基础上,现在唐伯虎自己也知道,把画跟沈溪挂在一起,那是自损威名。可说出的话不能收回,作画本来就是给人看的,若他藏着掖着,不肯让人评价,那他输的不单是画,连气势和气节都输了,以他狂放不羁的性格,更不屑于为之。

    闵生茶楼的掌柜这时候走过来,笑盈盈道:“鄙人回头就叫人将两幅画装裱好,待明日里,挂出来供人赏鉴点评。”

    苏通笑道:“掌柜的应该准备几张纸,让点评人把意见写下来。在下不才,就先做这第一个评价的……”说着,他拿起笔来,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山水之间,宜大宜得,张弛有度尔。”

    写完之后放下笔来,旁人不由议论纷纷,都在想,这家伙逞什么强,两位解元公比画,难分伯仲,他写这似懂非懂的点评句子,可是想让别人也评判一下他的点评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伯虎黑着脸道:“在下告辞,有机会一定亲往福建,拜访桃花庵的孔先生。”

    沈溪行礼道:“恭送唐公子。”

    虽然最后是以没有结果而告终,可高下立判,就算是堪堪打个平手,沈溪仗着年岁上的优势,还是得到更多的赞誉,而唐伯虎那边则属于灰溜溜走人。

    结果唐伯虎还没下楼,突然一条粗壮的胳膊将他一把抓住,凶恶的声音随之传来:“你是哪位?报上名来!”

    正是从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王陵之。

    却说王陵之坐在那儿,好一顿费解。

    师兄带我来参加什么文会,可这文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在那儿写写画画,都不理我,我坐在旁边岂不是跟傻子一样?

    不行不行,师兄让我静若猛虎,我就继续装老虎……哎呀,这个姓唐的好嚣张,难道是仇家寻仇?

    嗯!看样子是了。不然他怎么总跟师兄唱反调?师兄很厉害啊,那么高的武功,居然跟这个人斗画画,难道画画是很高深的武功吗?

    画完了?怎么这么快就画完了?我还没学上两招呢,哎呀,这姓唐的想走。没门儿,师门大过天,他来挑衅就是让师门受辱,看我不一拳把他打趴下!

    还是不行,师兄说过,江湖人见面要先以礼待人,最少先把对方的来头问清楚,如果是仇人,我再揍他不迟!

    这边厢。唐伯虎正悻悻然要走,后面却被人拉着,他用力甩了一把,居然没能将手臂挣脱开,反倒是碰上那人手臂,好似碰到铁棍子一样……那铁棍子居然浑然未动!

    转过头来,见到王陵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心里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这是比画没赢我,想跟我来浑的啊?

    “你此话何意?”

    唐伯虎冷冷地瞪着王陵之。他可不知道王陵之真不知道他来历,以他进京来的高调,连大街上行路的人都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江南解元唐伯虎,这个人岂能不知?他把王陵之看成是故意挑衅!

    王陵之还真是有意挑衅,一听这话,心头顿时火起。我不知道你怎么个意思。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问你,你姓甚名谁?与我们有何仇何怨?”

    唐伯虎被人捏住衣襟,想摆脱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被问的又是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怒之下。挥起扇子就要往王陵之脸上打,他是想趁着王陵之回手阻拦时,趁机脱身。

    但没想到,王陵之的身手比之唐伯虎高明太多,扇子还没及王陵之的身,王陵之已一脚飞出,结结实实踹在唐伯虎腰口。

    “噗通——”

    “砰——”

    两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唐伯虎人已被踹飞到了墙角,结结实实地摔在那儿,趴了半晌没站起来。

    哎呀,原来唐伯虎不会武功,沈溪心里释然,某人演绎的《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形象顿时崩塌。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唐伯虎一介文人,怎么会武功呢?不过是沈溪受后世荼毒太深,所以才有此不切实际的联想。

    唐伯虎这一挨踹,他旁边带来的仆从不干了,主人在外被打,那怎么成?

    也不管王陵之块头大,反正是一群人打一个,只要上去将王陵之缠住,将这傻大个打倒在地教训一番为主人出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些人也是跟唐伯虎出来张扬惯了,一个个张牙舞爪,朝王陵之恶狠狠地冲了过去,王陵之也不客气,左扑右打,还没几下,几个小厮已被打翻在地。

    王陵之一脚踩在某个倒霉蛋的后背上,大喝一声:“还有谁?”

    “还有谁”这句话也是沈溪教给王陵之的,其精妙在于,要有足够的气势,不动泰山,巍然而立。

    他这一喝,连地面都好似颤了颤。二楼的人不少,却没一人敢上前,纷纷让开偌大的空间,用打量怪物的神色望着王陵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唐伯虎缓过口气,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骂的对象却不是王陵之,而是沈溪,因为他看出来了,这王陵之是沈溪找来的,“比试不得,居然以家仆殴人,目无王法!”

    沈溪刚才也没想到王陵之脾气这么暴躁,想去阻拦,可王陵之那架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上去顶什么事?

    到了此时,沈溪反倒要为王陵之说话了:“好像是唐公子先出手,想用扇子打我这位王兄弟吧?”

    众人一想,还真是啊,人家只是拉住你,问你什么来头,结果你就想打人,这下吃亏了吧?

    这块头……根本不成比例嘛……

    “那你纵容伤人怎么算?”旁边已经有江南士子不满意了,唐伯虎被打,等于是在打他们的脸,文人一向看不起动手不动口的,“唐公子乃是我大明朝的解元,举人公。殴打举人公,乃是何罪?”

    沈溪道:“我这位王兄弟,乃是头年里福建武举乡试第四名,正正经经的武举人,与唐公子功名相当,唐公子出手,就不许他还手?若上了衙门,诸位可要做一个见证。”

    听到是武举人,在场之人窃窃私语中带着偷笑。你一个文举人,跟武举人打架,找错对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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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拜访(第七更,贺磊洋盟主)

    唐伯虎灰溜溜地走了,这是他入京以来,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不单是信心受创,连身体也受了伤,连跟他出来的那些仆从也遭了殃……人家一个武举人,一个打了他们一群。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

    几乎是一夜之间,唐伯虎便从被人交口赞叹和羡慕的才子,变成一个被人嘲笑和奚落的狂妄之辈。

    更是有不少人慕名到闵生茶楼,欣赏沈溪与唐伯虎所作的山水画,作出高下的判别,以至于这闵生茶楼,成为举子们进京必须要游览一番的胜地。

    就在京城把沈溪和唐伯虎斗画的事情散播得沸沸扬扬时,沈溪心里面却有几分忧虑。

    因为在这件事上,他显得太过高调了,在知道会试考题的情况下,他要想在这次涉及到鬻题案的礼部会试中取得优异成绩,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低调、低调、再低调,他到京城之后不参加文会,也是因为如此。

    但这次的事情却令他出尽了风头,甚至许多书画名家到闵生茶楼看过他跟唐伯虎的画,基本的意见都是……沈溪在书画上的造诣,甚至在唐伯虎之上。

    枪打出头鸟,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距离礼部会试之期越来越近,沈溪这几天收到的请柬实在太多,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名满京城,很多人都想认识一下这个十三岁就来考会试的后生是何模样。

    要说那些请他去参加文会的请柬,他大可以备考为由推辞,但有一封,却是无论如何也推辞不得。

    倒霉蛋江瑢下狱后被关了几天,经过内阁大臣刘健等人的说情,皇帝格外开恩。把江瑢给放了出来。

    江瑢这几天在刑部大牢里吃了不少苦头,下面那些微末小吏想巴结内阁大臣,对江瑢施加了刑罚。

    江瑢这一出来,正在备考会试的太学生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看望一下,这也是为了彰显国子监学生是一家。

    毕竟这会儿其他监生还没放假。出不来,只有太学生有空暇前去。

    孙喜良作为联络者之一,给沈溪送来了信,请沈溪一同前去探望。

    沈溪一想,人家到底是跟权贵斗争才出了事,舆论都同情,别人都去他不去,那显得特立独行,影响不好。

    二月初三这天。沈溪买了一点儿礼物,到了与孙喜良相约之所,再次见到这个在太学里相处了十天的舍友。

    孙喜良见到沈溪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沈溪要《阅微草堂笔记》的书稿。

    “……你要那些东西作甚?即将面临会试,你还有心思看那些闲书?”沈溪有些不太理解孙喜良的思维。

    孙喜良笑道:“以我这等年岁的太学生,能在国子学多读几年书,反倒有好处,至于会试是否能过。又何必强求呢?倒是那《聊斋》的稿子,这些天总是朝思暮想。寝食难安啊……”

    沈溪无奈地摇摇头,这都要面临考试了,孙喜良还惦记着看小说。他叹了口气,道:“等返校以后再给你吧,这些天忙着读书,没时间写。”

    孙喜良道:“你可别蒙我啊。当我没听说你这些天的威名?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跟唐寅斗画,结果唐寅输给你了,回头可一定记着写几篇新稿子出来……唉,要是咱俩谁在这次的礼部会试中过了。以后就没机会再看到了……实在可惜啊!”

    沈溪腹诽:要可惜的那也是你,绝对不会是我。

    沈溪与孙喜良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到了江瑢落脚的小院。

    江瑢并非京城人士,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后,被锦衣卫安置在小院养伤。闻讯前来看望他的人,除了国子学的学生,还有一些社会名流。

    江瑢突然间以这种另类的方式,成为京城的名人,很多人称颂他有胆识和魄力,却不知这个人只是想逞威风,以另外一种方式幸进。

    “可惜啊,可惜。”

    到了江瑢住的小院门口,沈溪瞥了看门的两名锦衣卫,不由感慨起来。

    孙喜良警惕地看了一眼耀武扬威的锦衣卫,这才打量沈溪,问道:“你可惜什么?”

    沈溪回视孙喜良,没有回话,其实他可惜的是江瑢的命运。这江瑢在历史上属于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一件事是以国子监生弹劾刘健和李东阳阻塞言路,被下狱后又放了出来,居然获得提拔任用。

    或者是吃到这次弹劾刘健和李东阳的甜头,第二次江瑢于正德初年所参奏之人,却是当时权倾朝野无恶不作的大太监刘瑾。

    刘瑾并非是刘健、李东阳一样的正人君子,最后江瑢被廷杖,死在午门外,也算全了他谏臣的名节,死得其所。

    沈溪与孙喜良经过守门的锦衣卫通禀后,进到小院。这一天来探望江瑢的人不少,而沈溪和孙喜良都跟江瑢没什么交情,只是礼节性地拜访一下,进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

    ……

    ……

    正月里,京城里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在西北数年的马文升归朝了。

    马文升进士出身,后授御史,历按山西、湖广,后迁福建按察使,继而升左副都御史,入为兵部右侍郎。又历辽东巡抚、右都御史、总督漕运,弘治初年任兵部尚书。

    西北的哈密地区是回、畏兀儿族等少数民族居住地,明初遣使入朝,中央政府于其地设羁縻卫所,封其首领为忠顺王、忠义王。

    成化年间,土鲁番部强大,据有哈密。明廷曾设法干预,没有结果,似乎也就承认了现状,将哈密卫迁往他处。弘治元年,土鲁番部诱杀朝廷所封的忠顺王罕慎。弘治六年,又擒获另一个忠顺王陕巴,其首领阿黑麻自称可汗,以兵掠周围各部。

    主持兵政的马文升主张兴复哈密。他采纳通事王英和指挥杨翥的建议,利用地处嘉峪关西南的罕东部。地处嘉峪关以西的赤斤、蒙古部等与土鲁番部的矛盾,抚而用之。前年春夏之交,马文升调罕东等部兵,夜袭哈密城。马文升所推举的陕西巡抚许进等率明军随后行进。土鲁番守将弃城而去,明军进入哈密。这是自明初以来,官军第一次深入西域地区。

    马文升以兵部尚书身份。在西北统兵多年,算是久经沙场的儒将。光复哈密后,又用了两年时间威慑西北各少数民族,将明朝疆土足足向西延伸了三千多里,可以说是弘治一朝难得的肱骨大臣。

    马文升回朝后,第一件事是向弘治皇帝述职,之后回家尽享天伦之乐。

    因为马文升在朝中的地位,很多人得知他回来后,都想前往拜访。可他却拒而不见。

    这天刘大夏前来,他倒是兴致颇高地亲自迎接出门。

    除了马文升想见见老友,一起下下棋,同时也是想谈谈府库粮食失窃的案子,因为这案子,西北将士险些饿着肚子回不来。头几年多亏刘大夏治理军饷,才令西北边塞的将士吃得饱穿得暖,最后获胜归来。

    马文升和刘大夏下的依然是象棋。攻城略地之间,很考验双方的谋略。

    两人都是老谋深算。棋面之间,马文升主攻,刘大夏主守,攻得犀利,守得那也是滴水不漏。

    不过相较而言,马文升的棋艺更高明些。而他下棋的速度比较快,倒是主守的刘大夏,经常一步棋要考虑很久。

    马文升跟刘大夏毕竟是老友,除了棋面上的较量,还会用一些“盘外招”。在刘大夏思考下一步棋时,他会不断跟刘大夏搭讪。

    “……今年礼部会试,京城里学子云集,热闹非凡,你府上应该不少人拜访吧?”马文升问道。

    刘大夏端详棋面,想走一步,又微微摇头,一步错满盘皆输,所以他每一步棋都小心谨慎,尽量不被马文升干扰,但怎么说马文升都是上官,有话问他,他还不得不回答。

    刘大夏道:“我并非供职礼部,怎会有举子到我那里去走门路?院门口的几条狼犬就能将他们吓走。”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不过棋面上,马文升的优势逐渐变大,虽然双方只差一个马,但随着到了中盘,攻方双马过河,要防守起来已经是捉襟见肘。马文升笑道:“这一味死守,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将军!”

    虽然不是死棋,但帅离巢,守方更显被动。

    “头几日里,应天府乡试解元,跟福建乡试解元在京城斗画,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几个家仆私下里也在说这事儿……你可有听闻?”马文升突然问道。

    刘大夏笑了笑,微微颔首:“那沈溪,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马文升笑道:“原来姓沈,难怪……”

    刘大夏本来已经举起棋子,闻言不由放了下来,抬起头看了马文升一眼,带着几分气恼问道:“你这是何意?”

    马文升故作茫然:“没别的意思,不过举棋不悔,该走这个棋你就得想好落在哪儿再落子……”

    刘大夏这才知道,原来这是马文升使出的“盘外招”,当即收摄心神,继续下棋:“头年里福建都司衙门有人通倭,盗卖粮食,贩卖人口。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利用了一下这小子,谁知道他年纪虽小但做事果决,用计也甚是精准,说起来有点儿鬼才,若他进了官场,说不定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能有多狠?”

    马文升显然不觉得一个少年郎,能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可当刘大夏将去年沈溪设计诱杀宋喜儿的事一说,马文升的脸色满是惊异,思索一番,下棋时话却不自觉变少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备考乡试之时,居然能设出如此毒计,将权倾一方的地方势力首脑诱杀,沉尸闽江,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马文升沉吟道:“如此说来,倒也难得,老夫在军中多年,便是征战疆场手上染血的武人,年少时怕也没此等魄力。”

    刘大夏问道:“毕竟是举人,已有功名在身,若要征调,随时可调到兵部供职。”

    刘大夏这个提议很有意思,若沈溪真的能派上用场,可以不让沈溪考会试,直接就进兵部当个主事之类的官员,虽然做不了大官,也可一展抱负。这样还有个好处,有人赏识,就好像江栎唯一样,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也不是没坏处,到底是“乙科”出身,以后再有作为,也混不到六部侍郎、尚书或者内阁大臣的位置。

    马文升微微摇头:“陛下有言,这几年,以休养生息为主,对外不再用兵,即便边境有患,也不会再派我这等老臣前往,几年后我就会从兵部退下来……要用,还是你自己用吧。将军!死棋。”

    一盘棋下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尖矛与固盾之间的比拼,最后是马文升这杆尖矛取得了胜利。

    刘大夏笑着把棋子一推:“有死棋吗?”

    两个老朋友,结识几十年,在朝同殿为臣,就算不能结党营私,到底也是老上下级的关系,偶尔会来一些耍赖的小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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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八章 谢姨嫁人了(第八更)

    二月初,会试的报名工作已结束,考场和考号发了下来,应试的举子只等初八进贡院,初九正式开考。

    沈溪没想到,自己在与唐伯虎斗画之后,声名传得太快,对他而言这个时候出风头是要不得的,尤其是在弘治十二年会试的多事之秋。

    好在沈溪审时度势,他没有去拜访程敏政,但还是有人有意无意把苏通等福建学子年初去拜访过程敏政的事给提了出来。

    一切就如同设计好了的一般,沈溪越是不想跟某些人、某件事产生联系,偏偏别人就喜欢把人和事往他身上靠。

    你沈溪跟唐伯虎斗画一举成名,是早就设计好的吧?你不去拜访程敏政,而跟你同来京城的苏通却去了,这是想欲盖弥彰?平日里文会你不参加,现在我们恭敬请你,你还是不来,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吧?

    士子到参加会试这级别,功利之心已非常重,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是因为学问高见识多,总会把人往恶毒里想,连算计人也更有定计。

    从来都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沈溪因为与唐伯虎斗画一事,却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脱身不得。

    面对舆论的压力,沈溪只能继续闭门读书,到后面,干脆不去见苏通,免得再被苏通塞给他一些邀请函。

    初五这天,沈溪见到了玉娘。

    这些天朝廷正在办府库失窃的案子,而且已从秘密调查变成明面上的清剿。沈溪本以为他对刘大夏的提议,估计还在筹划中,可等他见过玉娘后才知道,原来事情已在有条不紊展开。

    “周当家名下有三十多条船,加上另行筹措的十几条船,共四十九条,一并归汀州商会调用。江大人已派人送信往福建。让商会尽快安排人手北上,到京城来主持运粮事宜。”

    玉娘看向沈溪的目光中,带着柔和的善意,“沈公子要参加会试,而后还要入太学读书,不宜过多出面,耽误学业。”

    沈溪脸上带着些许感激之色:“上次没来得及相谢……多谢玉娘在江大人面前为我说话。”

    玉娘轻轻一笑:“是奴家将沈公子牵扯进来的,不令沈公子出事,是奴家早就允诺过的……”

    沈溪心想,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难道不会是你觉得功劳都被江栎唯抢了。你才不同意?

    沈溪看出来了,玉娘虽然名义为江栎唯所用,但江栎唯与玉娘却不是互相隶属的关系,最多算是借调,二人暂时都在刘大夏身边听用。江栎唯的激进,引起了玉娘的不满,他不过是二人在功劳和权力争夺上的导火索。

    关于江栎唯去信福建之事,沈溪不知背后有什么“阴谋”。

    惠娘是小脚女人,应该不会从福建远赴京城。风尘仆仆过来时间上根本就赶不及,那江栎唯去这样一封信,到底意图是什么?

    随后,玉娘带沈溪去见了周胖子。还有周胖子的一些手下。

    因为从这天开始,周胖子就会以汀州商会的名义在京城活动,在沈溪不能出面的情况下,只有唐虎出面协调。但唐虎不太懂经商的事情。就算他懂,以周胖子的老奸巨猾,也不会放权给他。

    在玉娘面前。周胖子毕恭毕敬,他也算是京城的一号人物,只是平日做事低调,再加上为官府做事,算是商贾中的“特权阶层”。

    玉娘对他详细交待,一切运作模式,都要听从沈溪的吩咐。沈溪把汀州商会的规章列了出来,交与周胖子,让周胖子按照具体的条款执行。

    有过之前一次与府库盗粮贼人的交流,其实那边也知道汀州商会有进购粮食的打算,春荒时节正是出粮的高峰期,在贼人仓储和运输途径多被官府截断的情况下,这些人肯定会想办法出货,只要稍微放出些风声,这些人便会主动上门联络。

    这就是沈溪制定的计划!

    本来按照江栎唯和玉娘的想法,应该是由汀州商会去主动联络这些贼人。

    “……玉娘不应操之过急。”沈溪道,“我们已去见过那些人一次,令其生疑,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未主动与我们接洽。若刻意去找寻,用意太过明显,还是等朝廷运粮公文下来,他们主动现身,方是上上之策。”

    沈溪现在要等的,是户部一纸批文。

    至于批文的内容,就是让汀州商会来负责运送军粮和库粮,只有在得到这道批文后,那些贼人才会病急乱投医,盯上汀州商会,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玉娘笑了笑,道:“看来沈公子不但学问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这话显然不是恭维,而是带着一点戒备说出来的。

    在这件事上,沈溪的确有以公谋私的嫌疑。

    为朝廷运粮,多好的买卖,这可不是给地方官府做事,而是为六部做事,地方官府哪个敢再得罪汀州商会?以后商会贩运货物,有了这道命令,那些关卡哨所便不再有权利为难,只能礼遇和配合。

    沈溪不求牟利,争的是地位,要的是脸面,他要为汀州商会争取别人的尊重。

    虽然在这样一个时代大背景下,这有些不太切合实际,但他总要尝试下才甘心。

    ……

    ……

    与玉娘和周胖子作别,沈溪先回东升客栈那边找唐虎等人交待事情,还没到客栈外,就见到一人在那里等候,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神情略显落寞,整个人比起沈溪上次见到时显得沧桑许多。

    却是沈溪有四五年没见过的洪浊!

    洪浊是谢韵儿的前未婚夫,可惜在谢家衰败后,洪家退了婚事,谢韵儿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家眷回到汀州府。

    虽然时过境迁,但沈溪见到洪浊略微有些感慨,不管怎么说,当初沈溪从来没想过谢韵儿会成为他的娇妻,不过二人的夫妻名分到底只是暂时的。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我们曾见过吗?”沈溪走上前,颇为客气地行礼打招呼。

    洪浊侧过头看向沈溪,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讶,远处当即就有几名小厮走了过来,很显然洪浊出门便被人看着。

    这恐怕是洪家为了防止洪浊再度离家出走不得已而为之吧。

    “你……你是沈溪?”

    洪浊终于从脸庞的轮廓中依稀辨别出几年前沈溪的模样,带着几分惊喜问道。

    相比于沈溪的变化,洪浊除了更显沧桑一些,容貌都没怎么改变。沈溪笑着行礼:“正是。”

    洪浊惊喜异常,直接抱着沈溪。就好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从这一点看,沈溪基本可以判断,洪浊不知道谢韵儿已嫁进沈家门,不然的话,二人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

    “走走,我们一起喝杯茶,许久没见,听说有个叫沈溪的人跟唐寅斗画,我还不信那人是你。经过多番打听,知道这位沈溪来自福建,十三岁就是解元公,算算年岁与你相仿。这才过来……未料果真是你。”

    沈溪心想,要是没他跟唐伯虎斗画的事,洪浊应该不会知道他来了京城,这也算是那次出风头的后遗症之一吧。

    其实沈溪真心不想面对洪浊。主要是心里有些歉疚。

    不过仔细一想,是你洪浊亏欠谢韵儿更多,我对你有何可愧疚可言?我迎娶她。主要目的是帮助她,让她不至于被官府强行婚配,更何况,到如今我也没与谢韵儿合卺,只是保持着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还没到茶楼,一堆小厮便将二人簇拥起来,等洪浊跟这些人说明沈溪是“旧友”,这些人才稍微远离,但还是紧盯着沈溪不放,似乎怕沈溪把他们家少爷给拐跑了。洪浊叹道:“自从上次归来,就这般情形,这都已经有好些年了。”

    沈溪好奇地问道:“那你可有考取功名?”

    洪浊脸上带着几分惭愧:“比不得你,堂堂解元公,我在去年顺天府乡试,取得了第三十八名的成绩。”

    沈溪这才知道,原来洪浊也考取了举人,听洪浊略带感慨道,“可惜早在三年前,我已迎娶夫人进门……”

    一句话,把话题重新带得非常伤感。

    洪浊对谢韵儿算是非常痴情的那种,当初不惜远赴汀州,要与谢韵儿私奔,远走高飞,在这个封建礼教束缚森严的年代,洪浊这么做殊为不易。

    可惜谢韵儿因为家庭以及洪家毁约等原因,没同意洪浊的请求,最后洪浊挨打,许下获取功名之后再行婚娶的誓言,孤身回到京城,完成他该肩负的家庭和事业重任。

    这大约应了那一句:爱的是一个,但结婚生子的却是另一个,爱情终究不是相守终生。

    沈溪没好意思再揪着这个话题问下去,可惜洪浊始终不死心。到了茶楼,刚坐下来第一件事,洪浊就询问关于谢韵儿的近况。

    沈溪知道,洪浊来看他根本不是老朋友拜会,只是还心存希望,想知道谢韵儿是否在“等他”。

    沈溪语气平静:“谢姨已经嫁人了。”

    一句话,让洪浊双眸神彩全无,不过他似乎早料到会是这结果,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最后黯然低下头,轻轻感慨了一句:“料想也是,我与她……都不再是少年。”

    就好像青春逝去的回忆,洪浊对于谢韵儿的痴情,令他背负了太多感情和家庭的包袱。娶了妻子,或者对妻子很敬重,相敬如宾,也很愧疚,因为他心中记挂的始终是别人,对家庭有恨,也有亏欠,想中举来偿还,或者也有再一走了之的想法,但他也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可以自由追逐爱情和梦想。

    “都不再是少年”,这正是洪浊内心情绪的真实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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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九章 相思梦中人(第九更)

    洪浊听到谢韵儿嫁人的消息后,人突然变得极为消沉,虽然他人生多了几年的积淀,但性格并未有太大变化,还是那么容易被情绪掌控。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问道:“那她……嫁进什么人家?”

    这个问题沈溪就不好回答了,他肯定不会告诉洪浊谢韵儿嫁入沈家,做了他的媳妇,就算是形式婚姻也不行。

    但若说谢韵儿嫁得太差,洪浊不死心,以后再纠缠就不好了。

    “谢姨嫁进汀州府一户大户人家,相公很疼她,拿出大笔银钱来安置谢家人。我药铺中用了谢姨的药方,所分得的红利,也都是给了谢家这边。”沈溪道,“谢姨如今生活美满幸福……”

    洪浊脸色稍微有些抽搐:“何、何时的事?”

    沈溪想了想道:“去年。”

    洪浊咧开嘴,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笑的时候,眼泪跟着就飙出来了:“她还没等到我啊……”

    沈溪心想,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叫没等到你,你当谢韵儿这几年都是在等你吗?

    她只是不想嫁人,安安心心照顾娘家人而已!

    我说的这些也没骗你,谢韵儿的确是嫁进了大户人家,我如今中了解元,家里有财有势,难道不算大户吗?

    洪浊在那儿旁若无人嘀嘀咕咕,沈溪则坐在一边不说话,充当一个倾听者,但他根本听不清洪浊嘴里在嘀咕什么。

    终于,洪浊又抬起头问道:“那她,可有了子嗣?”

    见沈溪摇头,洪浊脸色好看了些,不过却长长一叹,道:“我与洁儿成婚三年,也未能让她做母亲。愧对于她……”

    沈溪琢磨了一下,这思维跳跃性很强啊!

    这边还在说谢韵儿,怎么就跳到“洁儿”身上去了?不用说,这个“洁儿”就是洪浊的妻子,至于他妻子为何没怀孕生子,沈溪可以理解为,洪浊一直放不下谢韵儿,与妻子之间有名无实。

    又或者洪浊始终借故逃避,他妻子在家里依然任劳任怨,才会令他心生愧疚。

    洪浊突然带着热切的目光看向沈溪。道:“你能否帮我带一封信给她,我……就算我们今生无缘,我也想下一世……与她再聚白首。”

    沈溪异常尴尬,这位大哥是要勾引我夫人吗?

    让我给自己妻子递情书,你怎么想的,是要破坏人家家庭和睦吗?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谢韵儿的丈夫见到她的老情人给她写什么下一世的相约之信,必定会以为她红杏出墙,这能让谢韵儿有好日子过?

    沈溪道:“洪公子。凡事皆要放下,你如此做,只怕会让谢姨和她相……嗯,有所为难。”

    洪浊略微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我只不过是想告诉她……是我辜负了她,沈公子,麻烦你了。”

    沈溪这才没有一口回绝。便见洪浊跟茶楼的掌柜讨来笔墨纸砚,拿起毛笔,手颤抖个不停。始终落不下笔。

    由此可见,洪浊对谢韵儿的确用情至深,一旦写完这封信,就等于以后与谢韵儿不再有任何关系,属于二人的最后一次通信,心境格外沉重。

    “吾妹亲启……”

    这开头,就让沈溪感觉洪浊言不由衷,说什么能把握好分寸,这分明是想破坏谢韵儿的家庭幸福啊,你就不能换个称呼?

    洪浊开了个头,后面内容就顺畅许多,所讲述的,无非是二人之间的渊源,生怕谢韵儿将与他曾经的过往给遗忘了。

    沈溪不由摇头苦笑,这难道是担心谢韵儿的夫家不知道她以前有婚约还是“弃妇”吗?而后便是倾述衷肠,这却是在提醒谢韵儿夫家,她曾经的未婚夫还没忘了她!

    信的最后才是相约,不过不是一世,而是三世,这是想说,这女人这辈子我得不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却是我的,告诉叶韵人的相公,你就算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沈溪真想把洪浊揍一顿。

    这小子,看起来一副痴情的模样,原来肚子里的坏水不少,你自己娶了妻子,过上了好日子,还想让谢韵儿不痛快。

    最后只见洪浊写了结尾:“……吾与汝今生有缘无分,我负卿恩,来世必报。”

    说得好像是谢韵儿想嫁给他而不得,没办法才另嫁他人。

    写完之后,洪浊题上落款,把信仔细看了一遍,脸上多有感慨,最后将信折好,交给沈溪道:“劳烦沈公子。”

    “好,好。”沈溪把信拿过来,随手揣进怀里。他可没那么缺心眼儿,会真把这封信交给谢韵儿。

    洪浊心中似乎放下了,之后跟沈溪谈了一些礼部会试的事情,不多时,楼下有马车过来,一名小厮上楼提醒:“少爷,少夫人亲自来接您回去。”

    沈溪目光往楼下瞟了一眼,只见装饰豪华的马车停靠在路边,车厢帘子遮掩得严严实实,并不见有人下来。

    洪浊微微点头,起身与沈溪告辞,看起来神色平静,带着小厮下楼去。

    沈溪本要相送,但洪浊不允,他径自走出茶楼,此时车厢帘子掀开,从里面走下一名身姿娉婷的妇人,螓首娥眉,朱唇皓齿,虽不及谢韵儿美貌,也是大家闺秀为人妻母的上上人选。

    妇人显得很娴静,下了马车先对洪浊施礼,伸手上前相扶,洪浊不知为何脚下一个不稳,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半晌没起来,看样子人已经晕了过去。

    洪家人那边显得有些慌张,赶紧扶洪浊起来,沈溪本立在二楼窗口,此时也不得不下楼搭把手。

    那妇人突然见一名少年走来,不知是何人,连忙拦在洪浊身前,看样子是要挺身而出护住丈夫,沈溪道:“在下略通医术。”

    妇人这才让开。

    沈溪为洪浊诊脉,方知他不过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

    沈溪叫茶楼掌柜给他凉水服下。掐了人中,人便悠悠转醒,但洪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半晌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大老爷们儿竟然当街呜咽起来。

    洪家人见这状况,赶紧把洪浊扶上马车,那妇人对沈溪千恩万谢,最后也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沈溪不由叹口气,本来他对洪浊还有几分不屑,但见到洪浊这般模样。心中也明白,这段情对洪浊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这洪浊也算是个情种吧!

    他不禁拿出怀里那封信,本来他打算回去便将信烧毁,但此时又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把这信交给谢韵儿看呢?

    或者看与不看,不该由他说了算,还是让谢韵儿自己决定吧。

    想到谢韵儿,沈溪自己也多少有些感慨。自己的娇妻,如今在做什么呢?

    ……

    ……

    二月里的汀州府,春日回暖,气温要比京城高不少。至少厚重的冬装可以换下来了。不过正是初春乍暖还寒之时,府城生病的人不少,因而药铺的生意红红火火,每天都是顾客盈门。好不热闹。

    这天下晌刚刚关了店门,惠娘匆忙从商会总馆那边回来,当着谢韵儿和周氏的面。她把一直攥在手上的信放下来,高兴道:“小郎来信了……”

    一句话,让周氏神色带着几分紧张:“可是……可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惠娘抿嘴一笑,道:“小郎已经平安抵京城,连住的院子都找好了,说是马上要入学,只待二月里参加会试。”

    周氏不由喜出望外,一把拉着谢韵儿的手,兴奋地道:“哎呀,憨娃儿到京城了,真好,真好。路上有没有出事?他身体打小就不好,有没有水土不服?妹妹,快把信念念,真急死个人了。”

    惠娘拿出信来,尽管她已经看过好几遍,几乎都能背出来了,不过还是一字一句认真读出来给周氏和谢韵儿听。

    周氏听得很认真,当得知沈溪一路平顺,在南京还拜访了曾经的钦差大人谢祭酒,得到礼遇,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可惜周氏本来就不怎么漂亮,这一笑……

    “憨娃儿有出息,是他自己的本事,哎呀,以后要是他从太学出来,当了官,那就更好了。”周氏说着,目光中带着憧憬,又侧过身拉着谢韵儿的手道,“韵儿,你说是不是?”

    谢韵儿被问得一愣,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当家的怎么还不回来?晚上我告诉他这信上写的是什么,妹妹你多读几遍,我好记住,回去跟他说。”

    周氏觉得听一遍不过瘾,要让惠娘多读几遍,惠娘笑着应了。

    等读了几遍后,周氏摸着自己的胸口,略带感慨:“要是我们也能去京城就好了。”

    惠娘脸色突然一变,好像想起什么事,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道:“姐姐,倒是这里还有自京城来的一封信。却是从驿站那边过来的……让我们汀州商会派人到京城去,却不说是怎么回事。”

    江栎唯通过驿站发给福建的信函,快马十几日便到了汀州府。

    因为府库盗粮案属于机密,而整个计划又只有很少人知晓,江栎唯不敢在这种信函中把事情说得太过详细,毕竟府库盗粮案的贼首都是有官府背景的,连地方大员都有很多牵涉其中。

    “那……那怎么办?我们跟京城的人,没交集啊。”周氏顿时慌神了。

    要说如今汀州商会跟京城最大的联系,就是沈溪去了京城,朝廷现在让商会派人远赴京城,很可能意味着沈溪出事了。

    惠娘笑道:“没什么事,或者是朝廷想用我们商会吧,小郎如今在京城,而且小郎曾帮助江大人把安知府绳之以法,江大人不会为难小郎的……”

    尽管这么说,惠娘心里也带着一些疑虑,“可惜我们是妇道人家,没去过京城,不知道那边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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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〇章 千里寻夫(第十更)

    谢韵儿此时却突然道:“婆婆,掌柜,不如……让我去吧。我自小便在京城长大,对那里熟悉,若相公有什么事,我能多帮衬一些。”

    谢韵儿作为陆氏药铺的顶梁柱,离开后会对药铺的生意产生很大影响,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可眼下几家人眼中,沈溪的前途才是最着紧的,至于药铺赚多赚少,已经没人太在意。

    沈、陆两家人,基本都没出过远门,要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自然不行,但谢家毕竟曾是京城望族,对那里熟悉得很。

    可谢韵儿要独自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惠娘和周氏都不怎么放心。谢韵儿道:“相公赴考大于一切,妾身若能帮到他,还想替婆婆和掌柜的去尽责……”

    惠娘和周氏都听出来了,谢韵儿进京,也是为了报恩。

    报的是沈、陆两家的恩情!

    稍微商量之后,惠娘周氏都拧不过她,不过惠娘还是提醒:“韵儿要去,还是先跟家里人商议。”

    惠娘所说的家里人,是谢家人,谢韵儿同时也是谢家的顶梁柱,就算她如今居住在沈家这边,可谢家无论有大小事,都需要她出面。

    等把谢伯莲夫妇请过来,三家人坐下来把事情一说,连周氏都没料到,亲家公和亲家母会这么好说话,根本就没怎么考虑就答应让谢韵儿进京。

    谢伯莲道:“小女对京城熟悉,她这番上路,老夫会与她信函,到京城后自会有人帮辅……”

    周氏和惠娘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问。

    谢家要把女儿送到几千里外的京城,为何还这般平静,甚至还支持呢?女儿家行远路,本该是大忌啊!

    只有谢韵儿明白父母的意思。其实沈溪远赴京城赶考后,她的母亲便来说过,她应该一同往京城去的。

    谢家那边知道沈溪这次赴京带了女眷,女眷中还包括沈家的小童养媳林黛,对于谢伯莲夫妻来说,最希望的是女儿早日成为真正的沈家妇,如此女儿终生有了倚靠,连谢家也会跟着沾光。

    最开始沈溪是秀才时,他们就很乐意接受沈溪这个女婿,如今沈溪已经是解元公。他们更是没得挑,若将来沈溪中了进士,而谢韵儿与沈溪没有进一步的关系,可能他们再强求,沈家这边也会把事情挑明,把婚给强退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达官显贵那么多,有权势的人家总有几个女儿,若听说沈溪年轻有为还未娶妻。谁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现在沈溪也就有谢韵儿这段婚姻牵绊,若没有,沈溪在京城里那绝对是抢手的金豆豆。

    惠娘道:“既然二老都同意,那就让韵儿准备一下。妾身会让侍婢沿途照顾她起居……”

    惠娘是个细心人。她比周氏更能明白谢家人的想法,其实她自己也挂念沈溪得紧,怕沈溪在京城有什么事,而林黛、朱山和宁儿都不是有主见的人。事到临头帮不到沈溪什么。

    可谢韵儿就不同了,她经历的事情多,而且人也聪慧。更重要的是谢家在京城多少有些人脉,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事情商定好,就开始准备。

    毕竟宁儿和朱山陪沈溪去了京城,谢韵儿要去,同样需要女眷相随,惠娘本想让家里的丫头多去几个,但谢韵儿最后只要了秀儿,主要是秀儿有力气,能沿途帮忙搬搬抬抬,至于那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她自己完全能够胜任。

    二月初三,在沈溪开考会试的前几天,谢韵儿跟着商队一行北上。

    这次商队带队的是车马帮的大当家宋小城,朝廷有征召,惠娘不能亲自去,总需要有能带头的人出面,而宋小城是最合适的。

    这次宋小城带了六七十号人同行,一方面是京城那边有需要,同时也是为了方便沿途保护谢韵儿这位少主母。

    絮莲本想同行,但她要照顾孩子,无法跟随,只能留在家中。

    二月出发,最快也要到三月底才能抵达京城。那时候别说会试,连殿试都结束了。谢韵儿去京城到底能帮到沈溪什么忙,连谢韵儿自己都不清楚,但她还是固执地去了,就好像千里寻夫的小娇妻,去意决绝。

    ……

    ……

    与此同时,沈溪已经到了紧张备考的关键时刻。

    到了二月初七,距离会试入场还有一天,沈溪已准备好第二日应考的所有事宜。这天他跟苏通见了一面,互通有无。

    苏通将他打听到的消息告知沈溪,这届会试的参加人数大约是三千五百人左右,最后拟定录取人数为三百人。

    在明初,会试录取人数并无定数,最少一次录取三十二人,最多则录取四百七十二人。具体数字,由吏部奏请酌情定夺,到成化十一年,才确定下来每届会试录取三百人的定规。但也可在三百的数量上,恩诏增广五十人或一百人,但并非恒制。

    近百分之十的录取率,看起来很高,但却受限于地域划分。

    在明初南北榜案发生之后,朝廷对于科举取士,一般是根据地域来进行录取。

    到了仁宗洪熙元年,在大学士杨士奇的建议下,朝廷正式定下南北卷制度,南卷取士十分之六,北卷取士十分之四。

    等到了宣宗登基后的宣德二年,朝廷又在南北之间增加了“中卷”,主要是将一些不太好划分南北的地域隔出来,南卷和北卷各让百分之五与中卷。

    最后三卷划分为:北卷百分之三十五,中卷百分之十,南卷百分之五十五。

    沈溪在这次会试中,竞争对手就是所有南卷的考生,虽然南卷在总录取中占据五成五的份额,可在会试中,南方考生却占了总考生人数的七成左右。尤其是江南士子,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全国最高的。

    北方一直在科举方面有劣势,就算录取比例只有三成五。也是对北方举人的一种极大的保护性措施。

    因为单从才学文章论,北方能中进士之人寥寥无几。

    连划分考生号舍时,南卷的考生也被划分到相邻区域去,等考试结束收卷后,南卷、中卷和北卷会单独分开,从中选拔进士。

    若会试中榜,到了殿试的时候,就没有地域的区别了。

    “沈老弟,你没出来,不知道这几天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考题泄露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各种传说五花八门,私下传播的题目也是各种各样,分辨不清真伪,我都整理出来了,你先拿去看看,能否派上用场。”

    苏通说着就要把他这几天整理出来的“鬻题”交给沈溪看。

    沈溪却直接将写着题目的纸送回去,摇头道:“这种事情多是无中生有,即便是真的。我等也该靠自己的实力上榜才是。”

    苏通用惊讶的目光打量沈溪,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话怎么说的?有考题泄露出来,旁人都知晓,我等却不知。这是否太不公平?”

    沈溪摇摇头,这天下就没完全公平的事!

    这次会试是否真的有鬻题的情况出现,沈溪不得而知,但他很清楚这届会试鬻题案肯定已经在暗中酝酿了。唐伯虎、徐经、程敏政这些人,很可能将牵扯进这案子中。

    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他沈溪的横空出世。就看他带来的蝴蝶效应,能否间接影响到这案子。

    沈溪不想跟苏通探讨关于鬻题的任何事情,这对他而言是禁忌。

    因为外间有人开始传说,他沈溪很可能暗中贿赂了程敏政,主要因为,他这几天风头太盛。

    十三岁的解元公,本来就很惹眼了,偏偏还把应天府解元、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给比了下去,这年头士子说话根本就不用讲证据,子虚乌有的事都能说得跟真的一样,至于沈溪有没有去见程敏政,似乎并不重要。

    ……

    ……

    二月初七,弘治皇帝正式下旨,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程敏政主持会试考试。

    二人同为主考官,同时任命同考官二十人……一直要到清朝,才定下十八同考官,十八房的规矩。

    哪个考生出自哪一房,那房主就是考生的恩师。

    二月初八上午,弘治皇帝钦命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健,释奠孔子先师。

    这是礼部会试的必要流程,等释奠结束,礼部会试等于是正式开始,国子监贡院打开,开始接受考生入场。

    沈溪进过国子监,之前还在里面住了十天,对里面的环境大致了解。

    而会试的考试方法跟内容又跟乡试如出一辙,就算他是第一次参加礼部会试,也能做到镇定自若,因为相比别人而言,他年纪小,有资本,这次考试不必强求一定能考出什么结果来。

    在等待进场时,外面等候的考生议论纷纷,都在说自己听到的关于这届会试的考题。

    其中以第一场论语题为最多人议论。

    会试跟乡试一样,同样是三天一场,初九正式开考,但需要在三月初八入场,不过中间不得离开贡院,要等三场全部考完之后才得离开。

    这么长的考试时间,仍旧是给蜡烛三根,至于吃食需要自己准备。

    因为要连考九天,若全部带熟饭进去,很可能会馊掉,所以食物一定要带容易保存的,或者升炭火自己做。

    至于水则不用带太多,会试考试中,监场之人每天都会用竹筒送水进去给考生,但不会太多,所以考生在这几天时间里要避免吃咸的东西,免得口渴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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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一章 礼部会试(第十一更)

    至于一次要被锁在号舍里九天,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比蹲大牢还要辛苦。

    可在这些为求取功名的士子眼中,会试的辛苦是必须要熬过的,就算以前不适应,多考几次下来也就适应了。

    而沈溪,还在前往适应的道路上。

    相比于童生试和乡试的搜检严格,会试的入场搜查则宽松许多。这也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意思,他认为举人既是国家从各省选拔上来的人才,已经算是士族阶层,人格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不能再像对待平民那样侮辱他们。

    从明初到明朝中叶,会试的搜检时行时罢,就算施行时,检查也很潦草,绝不会让考生脱下衣服,或者是检查夹层。

    所以明初会试夹带作弊之事屡有发生,一直到嘉靖四十四年,朝廷才“始命添设御史两员,专司搜检,其犯者,先荷枷于礼部前一月,仍送法司定罪”,这才在会试考试中大肆搜查,甚至要宽衣脱帽。

    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篇·科场》中感慨道:“四十年来,会试虽有严有宽,而解衣脱帽,一搜再搜,无复国初待主体矣!”

    意思很明显,我们考童生试、乡试,就是为了能进入士族阶层,现在中了举人,都能当官了,现在却仍旧如同防贼一样对待我们,这真是让人寒心啊。

    不过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至少在弘治十二年的这次会试中,入场的搜查只是例行公事,沈溪仅仅需要拿着自己的考篮,把里面的东西随便翻给搜查的门吏看,就可以进入龙门。

    到了里面,根据考生号舍的号码,列成一排。每一名考生都会有一名官兵负责守号舍,若考生在号舍内有什么事情,必须要通过这名守门的官兵。

    到了自己的号舍,沈溪看了看里面狭窄的地方,竟然比之乡试的号舍还要狭窄几分,连拉屎撒尿的木桶都是旧的。

    进去之后,将门锁上,沈溪顿时感觉自己进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想到未来九天要被关禁闭,沈溪心里多少有些小失落,反正入场第一天没有试考。他就坐下来,闭上眼睛想心事,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沈溪带进考场的东西,基本跟乡试相同,米饭和咸菜,还有熏肉,不过加了厚厚一沓炊饼。

    说是九天考试,实际上在号舍里要待上七天八晚,二月十六上午就可以出考场。一次要带够八天的吃食。稍微带少一点儿肯定是不够吃的,但带得多了,又带不进考场。

    沈溪没打算在号舍里做饭,倒不是说他力不能及。而是怕生火做饭带来一些麻烦,索性带些现成的。

    毕竟现在只是二月天,只要不是流食,要保存七八天还是可以的。其中有不少出自林黛的心意。

    林黛已经在期待,沈溪从考场出去后,跟她做正正经经的小夫妻。

    黄昏吃饭时。沈溪便在想林黛在家里做什么,估摸着是在缝制新婚所用的衣衫,只是一件简单的红褂子,从沈溪入太学时她就在缝制,却因为手艺不怎么好,到现在都还没做成成衣。

    会试的第一场考试,仍旧是四书文和五经文,跟乡试的考察范围没任何区别。三篇四书文,四篇五经文,时间相对宽泛一些,要到第二天上午才会交卷。

    也就是说,其实第一场的考试时间是一天半,一口气写完七篇文章。

    对沈溪而言,写四书文和五经文已经跟家常便饭一样,光是他这些年写的八股文,少说也有两三千篇,多的时候一天能作上十几篇,读背的程文,加上前世记忆的明清优秀八股文,则有上万篇。

    对于科举考试来说,这第一场的四书文和五经文永远是最重要的。

    由于老师冯话齐的本经是《春秋》,沈溪的本经也就选择了《春秋》,但这次他却没有选《春秋》的题,而选的是《诗经》,这是他特别改变的。

    沈溪想的是出奇制胜。

    对于大多数考生而言,本经是什么,那研究必然透彻,而对五经的其它内容基本不怎么在意。

    沈溪很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有许多人盯着他,那些同考官出自翰林,也很有可能会盯住他,那对于本经是《春秋》考生的答卷,这些人会格外留意,甚至可能吹毛求疵,他就干脆选别的题目。

    二月初九早晨,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三篇四书文分别出自《论语》、《大学》、《孟子》,而沈溪选定的四篇五经文都是出自《诗经》,分别是《国风·鄘风·干旄》、《小雅·六月》、《大雅·板》、《周颂·有瞽》。

    从太阳从东方升起,号舍里光线足以读书写字,沈溪就开始抓紧时间做文章,但其实对于会试的众举子来说,第一场考试完全没必要太过着急。

    因为会试要等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才统一收卷,就算你头七天什么都不答,到第八天再用一天时间来完成,那也是可以的。但整场考试下来,要写的文字超过万字,想在最后一天写出来有些不切实际。

    对沈溪而言,规矩是一定的,那就是放下四书文,先作五经文。

    会试考试内容跟乡试基本一样,但阅卷会比乡试严格得多,会试绝不会出现跟乡试一样只看四书文的情况。

    考生考卷中答题得分的比重,三场下来几乎是相同的,先不论文章文采,若哪个考生哪一道考题写偏题了,等于是被直接刷下去。

    参加会试的这三千五百名考生,那可不是泛泛之辈,若在会试中有偏科和错漏,还想中进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真有这种情况出现,那不好意思,下届会试请早。

    第一天下来,波澜不惊。

    沈溪对于这届会试的考题,属于提前知晓。但沈溪之前便很谨慎,就算为这届考试提前做好文章,也从未直接落笔于纸面过,都是将文章成于胸,再仔细斟酌,对文章内容进行修改。

    别人是用七八天时间答题,他用的可是四五个月,从沈溪得知自己中了乡试解元,就一直在准备这次会试,丝毫没怠慢过。

    事实证明。考题与历史记载的完全相同,并未有丝毫偏差。

    ……

    ……

    二月十二,第二场考题下来。

    第二场是公共科目的考试,考的是“论”、“诏诰表”、“判语”,论考的是论述性文章,不再用八股文,出题也不会从《四书》、《五经》上出,范围相当广泛,跟高考作文类似。

    这届会试的论考题为“君子中立而不倚”。出自《礼记》,原文是“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乍一看又是儒家学说中崇尚的中庸之道。但其实主要考察的是官员不能结党营私。

    这题目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出自《礼记·中庸》的题目,若直接以八股文的形势来答,那议论的范围会很狭窄。在代圣人立言的前提下,你只能用圣人的话来说,圣人可不会告诉你。官员不能结党营私。

    这也是这道题歹毒的地方,“君子中立而不依”,我出的可不是《礼记》的原文,这是论的考题,你自由发挥就可以了,若真有那书呆子非要用八股文来答,那这道题基本也就属于走题,可以收拾铺盖卷回家。

    沈溪明白了这一点,答题就容易多了。

    至于“诏诰表”、“判语”,都是官场的应用文,是做官时用得上的东西。

    其一是代拟公文,其二是写批语,第一条是应付上级的,第二条则是交待下级,考察内容非常全面。

    沈溪用了两天时间来作第二场的题目,他没有跟一些考生一样,要等第三场题目下来,拟好草稿之后再往卷子上誊抄,因为沈溪觉得这样做很麻烦,还不如在草稿纸上写好后直接誊抄到卷子上,如此也能给第三场考试争取更加宽松的时间。

    前两场考完,对大多数考生而言,这考试基本就跟结束了一样,因为按照以往的规矩,第三场的“策问”很简单,一问一答,将你的观点成文,那便可以了。

    策问一共有五道,以前会试的“策问”,从来都是走过场,属于“附加题”,考官很难从“策问”中评断考生才学的优劣,毕竟题目简单,容易作答。

    可沈溪之所以抓紧时间把前两场的考题列卷,就是知道这届会试最大的难题,其实是最后鬻题案的导火索,正就是在最后五道策问题中的第三道题上。

    这道题,历来是历史争论的焦点。

    但争论的本身已不在题目上,而在于科场之外,唐伯虎和徐经是否真的提前得到了考题?

    这道策问,几乎将整个参加会试的考生都给难住了,只有二人答题流利,让程敏政以为这作出卷子的二位是唐伯虎与徐经,“甚异之,将以为魁”,于是被给事中华昹弹劾。

    华昹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仅根据程敏政一句话,以及外间对于鬻题案的传说,就匆忙上奏给弘治皇帝,一场轰轰烈烈的礼部会试鬻题案展开,最后以查无实据和各打五十大板结束。

    这次礼部会试,造就声名最大的不是最后的状元伦文叙,也不是仅仅以列二甲第七名、后来却以心学闻名海内的王阳明。而成就的是一个怀才不遇,狂放不羁却一生与仕途无缘的大诗人、书画家唐伯虎。

    这一道题,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程敏政经牢狱之苦,出狱才不过几天就发急病而死。

    怪只能怪,程敏政把这道题出得太偏太难,而他的那句话又实在太过惹耳。

    二月十五,第三场考试的题目终于下发下来。

    沈溪没有看另外四道题,而是直接留意第三题,“问: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

    正是那道改变了唐伯虎命运的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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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二章 四子造诣考题(第十二更)

    “策问”的题目,每一道题都是以“问”来开头,就好像高考中“阅读下列材料写出自己理解”题目相类似,你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更要明白材料的内容。

    恰恰,这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礼部会试却出了一道让天下士子都头疼不已的偏题。

    这道题开篇,“问: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则无所据以得师而归宿之地矣。”

    意思是,读书人对于先贤的观念思想造诣,若不能仔细审读推敲加以辨明,则不能领略他们的思想核心,自己会无所依从。

    继而引出下面的四子学说。

    用四个“先贤”的理论,来说明同一个问题,就是程朱理学的核心思想,这四子的学说各不相同,在题目中只是引用四子所说的各一个观点,来让考生判断这四子是谁,他们的理论中心思想是什么。

    题目中所引用内容,各自引述了一些人的观点,都是来自于典籍之中,从典籍上别人的一句评价的话,来判断是哪四子,这四人有什么造诣。

    题目的冷僻就不用说了,所引用的四个观点,乍一看你还真不知道是哪位“贤人”所持。

    但一次会试,出现一道偏题并不为过,要引用古代名人的理论,考生到底也算是博古通今,不知晓只能说你造诣不够。

    这道题目也被称之为“四子造诣考题”,四子分别是张载、杨时、陆九渊、许衡,这四子都是研究程朱理学的,他们的核心思想都围绕着理学,但在题目中,可没指出这四子的名字,要考生自己去“猜”。

    这个题目,主要是围绕四子对于程朱理学的来源的探讨。有的说是来自伯夷,有的说来自老庄,有的说源于禅宗。

    张载、杨时、陆九渊三人,那也算是一代名人,他们的理论思想为很多人所熟知,虽然题目有些偏,但还不至于偏到太离谱,读一遍大概也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可最后一人许衡,他的思想就很少为人所知了。

    但最后“有从事于《小学》、《大学》。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于老”,考生一看头就大了,这话出自哪里,是谁说的,没人知晓,也不会因此联想到许衡。

    这句话其实出自前朝刘因的《退斋记》。

    许衡是元朝人,算是一个精通思想、教育、历法、哲学、政治、文学、医学、历史、经济、数学、民俗等等的“通儒”,这年头书本可是很金贵的。一些前人的著作,又或者是名人,必须要通过书本来获得知识,这许衡就算在前朝有名。但哪个举子会闲的没事去买本市面上难寻的书,去研究前朝一个通儒有什么核心思想?

    一次礼部会试考题,看上去没什么纰漏,仅仅是在第三场策问考试。第三道题,题目中第四个人物的理论主张上相对冷僻,就让相对中正的礼部会试出现了偏颇。

    所有考生见到这种想挖了程敏政祖宗十八代祖坟的题目。心里除了痛骂,就只能往偏激处想。

    你程敏政出这么难的题目刁难我们,肯定背后有什么猫腻,你是怕出个简单的题目大家都能答出来,让你鬻题不会得到利益吧?

    虽然考前已有不少关于泄题的传闻,但程敏政还没见到那两份对答工整的文章,所以他也没发出这就是徐经和唐伯虎答卷的感慨,众举子一时间都没往唐、徐二人身上联想。

    众考生这会儿都被锁在号舍里,即便大部分应试举子都不会,他们却不知别人会不会,这题目到底有多难。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要先把这次的题目给完成,就算不太清楚是谁,可也不能空着卷子。不过按照以前的例子,在会试中哪个小环节出现纰漏,最后肯定与中进士无缘。

    整个贡院内都是一片唉声叹气声,只是有苦自己吃,之前没抄写上试卷的题目,还要加紧时间去抄,毕竟第二天就要交卷了,没多少时间可耽搁。

    但也有人不死心,他们想尽量从那句不知出自何经何典的话里找出些端倪,但这基本属于白费气力。

    没读过就是没读过,不知道就只能靠蒙,但就算蒙中了,你也不会联想到许衡身上。

    题目问的就是四子造诣,你却只能答出三子来,甚至有的连三子都答不出,这就属于出现重大纰漏。

    考生越想越急,越急便越容易影响发挥。

    但此时,考场之内却有人并不会为这道偏题而感觉到惊讶和感慨。

    沈溪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至少有两个人能把这道题目做好,或者有他这第三份对答如流的试卷在,程敏政就不会发出那般自取其祸的感慨了?

    二月十五这天下了一场小雨,天气骤然变得寒冷,于日落前,沈溪已经完成了自己会试的所有答卷,只等第二天收卷后离开贡院。

    当晚北风呼啸,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多度,但沈溪却不能生火,毕竟卷子都已经作答完毕,若生火而不小心烧着卷子,之前的努力就等于白费了。他只能裹紧衣服,蜷缩在号舍的角落里睡觉。

    大风刮了一夜,吹过号舍顶棚,发出呜咽的声音,偶尔外面还会传来一些怪响,就好似鬼哭狼嚎一般。

    沈溪不知道别的考生整的什么幺蛾子,或者是因为会试考题太难,有的人已经神经错乱了。

    因为极度寒冷,湿气又重,沈溪一宿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天仍旧没有放晴,不过贡院内多了许多巡查的军士。

    沈溪猜想,或者是因为考题太难,有考生昨晚闹事,贡院内加强了安保。

    不过这已经跟沈溪没多少关系了。

    到中午时,号舍开始收卷,沈溪把自己的卷子整理好,交了上去,然后拿起自己的考篮就要出号舍。刚推开门,却发觉自己腿脚发软。或者是在号舍里窝了几天没走路。脚踩在地上都有些站不稳。

    “小举人公,可需要搀扶您出贡院?”跟沈溪算是朝夕相伴了八天,但却从未说过一句话的监场兵士笑着跟沈溪打招呼。

    监场的兵士不知道沈溪叫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差事很特殊,居然监考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

    这样的年纪便参加会试,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沈溪先是相谢,但还是断然回绝:“我自己能走。”

    沈溪脚步缓慢地走出贡院,因为天上还下着小雨,出了贡院他只想早点儿回家,大鱼大肉吃上一顿。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至于睡多久已经没关系了,最好是睡他个两天两夜。

    从考场出来后,神经突然松弛下来,沈溪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

    ……

    回到家中,沈溪第一件事就是一头栽倒到床上,蒙头大睡,连饭都不吃了。

    林黛盼了八、九天,心里正牵挂得紧。见到沈溪回来,还没等她献上殷勤,沈溪就已经倒头大睡,令她稍微有些怨怼。

    但她毕竟想做个贤内助。知道沈溪累,不太想把沈溪吵醒,不过每过一会儿就会去沈溪房里看看,想让沈溪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

    这次沈溪睡了足足十二个时辰才醒过来。醒来时,肚子都已经快饿扁了。狼吞虎咽吃过饭,沈溪才想起来问问是什么时辰。

    “……你都睡了一天!哼!”林黛撅着嘴。好像深闺怨妇一样望着沈溪。

    “一天?那今天就是十七了。”

    弘治十二年会试鬻题案于二月二十七正式案发,之前城里已多有传闻,沈溪知道该出去问问风声了。

    沈溪放下碗筷,正要起身,却被林黛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儿?”

    林黛昨夜就等着成就好事,一晚上都没睡好,现在沈溪醒来,虽然不至于跟沈溪在大白天发生什么,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因为这会儿她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裳,精心梳洗打扮过,沈溪连句赞美的话都没有。

    沈溪道:“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现在就做,中午不用等我回来。”

    沈溪没法跟林黛解释,他现在必须要将鬻题案搞清楚。

    可在他与唐伯虎斗画之后,京城士子就开始对他有所非议,就怕案发后,有人会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林黛见沈溪这般不解风情,气得直跺脚,不过却没辙,谁叫男儿郎天生就要做大事,而女子只能守在闺房等相公回来呢?见沈溪执意要走,林黛赶紧问道:“那你……你晚上回来吗?”

    沈溪重重点了点头:“嗯。”

    听到这个回答,林黛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语气转而有些轻柔:“那我等你。”

    一句“等你”,话语中透出浓浓的情意,沈溪就算看得明白,但此时他也只能先不去管,因为还有棘手的事情等着他。

    沈溪离开家门,匆忙到了苏通下榻的客栈,苏通显然也没休息好,不过他昨天已经跟一些士子交流过会试考题的事情。

    “沈老弟,或许情况有些严重啊,第一场论语题,你记得吧?听说在考试前,就已泄露了,有人拿着这道题去请教别人。”

    苏通脸色带着几分紧张,倒不是因为他提前得到考题,至于什么论语题提前泄露,也不过是外面传的风声,没谁能直接说出到底是谁拿着题目去问人。

    这一届会试的论语题,“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出自《论语·卫灵公》,题目算不得刁钻,沈溪并不觉得考生在这道题目上会有什么论述上的偏差。

    “唐寅和徐经那边有什么消息?”沈溪赶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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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三章 又进囚牢(第一更)

    后世关于这次鬻题案,众说纷纭,不过由始至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用以证实唐、徐二人真的提前获悉了考题。

    这从二人出了考场后的反应,基本就能判断一二。

    历史上的说法,是唐伯虎、徐经压根儿就没在会试的录取之列,所以那两份关于“四子造诣”策问对答如流的考卷,并非是他二人,程敏政的感慨最多只是揣测而已。

    但谁又敢保证,这不是负责复核试卷的李东阳,为了息事宁人而作出的假象?

    沈溪突然问到唐寅和徐经,苏通有些惊讶。

    在没有程敏政那番感慨之前,众举子还未把怒火完全迁怒到唐、徐二人身上,就算有人说鬻题,也仅仅是针对程敏政。

    从这点上说,关于唐伯虎在考前就拿着题目去询问别人,也是鬻题案发生之后人云亦云的结果。

    就算唐、徐二人真的在考前拿着题目问人,但那题目绝对不会是这次会试的考题,在会试结束直到程敏政阅卷时发出感慨前,外间也未对二人有太多非议。

    “我们管他唐寅、徐经呢,沈老弟,我且问你,这届会试的考题,你全数答出来了吗?其中就没什么难题不能作答?”

    苏通神色有些凄哀,很显然他感觉自己在这次会试中发挥不佳,距离中进士还有一定差距。

    沈溪道:“还好吧。”

    一句话,让苏通感觉不可思议,他瞪大眼睛看着沈溪好一会儿,才由衷地感叹道:“沈老弟的学问果然非同一般,从昨日到今天,我问过不下二十位同场考生,没一人敢说自己发挥得还好。看来沈老弟确实是天资出众,将来出将入相……”

    沈溪苦笑着摇摇头:“苏兄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下。”

    沈溪与苏通见面没用太长时间,因为接下来将是一段时间的等待,放榜会在三月初,殿试则是在三月中旬。

    考生一般会等到会试放榜后离开京城,对于苏通这样本身才学就不出众的应试举子来说,考完会试就该准备回乡了,至于是直接回乡继续寒窗苦读,还是游山玩水之后折道返家,又或者是等待朝廷放任官员,都由举人自己选择。

    很显然。苏通觉得自己还年轻,断然不至于说放弃科举之路,他还准备至少参加三四届会试,到四十岁左右不中,才会放弃科场,接受朝廷委任为小吏。

    在苏通与沈溪会面时,不时有举子过来询问考试情况,沈溪一律以“不过尔尔”应付,别人只是觉得他年少气盛。口出狂言,根本就不会想到他竟然能答出“四子造诣”这么生僻的题目。

    寒暄完毕,苏通带沈溪又去见了一些举子,从他们的反应看。情况都一样,叹惋,可惜,再是对出题人程敏政的愤恨。

    “……这等题目。就是放给翰林来做,也未必能做得出来,却让我等举子来应答。岂不是强人所难?”

    在这些举人看来,自己只属于士族阶层的底层,尚未有机会接触到太多高深学问的书籍,若是能跻身翰林院,多读上几本书,或者才能知悉那些生僻的学问。

    考试之后,关于四子造诣的考题,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就算知道题目,让他自己去找,他也找不到题目到底出自哪里。

    有人说是出自《退斋记》,可这本书,偌大的京城都淘换不出几本,要想读到这么生僻的典籍,最起码家里藏书要过万,这对于普通举子家庭来说根本不切实际。

    沈溪这一天见过最多的是福建举子,毕竟大家是同乡,人在外地需要拧成一股绳。众举子义愤填膺之下,已经准备上书朝廷,“讨要说法”。

    沈溪感觉到,考试一结束,在京城的应试举子都快要疯了,或者弹劾程敏政鬻题并非是朝廷真要追究他泄露了题目,而是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说法,当作是对程敏政出偏题、怪题的一种惩罚。

    可惜此时程敏政浑然不知,随着会试结束,下一步就是会试誊卷和阅卷,波澜也因此而起。

    当沈溪察觉舆论并未针对他时,心中稍微宽慰,他毕竟没去拜访过程敏政,也未跟程敏政有任何联系,不过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因此而攻讦他。

    只要跟唐伯虎和徐经扯上关系的人,在鬻题案发生之后都很危险。

    ……

    ……

    沈溪下午没有回家,到了东升客栈,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玉娘才姗姗来迟。

    按照之前的约定,沈溪出了贡院就应该与玉娘会面,但沈溪一睡就是一整天,全然把与玉娘相约之事给抛到了脑后。

    “……不知沈公子这次会试发挥如何?”见了面,互相见礼之后,玉娘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沈溪道:“我十三岁便中举,难道玉娘认为,这还不够碍眼吗?”

    玉娘轻轻一笑:“若沈公子能早日出仕为官,那是天下百姓的福气,若沈公子长久苦读,或者……”

    或者什么,玉娘没有说下去,这话似乎不该以她的身份发出感慨。明摆着的事情,就算玉娘有背景,关于沈溪是否出仕做官也与她没什么关系,除非玉娘这番话本身就是引用自别人。

    一些有才之人,若是怀才不遇,可能会意志消沉就此不问世事,但有些人却因此而愤愤不平,继而成为枭雄,与朝廷为敌。

    历史上发动叛乱的豪杰,大多是科场不顺的读书人,因为平头老百姓是没有那种可以号令群雄的见识以及谋略,朝廷设立科举制度,其实就是为了安抚读书人,让读书人找到一种可以获得功名利禄的机会,不至于剑走偏锋。

    社会上升渠道被堵塞得越厉害,中下层读书人躁动的情绪越激烈,往往对于王朝的统治者不利。

    沈溪大概听明白了一点,或者是他在诱杀宋喜儿时表现出来的谋略和冷静,让什么人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若能科举进仕为朝廷所用还好。若来日一直榜上无名,难保不会对朝廷安危构成威胁。

    沈溪揣摩:“说这番话的人,难道是刘大夏?”当即道:“在下只是个本分的读书人,一心求科举。玉娘,还是多说说运粮的事情,有这些天准备,船只人手均已齐备,那朝廷批文方面……是否有着落?”

    玉娘笑道:“奴家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有刘侍郎协调,户部今年往南直隶和岭南的春粮。都会交由汀州商会来负责运输,公文已下发到地方,地方官府会予以协助。”

    沈溪点头,朝廷发公文给地方,说是让地方协助为假,其实是想告诉背后盗卖官粮的那些人,告诉他们有汀州商会这样一条出货的捷径。

    玉娘又道,“沈公子身份既已泄露,这几日内或有人暗中与沈公子接洽。刘大人委命奴家跟随沈公子左右,以幕僚身份出现。”

    沈溪看了看玉娘的男装装扮,不像是仆从,倒好似风度翩翩的君子。沈溪稍微尴尬了一下:“玉娘莫不是准备与我……同进同出?”

    玉娘笑道:“正是如此。”

    沈溪脸上不由带着几分苦笑。

    要说一个美女跟着你同进同出。那倒也是一件雅事,可玉娘毕竟已是半老徐娘,就算风韵犹存又如何?

    这姜未免老了些,反倒因为玉娘的存在影响到他平日的生活。连同家里的几个女眷,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最少,沈溪暂时没法跟林黛“成其好事”。难道他跟林黛合卺之时,让玉娘在外守着?

    玉娘似乎察觉出沈溪有些不太方便,又道:“沈公子平日里与家中女眷同住,或有不便,还是搬到东升客栈,如此既能方便照应些,若贼人找来,也不至于寻个空,继而引起他们的怀疑。”

    倒卖库粮的人想来与沈溪接洽,必然会到东升客栈,沈溪不希望那些人找到他的小窝。玉娘道,“奴家未先请示沈公子,已派云柳和熙儿先行往府上去,带了衣物和行李过来,这几日沈公子留在这里……客栈内外已换了人手,确保沈公子的安全。”

    突然间,沈溪有种被人软禁的感觉。

    若说江栎唯跟他合作,还带着些许商量的语气,如今给刘大夏做事,可就没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玉娘也深知这一点,她名义上是保护,但其实是监督沈溪,怕他泄露消息,同时也担心沈溪擅作主张,跟盗卖库粮的贼人有什么不轨的交易。

    沈溪摊摊手:“看来在下没拒绝的理由……一切就依照玉娘之意便是。”

    从如同囚笼一般的贡院号舍出来,沈溪又进入另一个囚牢。不过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除了不能每日见到林黛之外,别的其实没什么差别,在客栈里一个人住,反倒容易静下心,或者可以考虑一下鬻题案,也可以考虑一下将来。

    沈溪自己没太多把握,说是这次会试一定能中进士,之后说不定还得进入太学读书。或许要等到太学卒业,多次考会试之后,才能金榜题名有所作为。

    玉娘没有允许沈溪回家收拾东西。

    按照玉娘之意,沈溪平日的生活起居将会由云柳和熙儿负责,由于熙儿会一些武功,将担任他的贴身侍卫,晚上也会睡在一起,玉娘就住在隔壁房间,同时玉娘也有个化名,叫做“孙如”,却是赴京赶考的举子。

    沈溪详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孙如”确有其人,真的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不过人很倒霉,在来京城的路上得病死了。

    此事外间尚不知晓,此人体貌特征与玉娘男装后的装扮相似,就算盗卖库粮的人去追查,也不会怀疑玉娘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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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去了电信营业厅一问,才知道去年九月家里不知道谁按了机顶盒上的收费项目,那东西只要点击过一次,就自认开通,然后每个月29元,一直扣费,到现在已经欠费严重,所以网络停了。

    交了欠费,又续交了一年宽带费用,网络终于恢复,天子回家紧赶慢赶,终于写出一章,给大家送上!

    由于昨晚十一点过“致虛極守靜篤”大大打赏了一个盟主,今天将加更五章,在保底两章的基础上,今天至少是七章,如果成绩好的话,还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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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四章 捉奸(第二更)

    沈溪考试结束,先蒙头大睡了十二个时辰,而后出门不归,还派了两个娘声娘气的男子回家收拾东西,这让林黛非常郁闷。

    要不是这两个男子拿出沈溪的信物,她真不信沈溪这般绝情。

    言而无信的坏人!

    不想跟我圆房,犯得着搬出去吗?

    小姑娘情窦还没开的时候,就对沈溪有种亲人般的依赖,长大后心里更是只有沈溪一人。

    沈溪才十三岁,可小姑娘毕竟已长成十六岁婷婷玉立的花季少女了,如今大妇的名分都被人抢了,只盼与沈溪长相厮守,谁知道沈溪那般铁石心肠,不解女儿家心意呢?

    林黛一气之下真的想抓着上门收拾东西的两个人仔细问问,沈溪到底是什么想的?不过,林黛不敢跟两个陌生男子靠得太近,毕竟这涉及到女儿家的名节问题。

    林黛回到房里,一个人生闷气。

    朱山去帮那两个男子收拾东西,回来后对林黛道:“小姐,我听他们说了,要去客栈,还有……个子矮的称呼另一个叫姐姐。”

    朱山不是笨,只是憨厚,林黛吩咐她过去偷听,她能挑出重点,回来讲给林黛听。

    林黛顿时明白过来,忽地站起,道:“怪不得我看她们的眼神不太对劲,原来都是女人。好哇,憨娃儿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不想要我……我们了。”

    为了让朱山跟她一样有切身体会,林黛把“我”变成“我们”,可朱山根本听不懂这些,她只知道一件事,有吃的,有穿的,少爷要不要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她们要去哪儿?”林黛急切地问道。

    朱山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

    估计是熙儿欺负朱山傻愣愣的。有些话竟然当着她的面就说了出来,但关于沈溪的住处,熙儿没说,朱山自然也揣摩不出。

    林黛道:“那你去,尾随她们,看看她们去哪儿了。”

    “可是……小姐,我不认得路啊。”

    朱山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出门只要走出一条街必定迷路,要是迷失方向,这偌大的京城可就没她容身之所了。

    宁儿想了想。道:“我去吧。”

    说着把手上的绣活放下,匆忙整理一下衣服,出门去了。

    林黛很想对宁儿千叮咛万嘱咐,可她心里到底在乎的是沈溪的去处,追出去晚了,可就追不到人了。

    ……

    ……

    却说这边熙儿和云柳,得到玉娘的吩咐,到沈溪落脚的小院收拾东西,熙儿心里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她想见识一下,到底沈溪的小娘子长成什么样。

    熙儿这两年打听不少沈溪的事情,她也不知为何会对沈溪这般好奇,她只知道沈溪有个小童养媳。还有个邻家妹妹对他很依赖,而出人意料的是,沈溪十二岁的时候却娶了大家闺秀谢韵儿为正妻。

    沈溪进京城赶考,并未带谢韵儿。而是把小童养媳带在身边,很显然沈溪对那个年长他八岁的正妻不怎么喜欢,心里只有这个大他三岁的“小姐姐”。

    等熙儿见到姿色比起自己尚要美上三分的林黛后。多少还是有些嫉妒和羡慕的。

    彼此同样都孤苦无依,她就要跟着玉娘游历风尘,而林黛则有那么好的命留在沈家,锦衣玉食还有个疼她的小相公。

    小相公中举人当了老爷,未来说不一定会中进士,就算仅仅只是做个妾侍,那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熙儿本来想以男儿身去逗弄林黛几句,谁知道林黛对她的警惕性很高,连句客气话都没说便回房去了,接待她和云柳的却是木讷的朱山。

    熙儿并非第一次进沈溪的房间。

    三年前她曾将沈溪迷晕,把被沈溪“骗走”的首饰盒又给偷了回去,那次她根本就没想在沈溪的房间多停留一刻,可之后几次与沈溪交集,甚至宽衣解带让沈溪针灸疗伤,玉娘将她和云柳送给沈溪而被拒绝,恩恩怨怨可谓纠缠不清……熙儿站在沈溪的房间中,居然有片刻失神。

    “快过来帮公子收拾。”这时候云柳瞧出熙儿有些不对劲,提醒了一句。

    “哦!”

    熙儿应了一声,赶紧上去帮忙整理包袱。

    沈溪换洗的衣服不多,房间里最多的是书,熙儿任意拿起一本看了看,就算她识字,书本中的内容也多是晦涩难懂。

    “多帮公子带一些书过去。”云柳再次出言提醒。

    “嗯。”

    熙儿点点头,随便塞了几本书到包袱里。云柳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然后把书拿了出来,先将包袱摊开,书整齐放好,才慢慢包裹起来,嘴里埋怨:“公子的书都金贵得很,要小心保管。”

    熙儿瞅了旁边傻愣愣的朱山,略带不屑:“都不知他看的是些什么书,也就姐姐才这般重视,别等我们拿过去,他不领情,还让我们送回来呢。”

    云柳又瞪了熙儿一下,熙儿这才住口不言。

    在云柳整理包袱的时候,熙儿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打开来一看,面色顿时羞红一片,失手“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做什么?”

    云柳心疼地把书捡起来,将上面的尘土擦掉,看着上面的书名《金瓶梅》,云柳面色也略微有些羞红。

    沈溪这书架上别的书或者她没听闻过,但《金瓶梅》这本书可是出名得紧,与她们一同北上的小姐妹,几乎是人手一本,不过全都是抄本,没一本正版,里面也没什么插画。

    云柳轻轻翻开来,直接就是一页艳插画,忍不住暗啐一口,随即老老实实地把书合上,给沈溪放进包袱里。

    “姐姐,这种书也给他带过去?”熙儿有些嫌弃。

    云柳抿嘴一笑,道:“公子已非稚子,看看这些书又有何妨?你还是快些收拾。当家的和公子还在那边等着呢。”

    “哼。”

    熙儿有些愤愤然地望了朱山一眼,却不知为何会对这个憨厚的婢女产生敌意。这会儿她心里想的是:“玉娘把云柳姐姐这么好的姑娘送给你,你都不要,却看这种污秽不堪的书!”关于玉娘将她一并送给沈溪的事,她给选择性地遗忘了。

    收拾好东西,云柳和熙儿各自捧着包袱,对朱山告辞道:“这位姑娘,麻烦给贵家主说一声,我们这就离去了。”

    朱山点了点头,送云柳和熙儿到了门口。她就赶紧回报,林黛那边还急着想知道结果呢。

    ……

    ……

    云柳和熙儿走出弄巷口,外面有马车,车子是她们自己驾过来的,她们虽是女子,可风里来雨里去,赶车已是家常便饭。

    云柳和熙儿把各自捧着的包袱放进车厢,上车后正要打马前行,突然发觉胡同口有个人在往外偷瞧。

    熙儿回头瞥了一眼。笑着说道:“看起来,人家对我们还不放心呢。我们加快速度,甩下她如何?”

    云柳摇摇头道:“她们只是关心公子的安危,我们将东西送到客栈后门。让她跟着去吧……知道公子的下落,她们也能安心一些。”

    女儿家最懂女儿家的心思,云柳设身处地地想,若自己是林黛。小相公突然不回家,连去了哪里都不跟家里说,能不担心吗?

    玉娘吩咐不许泄露了沈溪的行藏。她也算是灵活变通,我并没有有意泄露,只是不小心被沈溪的婢女跟来了。

    再者,沈溪之前就住在东升客栈,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吧。

    宁儿出了门,她一路跟着马车,前面的马车速度并不快,她只需要尾随在后面就可以了。

    因为马车实在走得太慢,她已经在沿途寻摸有没有英俊帅气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公子哥,最好能借故上前撞一下,让他过来相扶,说两句客气话。

    “原来京城之地也是这般……”

    宁儿沿途找了半晌,一个中意的都没发觉。街上要么是小商小贩,要么是来去匆忙的挑夫、百姓,身上穿着都是粗布麻衣,反倒是她自己穿得挺好,不少人暗中打量她,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宁儿心里不满地想:“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姑娘?我要是再带着小山出来,谁敢说我不是世家千金?”

    终于到了东升客栈后巷,宁儿觉得这里非常熟悉,猛然记起刚到京城时不就住在这儿吗?

    见熙儿和云柳捧着包袱进得门去,宁儿就在后院等着,确定熙儿和云柳不再出来后,她才赶紧回去对林黛汇报。

    “……她们真的进了东升客栈?进去之后就没出来?”林黛一听,心里那个气啊,先不论那两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女扮男装,就说沈溪住在东升客栈这件事上,就让林黛小心肝都要气炸了。

    你不想跟我圆房就明说,干嘛要搬出去,还要住在东升客栈?

    宁儿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趁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好似沈溪会跟两个穿着男装的丫头有什么关系一样。宁儿道:“少夫人,我看少爷进城后认识了哪个豪门的千金小姐,这小姐一定喜欢少爷的才学、人品,主动勾搭。二人在客栈里密会,那两个女人或许是通房丫头呢。”

    对于普通百姓人家来说,“通房丫头”这个概念显得晦涩难懂,可林黛是什么人,从小听着沈溪讲的《红楼梦》长大,对于大观园里形形色色的人物熟悉得紧,她自己都怕将来从沈溪的正妻降为妾侍,甚至是降到通房丫头,一听宁儿挑拨,一时间她哪里忍得住?

    “不……不行,我们要去东升客栈,我要亲自问他,怎能辜负于我!”林黛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个等着圆房合卺的待嫁小娇妻,转眼间变成没人要的“弃妇”,她怎能平复心中的悲伤,咽得下胸中这口恶气?

    宁儿道:“可是少夫人,咱以什么名义去?”

    “捉奸。我要去捉奸,让我知道是谁勾引了他,我……我就死给他看!”林黛把心一横,连话都带着几分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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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五章 居心不良(第三更,贺新盟主)

    林黛要“捉奸”,纯粹属于名不正言不顺,她并非沈溪什么人,说是童养媳,可沈溪已经娶了谢韵儿,跟她之间并无婚约,连她这次跟随沈溪进京,也只是以婢女的身份而来。

    不过林黛管不了那么多,她心里愤愤不平,自己一生的幸福都被沈溪毁了,她一定要找沈溪讨回“公道”,只要心里觉得理所当然,那就行了。

    为了这次“捉奸”一举成功,林黛也是有所准备,她先清点了一下人手,她一个,加上宁儿和朱山担任左右护法,三个女人组成捉奸队,计划于当天入夜后展开行动。

    之所以会等天黑行动,主要是因为林黛要“捉奸在床”,一次就让沈溪没话说。她也没想过该怎么惩罚沈溪,只知道心里委屈,若沈溪外面真有人了,她说不定不想活了……女孩子对爱情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相守终生,容不得半点掺水。

    沈溪此时身在东升客栈,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亏欠林黛,尤其想到林黛临别时说的那句“那我等你”是多么的含情脉脉,他是个懂得珍惜的人,也清楚如今他跟林黛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大妻子小丈夫,他尚未到能给林黛“幸福”的年岁。

    等熙儿和云柳将包袱带过来,沈溪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其实这几年他经常在外科举,住客栈已习惯成自然,远离父母和家庭也不奢求什么安逸的生活,糙布麻衣粗茶淡饭便可,沈溪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高。

    原本按照计划,熙儿本该睡在沈溪的房间“贴身”保护,其实是近距离监视,防止他跟外人有什么联系。但玉娘到底对沈溪有一份敬重和礼让,通过察言观色以及出言试探,知道沈溪如今还是个“童子鸡”。留姑娘在房会有所不便,于是让熙儿和云柳睡在隔壁房间。

    “……姐姐,你说那丫鬟回去,跟那小姑娘说了以后,会怎样?”熙儿立在窗口看着后院,略带遐思地问道。

    “还能怎样?”

    云柳抚着琴,淡淡一笑。她许久没碰过琴弦,今日难得与沈溪比邻而居,像是在无意中拨弄琴弦,其实是想引起沈溪的注意。因为她知道沈溪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女儿家总是希望得到别人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的赞美。

    熙儿笑道:“要不,我们把这事情告诉他,看他怎么想?”

    “别去……莫打搅了公子读书。”云柳有些着急。

    “姐姐就是大惊小怪,他现在肯定没有读书,就算在读也是在读《金瓶梅》,姐姐要不要打个赌?”

    熙儿俏鼻轻轻皱起,似有些不满。

    云柳笑而不语,其实沈溪读什么书无关紧要,她倒希望沈溪不读书。能放下一切好好倾听她弹琴。

    入夜后,云柳亲自到沈溪房间送饭,见沈溪坐在书桌前正抱着本书看,云柳怕沈溪看的真的是《金瓶梅》。心里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将饭菜放下,转身要走,却听沈溪道:“你弹得不错。很是清新悦耳。”

    只是一句简单的赞美,却让云柳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目光落在沈溪手上的书卷上。瞧清楚并不是《金瓶梅》后,她心里不禁想:“沈公子是正人君子,岂会看那等书?”

    却见沈溪拿出一些书稿来,递上前,“若是觉得无聊,拿这些回去看就是。”

    沈溪只当云柳闲着无聊,才会抚琴打发时间,之前他在太学没事时写的《阅微草堂笔记》,都是志怪小说,用来慰藉寂寞再好不过,于是好心送给云柳。

    云柳接过书稿,面色有些潮红,怎么说这也是沈溪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她拿在手里,行礼后,感觉轻飘飘的,整个人都不知是怎么出的房门。

    回去后云柳便捧着书稿看了起来,很快便沉迷进那光怪陆离的故事中,为各个故事主人翁的命运所牵动。

    “姐姐,你不会也在看那种……脏书吧?”熙儿见云柳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只顾盯着书稿看,脸上带着几分怪异之色。

    “什么脏书,这是公子写的,你也拿去看吧。”云柳为了自证清白,把书稿拿出几张递了过去,熙儿却并没有伸出手接。

    熙儿冷声道:“他的东西,我才不碰呢。”

    云柳笑着打趣:“连身子都被公子碰了,还说不碰呢……”

    “姐姐……”

    熙儿不由大囧,被沈溪看过全身,那算是权宜之策,毕竟要治伤嘛,不过她坐在沈溪怀中与沈溪饮酒倒也是事实。

    入夜之后,烛光跳跃,熙儿坐在床边打了个呵欠,感到无聊之至,云柳却完全沉浸在沈溪所编织的世界当中。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熙儿顿时警觉,一个闪身到了门口,见到是玉娘开门走了进去,她才松了口气。

    云柳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是玉娘,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熙儿回到床边坐下,大感无趣地说道。

    云柳道:“过来陪公子难道不好吗?公子就在隔壁,若他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照应,你若是琴棋书画方面碰到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过去请教,以公子的为人,肯定会作出解答。”

    熙儿有些气急,琴棋书画那些,不过是在教坊司内为了应付客人,被玉娘强迫着学的,平日里她连碰一下的兴趣都欠奉,如果因此而去问沈溪,岂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到了上更时分,后院突然传来些微嘈杂声,云柳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熙儿却是耳聪目明,她不动声色地凑到窗前看了一眼,眸子里露出些许狡黠之色,端起木架子上的水盆出门去了。

    此时沈溪刚送走玉娘,正在书桌前看书,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沈溪以为玉娘还有什么事要交待,结果一打开门,门口竟是目光里柔情似水、双颊绯红欲滴的熙儿。此刻她正端着盛满热水的木盆,似乎要侍候自己洗漱。

    “公子,奴家可以进去吗?”

    熙儿情意绵绵地望着沈溪,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就跟在汀州教坊司时跟苏通献媚时一个模样。

    沈溪一个激灵,直接回绝:“不行,在下不习惯被人照顾,我自己来吧。”说完,正要伸手接过熙儿手中的木盆,熙儿却故意提前松手。水盆落地,热水溅了沈溪和熙儿一身。

    “哎呀,公子,是奴家不小心。”

    熙儿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人已经趁机钻进屋子,拿起帕子就往沈溪身上擦,也不管沈溪被水浸湿的只是衣服的下摆以及鞋子,整个人直接往沈溪怀里凑。

    沈溪不知熙儿为何会这般,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溪警惕之下抽身避开,但熙儿毕竟是有身手的女人,她要达成某种目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溪很难躲开。

    熙儿一反常态,整个人投入沈溪怀里,让沈溪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咣!”

    门突然被人砸了一下。还是那个木盆,不过有人从地上拿了起来,又重新砸到了门上。

    沈溪反应过来。等他看向门口时,见到俏脸正蹙成一团的林黛,小丫头气呼呼立在门口,小嘴撅得高高的,用一种夹杂着愤恨和绝望的眼神望着他。

    反观自己,半身**的,跟熙儿抱在一处,就算林黛出现,熙儿也没有丝毫抽身的觉悟,依然紧紧地与沈溪贴在一起,似乎在向林黛炫耀主权。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林黛实在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人哭泣着转身便往楼下跑去,什么爱情、亲情的梦想,在这一刻破灭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大哭一场,也不管到何处去。

    林黛一走,朱山赶紧跟随,宁儿则立在门口,带着几分挑衅地与熙儿对视。

    二人丝毫不让,甚至于熙儿还想往沈溪怀里凑,却被沈溪使出浑身的气力推开,她没想到沈溪力气那么大,差点儿一个踉跄撞到门板上。

    “最毒不过妇人心!”

    沈溪黑着脸说了一句。

    熙儿听到这话,怒视沈溪,脸色铁青,素来争强好胜的她正要出言反唇相讥,沈溪已经冲出门,想把林黛追回来,却在楼梯口被玉娘拦住了。

    “沈公子不宜离开此地,奴家已派人暗中保护,绝不会令公子身边之人出事。”

    沈溪心想,感情玉娘什么都知道啊。

    这客栈里外,无论是店伙计还是客人,甚至是隔壁的商铺,几乎遍布朝廷的密探,就算如此还能让林黛摸进来,玉娘分明是想给自己添堵。

    沈溪只能回房去,熙儿本来还不服气,却被玉娘一通喝斥后,被云柳硬拉着回房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沈溪从玉娘遣人召唤来的宁儿那里得知林黛已经回到小院,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值此多事之秋,会试刚刚结束,鬻题案眼看就要爆发,这边却有盗卖库粮的案子需要他协助,一时分身无暇,根本就没办法跟林黛解释。

    “把这封信交给黛儿,告诉她,我这是为朝廷做事。”沈溪把信交给宁儿,让她带回去。

    信的内容很简单:“吾得进士之时,青梅结发相守。”

    就既是情话,又是沈溪对林黛的书面承诺,基本算得上是一份不太正规的“婚书”,只要林黛拿到这封信,其实就等于是得到了沈溪的保证。

    虽然看上去,这个保证有些遥远,沈溪要取得进士功名,指不定要等到何时。

    之后几日,沈溪安心留在客栈。

    可要等之人,一直没有出现,就算这个时候以周胖子为首的一帮人,已经开始用汀州商会的名义运送朝廷调拨地方的粮食。

    对方似有警觉,就是不来找沈溪,连个细作模样的人都没见到,好像把沈溪和汀州商会给遗忘了。

    沈溪在东升客栈躲清静的这些天,京城关于礼部会试鬻题案的传闻愈演愈烈。

    二月二十七,户部给事中华昹正式上书朝廷,弹劾翰林学士程敏政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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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看腻了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或者可以品尝一下社会底层草根的艰苦营生。 本书讲述的是穿越大明落魄寒门的沈溪,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用他的努力一步步改变命运,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天子2016历史巨献,值得您拥有!寒门状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状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状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