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武运
秦穆此生，遇见过很多高手，如唐紫尘，如陈艾阳，甚至南洋唐门中也有一些隐居的罡劲高手，他也和他们过过手，也击杀过不服唐紫尘管辖的刺头，若然说这两人是他见过的最强之人，显然是扯淡。
但他此生从没有遇见过像伊藤男这样极端的武者。
秦穆看伊藤男，竟觉得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刀！他的眼，他的手，甚至他佝偻干枯的身体，都仿佛是为了杀人而生。
他是一个从地狱走来的刀客。
秦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是个死人一般，身手迟缓，那刀刃已然在他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白印。
他眼眸微垂，心中却好像被压抑的火山一样，怒吼却找不到途径宣泄，身体却自然而然的松弛下来，好像行走在一处风和日丽的花园里，而非如今这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之下。
突然他精神一颤，仿似种子发芽一般，带动了他整个身躯开始运动，只见他左手由掌变拳，右手由拳变掌，生死轮法陡然轮转，右脚往前一踏，正好踏入那袭来的两人之间，身体一侧，左拳便如一位猛将舞着千斤大锤，打向那田村尚义，右手却好像舌头一样挥过来，巴掌柔如无骨，席卷吞缩，一下子拍在哪伊藤男的长刀之上。
八卦掌的最高境界掌功——掌如牛舌，有席卷硬抓刀剑之力。牛吃草时，草叶大都有锯齿一般的边缘，但牛舌一卷，不仅自身分毫无伤，那草也被他一扫而断，八卦掌至柔的境界，便是牛舌掌法。
茅草如剑，把掌练得如牛舌，功夫入化之后，出掌席卷，暗劲勃发，空手拿剑，硬抓剑身，就如牛舌卷吃茅草。草断而舌不伤。
不过把八卦掌练到这样境界的，古往今来，就只有董海川，连程庭华都没有。这一手，是唐紫尘的独门绝技，但秦穆这等境界，已然是一通百通，此时使来，分毫不差。
那伊藤男只觉得自己手中刀好像被绞索缠上，丝毫不能动弹，待要用力反削，却又好似被裹在一团云气之中，无从受力，心中难受至极。
却听崩的一声，那刀身便成了两截，再看时，伊藤男手中只剩下一个刀柄，他却余勇未消，手掌一张，刀柄落下，但却拇指往掌内一手，四指直立，整个手掌成刀装，又向秦穆脖颈砍来。
转头看那田村尚义，却已经双目紧闭，胸口凹陷一大块，不知何时已然死在秦穆拳下，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
生死轮转，秦穆是由死转生，自然那敌人便是由生转死了。
伊藤男心中愈加绝望，眼神更是疯狂至极，全身丝毫不再防御，只觉眼前便是他怕了七十年，恨了七十年的孙禄堂，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之声，手臂便向秦穆挥来。
手中有刀的他尚不是秦穆的对手，无刀的他哪里威胁得到秦穆，却见秦穆不闪不避，肩头却突然拱起一个大包，正好挡在那手刀来处，那伊藤男手臂刚到此处，便觉得那大包暗劲勃发，将自己手上的肌肉一下子震成碎泥一般，毫无劲力。
却见伊藤男双目忽地就暗淡下来，也不出手，只是突然跪在地上，用完好的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刀片，运刀如飞，在自己干瘪的腹部划了一个十字。
他刀极快，既是腹部脏腑已然暴露出来，犹是有力气说话，只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只是抬头对着秦穆说道：“君愿意为我当一回介错人么？”
秦穆知介错人便是日本武士切腹之时，一旁在特定的时候将他头颅斩下的助手，介错讲究的是一刀下去，头和脖子几乎完全斩断却又有一丝联系，一般由非常高明的武士完成，而切腹却是日本武士认为自身有罪而进行的自我惩处。
秦穆看着这个已然活了百年的老者，点了点头。
只听那伊藤男突然笑了起来，装似极开心的说：“有张君这等高明的武士为我介错，此生也是没有憾事了。”说完，他闭目，突然开口大声向天喊了一句日语。
秦穆不通日语，但这一句是极熟悉的。
“大和民族，武运昌隆！”
秦穆摇摇头，单掌一挥，那伊藤男的头便一歪，再无声息。
伊藤男此人，当年一招便摆在孙禄堂之手，败军之犬一般回来，却不得不为了让日本武学界存留几个顶尖高手，苟延馋喘。
当年败后，天皇陛下钦定的皇室教习坂田一雄大师因为被孙禄堂一手掀翻在地。回国之后，活活气死。只有伊藤男作为忍道第一人，承受着国人的辱骂和武学界的责难，默默地选择在背后守护他的民族。
今日秦穆来此，日本武学界又是生死存亡之际，还是这个当年如胆小鬼一般的老人站了出来，可惜，天命不在日本。他胜不了秦穆，也救不了日本，只能用武士道最光荣的死法，来拯救自己的尊严了。
民族之间，生死相斗，有什么礼让可讲呢？
“武运昌隆，你又将我中华置于何地呢？”秦穆叹息，看着这个笑得轻松而解脱的老人。
秦穆连战两场，便是他此时已然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也是疲惫不已，身上的衣衫不仅残破，而且已然****，头上更是冒起了热气，在屋内灯火的掩映下，头发如同一丛着了火的稻草。
他精神陡然放松了下来，举步往那屋内走去，心中却又是一阵发紧，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在他耳边炸响，他头一歪，身体一蹲，便避过了那擦着头发而过的飞弹。
狙击枪！
秦穆在看到那日本的临济宗和出云社来人之时便已经明白，自己定然落入了那日本政府的眼中，但却完全没有料到，那日本政府居然如此果决，派出狙击手来狙杀自己。
这人绝对是一个学了枪法的高手，虽然自己不是完全把握不到他的气息，但是一个善于隐藏杀意的高手，端着狙击枪在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开枪，对任何人都是巨大的威胁，更何况这人深谙一打就跑的道理，待秦穆反应过来，居然已然发现他离开了那狙击点，往人群钻去。
第三十六章 对饮
秦穆此时，身体已然是疲惫至极，更何况这里是京都街头，若是贸然行动，显然容易被日本政府抓住把柄，一时之间，竟然是踟蹰不前。
正在那狙击手要逃离之时，秦穆心头突地就是一动，看向了那狙击手消失的人流，只见一个黑色轿车突然停下，车窗中伸出一只五指纤细，肤白如玉的手掌，单手成爪，抓向那人行道上一人，那人背着个大背包，向前低头猛走，哪里想到突然冒出个拦路虎，来不及反应，便被那手捉住了脖颈，提溜上了那轿车。
秦穆看见这幅景象，却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转身回屋，盘坐于地，慢慢的调息起来。
不多时，他的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穿着职业套装，素面朝天，身形婀娜的女人走进了房间，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的榻榻米上，耐心等待。
秦穆仿似毫无所觉，依旧是闭目而坐，良久之后，他眼睛方才睁开来，看见眼前这个，却是好似被吓到了一般，双目微睁，开口笑道：“唐道友，我可是从来没有看见你这副打扮过，实在是出乎意料。”双目还在那唐紫尘身上扫了几下。
却说唐紫尘常年是一身紫色的唐装，而且身居高位，威势极甚，旁人看她，往往是高山仰止之感，哪里会注意到她的容色。
可今日唐紫尘身穿一套职业短裙，却将她一直为人忽视的容貌和身材都凸显了出来，秦穆此时看来，只觉自己平生所见女子，若说秀美，唐紫尘或许不能说绝顶，但她作为武道大师那样的防如大山大河一般，波澜不惊的气质，却将她同那些世俗美人彻底的区分开来了。
却见唐紫尘少有的眼含薄怒，横了他一眼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某些人，你可知道刚刚你要是追出去，立马就会被日本警方包围。”
秦穆倒也不意外，只是挺好奇地问道：“那你动手怎么没事？”
唐紫尘却并不回话，将手中的文件袋朝他一递，秦穆接过来，打开一看，却看到几张文件和一个证件，文件是英文和法文一式两份。
秦穆不认识法文，但英文多少还是认识一点的，他皱着眉头读起那文件上的头衔：“欧盟驻日本特别联络员？”又看了看这文件上印着的照片，抬头看向唐紫尘：“这是说我？”
唐紫尘却有些严肃的模样，开口说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代了，你孤身来日，没有一点背景，便是真的有七十二变也逃不过这日本的天罗地网。”
秦穆闻言，倒是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说道：“这不是武者的时代了啊。”
唐紫尘目光中也少见的流露出一丝的悲哀之色，也不接话，只是继续说道：“这个证件会给你一些外交人员的优待，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能太过火，也不能拖太久，这东西只能让日本政府犹豫，可没有到让他们害怕。”
秦穆听到这话，知道她是全然地为自己考虑，即使是唐门在欧盟潜势力极大，但是要欧盟做出这个几乎算为秦穆背锅的决定，花费的人脉和心力肯定都不小。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自然是点头应是。
秦穆收好那些文件，却从酒店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清酒，那瓶上印着一个中文大字“梵”，日本酒并非像中国酒一般，口感绵软，酒精度也都不高。
梵酒是最昂贵的日本清酒，产自于福井县，古时候是专门提供给天皇享用的，现在是国宴用酒，产量极低。原料为山田锦的大米，而制作时只使用每颗米内部的30%，手工酿制，口味偏甜且柔和，适合低温饮用。
唐紫尘看见他拿出酒来，却是眉眼一挑，问道：“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么？”
“我以往从不喝酒，是因为我没有遇见那个我想与之共饮的人。”说完，秦穆微笑地看着唐紫尘，开口又道：“今日，我却想喝酒了。”
唐紫尘好似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一般，面目上突然绽放出绝美的笑意，她心中却是明白，到了今日，秦穆才真正的将她当成好友。
她是心灵剔透之人，哪里不知道秦穆虽然好似安居在那四合院里，但却从来都和这世间万物都是相隔一层。他待人虽然不能说不真心，但对人却从来没有依赖。
世人都可以见他笑，但没有一人可以走进他的心中。
两人都不爱拘束在一室之内，将酒杯一带，便走到了庭院的石桌边上，坐下对饮起来。
市值四月，樱花开的正好，月色也是正好。
这个世界，在这个正好的时节，有一个正好可以对饮的友人。
再没有比这更美丽的事情了吧。
两人都是武学精深之人，这酒度数不高，哪里能醉得了，秦穆却好象越喝越沉醉一般，站起身来，高声吟道：“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唐紫尘亦是饱读诗书，开口接道：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新堤路，问偃湖何日，烟水蒙蒙？”
这是辛弃疾的一首《沁园春》，全片都是写山水之色，但秦穆此时读来，却是豪兴逸飞，读到“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之时，更是声若金戈，无他，以诗言志而已。
两人不过诗酒唱和，也是尽兴，不过多时，就见那东方大日欲出，竟已经过了一晚。他俩却还是精神奕奕，双目晶亮。
却听门外有人叩门，开门却是一位沉默的中年人，他拿着一幅拜帖，印着“讲道馆敬上”五个字，秦穆接过来，翻开一看，却见上面只有一个张扬肆意的大字：
“战”
第三十七章 生死
四月二十九，烟雨蒙蒙。
东京郊区的一处山水之间，有个如寺庙一般的巨大道场。门脸上挂着一块有些年头的牌匾，上面是三个斗大的日文大字：
讲道馆。
讲道馆是日本明治维新时期，日本著名柔术家嘉纳治五郎创建的日本最大的柔术道场，也是日本武道的一个核心。
如果说空手道还有流派之争的话，柔道，特别是现代柔道，几乎是嘉纳治五郎一人创建并且推广起来的，1946年，日本作为奥运会主办国，可以添加一项竞技项目，日本政府将柔道比试真正的推向了世界舞台，从此之后，柔道作为一种世界性格斗，风靡全球。在日本国内，柔道也是最大的武学流派。
如果要把讲道馆的地位做一个描述的话，大概就是中国的少林寺。
中午时分，天上依旧是细雨连绵，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静静的拐进了这处静谧的山水之间，秦穆倚在车窗上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唐紫尘也是一言不发，坐在驾驶座上，稳稳地把着方向盘。
“你看这好山好水，可惜却来了我们这等恶客，真是煞风景。”秦穆突然笑嘻嘻地说道。
唐紫尘自从前两日和他熟悉起来以后，居然发觉此人很有些腹黑，听到他这等装模做样之语，也只是在后视镜里送了他一个白眼。
两人来到这讲道馆门前，还没等他们叩门，只听那足有两米来高的大门便自己开启，秦穆面前出现一条大通道，直通大道场内部。
两人自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理会，抬步跨过门槛，了，走进讲道馆的大道场之中
一进门，眼前豁然开朗，宛如一个巨型大体育馆似的道场出现在眼前。
无数轻微的呼吸声传了过来，一一落进了秦穆的耳朵。整个大道场里面，此时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却是分了几大个方阵一般，每一片都有自己统一的服饰，剑道，柔道，空手道，忍道，甚至秦穆还看到了不少以前没有听说过姓名的一些小流派。
他们分坐在庞大道场四周的地面上，这成千上万的人，一动不动，都神情肃穆。
上千的人员，就这么静坐着，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虽然是静悄悄，但给人的压力却是空前绝后的惊人。
这不仅是讲道馆的人，乃至整个日本武学界所有的精华，都在这里。
看见秦穆走进来，他们好似排练过一般，从胸口拿出了一块白色头巾，扎在头上，上面都是同样的三个字：大和魂。
面对秦穆的强势，这群武人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身虽灭，武道不死！
他们的整个精神，气质都似乎在静坐之中融成了一片，给来犯的敌人以最为坚决的抵抗，虽然是一言不发，但他们身上的杀意从眼神之中，都毫无遗漏的表达了出来。
秦穆两人，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恶意，感觉自己好似堕入了九幽地狱一般，千万的恶鬼正看着他们，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正当此时，屋内却又传来一阵幽幽的歌声，只见数十个穿着神官服的男子，轻轻的摇着手中的法器，吟唱着当晚出口云郎唱过的镇魂歌。
只见一个白色道服，头上也带着那大和魂头巾的男子，龙行虎步，走上前来，递给了秦穆一纸文书，开口用纯正的汉语说道：“鄙人伊贺源，今日借讲道馆之地，请张先生一战！”
他身后却有一群如他一般打扮，神情悲壮之人，手上也拿着那文书，一齐鞠躬，向秦穆递上。
秦穆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公平竞争，生死勿论。”
只听伊贺源继续说道：“日本现存武道宗师六十三人，请张先生赐教，我等分别于张先生过招，一场过后，若是我们不幸落败，等张先生休息好了，我方便再出人比试，我方已经为两位安排了住所，此次比试不限时间长短。”
“只有，我等侥幸胜出，或者集体玉碎之时，才是结束之日。”
此时他背后的那成千上万的弟子却猛然高呼起来：“我等死，大和生！我等生，大和死！”
唐紫尘看到这幅场景，心中都不免震惊起来，她原来已经尽量高估日本武士道精神对武者的影响了，看到这幅场景，才真正明白，为何日本能够从一个中华文明的学习者，反倒成了武道精神的发扬者，甚至到了如今，世界范围内，日本武术的影响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中华武术要强。
她心中已经明悟，除非秦穆能够杀尽这场内所有人，不然只要是这股被秦穆所威逼出来的武道精神流传开来，日本的武学，必定有再起之日。
唐紫尘不由得担忧的看向秦穆，这样一场比斗，已经不是人和人的比试了，而是一个人与一个民族的决斗。
人，身死即灭，而一个民族，只要一息尚存，便永远不能说失败。
却听秦穆突地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子曰：‘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日我才终于明白这是何等的风采，既然你等欲要比武，何必一个一个来！”
说完，他却拿起那伊贺源递上的毛笔，走到那道场一处洁白的院墙旁，悬腕写下几个大字，只见上书：
死生有命，天道好还。
转头对着那坐在地上的众人说道：“若是你等想和我下场比试的，便在这墙上签名就好了，我等着！”
说完，又刷刷刷的写上了张威两个字。
伊贺源却面色大变，咬牙切齿的说道：“张先生如此自大，可知一人之力，何能抵得万马千军？”
秦穆却蓦然转头看向他，又是笑了起来，说道：“只有你日本有人？今日我若身死，自有我中华后来人为我报仇，一代不成，还有一代。天道终有报，你可知，我中华武人，为了这一刻，等了多久？”
“炎黄子孙，从不忘恩，亦不忘仇，待尔等真正的向那千千万万的亡魂赎罪之后，这我等华夏武者代代相传的血和泪，才会流干”
“话不多言，今日，分生死吧。”
第三十八章 一招
走到那人群中间的空地，只见秦穆无视这周围虎视眈眈的那些学员们，抬头看看那天空依旧迷蒙的细雨，突然笑道：“其实，这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伊贺源此时却早就收敛了自身的怒气，脚踏木屐，每一步都好像用尺量过一般，分毫不差，只见他拿起那毛笔，在墙上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回身对着身后六十来位日本宗师一躬，说道：“诸君，这一战，就让我来展现日本武道的尊严吧。”
那六十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回礼。
秦穆却毫不意外伊贺源会选择独自与他对决，作为日本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他可以战死，但不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只见他一步一步，走的异常的缓慢沉重，仿佛背负着什么沉甸甸的包袱一般，但他走进那空地时，却已经是脊椎挺直，双脚紧紧地抓在地面。
唐紫尘站在门口没有说话，此时却眼前一亮，赞道：“好一个国破山河在。”
原来那伊贺源此时，本来好似一个亡国之徒一般，痛苦不已，但却又在背负着国家和民族复兴的道路上，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希望。
这种意境，不是那些传统的武道理念，而是他作为二战之后出生的那一代，细细体会着民族和祖国的悲哀，全国各阶级的痛苦和希望，渐渐萌发的气壮天下的拳意。
这才是伊贺源的心胸，日本第一人的武道。
秦穆看着他，少有的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右手一探，示意他先出手。
伊贺源知晓自己不是秦穆的对手，也不恼怒，只是做出了一个抱丹坐胯的架子，面色猛地通红，脚步向前一踏，身体横撞，仿佛一座山撞了过来。速度又快又猛，地面的砖石被他一踏竟然是出现了一个方圆半米的浅坑。
“铁山靠！”这一招是国术中一种最为刚猛暴烈的拳法中最为经典的招式，这门拳术便是“八极拳”。
八极拳，可以说是外家拳法中最为刚猛的一门，来源于战场的枪术。
八极分为大架和小架，大架是打法，小架是练法桩功，只练大架虽然也能出功夫，很能打，但是不能炼出内劲来。八极擅长肘击，也是枪术演化来的，以臂当枪，扎到人非死即残。
只见伊贺源全身如铁般青黑，手臂上一条条大筋爆起，如树藤绞缠，钢劲有力，肘在前面，关节上一层厚厚的老茧。显然是铜臂铁肘，势不可挡。
他却好似一头大象一般，落脚举重若轻，竟然有些少林象形拳中香象渡河气度。
秦穆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好似猛兽一般的男人，心中无惊无喜，突然地亮出一肘，挤在伊贺源的肘侧面。
肘击对肘击。
伊贺源八极拳肘击如行枪，无坚不摧，但秦穆用出来的却是太极的打法——如封似闭。
太极行肘如推磨一般，无微不至，顺势而行。
两肘一撞一挤，伊贺源只觉自身那如猛将冲阵一般的打法，毫不受力，心中也是震惊，他的八极拳法已然练到了哼哈二音洗髓的最高境界，和当年神枪李书文也只是一线之差。
但秦穆的太极拳法，一粘及收，好像蜻蜓点水一般，甚至伊贺源感觉自己的拳劲好像被秦穆带了个弯，向他自己袭来。
他心中真是震骇不已，所谓四两拨千斤，并非是己身只有四两之力，反而很多时候要用出这招，自身的力道反而比千斤之力更多。
但秦穆此时，面色一点都没变，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急促，就简简单单得溜着他走，这样的身体素质，实在是骇人听闻。
伊贺源自知，像秦穆这等表现，自己此时的招式对他来说一点挑战都没有，若是自己再不拿出真本事，可能连一招都过不了。
只见他双目圆睁，手再次晃了晃，突然咬紧牙关，体内的气息更加奔涌。剧烈的长啸从牙齿缝隙中喷射出来，一声高过一声。
在一连串的长啸之中。伊贺源前进，踏步，疾奔。人如钱塘江的大潮，一手向前自上而下的打去。
这一式发出，气势磅礴！伊贺源的整个的身体，海潮一般万马奔腾。而他的手，却就如潮头上的一艘快船，巍然而立，乘风破浪！
日本柳生流的剑术绝招——斩浪！是日本古代武术家剑术大宗师在神奈川大浪之时，面对潮头练剑练刀，领悟剑意而创出的杀招。人如潮，手弄潮。在天的巨力滂湃汹涌的面前，依然站立巅峰的绝顶剑术。是一股以人对抗天的的拳意精神。
这是日本武道最为深刻的表现，与中国的顺天应人不同，日本灾害频发，既造成了他们对自然的恐惧，衍生出日本八百神的神道体系。又让他们的武道带有极端的伤害性和充满对天意的反抗。
斩浪这手一出，声，威，力，势。立刻震慑全场。尤其是从伊贺源牙缝中猛烈迸发出来的气息，一声高过一声，带着他的脚下疾冲，连跺，轰隆隆之势。给人一种大潮一涌而来身临其境的感觉。
秦穆见到这招，眼神才落到伊贺源身上，有了一丝兴趣。
只见他双手一结不动明王印，口中低喝：“临”。伊贺源就觉得面前好像出现了一座须弥山一般，拦在那潮水之前。
伊贺源的攻击是自上而下，如站立潮头的快船，乘风破浪，直指而来。但什么船能撞翻须弥山呢？
却见他仿似急停一般，脚步向前一顿，好像一艘巨轮就要转向。
但秦穆却好似失去了耐心，脚步往前一踏，双臂便猛地胀大了一圈，双手握锤，便向伊贺源头顶打来。
隋唐时期第一好汉李元霸，便是两手大锤，打遍天下无敌手，秦穆此时，也是手中仿佛是重逾万斤的大铁锤一般，不管不顾，就是一砸。
伊贺源双臂向上一翻，身体左右晃动了一下，手臂猛烈上磕，好似两面精铁大盾。正是太极拳中的“左右披身”式。
“左右披身。如牌挨进。”
牌，是盾牌的意思。
这是古时候刀盾兵的打法，最是灵巧而猛烈。但秦穆却是个毫不讲道理的猛将，手中拿着那么重的大锤，居然后发先至，当头便向伊贺源手臂打来。
轰！
却听见两手相交，发出了金戈之声。
再看时，伊贺源双臂已经软塌塌的垂下，目光中更是没有了斗志。
秦穆从始至终，只攻击了一招，这个日本第一人，便再没有出招的能力了。
第三十九章 鏖战
秦穆看着他无神的双眼，也不再出手，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在场的众人。
那日本宗师们，看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结束的战斗，心中俱是惊惧不已，心知一人上去，必然不是秦穆的一合之敌，当下也放弃了心中的矜持，反而个个目露凶光，在那墙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此地，有将近六十个日本宗师级高手，最低都是暗劲中人，虽然没有已然抱丹的存在，但是日本的武人和国内是不同的。
国内还有那种只是为了养生而成的宗师，就是为争战而习武的武者，也大多没有日本那样的极端。如那被王超打死的叶玄来说，他从小学习剑道，拳术，受过伊贺源的指点，曾经在瀑布下修炼三年，又在北海道冰雪深山中磨练，典型的天才苦行修炼者。
这样的训练，在日本武学界，其实并不罕见，日本的武学，总是死地求生之法。
此时被他们围着，秦穆只觉得孤身站在一个战场之上，周围左右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
咫尺之内，人尽敌国。
只见他好似气血翻涌一般，脸色猛地通红，活脱脱一个关二爷。又是全身突地胀大起来，肤色青黑，又是一个莽张飞的模样。
右脚一跺，只见他身形低伏，好似一条毒蛇在地上四处窜动，寻找一击必杀的时机一般，在那六十多人中倏忽来去。
那些日本宗师也是久经战场之人，见得空子，也是纷纷向秦穆攻来，哪里知秦穆却好像身若无骨一般，一个斗转，便躲到了另一个日本人的身后，那些攻击若是好的还能击个空，若是不好，可能就打在那被秦穆当作盾牌的日本人身上，带起一阵怒吼和惨叫。
蛇拨草，形意十二形中蛇形身法，被秦穆在这里演绎的炉火纯青，自身如蛇，散落各处的日本宗师仿似那地上的杂草一般，不闪不避，而是身形一拨，那草便随着他的心意，任他摆布。
一时之间，这围攻的人群中一片混乱，只听有人用日语叫道：“不要随着他走，散开，散开！”
那群宗师也知这样下去，敌方还没有做什么，己方就已经损兵折将，士气大跌。纷纷散开，好像摆了一个阵势一般。
秦穆若是想各个击破，却发现他想击杀那人分毫不退，一脸死志，而周围的人也不救援，只是纷纷站在四周封住了秦穆四方的退路。
他们竟然是想用人命做诱饵，想围住秦穆！
秦穆击杀了面前这人之后，赫然懂得，什么叫举目皆敌的滋味。
却见秦穆身上筋骨一扭，如一条盘在地上的巨蟒一个转身，直直的往天上冲去。
蛇化龙！秦穆学习唐紫尘的龙蛇合击的精义化生而出的一式杀招。
只见他凭空而其一丈之高，双手成爪，就抓向面前两个敌人的脑袋。
龙有九似：角似鹿、头似牛、嘴似驴、眼似虾、耳似象、鳞似鱼、须似人、腹似蛇、足似凤。
龙爪便是形意鹰爪的打法，但秦穆双手抓在那两人头上，不用指劲，而是掌心的暗劲一吐，那两人的头颅便被生生的按进了胸膛之中，可知秦穆这手上劲力何等之刚猛。
秦穆借着这打在人身上的反作用力，又是往上一跃，在空中一个转身。
另外围攻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双目赤红，瞅着秦穆下降的空隙，竟然是顶着秦穆下击的双手，两个人一跃而起，全身一个擒抱，丝毫不顾自己的损伤，而是接着身体的重量，想将秦穆拉到地上。
日本柔道闻名于世的缠身技法，如今被他们舍身用出，更是避无可避。
拳法之中，很少有双脚离地的打法，即使有，也是最后的绝杀之招。因为从上而下的攻击虽然是威力绝大，但脚下无根，毫无防御可言，若是一个不好，便会被敌人接着空子杀死。
秦穆在空中，无处借力，便是用万斤的力量都使不出来，那两人已然被秦穆的劲力生生的打死，依旧是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不得已，只能往地上落下。
却见那落点周围已然围满了日本武者，看着他，一脸的愤恨和悲壮，目光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秦穆心知这样落下，自然是如万刃加身，再无生还的余地，便是旁观的唐紫尘，也是手指一跳，立马就要出手救援。
却见秦穆双脚刚一落地，身上便挨了周围隔得最近的两人攻来的一拳一脚。他却是不管不顾，连防御都不曾有，只是昂头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吼！
咆哮一起，在道场之中回荡，就好像一头老虎在山中发威，声出，大风骤起。
云从龙，风从虎！
围攻的众人，却感觉到一头万兽之王，看着那围攻的狼群，发出了嗜血的咆哮，心智不坚者，更是感觉一阵窒息。
只见他一个虎扑，攻向一处人群，手作劈拳，像一个斧头往下劈砍一般，打向身前的敌人。
只见那面前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看着这仿佛摩西开海的一拳，竟也好似海浪一般，被他劈开，秦穆身前便出现了一条通途，面前四人，也被他刚猛无匹的劲力，打倒在地。
秦穆面对这能够突出重围的道路，反而是没有抓紧时间脱身，而是一个转身，看向身后的敌人。
那些日本宗师被他一看，身上的汗毛却猛地一下竖起，明白这人已然打出了凶性，哪里有一丝避战的意思。
果然，只见秦穆又是一个马形上前，一下子就跨越了三米之远，来到这身后众人的身前，双手又握起那太极中的炮捶，向众人打来。
他此时好像一个坐在马上，手拿两柄翻天锤，冲向敌阵的猛将，不管不顾，一通乱砸，双拳翻飞，千军易辟。
只见他全无防守，只是脚踏马形，在人群中一直往前，杀出一条血路。
他身边的那些日本宗师，若是侥幸避过他的铁拳，都是一个转身，往他背后打来，哪里知秦穆背部此时却是一片青黑，拳脚打在身上，竟然比打在钢板上还硬。
此时的他，如身披重甲，万军之中，取人首级。
却见他一路走一路杀，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的攻击，脸色一点不变，但眼中的火焰却是越来越盛，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种狂热之中，全身上下汗如雨下，便是周围静坐的那些学子，都可以看到他头上蒸腾而出的热气。
三进三出之后，日本武人已然心中胆气尽丧，都跃出那战圈，示意停手。
只见秦穆站在那场上，脚下伏着十来个日本宗师的身体，已然毫无声息。
周围的日本人看着秦穆，眼中却不再带有恨意，而是一片恐惧之色。这样的敌人，杀人如割草，又好似刀枪不入一般，怎么打得下去？
秦穆却也不再追击，只是开口说道：“如此，便是我张某人侥幸胜了。”
众人无言。
第四十章 落幕
偌大的道场，成千上万的日本武士，看着这个如神如魔的男子，心中复杂的意味，实在是难以言表。
作为武人，见到如此的高手，心中是欢喜不尽的，有什么事情，比看到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梦想出现在眼前更令人高兴的呢？
作为一个日本人，有什么事情，比看到泱泱中华，又出了一个绝世武者，以一己之力压服整个日本武学界更悲哀的呢？
秦穆看着他们茫然的连恨意都不知如何表达的眼神，感受着在场上千人的惶惑，惊恐和压抑，心知他们今日，必然是不敢出手了。
他也不再多言，只是慢慢的走向唐紫尘，唐紫尘却是疾步上前，扶着他的手臂，两人一同，出门去了。
场中的众人，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说不出是愤怒，是放松，还是萧索。
伊贺源，自双臂被秦穆打断之后，心知自己已然失败，能够活着，不过是秦穆手下留情而已，抱着他武人的信仰，并没有再出过手。
他环视四周，只见无论是老一辈宗师和那些静坐的弟子，眼中都失去了神光，没有了作为武者的坚定。见到他看来，他一个弟子颤颤巍巍地问道：“师父，人世间，真的有那样可怕的男子么？武术，真的可以达到那样的高度？刀枪不入？以一敌百？”
却见伊贺源仿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张君虽强，但今日所为，已然是非人力能达到了，若是我猜得不错，他此时，已经是身受重伤了。”
众人听了，悚然而惊，就听一个刚刚因害怕而收手的宗师豁然站起，对他吼道：“八嘎，你怎么不早说，若知是如此，我等就是拼却性命，也要为我大和民族，除掉这一威胁。伊贺君，你是日本的罪人！”
伊贺源却仿佛对他的话丝毫不怒一般，仍旧是抬着头，看向那雨朦朦的天空，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一般，说道：“那一直站在门口的女子，也是个不下于张威的高手，若不是她曾有意出手，怕是连我都不知道。”
那人听完，竟然是不相信一般，不住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支那怎么会有这么多天才！”
伊贺源却不再理会他，只是继续自说自话道：“我确实是日本的罪人，先辈交到我手上的日本武脉，今日，断绝了！”语气似哭似笑，声音也是越发的小。
只见他面色突然地通红，胸腔一阵起伏，不多时，眼中便没有了生机，周围人看见，都是明白，这日本的第一高手，已然自尽身亡了。
却见伊贺源昂首望天，雨水打在他脸上，说不清是雨是泪，一脸的颓唐，一脸的无望。他的弟子都坐在他身边，此时见到他自尽，都是急不可耐地冲上前来，却听他口中喃喃的说道：“真想念母亲做的鳗鱼饭啊。”，众人听见，不禁流下泪来。
伊贺源心中早已经明白，今日若说要留下秦穆，在唐紫尘的威胁下，几无可能。
他唯一能做的，也许不过是说一些什么激励人心的口号，来鼓舞在场之人的士气，不让日本武者活在恐惧之中。
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死亡来赎他不能护卫日本武道的罪孽。
伊贺源太明白了，若然他今日再说些什么话，也许会获得大家的赞誉，也许能一进靖国神社，也许能鼓舞日本的士气，但秦穆对他说的话，他却不能否认。
中华武者中，天才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反观日本，却是青黄不接。今日他再度激起日本武人心中的仇恨，也许会出现几个新的日本天才，但对他们来说，抱着仇恨去习武，真的能再度打败秦穆这等高手么？
抱着仇恨的日本武术界，是否会因为这一点而与中华武术界死磕，最终自找灭亡呢？
伊贺源是一个武者，却也精通忍道，心知不如让日本武学界潜伏起来，度过这一段困难时期，以图后事。
虽然，他不知道，这后事，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但日本武学界，也许真的是气数如此，也许，真的要学一些敬天畏人了。
是夜，风雨大作，京东到处盛开的樱花，一夜落尽。
秦穆被唐紫尘扶着上了轿车，终于是忍不住腹腔的逆血，吐在了后座之上。唐紫尘毫不意外，只是开口责问道：“我却不知你是如此莽撞拼命之人。”
秦穆也是笑笑，也不反驳，只是说道：“我便是太小心谨慎，所以今日才知武学的真意。”
唐紫尘一愣，通过后视镜看向秦穆，只见他面色晦暗，但双目却是炯炯，如有两团燃烧的火焰一般。她不禁问道：“你突破了？”
秦穆闻言，咧开了嘴，笑得极为欢畅：“是啊，今日方才点燃了那盏心灯。”
却说秦穆精神力极为庞大，所以平日里，习武习文，都是一蹴而就，咏春这门武学，便是靠着那人心之力，来掌握攻防的时机，也被他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境地。
但成也由它，败也这由它，他的念头，永远是不够洗练，隔着那唐紫尘的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意境一直是一线之隔。
今日这场斗争，才让他真正的领悟到了自身武学的精义，整个意识海都感觉那精神力仿如一支大火炬一般，熊熊燃起，照耀四方。
这便是咏春最后的一重境界了：有一口气，点一盏灯。
这一盏灯，既是中华武学的传承之灯，也是武人明心见性之后，再走在武道之路上，便是如举着灯火一般，不再疑惑，不再迷失。
却听秦穆在后座上轻轻的说道：“我的武道，本来就是正道而直行，知不可为而为之，今日生死之间，方得领悟。”
唐紫尘闻言，看着他染着血迹依然上翘的嘴角，也是缓缓地笑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居所，秦穆身上伤势甚重，不能久居在这虎狼之地，故而也不停留，开车直向一处港口行去。
那里早有一辆唐门的游轮在等待，带着两人，立马便起了程，待行到公海区域，大伙方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一章 托付
新加坡的五月份分外的火热，它地处亚热带，又是全球著名的花园城市，全是绿化面积极高，到了这开花时节，全城姹紫嫣红，远看上去，好似一丛一丛的霞光一般。
秦穆的小院，此时里面传来一阵阵笑语，只见他依旧是躺在那摇椅上，唐紫尘，陈艾阳和王超都在院中各自端坐，围着一个小孩儿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小孩正是秦穆的外甥小高明，他此时正在打着一套拳法，只见他含胸缩胯，沉肩垂肘，身步相随，伸缩转动精神贯注。双手成叼手，腿一后撤，手便往前插，协调和顺，穿掌时掌心搓击掌背，声音脆响，快速连贯。
只听得陈艾阳赞道：“张兄这个外甥真是教的好，上次来他猴形拳还是重形不中意，不过一年有余，这小孩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猴形的真髓。”
陈艾阳是在场中人中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他曾经拜访过台湾宗师薛连信，受其指点，薛连信乃是民国武学宗师薛颠的后人。薛颠在李存义门下，以身法快捷、有如鬼魅著称，擅长猴形，据说他曾经在师兄弟面前表演过，摆一张长板凳，之后以猴形穿梭在板凳之间，没有人可以看得清他的动作。可以说是形意猴形的集大成者。
自小高明四岁起，秦穆就有心教他习武，如今已然是三年有余，其实对小孩子来说，筋骨未成完善，心性未定，很难学好武术，便是有心学习，也要有名师在旁指点，不然一不小心便会弄伤自己，反而害了之后的前程。
秦穆自然是天下少见的武学宗师，有他在，小高明倒是不需要担心受伤的问题，但毕竟他心性未定，这新加坡又是一个比内地更为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哪里有心思学什么拳，更不用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秦穆也不逼着他，反而从形意拳十二形里单独拿出了猴形拳法，教给小高明习练，果然，这小孩心思灵动，若说要他站桩他却也站不了几分钟，但学这拳法，倒是进步极大，就是秦穆姐姐会不住的跟他抱怨说孩子越来越调皮，时不时的骂秦穆带坏小孩罢了。
所谓知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者不如好之者。习了两年武，小高明却好像真正爱上了武术一般，缠着秦穆交给他另外的打法，至此，秦穆方才系统的给他讲他们这一脉的武学，并且交给他桩功和吐纳内壮之法。至于打法，小高明年龄尚轻，所谓年少气盛，若不磨练一番，是不能教的。
却听秦穆开口说道：“停下吧，明儿。”
那小高明听话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孺慕的看向他，目光中却是带着雀跃和迫不及待，显然是等着秦穆的夸奖。
秦穆看着他，慈和的笑了笑，却也不多言，转头对唐紫尘说道：“紫尘，你看我这外甥如何？”
唐紫尘却是一愣，说道：“张兄手把手教出来的苗子，自然是极好的。”
唐紫尘是有一说一的人，小高明虽然是没有王超那般天然的赤子之心，但秦穆有意教他猴形拳，保持了他的天性之后，又慢慢培养他萌生了对武道的追求。
这样的心性，已经能叫做初发道心了，更不用说小高明习武较早，根基也是牢固，这样的苗子，哪里有什么不好可言呢？
却听秦穆开口道：“既然紫尘你觉得尚好，那是否介意，收一个弟子呢？”
这话一说，不仅是唐紫尘，便是王超和陈艾阳都愣住了，他们心中哪里不清楚，这秦穆为了这个小外甥花了多少心思，这根本就是他的衣钵传人，哪里知道今日却要他拜别人为师。
小高明听了，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小嘴一瘪，抽抽鼻子想忍住眼泪，但泪水还是汹涌而出，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也只是一片哭音。
却见秦穆手一招，将小高明搂在怀里，替他擦擦眼泪，说道：“痴儿，有什么好哭的呢，我不当你师父，不还是你舅舅吗？”
小高明哪里听得进去，依旧在抽抽搭搭地啜泣。
秦穆只是轻轻的抚着他的头顶，对唐紫尘开口道：“不知紫尘你意下如何。”
唐紫尘看着他的眼睛，心知他并非说笑之语，反而更像是托孤之辞，当下也不再犹豫，说道：“得此嘉徒，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却听陈艾阳在一旁嚷嚷道：“我之前找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让给我，你说你偏心不偏心？”
秦穆白了他一眼，幽幽的开口道：“你打得过紫尘？”
陈艾阳一听。立马脸色讪讪，不再言语。却说前几年他武功大进之后，不仅顺利的突破了化劲，更是在去年一举抱丹，功成之后，在东南亚武术界几乎是第一人，那陈氏集团的大权自然而然地就被他拿在了手中。
他春风得意，自然更是意气风发，有次见到唐紫尘，耐不住心头跃跃欲试的渴望，提出了挑战。至于结果，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问起唐紫尘，她也只是一脸神秘的微笑。
秦穆这等功力的人，哪里不知道陈艾阳和唐紫尘的差距，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陈艾阳怕是三招都过不去。果然，今日一问，他便不再说话。
秦穆又想了想，对王超开口道：“王兄的武功，我也是佩服的，可惜王兄的理念虽是宏大，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我私心不愿意他败在你门下，但日后，还请王兄略加照顾。”
王超此人，虽是为道无情的狠人，但对唐紫尘还是一往情深，对她的弟子，也是爱屋及乌，闻言，倒是点了点头。
却说王超这种人，武功高绝，人生也是精彩异常，但他的武道，是真正的在血火里打出来的，他的弟子，必然也经常要在在生死边缘游走。秦穆虽然不是什么溺爱之人，但他却明白，好勇斗狠，不过是一时之威而已。
若不是王超有唐紫尘指点，以他的性格，怕是一生都要在举世皆敌的情势下度过，天天活在生死斗争之中。
秦穆自然不会让小高明去学王超。
他的武道，正己为上，杀敌为末。
秦穆摸着小高明依旧是一点一点的在抽泣的小脑袋，眯着眼看向远方，轻轻的叹息：“这毕竟不是武者的时代了。”
他不愿意小高明背负着这个没落的名号走下去。
第四十二章 盛会
秦穆如此作为，唐紫尘三人自然是满腔的不解，但此时小高明哭的正伤心，三人也就不便细问。
却说秦穆安抚好小高明之后，替他擦干眼泪，突然严肃的喊了一声：“明儿。”小高明闻言，睁大眼睛看向秦穆，却只见秦穆双目好似两轮红日，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小高明便觉得脑中幻象无数，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武学精要，但再要想起，却又好像无甚所得。
他毕竟年小力弱，精神不济，过了一会，便觉得昏昏欲睡，秦穆也不阻拦，只是看他睡着，将他抱进了内室。
秦穆所用的，便是密宗所言灌顶，禅宗所言心印了。佛经有言：“达摩西来，不立文字，单传心印，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说白了，这种法门，便是精神修为高之人向后人直接传递自己的修行经验的一种法门。所谓“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道意的传承，从来不是语言文字能够承载的。
所以心印这样的法门，便在各个教派都有所采用，秦穆此时所用，便是他结合佛道经典，自悟的眼传之法。
但若说小高明一跃而成一名绝世高手，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心印传承，从来不能将一个人一生的记忆传递下去，后人能够接收到的，便是先辈们记忆中最为深刻，也最为重要的一点感悟。
机缘是机缘，毅力是毅力。便是释迦摩尼都要苦行多年，方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时，一点点机缘，算得了什么呢？
所谓的传承，也不过是将那生命体悟中最浓烈的一点，当作一颗种子种在对方心底罢了。西藏活佛转世之后，也不过是说有些地方有些人很熟悉而已，若要前世的记忆全部保留，便是妄想了。
秦穆能留下的，不过是以后小高明在那大道门前，束手无策时，给他一把钥匙罢了。
这是他，给自己的武道，留下来的一盏灯。
此时，却听得唐紫尘轻轻说道：“古人云，薪尽火传，秦兄，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秦穆当日在日本讲道馆大发神威，回来后一检查，发现他身上的伤痕居然有八十道之多，当然对于秦穆这样的大宗师来说，外伤并不是问题。
但秦穆当日，不仅是将自身居于死地，更是催发了全身的气血，一则用来维持打斗中的高消耗，更多的却是为了突破那至诚之境，虽然顺利突破，但气血大损，几乎是伤了根基，故而回来后两年时间几乎是足不出户的修养。
今日他又做出这番举动，不能不让三人多想。
秦穆却知，他身上的伤势其实早已经好了，只是他近日已然冥冥中感应到了，他在此世界的离去之日已近，故而也不解释，只是淡淡的叹道：“尘缘将尽，不得不为小儿辈打算罢了。”
说完，转头向陈艾阳说道：“艾阳兄，以后还蒙你多多照料。”陈艾阳是新加坡地头蛇，秦穆父母都在这边，若是离去，自然是要拜托他的。
陈艾阳心中更是不安，强笑道：“一定，一定。张兄父母，便是我之父母。”
一时之间，四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陈艾阳更是看着秦穆，动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听秦穆突然笑起来，说道：“何必做小儿女态，吾辈今日得逢如此盛事，哪里有什么伤别离的心思？”
王超和唐紫尘此来，却是为了邀请秦穆参加即将在北京举办的武道大会，这次武道大会，按王超的意思，基本上是要办成一个世界华人社团大联合的会议。
除了被秦穆打残的日本，世界上稍有些武道传承的国家，都有人来参加这次会议，不仅如此，中国的最高领导层和俄罗斯“沙皇”普金大帝，也会亲临现场，观看比武。
秦穆此时虽然依旧是大多时间独居在这小院里，可他以一己之力压服整个日本武学界的故事，早就在世界范围内传的沸沸扬扬。秦穆走后，那讲道场想要悄悄刮去那写在墙上的生死状，特别是天道好还四个字，可他们发现这几个字的墨迹已然是渗入了那砖块之中，若是要去掉，必然是连整面墙体都要破开。如何能掩人耳目？
王羲之写字有入木三分的故事，秦穆这几个大字，却好像钉子一般，不仅钉在那墙上，液钉在了日本武学界的心里。
可以说，秦穆此时的名声，也许没有王超这天下第一人来得大，但比巴立明和唐紫尘，却又高出不少，这武道大会，必然是少不了他的。
王超闻言也是一笑，转眼看向秦穆，说道：“终于有幸和张兄交手，王某期待之至。”
却听唐紫尘在一旁装似不满的说道：“你们两个？忘了我么？”
三人对视，不禁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北京，天上下着大雨，地面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水，天气冷得邪乎。路上的车辆都少了很多。
京郊一处僻静的四合院内，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推开了，一个长眉毛的青年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天。“是时候了。”
他抬脚一步，就走进了雨里。头顶的雨滴，好像没有这个人似的，依旧是垂直落下，直到到了地上。
god首领，破关而出。
西南的一处深山老林中，巴立明挺直了身躯，遥望北方：“群龙并起的盛世啊，终于来了。”
巴立明此时整个人的身体，比往日更加的高大，他的胡须也张得更开。形体威猛，却又给人一种古老沧桑的感觉，就好像是耸立了几千年的神像。
一年多前，他和god首领在天坛比武，身受重伤，现在已经全部恢复了。而且在这么多个月的精心调养过程之中，猛烈运转气血，安宁自己的精神，在最后的关头，终于出关了。他的境界，进入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猜测的境界。
严元仪，风采，天下各处的武者，刀剑齐鸣，翘首以盼着盛会的来临。
这是武道不甘落寞的怒吼。
第四十三章 军道
北京，奥运村。天色渐暗，一个硕大的体育场灯火通明，可以容纳近十万人的座位上，坐了将近五千余人，看着体育场中间一个巨大擂台上两个武者生死搏杀。
台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华人武者和一个俄罗斯的壮汉正在交手，那年轻人显然是八极拳出身，出拳如枪，“挨、膀、挤、靠“，见缝插针，有隙即钻，不招不架，见招打招。
那俄罗斯大汉却是身长两米有余，肌肉隆起，脚下却是极为灵活，一直用着拳击中极为实用的滑步在闪躲。
场面上来看，是这个年轻的华人武者占据了上风。
但在主席台上的王超和秦穆等人，都在暗暗摇头。
生死之斗，那里要有这么多花俏，三拳打不死敌人，那三百拳也打不死。台下这人，争斗经验还是太少。
果不其然，只见那俄罗斯大汉猛地一声暴吼，居然不再躲避，而是脚步一转，绕到那华人武者身后，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一抱，将他往地上一栽。
那个年轻的华人武者，便颈骨断裂，再无气息。
台下的华人武者，都是一阵悚然。而各个华人社团的领头人，也是一脸沉肃。
这次武道大会，因为唐门的插手，王超和god首领的恩怨，秦穆在日本的战斗，早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初日韩武术协会提出这项活动的影响范围，成了全世界华人切磋交流和联合的一次盛会。
但国外的武学势力，哪里会愿意潜势力最强的华人武学界再度崛起？故而不仅派出了自身最强的成员来参加这次大会，甚至一直狙击着这国内一些有潜力的苗子。
自然，华人也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次大会刚刚举行一天，就已经是气氛炽热，血腥无比了。
让华人武学界难堪的是，今日一天中举行的比武中，有华人对国外武者的比武有29场，华人能够活着下擂台的不过13场，能够取得胜利的更是只有9场。
对这一点，其实像秦穆这等身居高位之人早有预料，华人武学一般是师徒传承，如果徒弟的武学还没有大成的情况下，其实是活在师门的羽翼之下，三十岁以下的青年高手，能够获得争斗经验的途径很少，至于生死搏杀，更是几无可能。
国内的情形就更尴尬了，国内武学一方面传承已经断绝大半，另一方面，这种斗争是违法的，一些高手也早就被招安，打生打死这种活计，早就多年不干了。
而国外的武学，大多是实战派的，比如这擂台上的俄罗斯大汉，明显便是出自俄罗斯最富盛名的西伯利亚训练营，生死之间筛选出来的杀人机器。
如此一来，华人那些初出茅庐的菜鸟，自然是死伤惨重。
死的最多的便是内地的无数代表团，只听得那队伍中有人带着愤怒嚷道：“沈常也被他们打死了！严领队？我们是来比武的，不是来送死的，这里是北京！不是罗马角斗场。”
这一队人作为东道主，自然人员最为庞大，参赛选手和后勤人员多多少少居然有近千人之多，队伍前面，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双目微合，似是并没有关注台上的比武，听了这话，悠悠的睁开眼睛，那问话的男子便觉得眼前仿似一道闪电闪过。
只听这女子说道：“嗯？自己学艺不精，反怪对手下手无情？这是你师傅交给你的？我看你拳上有茧，身体皮肤有着暗金之色，是学少林外功的吧？少林如今就教出了你这等弟子？”
她说话不疾不徐，声调也不曾变化，但嗓音却像那古代宫廷之中的编钟发出的乐音，悠扬又清越，那男子听了有，又羞又恼，抿着嘴不再说话。“
却见她捋了捋头上的一缕长发，继续说道：“这里没有什么组织，什么编制。你们就是个武者，打输死亡都不能接受，便自己弃权！国家养士，不是为了让你们坐着享福的！再聒噪的，警卫，就把他扔出去。”
就见她身边两个腰背挺直的汉子齐声应是，也不回头看那说话的男子，他俩坐姿端正，面容严肃，眼中总是警惕的打量着周围，一看便是军人出身。
这女子这话一出，团队中再无人敢抱怨，那起先说话的男子，也面红耳赤的坐下去了。
严元仪，中国内地最为出色的武者，也是第一特种部队长风的教官，身旁两人，便是她麾下的士兵，她既是武林中人，又背景深厚，此次中国国家队的领队，便是她。
此时就见那现场的大屏幕上，现出了两行字：
伊拉克：哈桑·本·霍波
中国：周本顺
这两个名字出来之后，全场窃窃私语之声大起，中东穆/斯林武术的高手们，还有西方欧洲的一些格斗家，以及一些神秘的，披着大长袍子，斗篷，戴着十字架，好像是基督教神父一样的人，都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而其余的华人，日本人，韩国人。泰拳界，瑜伽界等等的人倒是有点弄不明白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两个名字会引起窃窃私语。
此时，就在一大群穆/斯林武术家聚集的圈子里面，发出一声阴恻恻，令人骨髓都冻结的笑声，一个人影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一连串的疾步，身体好像是箭一般，移动到了场地中央。从高高地座位上一直到场地中央。很长一段的距离，但这个人却花费了很短的时间。其速度比起奥运冠军的百米冲刺的世界记录，足足快了一倍多。
丹劲！
这是今天来出现的第一位丹劲高手，他到了场中之后。稳稳的停住脚步，却是一个身穿宽大白袍子，头上缠绕白布，鹰勾大鼻，两眼珠子晶黄，如金晶一样的半老穆/斯林教派的阿訇。
这个人半老阿訇的气质，给人一种极其阴冷的感觉，阴森森，骨髓冻结的阴寒。
全场的华人武者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大高手，就听到严元仪冷冷的说道：“山中老人！”
全场哗然，山中老人四个字，代表的是中东最为正统的传承，当年穆/斯林还没有完全征服中东之时，这四个字便已然是中东最为出名和恐怖的暗杀高手的代称。
就在此时，中国国家代表队最末尾的位置上，站起来一个大汉，皮肤黝黑，身材高瘦。就见他一步步踏下台阶，路过严元仪身边，也不过是点了个头。
只听得他脚步声隆隆，只不过是一人之力，就走出了千军万马之势，在场的窃窃私语之声，立马全然消失，看向了这个貌不惊人的来者。
没有人认识这个人，只有坐在中国队领头位置的严元仪，嘴角含笑，看着那个背影。
第四十四章 乱臣
山中老人，本名哈桑·本·萨巴赫，是伊/斯兰教派阿萨辛派的创始人，也是世界上最为出名的刺客组织。
十字军东征之时，阿萨辛派的暗杀活动给教会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时至今日，英文中刺客的单词依旧是阿萨辛的音译“assassin”，可见该教派给西方世界造成的阴影。
霍波身为山中老人的传人，代表了伊/斯兰世界武术的最高水准，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步步走来的周本顺，眼中射出冷冷的黄光，好似一条躲在草丛中，恃机而动的毒蛇一般。
周本顺，这个貌不惊人的男子，却是一丝不苟的走下台阶，走上了擂台，秦穆等人注意到，这人每一步都是身躯挺直，每一步的间隔都是一致的，甚至每一次抬脚的姿势，步行的频率，都是丝毫不变。
秦穆心中一跳，已然想到了这男子的来历。
此时，台上的铃声一响，就见霍波双腿一拐，整个人的身体向前冲去，却不是笔直一条线，而是诡异的s形路线，就好像是一条游走的蛇。
更为恐怖的是，他在向前冲的过程中，臀部后面的尾椎关节陡然一响，骨节剧烈震抖，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像极了一条沙漠中的响尾蛇。但是声音却比响尾蛇大了很多。
在他这一招爆发的瞬间，在场反应快的高手，顿时感觉到了这个******的宗教领袖好像化身了一条巨型响尾蛇。
力达于臀，尾椎炸响，动如惊雷。
他的发劲，和蛇形龙形有点相似，但是路线却诡秘，气息有着一种说不出地毒辣。眨眼之间，就游走到了周本顺的面前，尾巴再一响，整个人似乎要高高地跳起。脚下便是往上一戳，就像古代的杀手一般，脚底藏刃，防不甚防。
周本顺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攻势，面上毫不动容，而是身体向后一倒，后腿弯曲到了极点，似乎是一下把臀部坐到了后脚跟上，这个动作是个虚坐的功夫。
周本顺他的后腿下折，前腿豁然一下，贴地探出，好像是一条钩镰枪，挂向了霍波的前腿。
雀地龙，太祖长拳中的秘传腿法，起腿不高，但迅雷如雷，先发制人，往往是别人腿才踢起。他就已经抢先拦截，踢断别人的小腿骨，裸骨，膝盖骨。
太祖长拳可以说是内家拳之祖，赵匡胤身为周朝大将，又南征北战多年，集合了当时世间诸多武学，方成了这部极为简略却又威力极大的拳法。从此，长拳这种武学，在中国的武术史上，占据了极高的地位，太极八卦等拳法，每一种都有太祖长拳的影子在里面。
但这太祖长拳虽然流传甚广，能学到真传的人却不多，秦穆认识的，便是三年前败于他手的南洋唐门实权人物赵光荣，他的太祖长拳，就是家传，异常精妙。
却见那霍波身体仿若无骨，双脚一甩，好像巨蟒甩尾一般，打向那周本顺的来腿。
他手上的动作也极为诡秘，一只手突然之间，伸到自己的小腹，然后沿着自己身体的中线瞬间游走上来，正好升腾到喉结上，向前一冲，打了出来，打向周本顺的面门。
霍波这一拳，从小腹起手，发劲，贴着自己的身体游上来，由口前打出去。就好像是蛇吐信一样。
却见周本顺脚下突然收回，双脚五指用力，紧紧的扣在地上，双膝一弯，双手便虚抱在胸前，身体一个后倾，赫然是个抱丹坐胯的姿势。
他这一个姿势做出，那霍波的手便生生的打到他的眼前，哪里知恰好便停在了他的鼻尖，周本顺这一式，算计的简直是分毫不差。
秦穆本来是闲散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向台下，但此时却是目光一涨，看向周本顺坐胯的姿势。
太祖长拳中抱丹坐胯的架子，叫“坐金銮”。
金銮殿，是古代皇帝才能坐的。而且传说，金銮殿，没有王者之气的人坐上去，会头脑发晕。要有大福分，大气魄的人，才坐得稳。
当然，这只是传说，不过坐金銮这一势，暗含禹步中的架子，深奥非常。不是一般人坐得好的。
金銮殿一坐上，天下尽归掌握之中。这样大的拳术意境，已经非同一般了。要学好这一式，不仅是要有无上的霸道拳意，更重要的是，有容纳天下的豪气。
这一式一出，秦穆就彻底确定了这周本顺的来历，却说那霍波看到他这一坐，心中突然就觉得面前此人，得了煌煌大势，不可阻挡，就见他腰间一转，居然在空中也能发力，身体便向后飞去。
这一式，就像从地上急冲而起的毒蛇，看到威胁，又是一个摆尾转向。
“霍波输了。”秦穆看见他这一式，却立马下了断言。
果然，那周本顺突然吐气开声，脚下踢出两脚，向一踏，另外一手反拳，握出了一个山形的拳印。
这山字形状的拳印一握，他便突出三拳。崩，平，炸，刺，冲，一气呵成。
这三拳一发动，拳意突起，宛如平地忽涌起三道高峰，笔直冲上，好像要把青天刺出个窟窿出来！凌厉的打出了络绎不绝的尖啸。
“五步夺华山！”
太祖长拳之中最为凌厉的杀招！
待他将要打到霍波的胸膛之时，拳势又是一变，向下一翻，又是一个山形印，向下盖去，就见他霍波胸膛就像被压扁了一般，肋骨尽折，再无吐气。
这个山中老人的传人，抱丹高手霍波在他手下，居然坚持了两招。
那周本顺打死伊/斯兰世界的第一人，面色依旧是毫无变化，只是忽然抬头，看向看台，一一扫过了秦穆，王超，唐紫尘等人。
只听见王超旁边的霍玲儿讶异的问道：“师父，这个周本顺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厉害？”
却听王超慢慢笑道：“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他的来历我却有点眉目，他倒不是比霍波强出那么多，只是身处北京，能得大势而已，张兄？”
秦穆点点头：“我看是从军中底层一点一点打上来的，不是什么教官，是真正见过血的老兵。”
中**队，不包括武警和一些特殊的部门，就有两百万有余，堪比一些小国家的全部男丁，出几个绝世天才在正常不过了。
王超等人，在意的不是他是谁，而是他拳法中表达出来的态度。
中**中武学有成的人，拳意大多分两种，一种便是教导了王超的李老那样，经历过长征的练家子，形成的改天换地的大气魄，大决心。
王超的绝招翻天印便是这一种武学意境的大成之作。
还有一种，是解放后渐渐兴起的思潮，保家卫国，镇压四方。
这种拳意，不仅符合时代的特色，更是因为社会稳定之后，上层哪里还需要革命？所以大力推行这样的思想。
随着中华国势渐强，这样的武道意境已经越来越盛行，甚至修行这种武道的武者，拳法也威力越来越大。
周本顺身处这中华龙脉之地北京，自然拳术威力倍增。
问题在于，这拳法，一打敌国外患，二打乱臣贼子。
秦穆和王超这种人，在那军中右翼眼中，便是那不服威权，不为国效力的乱成贼子！
第四十五章 果实
周本顺此人，出身平凡，但加入军队后，由于他如铁般刚硬的个性和意志，获得了军中强硬派的看好。今年年不过二十四五，便已然是以为抱丹高手，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位实权少将，常常代表国内参与维和行动，出没在战火纷飞的地带。
他这样的少将，就不比王超以前那种只挂个名头的头衔，他手下的部队，也是中国如今少有的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精锐。
此人看似心无波澜，但出手又快又毒，他离开时看向秦穆和王超的眼神，大概是希望称量一下两人的手段。
龙蛇演义中，此人并没有参加过武道大会，但由于秦穆的出现，海外绝顶高手的数量明显多过了国内，国内那些担心秦穆等人自持武力的人，自然也不能再藏着掖着。
秦穆第一天是没有下场的，虽然这次比武大抵上市随机抽取对手，但秦穆的名声已然极高，他的对手往往都主动弃权，故而他居然坐了一天，毫无出手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秦穆刚刚到达这体育馆落座，就发现闪动的大屏幕在他的名字前停了下来，待再看时，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名：
中国周本顺
秦穆一怔，倒是笑了起来，起身便往台下走去，周本顺，必然会出现。
果然，那中国代表团又走出一人，依旧是板着脸，一言不发，军人风范，一览无遗。
两人走到擂台上，秦穆双手下垂，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眼睛看向周本顺，嘴角含笑。许是被秦穆看得不自在，周本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居然开始说话了：“张威，他们夸你说你是什么民族英雄，说你打日本鬼子很厉害，可你本是大陆人，却抛下了中国去了国外，不思为国效力，算什么英雄？我看射雕英雄传的时候，里面有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这样，连古代的侠士都不如，配做什么英雄。”
他说话时，语气却特别认真，双眼死死地盯着秦穆，似乎是真的想要个答案似的。秦穆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却笑得越发的畅快了，却答非所问的说：“你几岁进的军队。”
周本顺本能地回答：“十七岁。”说完却发现秦穆根本不理会自己说的话，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心中气愤至极，一双牛眼瞪得更大了，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秦穆也不开口，只是右手一引，示意周本顺先出手，周本顺一身本事都是从战场之中练出来的，哪里有什么你谦我让的心思，看见他的手势，脚下一顿，脚下连踩几步，居然周身劲风大起，隐隐有一些禹步的风范。
七星势！太祖长拳的秘手之一。
传说太祖长拳是赵匡胤向陈传老祖请教武学，陈传老祖以棋比喻拳法，以整座华山为赌注。和宋太祖下了一盘棋，在盘面犬牙交错的时候，突出五步，以凌厉的杀手斩杀了宋太祖，赢得了整个华山。宋太祖回去之后，将棋步的意境融入了拳法，便在太祖长拳之中有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手“五步夺华山”。
而七星势，便是赵匡胤参悟陈传的步法所得，故而有道门禹步的影子。
周本顺脚踏七星势，手上也不闲着，一只拳头穿梭，三拐四曲，突然爆击，直接到了秦穆的面门！其拳势之猛烈，打击之迅猛，叫人叹为观止。
神拳势。
不仅如此，他那拳头还捏着一个山形印法，秦穆面对这迎面而来的劲风，突然感觉到这一拳，仿佛是从天上来的。
周本顺没有师门传承，居然自己就能将那神拳势和五步夺华山融为一体，一次打出，竟是又有神拳势的快，又有夺华山的意。
他若是此生不发生意外，凭他的天资，必然又是一位大宗师！
五步夺华山，是陈传和宋太祖的一局以华山为赌的棋局。
天下是你的，华山是我的。你贵为天子，但我非天下人！
五步夺华山是仙人的招法！
此一招，堪称中国古拳法中，意境最高的一招。
就见秦穆却是不挡不架，顺着那拳风，双袖一展，竟是毫无重量一般，便向后飘去。那周本顺见一招逼退了秦穆，脚下又是往前一踏，手中拳法，便如追风赶月一般，再打向秦穆胸前。
却见秦穆双脚在地上忽地乱踏了两下，突然嘴里又爆发出了几个音节，这几个音节，清脆直入云霄，好像是巨大的金雕在天上发出高亢长啸。
他这一爆发直入云霄，开裂金石的长啸，背后的两块肌肉高高的隆了起来。吧嗒一声，竟然直接撑裂了衣服！好像是两支庞大的翅膀要生长出来一样。
他这瞬间的形象变化，似乎是立刻要变成一支大鹏鸟。
“大鹏展翅，鹏王拳？”旁观的武学世家中突然有一位老者叫了出来。
这人名叫岳鹏，相传是岳飞的后人，岳式散手，也是脱胎于佛教的武功，当年禅宗大师大慧宗杲辅助岳飞练兵，把佛教的武功，修炼方法，也掺杂了进去。
秦穆却恍若不觉，只是整个人脚下一蹬，便真的如那展翅而飞的鹏鸟一般，扑向周本顺，擂台上突然刮起剧烈的风声，周围的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秦穆已然避开了那迎面而来的铁拳，双手在那周本顺腋窝一打，手中无边的刚劲却一瞬间化为柔劲，掌中用劲一推，那周本顺便双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只听这时秦穆方才看了那老者一眼，回答道：“这是我自创的一式鲲鹏拳法，其意是由鲲化鹏，由虚入实，你看，与你那鹏王拳，孰高孰下？”
只听那老者默然半晌，开口说道：“阁下武功高绝，自然是胜过我的。”只提人，不谈武功，其意如何，自然明了。
秦穆也不介意，只是笑笑准备下擂台。
只听身后传来一身问话：“你为何不伤我？”
周本顺虽是久在军中，但对武者之间的事情也是耳濡目染，他之前可以说是指着秦穆的鼻子在骂，秦穆却于他毫发无损，大度的不合常理。
却听秦穆道：“你见过树么？”这自然是白问，若不是刚战败，估摸着周本顺早就拿看白痴的目光看他了。
只听秦穆继续说道：“树木生于地，根在土里，可你看哪种树是朝着地上长的？一棵树，到死，都是向上生长的。”
“我等武者，家国便是我们的根，但你不能让家国之思挡住了你的视线，你要向着天，向着阳光，向着大道。”
“你是一棵好苗子，不要拘束了自己，有机会，出去看看，问问自己要什么。”
“树木把果实留给了土地，你就当我是想为我的根，留点果实吧。”
第四十六章 希声
战败了周本顺之后，以后的比试对秦穆来说，就是泛善可陈的过场了。
周本顺此人，虽然认识的人不多，但他能简简单单就拿下霍波那样成名已久的高手，自然是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籍籍无名的黑瘦青年。
那秦穆这个又三拳两脚把周本顺打趴下的人，就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故而在下场的人就少了很多，还绝大多数是中国人。
这种场合，华人之间自然是有默契的，比武可以，不伤性命。但对外国人就不同了。
继周本顺打死霍波之后，王超又杀了基督教的第一高手奥古都斯，再加上秦穆已然打残了日本武术界。
除中华文明外，世界上另外三个最可能产生顶级高手的武学传承已然全军覆没。
到了第三日，整个场馆内，只剩下华人武者的身影，那些被打败的外国武者，纷纷退场，其中唐紫尘作为唐门的首领，关系重大，并没有报名这次比试，只是站在一旁静观三日。
王超，秦穆，god领，巴立明，严元仪，风采，霍玲儿，朱洪智，赵星龙，白泉颐。
这便是此次比斗到最后，留下的前十名，其中除了严元仪和风采是大陆人，巴立明是一个曾经狂热的红卫兵外，全部来自海外。
而且有近一半的人和唐门有着联系，难怪国内会忍不住将周本顺派出来，可惜周本顺虽是天资过人，但常年在军中，领悟有所缺失，什么时候他跳出心灵的窠臼，也就能够叫一声大宗师了。
就在这时，风采和严元仪交完了手，双双突破，场上就只剩下王超，秦穆，god首领，巴立明四人。
整个武道大会，到了此时，已经到了气氛最为浓烈的时候，大屏幕上只剩下四个名字，缓慢的闪烁着。
这每一次闪烁，都关乎着场上千万人的心，甚至他们的胜负，已经能够决定场外那些地下盘口数百亿的赌资的去向。
而这四人，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端坐不动，无视着周身数千数万道探视，兴奋的目光。
终于，闪烁地大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名字：
中国巴立明
中国张威
巴立明站起了身，稳稳的走向台下，只见他周身无风，但身上的黑褂子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身上筋肉抽动不已。
秦穆也没有犹豫，他脚尖一点，身体便从椅子上跃起，众人还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动作的，他的身形便已然站在了那擂台之上。
“我和王超，和长眉毛，都交过手了，也先后的败给了两人，天下绝顶高手之中，唯独有你和唐紫尘没有交过手，据说你和王超的功夫都是受过她的指点，想来从你的手段也可以看出她的武道，当日你在日本，大快人心，恨不能和你大喝个三天三夜，今日，便让我看看，以一人敌一国的拳法，是什么样的吧。”
巴立明看着擂台上的秦穆，沉声说道。
秦穆点了点头，笑着回答：“能够和你在这最后的舞台上，共证武道，也是我平生所愿。”
两个从未谋面的人，在这万众瞩目的擂台之上，竟仿如一生知己一般，倾盖如故。
巴立明再不说话，只是双拳一握，全身自然而然的猛烈一震，接着啜口长啸，先是一声虎吼，随后便是经久不息的长呤。
“虎啸金钟罩”“龙呤铁布衫”！
云从龙，风从虎。
当巴立明这一声虎啸的时候，巨大的音波震荡，似乎在整个硕大的体育馆中，引动了一场旋风，在场人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腥风铺面的虎啸，人的心刹那之间就莫名其妙的提了起来。
心脏有疾病的人，几乎是立刻就要发作，晕死过去。
虎啸过后，一声龙呤，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之中，长长的龙呤之声，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在这半分钟之中，许多人听见这刺耳地长呤，眼睛都被刺激而模糊了起来，好像是周围云雾缭绕，看不清楚东西一般。
擂台周围充作人墙的警卫们，仿如被狂风卷过的麦穗一般，东倒西歪，再不见精干的样子。就连在包厢中观看的普金大帝，都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心中骇然。
巴立明的虎啸金钟罩，龙呤铁布衫两大横练功夫，乃是借助发声的气流，摩擦喉管，震荡血液，发散全身，既然是热身，运功，也是一种打击敌人的功夫。
尤其是到了巴立明这样的境界，声音威力极大，站在面前的人，足可以一下之间，惊得对方耳朵鼓膜破裂，血液心跳加快，心脏破裂而死。
就算是高手，被这一下惊到，也要气血虚浮，力量提不上来。
一个人，突然之间受惊，都是有一个气血不稳，心跳加速，头脑发黑的瞬间。这种瞬间，足够使得一个高手命毙当场了。
秦穆静立不动，嘴唇却是微微翕动，也不见他发出什么声响，场上的众人便觉得心思仿佛被安抚了一般，好似春风袭来，万物复苏。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没想到张兄的道理，已然是如此深刻。”场外的王超眯着眼看着场上，轻轻说道。
长长的龙呤之声，回荡在整个硕大的场地之中，在长呤完毕之后，巴立明的整个身体衣服似乎程了起来，整个人变得高大了几分。
这一运劲撑体，脚下一动，十米的距离，简直是瞬间移动一般，直接一个“龙形大盘胯步”便到了秦穆的面前，一掌弯曲成爪，如长臂猿猴，抓向了秦穆的脖颈，似乎这一下，就要把秦穆的脖子拧断！
这一下，带着之前龙吟之声的蓄势，好似火山喷发一般，惊天动地！
秦穆看着他打来的手臂，拇指紧扣掌心，另外四指在出拳的同时弹起，向前爆伸。就好像四根被弯曲的竹子骤然解除了束缚向外猛弹。
四指关节在弹动的瞬间，发出炸蚕豆的响声，哔剥剥剥！威势惊人。
这一拳配合指功，秦穆的整条手臂和拳头又好像增长了很多，一下子后发先至，戳向巴立明打来的手臂。
“铁指寸劲！”
这是咏春功夫中地巅峰境界。以小巧指关节的屈伸。爆发出无与伦比地力量！
第四十七章 燃灯
秦穆此时的寸劲一发，巴立明手腕的肌肤立马感受到刀刃加身的寒意，汗毛直立。
如果说巴立明是不讲道理，以力破巧的暴猿，那秦穆这一手既出，便如一条倏忽跃出，张嘴即咬的毒蛇，以点破面。
却见巴立明手腕一抽，反手鼓起小臂，成刀形，往秦穆手臂处，以开山斧之势劈来。
蛇打七寸！
秦穆一身布衣，此时手臂一胀，眼见就粗了一圈，那宽袖就被崩了起来，他手一抖，那袖子便像有意识一般纷纷缠着他手臂上。
巴立明手刀到的时候，只见那袖子突然就散开，如花骨朵猛然绽放，秦穆手若无骨，成了一条长鞭，绕在了那巴立明手上，暗劲一发，便缠住了那手臂。
秦穆一招得手，却是不曾犹豫，椎骨一响，脚下不知用了什么劲，身体又走了一个s形曲线，直接绕向巴立明的身体，另一只手爆出，竟然抱住了对方的身体，身体一紧，向上一跳。身体整体便欲要绞杀了那巴立明。
场外的王超等人眼神便是一凝，这一式竟然就带有那霍波******武学那诡秘的特征，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便是霍波是一条毒辣的响尾蛇，那秦穆便是一条吞天食地的巨蟒。
这一手，非常像唐紫尘独门绝技中的巨蟒缠身，不是蛇形拳法，而是龙蛇合击中的贴身擒拿，和人扭在一起的杀招，是唐紫尘综合了摔跤，关节技，分筋错骨，柔术，其中更掺杂了太极拳中的精要“盘内打人，盘外推人”的秘诀，一起创出来的。
人被蟒蛇缠住，无论有多大的力气，也很难从中脱身，因为蟒蛇全身上下的力道如一，而人却更加善于四肢的发力，这就跟普通人捏鸡蛋一般，明明很脆的蛋壳，却很难捏破。
巴立明在这刹那，也感觉到，如果被秦穆缠住，任他有拔山之力，也没有脱身的办法，鼻腔里面发出一声闷哼，好像炸雷一般，打了砰响，又把在场的众人吓得心脏提起。
与此同时，他双肋一摇，两肘下压，好像是凭空生出了一对大臂膀！
与此同时，他身体不退反进，略微一摇晃，猛烈向前硬冲，直接以身体，撞向了秦穆的身体！
而且在这一撞之间，巴立明一捶向前，煞气腾腾，似乎是要分出胜负的一击。
“煞捶冲掳两翅摇？居然连通背缠拳都融合了进去？”唐紫尘看着巴立明的招式，她何等眼力，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心中也不得不为巴立明的创造力叹服。
无论是什么招式，在巴立明这等人手上，都像是本能一般，打出最合适的反应，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中国所有的武学，哲学甚至所有的道理，都在这度上，多一点，少一点，都是错。
秦穆扭腰沉胯，左手结了个不动如山印，右手却是五指突张，指尖微微颤动，整个手掌的筋肉都是一起一伏。
巴立明眼前仿佛忽然出现了一尊佛陀，端坐须弥山之上，笑着伸出五指，向他压来。
五指山！
秦穆自身结合了印法和他一身的生死轮法而成的一式绝学，以左手不动如山印之至刚，催发手上掌上的柔劲。
无论什么力道，都能被秦穆一手接住消弭，甚至被秦穆手上的暗劲束缚，如那进了佛祖手掌的孙猴子一般，不得脱身。
吼！
巴立明这必杀的冲撞，一记煞捶被秦穆就这样抓在手上，似乎陷入了泥潭，却并不慌张，而是剧烈大吼一声。
音波震荡，他周身的空气，都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了波纹。
巴立明大吼一声之后，双肘猛的一下抬起，竟然是放弃了软肋，从两边猛烈的撞击向了秦穆的头部！
这一刹那的整个形状，巴立明真的成了一头大鹏鸟，扇动两翅，要把秦穆一下裹在中间，拍死。
秦穆突然大叫一声：“痛快！”双臂突然展开，也像一头鹏鸟一般，却是胸腔猛地一涨，这台上的空气便好像被他吸尽了一般，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却见他嘴唇一张，被他吸在肺中的空气好像被凝练了一般，化作一条不过一米的气剑，直向巴立明面门。
吐气之后，秦穆手下不停，脚步一顿，整个人便离开了巴立明手臂的范围肩臂好像那鹏鸟的贴翅，削向巴立明下颌。
这一吐气，一展翅，才是秦穆那一式鲲鹏拳法的全貌，鲲吞吐气剑，是武当的剑仙之法，鹏展翅一削，是岳家散手中的鹏王拳法。
鲲是内气之虚，鹏是筋骨之实，这样的武学，才是能承载秦穆武道的绝招。
生死轮是他的道，鲲鹏拳是他的法，秦穆如今，才真正的让世人看到，一个大宗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眨眼之间，秦穆已然破了那巴立明的撞击，只见巴立明双手一回，腿一弯，便生生地往后退了半米，恰好避过了秦穆的气剑，双手在前，如两扇大门一般，护住下颌。
哪里知秦穆突然双手一变，直直的向巴立明双臂拍来，其掌猛地胀大，就好像那腾空的飞鸟，一个挥翅。
可秦穆的挥翅哪里是那么简单，巴立明只觉得那两扇手如若遮天蔽日，自身好像在那双手之间，孤独无依。
鲲化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水击，三千里！
这是何等的伟力。
巴立明这一下，已然明白自己已经输了，刚想抽身后退，却听见秦穆向天昂首，张嘴发出了一声清鸣。
那叫声，战意熊熊。
只见秦穆在空中转首，看向台上还留着的绝世高手，唐紫尘，风采，严元仪还有陈艾阳，目光如若火炬，简直要把人烧化。
却见唐紫尘一笑，踏步向前，走进了擂台，其余之人，也是纷纷走到了台上。
警卫哪里拦的住这些人。
不多时，出了god首领和王超，时间还剩下的绝顶高手，都站在了这台上。
秦穆，居然是要一气挑战这一群高手。
“师父，这合规矩么？”霍玲儿看到台上的情形，问王超。
“武者，自己就是规矩。张兄，这是向死而生啊。”
“他是，在燃灯。”王超少见的面露尊敬之色。
第四十八章 传道
燃灯者，过去庄严劫中所出世的千佛之首。于九十一劫前曾为释迦摩尼的前世授记，言曰：“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智度论九曰：“如然灯佛，生时一切身边如灯，故名然灯太子。作佛亦名然灯，旧名锭光佛。”
秦穆此时，脑中心灯如大日般亮起，照彻其身，座下多是灵觉敏感的习武之人，看向秦穆，只觉得他周身莹莹如水晶，纯洁无暇，光耀四周。
那若有若无的光芒之中，四周的武人，只觉心思灵动，看秦穆和几大高手对敌之时，领悟不知凡几。
就见唐紫尘脚踏八卦，“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震仰钵”“艮覆碗”“兑上缺”“巽下断”，纷纷而出，八卦之精华，形意之真髓，在她游走之间，再无秘密。
陈艾阳却是太极在手，发劲接招，手臂撑圆，脚下撑圆，腰拧成圆，背膀鼓圆。头颈如鹅弯曲成圆，步法回旋成圆，全身上下无一不圆，无一不弹。
抽得空子，却是双手一抖一晃，捶出四方，又似圆，又似方，突然之间集中一点，猛烈捣出！——太极中最为刚猛的锤法。
太极的方圆之道，在他手中，浑若天成。
巴立明却也露出笑意，猛烈一踏，使用了自己的全身力量，爆发出了“乱箭打”，瞬间，漫天的拳风，拳影，以及撕裂空气发出火车汽笛一般尖锐的长鸣，还有轰爆空气的炸裂声音，响彻成一片。
风采的三皇炮捶拳法的爆裂，严元仪覆地印法的博大，在这个小小的擂台内，肆意挥洒。
这五位勘称已然摸到了武道极境的高手，居然放下了心中的骄傲，联手对敌。
却见在这拳风中央的秦穆其人，衣襟飘飞，身似浮萍，他周身一转，来到他胸前的风采的拳头便不自觉的一歪，打向严元仪的手印，这是用的沾衣十八跌的招式，咏春甩劲的意！
他右手捏拳，左手成掌，掌劲棉柔，裹住了巴立明的拳头，拳力刚猛，打向唐紫尘的面门。
右脚却是一个前起，戳向陈艾阳的腿弯。
一时之间，竟然接下了这五人的杀招。
不仅座下的诸位武者看的目瞪口呆，就是王超身边的霍玲儿，也是心中震惊，她刚刚领悟到一丝丝这武道妙境的意，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场上那五人是如何恐怖，秦穆此举，简直是颠覆她的认知。
只听她声音犹如梦呓，说道：“师父，你能做到这一点么？”
王超点点头，又摇摇头。
霍玲儿更是不解。
只听得王朝说道：“张兄所为，若要说比我高妙也不至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却是没有他如此的慈悲心，没有他这般的大仁。”
秦穆哪里有这般强悍，不过是激发全身的潜力，如灯火自燃一般，冲击那无上的境界。
他们说着话，只见秦穆将平生所会招式毫无保留的打了出来，便是那笑傲江湖世界的一些武学，除了必须要配合内功使用的，其余的，如同独孤九剑，太极拳经中的武功，甚至是他擅长的刀法，种种绝学，此时好似福至心灵一般，在他手中与他的拳法浑然一体。
那周身五人也是不再奋力拼杀，只是如他一般，打出了门内的秘传。
场中观众，此时已然只剩下了华人，看着这一生难得一睹的争斗，心中不时有明悟产生，更有甚者，恨不得张口欲呼，但为了多看一眼这台上的招式，生生忍住。
秦穆此时，脑中心灯愈发的光明，那光亮将他对武学的领悟，一点一点地散发给了周围的武人。
燃灯者，舍身以求法，燃己而传道。
渐渐的，台上的其余人等都收住了手，只剩下秦穆一人，于台上演武，他目光愈发如火，身形愈发迟缓。
到了最后，他只是结跏趺坐，双目微合，周身大放光明。
唐紫尘牵着小高明的手将他带到台上，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秦穆离他越来越远，目光不由得惶然。
秦穆睁开眼看向小高明，抬掌抚上他的头顶，轻轻说道：“明儿，我把教给你的武功都交给了他们，你生不生气？”
小高明摇摇头，脆声应道：“不生气，你的武功是你的武功，我的武功才是我的。我们咏春拳法，从来都是为了强国强种，我长大了，也会教给他们的。”
语气之中，一片坚定。
秦穆笑了起来，愉悦非常，只见他解下身上的长衫，披在了小高明身上，欣慰说道：“我把法传给了他们，把道传给了你，明儿，你且穿好这件衣衫，当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衣衫之时，便扔了它吧。”
秦穆说完，抬头扫向身旁的唐紫尘，台下的王超，陈艾阳，甚至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人，轻轻的开口吟道：“吾本世外人，试问法有无，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唱完，身体仿若风化一般，化作沙砾，纷纷飘散。
一道霞光，从他头顶扬起，直冲上云霄。
小高明右手紧紧抓住唐紫尘的手，忍住眼中的泪水，左手将秦穆留下的的衣襟抓出了一道道褶皱。
却听见god首领长眉轻声叹道：“吾今日才知世间竟有真道者。”说完，这个将世间众人都看作猴子的男人，竟是起身一躬，久不起身。
场中无论何门何派，有无仇怨，此时都是默然不语，起身行礼。
良久之后，却听见王超对god首领说道：“今日张兄演法，我心中又有所悟，此时比武，不能尽兴，何如再约个时间，与君一战。”
长眉看着他，心知他们都是一般境界之人，心中有所悟，立马就能融合进自己的武道，哪里需要闭关吸收，王超此言，不过是觉得，他们两人的比斗，不应该放在今天而已。
今日，是秦穆传道之日。
他点点头，眯眼看向东方。
月渐渐西沉，红日欲出。
武道的天，要亮了。
第一章 酒馆
望津，是洛河流过国都洛邑后第一个水流转道处的渡口，时有官员被贬低出京，到了这里，在此处回头望向京城，不能不含悲而行，故而得名曰望津。
当地人倒是没有这么多愁思可言，都是“拐子渡，拐子渡”的叫着，秦穆听着，倒有一种亲切滋味。
此时的他，正坐在这拐子渡旁的一座酒馆之中，酒馆中一个客人也没有，座椅也是老旧无比，甚至连那门外的酒旗，都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只见他面前摆着一叠蚕豆，一壶浊酒，眯着眼看着门外的云霞，极其认真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小二在一旁看着，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动作咀嚼起来，发觉之后，满面尴尬，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他有些悻悻的看向秦穆，口中也低声嘟囔着：“蚕豆也能吃得这么香。”
如果说村子里的人对这个新来的少年郎有什么看法的话，大抵也就几个字：
有钱，有病，吃饭香。
秦穆一路北行，后来又转道向着京畿之地而来，到了这拐子渡之时，也懒得向前走了，找到这家酒馆，大把的洒出银两，盘下了这只能勉强维生的小酒馆，在这村子里请了个小二，就这么安顿了下来。
他出手既痛快，打点也周到，这酒馆也不过平日里有几个跑商来坐坐，没什么油水，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找麻烦。
他虽然此时也才刚满十四，不过习武之人，身体颀长，除了脸上还留有一丝稚气，也是个成年男子的身形了，看起来又不像个穷酸，不知道村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在打听他。
只不过秦穆内伤未愈，常常要这店里的小二到镇子上去抓药，平日里煎药也不瞒着人，街坊也就流传出他身体不好的传闻。
秦穆此时仿若未闻那小二的嘀咕，依旧是看着天边的夕阳，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柴门犬吠，炊烟升起，空气中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却听秦穆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跟后厨的刘叔说一声，今天也不必做晚饭了，我自己会弄。”
小二不免有些疑惑，但今日没什么生意，此时打烊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心中只是嘀咕一声：“有钱任性。”，还挠挠脑袋想到这还是听秦穆说的词语，口中哎的一声，便欢欢喜喜的向后厨跑去。
他带着那厨子出门之时，尤自不放心的回头问道：“掌柜的，要不你去我家吃一顿吧，这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
秦穆笑了起来，这小二虽然是乡野之人，平日里说木讷不木讷，说油滑也不是，但秦穆对他的好，他倒也不是全然不放在心里。
如此，便也够了。
他挥了挥手，眼睛一瞪，像不耐烦一般，那小二便缩了缩脖子，只觉秦穆突然好像平日里路过村子的那些大官一般，吓人的很，什么也不说，哧溜一声出门去了。
秦穆却不管他如何，走到门口，将那酒馆的门掩上，就着这盘中稀疏的蚕豆喝起酒来。
酒馆油灯灰暗，将他的影子一闪一闪的打在墙上，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半晌无声。
却见他极珍惜的吃完了最后一粒豆子，满足得叹了口气，左手执起酒壶，重重地往桌上一磕，口中轻声说道：“诸位，饿了么？”
这房内本来就昏暗，他又在这里对着空气说话，若是那小二看到，恐怕给他十倍工钱，都不敢再来做工了。
却听秦穆上空传来一阵阵阴沉沉的笑声，震得那烛台上的灯火一颤一颤。
一个嘶哑干枯的嗓音响起：“我们兄弟自然还有肚子去吃个饱，至于你，就做个饿死鬼吧。”
说完，一个黑衣身影便从那房梁而下，宽袖展开，他面目干枯，身上一点肉都看不到，从天而降，恍如一只老蝙蝠。
秦穆脚下的土地也是突然一阵翻涌，一个不过一米的侏儒从一个地洞里蹦出，手拿一根三股叉直刺向秦穆腰眼。
秦穆方才想起身回击，便感觉身后一股冷意袭来，不知何时，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身影，已然贴在他的身后，手中匕首刺来。
天风楼旗下，地阶高手，河间三鬼：倏忽来去，飞天鬼；无所不至，钻地鬼。
以及秦穆身后的那个：附骨食髓，索命鬼。
他三人本身全是地阶高手，又自小在天风楼一起长大，配合默契，平日里也算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便说金陵分舵那个地方，派出这等高手，已然是极限了。
秦穆遭逢险境，仿佛是没有知觉一般，笑意依旧，身体却猛地胀大，脚下却是连踏四步，那八卦如贼的身法便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秦穆绕着那侏儒一圈，两手同时结符印，却是一手向上，一手往下，分别打向那飞天鬼和钻地鬼。
王超的翻天印，严元仪的覆地印，在这刻被他一人用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钻地鬼一声都没有发出，便整个人都被打进了那地洞之中，又被泥土掩埋。
飞天鬼倒是有声惨叫，倒飞到那房梁之上，胸腔塌陷，眼看也是进气多出气少。
那索命鬼哪里想得到这情报中不过是个菜鸟的小鬼居然这么猛，一时之间，居然是三人折其二。
他厉啸一声，双足如风，霎时间这小小的酒馆内就已经多出了数个身影。可见这人练的也是留影步一类的功法，只是高端许多，施展开来，使人目不暇接。
那索命鬼围着秦穆，不住的转圈，手中匕首如同毒牙一般，伺机而动。
秦穆却依旧是独立场中，如不见不闻一般，过得一会，双目一睁，突然右手一撩，这袖管中就闪出一节刀光来。
血液横飞，溅落在那桌面上，那索命鬼忽而一顿，掩着喉咙说道：“好快的刀，可有名字。”
秦穆倒是一呆，说道：“随手就使出来了，有什么名字？”
抿嘴笑着，极不好意思的模样。
那索命鬼哪里知道是这么个回答，嚯嚯两声，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秦穆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三个人，心中还小庆幸了一回，幸亏是吃了点东西，不然这杀的血肉横飞，哪里还有胃口。
他一直记得在天风楼中学到的第二句话，杀人前，好好吃顿饭。
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