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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轮回纪事全文阅读

作者:不空不净     武道轮回纪事txt下载     武道轮回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恶斗

    那安德烈身形庞大,但身手却是敏捷,他看见秦穆这一拳袭来,眼见就要打到他的鼻梁之上,眼都不眨一下,只是身形一侧,左脚向后一退,摆了个八字步,左手如蒲扇一般,扇向秦穆攻来之拳,右手却是握拳,如锤般一抡,直打秦穆之左肩。

    这便是标准的拳击姿势了,安德烈所练的是俄罗斯军中最为流行的一种格斗技,名叫桑博,却是当年日俄战争之时,俄罗斯人发现我堂堂战斗民族欧洲宪兵单人作战居然打不过平均身高一米五的日本军队,事后研究发现,日本军队基本上练过柔术和剑道,故而单兵作战能力很强。战后俄罗斯政府命令俄国柔术大师针对俄罗斯人的体质开发出了自己的军用格斗技——桑博。

    后来,桑博经过一代代修改,融合了地面格斗,关节技甚至泰拳的一些技巧,慢慢演变成今日最流行的几种军中格斗技,不仅是俄罗斯军中,世界各**队都有所研究。

    秦穆一拳既出,也不急着回防,只是身形一矮,左肩一耸,那左臂便如一条毒龙鞭一般,抽向对手来袭的右臂之肘关节,那手臂隐隐一声脆响,却是带起了一阵风声。

    安德烈只觉自己左手挡住这正当面门之一拳,却是手心剧痛不已,指骨传来的断裂的呻吟;而自己右手在秦穆肩头一滑,浑然不受力,急忙回肘,挡住了秦穆抽来的一拳。手臂却也变得通红麻木。

    秦穆所学的咏春拳法,最重一个横劲,所谓横劲者,便是武者通过水平方向的移动训练锻炼出来的一种劲力,咏春之横劲便是旨在“欲横未横”,讲究身体内肌肉都有所反映但是脚下却是纹丝不动,如此一来,敌人对自身的攻击,便如同落在一个浑圆的球上,毫不受力。

    这种横劲,在形意太极中都有表现,追其源流,是来自于蒙古摔跤的技巧,摔跤之时,两者相互贴身,拳脚都不好发力,只有通过身体内部肌肉的力量,将对方甩出去。

    咏春的横劲,别出心裁,将身体练成一个球,内里虚不受力,而在攻击中,这种横劲便成了一种螺旋式的力量,故而秦穆那寸劲的一拳,虽是以崩拳的姿势发力,刚猛之至,但其中的力量却和形意中的钻拳相类,阴毒之极。安德烈猛然受了一拳,自然是吃了大亏。

    秦穆却也不好受,这安德烈本身的境界并不高,不过是个明劲高手,但所谓明劲暗劲之分,却是中国内家拳独有的分法,世界武术种类繁多,却并非都是按照这条路子走的。比如这安德烈,就是一直是只练气力,由于其身体天赋出众,一式拳击也不下于秦穆这等暗劲高手的威力,更何况他在东北打死的高手中,可是不乏暗劲中人。

    安德烈猛然受创,却是眼眶通红,出招更是刚猛,他也不做任何技巧,只是双拳猛地向秦穆挥来,同时身体像秦穆靠近,却是想使用桑博中的擒抱技能。擒抱,便是格斗中所说的投技,就是种将对方抱住之后往地上摔,这种格斗技巧的杀伤力一般比拳脚要大,故而军中格斗技常常会有这方面的训练。

    秦穆倒也不急着避让,咏春拳却是最讲一个快字,每当安德烈出拳攻来之时,他都是一手画圆牵引其力量,另一手却是直冲向那安德烈胸前,以寸劲伤害其防御之手。

    咏春之中,技击理念却也简单:圆直并用,中线攻击。所谓圆直并用便是咏春常常防御时用曲线牵引其力道,来留去送。而攻击时却一定是走最短的直线,用最大的力量,这两者都是在同时完成的,所以叫圆直并用。中线攻击便更加简单,所谓中线便是以脊椎代表的这条线,咏春认为这是人体的要害,强调每次攻击都要往中线去。

    安德烈受了几拳,双手都已经皮开肉绽,伤可见骨。但心中勇悍却是愈发炽热,终于双手一夹,向秦穆脑袋拍来,右腿一扫,便想将那秦穆制住。

    这一招却是他的必杀技,上下齐攻,很是对付过一些高手。

    秦穆却一个铁板桥身形却如弓一般仰倒,只双脚死死地钉在那地上,手掌往那地上一拍,整个人便借力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同时右脚便戳向那安德烈之腰眼,安德烈便觉小腹一痛,全身劲力便再也无影无踪了,待想再说什么,口中却已经满是血水,说不出话来。

    这一脚就全不是咏春之法,而是北方门派中的一门戳脚,最是善腿功。秦穆倒也不是在这个世界所学,在笑傲江湖中这门武学就已经存在,不过却是一门粗浅的外家武学。秦穆来此世,虽然是内功不曾练习,但收集的外家武功却也挑了挑习练了不少,特别是学习咏春之后,有了名师指导,他终于融会贯通了这些。

    咏春这门武学,却是中华拳术中可以说最为简单却又精深的一门,它的理念和内家拳法有很大的不同,一切都是从实战出发,故而它全然没有套路之说,反而极端强调人的本能,咏春认为人一切外在动作变化均系其自我表达,且原本存在,只是你未能对其有深入体认,如果你能象新生婴儿那样,不受任何形式束缚,那么你本身就代表着自由,一种生命的超脱。

    所以咏春之法,便是以有形而求无形,故而全无定式,只有锻炼时对本能的探索,所谓咏春之基础“小念头”,便是在一系列锻炼中用精神力量来找寻最适合自己的发力和技击法门,李小龙之截拳道武术,便也是集合了这咏春之精神,强调没有招式只有料敌先机。

    但是,这种出于实战的武术,很难在养气一法上做出太多的突破,故而咏春门人,往往只是暗劲便是巅峰,再往上走,便是千难万难,何以故,没有秘传的洗髓之法。

    秦穆练习咏春十来年,虽然从来不急着突破,但自然而然却也到了暗劲顶峰已经一年有余,但是练筋练骨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因为前世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武学,但练髓,便是这内家拳最为高深的绝技了,秦穆却也无法。

第六章 感动

    秦穆回到杭州,换下那身衣物,烧掉后便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他普通学子的生活。

    虽然秦穆一路上非常小心,但是他永远不会低估科学的力量,国家的力量。他加入国外的组织,不对国内的人下手,都是为了隐藏自己,这不是害怕,而是在他看来,一个拥有着力量的个人和一个有强大控制力的组织是天然冲突的,他不再是那个无牵无挂,可以好勇斗狠的孤儿了,而是有父有母,有牵挂有羁绊的张威,也许会有些不习惯,但是在天风楼五年时间,他没有享受过一丝温情,没有一个人会问他暖不暖饱不饱,唯一的光亮来源于那个小队的三个小小少年,那个已经分崩离析,生死陌路的小队。

    他珍惜并享受今日的这些。如今的他,却是不羞于承认自己渴望温暖,渴望亲情,不屑于用一张冷漠的脸庞,狠辣的行径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一个人若总是急于证明自己什么都不怕,那便是有极深藏的恐惧了。

    秦穆看看天色,估摸着父母已经起身,便掏出手机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天下的父子大概都是话不投机的,无非是胃口好不好,身体好不好,还有没有钱和你妈出去了四句话,便两厢无言。秦穆也不是要说什么,微笑着挂了电话之后,查了查到账的佣金,给父母打去了一半,自然他会说成武馆最近涨工资了或者导师发奖金了之类的。

    秦穆起身去厨房自己给自己做了一顿早餐,若说现代什么让他最满意,那倒是食物了,刚开始在没有调料的世界里差点把自己饿死。和传统的武者不同,他更注重对食物食材的挑剔而非内家拳中简单的食肉涨气力就好,荀子的《劝学》有言“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若是学武却把自己学得固步自封,不能接受新的事物,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吃了早饭,此时也才七点半,秦穆换上衣服,跨上自己骑了四年之久的老破车,一路上就往那农学院的生物研究基地赶去。

    待他到时,基地里却是空无一人,也是,如今的年轻人确实是很少起得早了,他粗粗打扫了一下卫生,就钻进了一处田地中,仔细地检查着那丛作物的生长状况,时不时还采摘一些果实叶子准备回去化验。

    秦穆进大学学的便是园艺专业,当然不只是那种怎么当园丁花匠之类的知识,作为国家一级学科,浙大的园艺学包含有蔬菜学、果树学、茶学三个二级学科,所要学的倒也繁多,秦穆现在所做的,便是把一些作物,放在不同的温度,土壤甚至气压之中,观察它们的生长甚至变异。

    研究之中,时间过去的飞快,眨眼间基地就又来了人,这次却是盛夏,她看见秦穆,也不打招呼,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走来走去,写写画画。

    秦穆早知她来了,还是先把这手头的工作做好,方才抬头道:“早啊,盛同学还是这么积极,不知道看着我干什么?研究我是否适合地球?长得茁壮不茁壮?”

    盛夏一听,装模做样的板着脸,摸摸他的胳膊,嘴角含笑的说:“不错不错,还算适应。”又忍不住自己就笑了起来,说道:“我哪有你今天积极,不是跑了几天不见人影回来怕老板骂吧。”

    秦穆听了,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盛夏一张小圆脸立马就得意洋洋起来:“别怕,姐罩着你。”

    两人都知道,导师对秦穆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早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他能按时完成研究任务,也就随秦穆去了,再说,秦穆如今已经是二十七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学生,导师哪里管他去哪。故而这一段不过就是玩闹而已。

    秦穆陪她开完玩笑,又转头去侍弄那些作物了。待会头忙了半响,感觉盛夏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地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么?”

    那盛夏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发呆,听他说话,却是吐了吐舌头说道:“看帅哥看入神了不行啊。张威,我怎么平时没觉着你长得帅呢?你一看到那花花草草,就完全换了个人似的,难怪老板曾经说你就是挑粪施肥都气质优雅得像插花似的。”

    秦穆也不在意,只是玩笑道:“挑粪施肥就没有花痴在一旁看了。”

    他却自己明白,当初选这门专业之时,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武道该怎么走。唐紫尘曾跟王超说要从感动中寻找力量,后来王超重走长征路,却是终于明白了那种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情怀,方才突破暗劲。

    但秦穆一则不是此世之人,二来天风楼的经历却让他对任何强权组织都难以有好感,故而对那些老兵虽然钦佩,但是那种伟大的家国情怀却难以帮助他找到自己的路。

    秦穆却是选择了另一条感悟之路,他从这一颗颗小小的种子中,从它们的发芽,生长,成熟,繁衍中获得了另一种感动,那种微小的对生命的渴望,即便是无知无识,那些种子却能够在淤泥里,墙缝间,石板中甚至是偶尔的一滩泥水中,绽放出生命的力量。

    很多人发出过很多豪言壮语,但远远没有一粒粒小小的种子给秦穆的震撼大,它们无声无息,却仿佛在秦穆身前呐喊着:我要这世界,知道我来过。

    这便是秦穆的道,身处黑暗,却要挣得一片天空。不惧死,却贵生。

    他从生死之间的磨砺中亲近死亡,悟得物我之别,明白唯有自己才是永恒。又从生命勃发的过程中体会天地之大仁,万物之大志。物我虽是内外之别,但其形异而其志一。

    这便是秦穆的生死之道,天人合一。

    他在悟通这道理的那年便跨过了暗劲这道门槛,到了如今,却是性格越发坚定却温和,境界也越发深厚。

    故而他每次见到这些植物,都会有发自内心的欢喜,感觉自己与这天地都有了沟通,所以盛夏才会觉得他瞬间就不同。

第七章 武馆

    忙忙碌碌了几天,秦穆把堆积的工作都做好了之后,便想着抽空往那供职的武馆去看看。说是武馆,但现代人哪里有什么练拳的毅力,不过是托着咏春之名,教些防身健身之术而已。

    但是若说这武馆不赚钱,那倒也不是。

    咏春的创始人,众说纷云,但是有一点还是很一致的,那就是她是个女子,特别是严三娘其人,基本上是咏春拳可查的第一位使用者。至于她是如何会这门武学,有人传说是她传自师父五枚师太,也有人说是她观察蛇鹤斗而自创,并且用她的闺名咏春来命名,其余种种传说,也不太可考。

    所以咏春一门武学,比起其他的功夫来说,更加适合女子修习,它虽然是有寸劲这种刚猛的发力手段,但是总体来说,是以柔胜刚,重防守,重速度的一门武功,很好的规避了女子力量不足的问题。现代咏春的发展,一来是当是叶问在香港开设武馆,他武力高强,自然时应者云集。二来也有这女子学习防身术的热情日渐高涨的缘故。

    秦穆倒也是在武馆带一个班,只不过教的却是都市女性,他气质温和又身形修长,自然时很受那些女人欢迎。所谓现在国内的武馆大抵也就是如此,性质更接近于玩闹健身,若说要有真传,那就难了。

    他走进杭州闹市区的一间商厦,径直上了二楼,就见前台是一位穿着咏春特有的练功服,看上去明艳皎洁的少女,这也是吸引客人的手段,至少秦穆是知道她却是半点咏春拳都不会打。

    进入武馆内部,就是一个大的会客厅和分开的几处训练场所,这武馆收费昂贵,所以大多是小班教学,个别的还一对一教学,就像秦穆。一期开班,最多也只较六个人,但武馆所赚的钱,倒是比教六十人都多了。

    内里经理张姐正低声的和另外一个教练商量着什么,见到秦穆就是眼前一亮:“张威,我还说过会就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今天倒是来了。”

    秦穆进屋脱下身上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回答:“今天不忙,就过来看看,怎么,有麻烦了?”

    张姐其实年纪不大,如今也不到三十,但出来工作早,长得漂亮,又惯会察言观色,长袖善舞,故而被叶老请来做了这经理,平日里这武馆在她打理下,却也是红红火火。她是天生的生意人,整日都笑脸迎人,没事时候还喜欢装模作样地吃吃秦穆的豆腐,哪里见过这等愁眉苦脸的时候?

    秦穆也是被叶老专门请来做教练的,他却又不同于一般教练,还负责着应付人上门踢馆之类的江湖习俗,所以工资自然也高很多。

    这也是因为叶老却也是咏春一脉的传人,只不过武艺平平,无心武术的,说起来可能他还与当年叶问有点关系,他要找教练,自然是从咏春拳内部找,秦穆师傅梁重却是和他是老相识,就推荐了秦穆,叶老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眼力还是有的,秦穆打了一套小念头之后就被拍板聘用了,平日里一年各种各样的收入倒也有个几十万左右,两人也相处愉快,有些忘年交的模样。

    故而他看到张姐这模样,就明白估计是有什么人来挑战了。

    果不其然,张姐依旧是皱着眉,说道:“前两天这杭州又开了一家空手道馆,这也不稀奇,倒是这有个教练强的厉害,这几天到处挑战,前两天那个西湖区的那个太极拳馆里的胡师傅就被他肋骨都打断了三根,现在还下不来床呢。前两天给我们武馆发了一张拜帖。”

    “空手道?日本人?”秦穆听完倒是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张姐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简直活生生地告诉了秦穆,什么叫女人也可以蛋疼,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中国人,听说是到日本留学了**年,回来就一身功夫了,还是什么书记的儿子,他丫的上门挑战谁能挡在门外啊,最讨厌这种家里有权有势的混蛋。”

    秦穆没想到张姐记得连粗口都要爆出来了,倒是看了一会新鲜,想想说道:“他什么时候上门。”

    “这周五!”

    今天是周三,周五也就是后天,秦穆听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周五过来就是了。”

    张姐虽然见过秦穆之前应付踢馆的人,但这次这个凶名有点大,所以看着秦穆倒是一脸忐忑。秦穆低头看着她倒是被她这惴惴不安的样子都笑了:“放心吧,教训一个熊孩子我还是有把握的。”

    张姐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是笑了,点了点头,送他出了门。

    过了两天,秦穆一早就来到了武馆,当日在那西湖旁小楼里的那位少女也来了,她叫叶蕙,是叶老最疼爱的一个孙女,平日里总是带在身边,故而秦穆倒也不陌生,意外的是那个叫猴子的青年今天倒是陪她来了,看见秦穆虽说是目光复杂,倒也抱了个拳道了声师兄,可见其虽然轻浮了一些,倒也拿得起放得下。

    不过秦穆看他时不时紧张地看着他和叶蕙的眼神,就知道,两人之间,肯定不是也会说的发小那么简单。

    到了下午两点,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隐隐约约还有人在调戏那前台小妹,众人闻言,打了个眼色,便一齐起身,不多时门口便进来了二三十个身穿空手道服的青年,簇拥着中间一个二十五六岁,目光桀骜的男子,那男子进门也不招呼,不过是扫了秦穆等人一眼,说道:“你们谁上?”

    貌似这男子在这群人中威望极高,方才喧闹的那些人他一开口便闭了嘴,听到他的话却又挑衅地看向这边。

    按理说,江湖上的规矩,即便是上门踢馆,可也得坐下来喝口茶,叙叙这两派之间的旧谊,以示以武会友之意,这男子虽然不是中华武术的传人,但是他要混这一行,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此行径,不过是没有把秦穆放在眼里罢了。

第八章 轻取

    秦穆见此人如此出言不逊,也懒得理会,右手一引,便请这群不速之客来到了一处专门格斗的包厢,这也是江湖上的规矩,若非是要撕破脸皮两家成仇,不然这踢馆之事并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举行,而是两者闭门比武,输者也不过是一句技不如人罢了,至于如何丢脸,却不为外人所知。

    那人见状却好像更加不屑一般,撇了撇嘴,倒也不说什么,跟着进去了,至于他身后的一群人估计就是不懂规矩,一拥而入,张姐和几个教练不放心,也跟着进来了。

    秦穆看见房间里这么多人,眉头微微皱起,只见那男子戏谑的看着他,似乎是很得意的模样,见他看来,还毫不掩饰的一笑。

    秦穆便不复多言,一式问路手摆出,却是示意对方先出招。

    那男子也不客气,站在秦穆身前,身体前弓,半身蹲,如猫足,同时,他的双手五指并拢,化成手刀,一上一下护住自己的心喉咙要害。

    那男子却也不急着攻击,突然开口道:“你猜你能接我几招?太极那老头可是只接了十三招便被我踢断了肋骨。”说完,却是一脸挑衅。

    日本的武术,在某方面来说,非常的实用,无论是什么流派,一定是以实战求胜为主,对养生的重视却又等而下之了,故而这战前用言语扰乱对手心智,也是常态,明显这男子并不把秦穆放在心上,可是仍然会出言不逊,可见日本武术对实战的训练之足之严格。

    这厢秦穆一见这等架子,便知道对方是学的什么流派了。

    日本武术和中华武学的关系,简直是千丝百缕,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视中国的国家,必然是日本无疑,他们的武术虽是别具一格,在世界上的影响极大,但是其源流却大多与中国有一点关系。

    不说空手道来源于琉球古武学唐手,也就是琉球中华武学的一种变种。也不说合气道祖师芝胜平年轻时候在东北参加日俄战争时候,学到太极拳的事情。还有极真空手道祖师大山培达1932年到1938年住在东北满洲农场,学到了南拳十八手。

    更不说民国三年,中华武士太极形意大师郝恩光东渡日本,教授在日的华人武术,却被日本一位剑道高手冒充华人进来偷学,最后又出面和郝恩光较量,郝恩光不能胜,郁闷而死,从此日本武学人士便声称形意剑术不如那日本剑道。

    单说这刚柔流空手道,它便是宫城长顺学习唐手加上琉球古武技击,融合白鹤门的《武备志》创造出来武道流派,如今这架子一摆,便是双肩耸起背肌发力如羽翼一般,这活生生就是南拳白鹤门的拳架,秦穆虽说练习咏春很少摆拳架,但这一式是摆过的。

    这却是因为,咏春拳如今虽然号称“形无虎鹤”,但是早年它的名字却是“咏春白鹤拳”,同样是沿袭了南拳白鹤门的一些传承,其实也是有这样的拳桩。故而秦穆一见,倒也心中升起了荒谬之感。

    那男子见秦穆仿佛分神一般,大喝一声,却是招呼也不打便双腿猛地踏地,如虎豹一般像他攻来,刚柔流这门武术一旦和人动手,手脚一起摧动,势如雷霆闪电,两背肌肉更有席卷扇动之力。

    那男子抬脚踏地,似是如马蹄一般,在地板上噔噔有声,那地下的毛毯更是一踩便是一个窟窿,秦穆听说他习武不过十年,看这情形却好像是已经到了明劲巅峰,如此天赋,怕是再那刚柔流一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人才。

    但他今日遇见的,却是三世为人,武学经验无比丰富的秦穆,白鹤门的功夫最讲一个钻字,那男子便是如此,一拳击出,却是手腕一扭,如同那白鹤啄蛇一般像秦穆点来,这一拳虽然火候尚浅,劲发于外,但是极为阴毒,若是打在常人身上,虽是似乎没有大碍,但内腹却会大出血,不及时的话,甚至会危及性命。

    秦穆看着他拳头直击他腰腹,心知这人实在是歹毒之极,这一拳若是击实,以秦穆这等修为,日后怕也是不能人道,秦穆却是纹丝不动,只在身前护卫的左手,捏拳之后,猛然五指张开,却是每个指头都发出啪啪的脆响,只见他五指成鹤嘴型,向来拳小臂轻轻一点,就传来一身骨裂的声音,众人一看,那男子手臂的骨头都已经断成两截,从一处血口中露了出来。一旁观看的叶蕙不自觉就发出一声惊呼。

    那男子倒是硬朗,一声不吭。却是身形一矮,那左脚便如长刀一般扫向秦穆的腿弯,完好的一只手却也不停,单手立刀,便劈向秦穆脖颈。

    刚柔流足刀,斜削铲踢。力量之大,技法之凌厉,号称空手道腿法之冠。

    秦穆不过一摊一伏,那男子双手便被压在胸前,他又左脚脚尖一翘,却是一记弹腿直踢那男子支撑身体的右腿,便在那男子腿弯处一点,便将他放倒在地,再无能力起来了。

    秦穆也不再动手,不过是淡淡的说道:“无论你是练空手道还是白鹤拳,这点武功,在中国可没什么好横的。”

    那人倒也不说话,只是恨恨的看了秦穆一眼,便招来随从,离开了这武馆,到大门时,却是又回头,死死地盯住了秦穆,半响不说话。

    秦穆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又坐到沙发上拿起茶盏喝了起来,见那人走了,叶蕙却不像平常一般笑嘻嘻的跟秦穆说笑,反而大眼睛中有些怯怯,不到一会便起身告辞,那猴子见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难得地笑着打了个招呼,飞奔上去追她了。

    张姐倒是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异样,只看这那对小儿女,笑道:“看见他们,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秦穆也不安慰,只是点点头,那张姐就一个白眼丢过来,说道:“这个时候是点头的时候么?难怪蕙儿那么明显你就跟个木头似的,这好,煮熟的鸭子飞了吧。”

    秦穆笑着摇头,慢慢的喝完了这盏茶。

    他心里知道,如叶蕙这般,不过是俗称的少女爱大叔而已,他气质沉稳,虽然脸上不显年龄,但旁人都不知觉把他当三十多岁的男子看待,对未经世事的少女有吸引力是必然的,但像她这样的女孩,虽然是美好,却不是可以分享道途的知己,那样的人,才是他一生所伴。

    微斯人,吾谁与归。

第九章 困境

    时光一晃,江南已经是十二月左右,杭州的此时气温倒是不低,但空气中的湿气却总是钻进路上行人的脖颈中,告诉人们冬天的来临。

    秦穆早在一个月前便完成了自己的博士论文,但他的导师却有意留他做博士后,日后好留校任教,故而秦穆便提前开始了自己博士后的研究生涯,直到前几天,方才跟导师请了一个长假,抽身往北方行去。

    他自小习练有原来笑傲世界修炼的外家功法,十五岁之后便跟着师父梁重修习咏春,想来已经接触武功二十年了,到了此时,方才使暗劲练透,不说和那龙蛇的主角王超相比,便是和那世间形形色色的天才相比,都是相形见绌。

    但若说是他天赋不好,就更是扯蛋,他学咏春三年,他师父梁重便言无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梁重曾经在第一次败给秦穆时满面复杂的对他说:“我却不知道我教给了你多少东西,你不愿意学我的武功,这是你的志气,但是你要明白,兼容百家,方成宗师。”

    梁重一门,虽然是咏春源流,但和那现在秦穆所练咏春有很大区别,梁氏咏春仍然是永春白鹤拳的传承,并且兼修有洪拳。但秦穆所练咏春,却是偏向于叶问传下的打法,最明显的区别,大概就是“形无虎鹤”。

    叶问在香港创立他自己流派的咏春之时,进一步地脱开了这咏永春白鹤拳的窠臼,反而引入了西方很多西方搏击的理论,但若说他完全的将咏春转化成一门搏击之术,却也不是,咏春入门第一套要练的“小念头”便是他咏春拳精髓所在,所谓小念头不正,终身不正;习武如是,做人如是。正因为他兼容并蓄,方才成就了如今之咏春,还有一代宗师的名声。

    但这虽然成为了咏春如今兴旺发达的基础,却也是叶问之后咏春再不见宗师出现的原因。

    中华的武学,究其根底,往往来源于对动物的模仿,形意来源于五禽戏,故而有十二形之法,而太极传说来源于张三丰观察蛇鹤斗之后所创,八卦掌更是有“形如游龙,视若猿守,坐如虎踞,转似鹰盘”的说法。

    叶问的咏春抛弃了白鹤门的手法之后,更加简洁,更加容易学习,但是要修炼到化劲,却是难上加难,这却是因为,叶问并没有创出他这门咏春特有的练髓之法。继承者便无路可走了,所以后来咏春人才辈出,但宗师难觅。

    秦穆要选这门后继无路的功法,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他天生精神强大,在修炼小念头时,咏春拳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小念头的修行,慢慢地让自己的精神更加活泼灵动,虽然量没有增加,但质却不同于往日,故而虽然明白日后会有阻碍,但依旧是执意修行了叶问咏春。

    他以前以为,虽然这门武学有缺陷,但他已经四世为人,武学经验远远胜过此世之人,日后创出一门洗髓之法,也是有**成把握。

    但他后来发现,不是叶问不愿意创出那洗髓之法,而是这种武学的创始之人,并非是先创功然后再捅破那层关隘,反而是功成造化,自然而然地突破,反过来总结了突破的方法,流传后世。

    形意门的虎豹雷音,太极拳的钓蟾劲,八极门的哼哈二字,都是如此,若说叶问没有进入化劲,那才是笑话,但他留下的传承中,对化劲却只有寥寥几语,还只是玄之又玄的几句如谈论修心的佛偈。

    这就是实力坑徒弟了。

    故而秦穆虽然是修炼迅速而且天赋异禀,但到了他这个地步,却也是抓耳挠腮,毫无头绪。他如今却只是将暗劲练到了最为灵活的四肢,但最重要的脏腑和头部,都是不得寸进,这两处地方,精细之至,若是脊椎不通过洗髓之法习练,那以秦穆此时血液质量,根本无法随着意念来进入那些细小血管而不伤身体,故而他修炼到此,便也是极限了。

    他不是没有想着寻找那洗髓之法来修习,梁重和武当山几个道门关系都很好,甚至莽牛劲和钓蟾劲秦穆都看过,但他却越看越明白,旁人的洗髓之法,不适合他。

    所说武术千门百派,即使排除那些没有上乘功法的门派,留下来的怕也超过了一百之数,但若说打法,其实各家各派并无太大区别,八卦门中的撩阴掌,在形意门中叫转环崩拳,在太极门中叫撇身捶。名字不同,但动作却是一致。故而江湖上也有八卦也是太极,太极也是形意,形意也是八卦的说法。

    更不用说那心意**拳和形意拳的练法都是差不离的,但两门功法使出来,却是千差万别。稍微有点眼力的武者都认得出来,所以打法甚至练法都不是区别一门武学的根本。

    一门功法,若想练到上层,必然要身具一门功法的神意,通晓这门功法的哲学。比如若是修炼形意,便是十二形不仅要形似,而且要练得就如你便是那龙,是那蛇一般,故而到最后体内自然而然地就有虎豹之声,洗经伐髓。那太极来源于练气之术,故而你修炼之时,必然要如那金蟾一般,呼吸天地之气,淬炼五胀六腑。其余种种,都是如是。

    故而洗髓之法不是人创的法,而是道成法自生。

    但秦穆修炼咏春,哪里有这等神意可以去修炼那太极的洗髓之法。世间虽然有那等精通太极形意八卦的大宗师,如孙禄堂之流,但一法不纯,便不能谈博,只有是将其中一门修炼到了极点,方才参考其他的武学来继续精进,若说根基之法,却是不可擅改。

    故而秦穆此时已经陷入了这前路无门的困境一年之久。

    他自然是明白,若是不能自悟,便要有名师指点,但可以在这方面指点他的,无一不是化劲之人,甚至是化劲将将要练透之人才能对他有所启发。此等宗师,若说是那国术大兴的民国也不过三五人,如今再要找,就更是大海捞针。

    但他熟读龙蛇,知道至少有一人可以帮他,这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第十章 初见

    苏州,是江苏省内最富盛名的旅游胜地,姑苏之名,天下皆知。

    虽然也是江南地带,但今年的苏州,冬季偏冷,已然是白雪皑皑,早晨不过五六点,天地已经一片明净,直如白昼。

    苏州城郊区的一处公园内,此时却有个一袭白色运动服,白跑鞋,结着一个爽利马尾辫的女子在打拳。

    她的身旁,有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身形不高,容貌也只是一般,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女子。

    那女子打的是非常常见的太极架子,双手虚抱,缓缓地伸腿出掌,但每当要收回来时,却是快若灵猴,若有习武之人在一旁,便会明白,这女子的太极已经到了阴阳化生,刚柔并济的地步。

    她的动作,一来一去,从左晃到右,从右晃到左,就好像是流水一样自然。

    却说那女子打到一式揽雀尾之时,却是双耳一动,身形一矮,猛地一个垫步,脚掌和五指发力,唰一下,整个人如蛇在草中窜行。

    这却是“蛇拨草”,形意门中十二形中的蛇形身法。

    只见她一式劈拳,向一株老树身后打去,虽是没有打到那树身,但那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却是清晰地看到那树干的树皮被拳风都刮掉了一大块,不由的目瞪口呆。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天天来看的这个大姐姐居然真的是一个武林高手,娇娇嫩嫩的样子,居然拳法这么刚烈。

    正当他脑袋里面胡思乱想之时,就看见那树身后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影,看着那女子的劈拳到了眼前,竟也是不架不挡,而是脚步一踏,那公园的地上便是一个深坑,他便借着这股反弹的力量噔噔瞪的在那树下连踏几步,却是身形一纵,至上而下,一式炮拳便轰了出来。

    男子毕竟是身高体长,那身后的男孩看来,虽然这姐姐先行出招,但男子的手臂却能在挨上这记劈拳之时打到那女子的脑袋,正是为她捏一把汗之时。

    哪里知道,那女子仿若先知先觉一般,步子一踏,猛地一窜,相去五六米远,忽然又电射而回。此时却是脱离了那男子的攻击范围,反而身在那男子身后,回身就是小臂若长鞭,抽向那男子的脊椎骨。

    那男子在空中却是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击中之时,身形一缩一放,如同一只灵猴一般,向前一窜,手便撑在了地上,双手一抓一翻,却是整个人横着翻了个身,同时手中的沙石便扑头盖脸的向那女子打去。

    自家也不闲着,双腿在地上一点,便稳稳地站了起来,却是身形如弓,力道自脚掌而起,自腰间一扭,崩拳发出,便是打向女子的后脑。

    此时的女子,前有沙石迎面,后有杀招临身,却是进退无路。

    哪知道她左脚一撇,便身形一转,顺势一掌拍出,却是八卦掌发中的转身掌法。

    八卦如贼,这女子的掌法便是迅捷无比,悄无声息,那一边的男孩还没有看清是怎么个形势,她便已经来到了这对面男子的身前,却是如投怀送抱一般,贴近他的胸腹,正是一掌打出。

    那男子也是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手掌在自己胸前轻轻一拍,女子便轻身而退,竟然是在最后一刻留了手。

    这男子便是秦穆其人了,他要找宗师高手指点自己,哪还有人比得上唐紫尘呢,虽然她身份神秘,行踪不定,但是秦穆看过龙蛇此书,当然知道会在何时遇见她。

    此时正是王超初遇那唐紫尘之时,秦穆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近两年,自然是不会错过。哪知他刚刚打听好到了这处公园,就被唐紫尘发现,糊里糊涂打了一场,更是三下两下便为人所败,虽然他不在意什么脸面胜负,但这么多年都是凭着自己的武学修为无往不利,此时落败,不免有些怔怔。

    这白衣女子自然就是唐紫尘其人,却见她面目如玉,身形玲珑,万万不像习武之人,更别说是此世少有的化劲宗师了。

    但她修为确实已经快达到这个世界的顶峰,更是冥冥中已经有了一点“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若说这个世界有比她还强的人,数来数去,却也不过那一二人而已。

    正是因为她可以感知到自身的危机,自然明白秦穆虽是在一旁窥视,但全无恶意,更何况这等武学境界之人,谈偷学武技更是笑话了。方才只是分了胜负,不分生死。

    此时,一旁的王超看见她如此英姿,简直是双目放光,满目满脸的崇拜。

    唐紫尘虽然是刚刚过了几招,却还是面色如常,目光柔和,看着秦穆说道:“你是谁,为何来此?”

    秦穆也不是一心沉在胜负之中之人,不过是一时分神,就放开了。听她问话,便是答到:“咏春张威,见过道友。”

    唐紫尘见他一连笑容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你认识我?”

    “久闻大名。”

    唐紫尘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为人低调,国内并没有什么名气,哪里有什么久闻大名之说,但她最善于感知人的心意,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至于秦穆怎么闻得她的大名,自然是前世所闻。

    唐紫尘也不再多问,只是作势欲回,秦穆也不见外,便跟着她一起往回走,那王超却也是胆大,跟着他们身后,也不避人。

    秦穆回头看了看他,便对着唐紫尘说道:“却是要恭喜道友,竟能遇见如此璞玉。”

    唐紫尘也看了看此时貌不惊人的王超,也不反驳,只是淡淡道:“不过是有些道心罢了,天赋如何,还得两说。”

    秦穆闻言不禁笑道:“道友却是欺我不知?我等武者,天赋如何确实重要,但无有这向道之心,却是如那镜花水月,哪里能进得那武道之门。”

    唐紫尘闻言,倒是点点头,两人停身等着王超一起,便回了她的别墅,王超虽然从没见过这等豪华之所,但他天然一颗赤子之心,虽是不能说不为外物所动,但此时初见这传说中的武学,竟然是对周围一点打量的心思都没有,一双眼睛只盯着在场的两人。

    秦穆看在心中,心中明白,所谓的主角光环,不过是运势二字而已。但岂不闻天助自助者,若没有一丝半点的心气,便是天降至宝,也不过是为人作嫁衣罢了。

第十一章 问道

    三人坐定,秦穆和唐紫尘都是不愿意多说废话之人,倒也不曾寒暄,直直的谈起了秦穆的来意。

    只听秦穆说道:“此次冒昧来访,确实听说唐小姐功成造化,达到了前人书中所言的至高境界,故而前来请教。”

    唐紫尘面色如常,殊无傲色,只是淡淡地说:“不敢妄言至高,只是略有所得而已。未知阁下要如何请教,再过一遍手么。”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穆胸口。

    秦穆也是一噎,面露愧色,说道:“哪里能谈和唐小姐交手,不瞒唐小姐,此事实在是我冒昧了,想必你也看出来,我所练功法却是我咏春前辈叶问所传的一脉,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多年无有寸进,偶然间知晓唐小姐境界高绝,方才来求教。”

    唐紫尘听了,眉梢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秦穆,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指点你?”

    秦穆听到这问话,面上一整,说道:“我的确不能确定,当日孙悟空求道之时,又哪里会知道自己如何能得遇名师,而不是葬身海底呢?”

    西游记此书,若是一般人看来,便是一本小说,若是修道之人看来,便是一本修炼典籍,但秦穆这等武人看来,便无疑是一部拳谱了。

    只听见秦穆继续说道:“我从不知有谁见妙道而不从,见高人而不求便能得道,孔子拜郯子、苌弘、师襄、老聃,方有经世之学。尹喜辞官随侍老子西去方传《道德经》。如今我既见高人,若是视而不见,又哪里是能求得这武道至境之人呢。”

    唐紫尘听完,脸上仍然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开口说道:“我这一门,本是秘传,虽非法不传六耳,却也是只讲给有缘之人听闻。你与我法无缘,我也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道不是求来的,你自出门去吧。”

    秦穆听完,心知唐紫尘此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中虽然是沉甸甸的失望,但仍是起身一礼,告辞而去了。

    他出门之后,那王超也是思绪满怀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转头看着唐紫尘,却是欲言又止,心中犹如百抓挠心,不知如何开口。

    唐紫尘看着这少年坐立不安的模样,却是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开口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王超挠挠后脑勺,犹犹豫豫地说道:“姐姐,我能学你的武功吗?”也不待她回答,便急急忙忙的说道:“应该是不行,刚刚那个人那么厉害都不能。”说完脸上却是一脸失望的样子,但那低垂的眼眸却偷偷的看着唐紫尘。

    唐紫尘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笑了笑说:“传给你也不是不能,但你能学得多少,也只是看你自己。”

    王超几乎要跳了起来,连声说道:“我一定认真学。”接着他又疑惑地说:“那为什么不传给那人呢?”

    唐紫尘闻言也不回答,只是说道:“你若是要种花,是会在一片荒地上种呢,还是在那一片播满了种子,快要发芽的花园里种呢?”

    说罢便回身去了练功房,留下王超在那里一阵迷糊,待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却也忘了刚刚的问题。

    却说秦穆被唐紫尘拒绝之后,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若是连唐紫尘这条路都走不通,这一身武艺便再也没有前路了么。

    秦穆走在苏州城内,虽是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之极。但他眼中却是一片空洞,只觉无比的孤寂和绝望。

    他本不是如此脆弱之人,但秦穆在这个世界,慢慢地放下了心头的戒备,慢慢地将自己心头还有的一点点善意捡了起来,过得比主世界和笑傲世界都轻松愉快,心智却是慢慢坠入了红尘之中,得失之心日重,虽是过得平淡幸福,却也慢慢地满身束缚。

    一个人若是在意的事情多了,便会有越来越多的恐惧,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是最不在乎的人。

    他修炼武学,虽然是习惯,也是为了收集愿力来回到那主世界,而非流落于这方世界,直至身死都不能回归,但他心头也是偶尔会想,这般过下去也并非不好,那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他回返的呢。

    到了此时,他求道无门,方才明白,自己可能真的回不去了,心头是说不上是喜是悲的茫然,他与这方世界,究竟谁是谁的过客呢。

    世间忙忙碌碌,他却从来没有在乎过众人苦恼的工作,金钱和权势。经历了那么多生死,还有什么可以值得在乎的呢,他此时方才深深感觉得到,自己和这街上的众人,是不同的。

    自己,是属于那刀光剑影的,是属于那血火江湖的,而不属于这太平盛世了。

    天上又开始下雪,街上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只有秦穆,仍然冷眼看着这灯火阑珊,不知往何处去是好。

    他不属于这里,却也回不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秦穆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四处乱走,不多时居然来到了早晨的那处公园,左右看看,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这了。

    而此时的秦穆,却是额头见汗,面上一片潮红,却不是发烧,而是一身的劲力都在外泄。

    咏春甚至内家拳都有**之说,所谓**,便是内三合,外三合。内三合,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劲合;外三合,即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练气时更有意守丹田之说,一个人习武,不仅要能得的了那境界,更要养的住那境界。

    但秦穆此时心神无主,再也守不住心头那点灵光,故而他一身暗劲功夫此时却是如催命符似的,周身毛孔打开,劲力胡乱向外窜,若是不能阻止,不只是他所练武学,便是性命都危在旦夕。

    劲力越泄,他周身便是越热,他此时无知无识,只能循着那雪中的凉意,往那雪堆中藏,这凉意一起,却也刺激的他周身毛孔紧闭,劲力驻留,但却在四肢六腑内胡乱地走,若要形容,大略便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他这外冷内热,心中心魔乍起,身体自然而然的做出反应,却是结跏趺坐,自然而然的修行起在此世无有作用的功法来,这却是他内心本能,虽然修习拳法二十年,但他最熟悉的还是这内功一路。

    但这内功之法,依旧是毫无内气生成,只是这五心朝天之式,却也是道门的入定之法,这一式做出,他心底那些杂念却是慢慢收束,身体内劲也不是那么激烈的运行了。故而他凭着仅留的一点灵光,在这花园的树下,渐渐入定起来。

第十二章 逐日

    次日一早,王超便兴冲冲的跑到了公园,等待着唐紫尘教给他昨日说见的那些神奇的武学。他到那处小树林之时,天上仍然飘着雪花,但唐紫尘已经在那里开始了晨练,王超一路走来,头上脸上都是一片白莹莹,但唐紫尘在这公园不知打拳打了多久,身上别说雪花,便是连雪水融化的痕迹都没有,踩在雪地里,连裤脚都没湿。

    王朝此时懵懂,哪里知道这是这内家拳中“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神奇境界,若是他仔细往脚下看,便会发现,那雪上竟然是只有一个个深不到半寸的脚印,但唐紫尘发力雄浑,时不时在空中打出一阵阵闷雷似的响声。

    他走近唐紫尘,方觉不对,身边一个雪堆竟然是个人形,虽然生性坚定,但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等事,双眼浑圆地看着秦穆坐在树下的身影,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没事吧?”

    转头又向唐紫尘说道:“尘姐,要不要叫个救护车?”

    却见唐紫尘摇了摇头,也不理秦穆,只是叫过王朝上前,开始教他国术。

    却听她细细地为王超讲解了国术的由来之后,话锋一转,却是说起自身来了:“我五岁练拳,因骨骼未定型体,因只站桩法养体,从内劲起修,不炼明劲,直过十年,使内外兼修。再十年,至化劲炼髓之巅峰,其后三年,与道合真,行止坐卧,无不行拳,意念一动,均能扑杀人于三十六步之内,且枪炮不惧。先有感应,便自感已达秋风未动蝉先觉之炼神返虚,通神化境。其中甘苦,九死一生,唯有自知,难为外人道。能有此成就,实倚仗于十年之桩功修养,先通暗劲之道。暗劲未练至全身通达,紧时候肌肤发劲鼓立一寸者如精铁黄豆,松时如羊脂凝水,软滑光润。否则切不可轻发。若能达此地步,则成就内家寸劲,打斗之中,可以辅与暗劲,明暗两重,达至先天,此也为太极拳劲中先大软大松之理。”

    林林种种一大串,王超听的是似懂非懂,但一旁的秦穆却是紧闭的双眼中眼珠急转,心神已经清醒,但体内浑然无力,并且毛孔已然不受意念控制,秦穆不敢起身,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之能维持着这五心朝天的姿势,以定生静,慢慢地调息。

    此时他虽是不能见不可知,但那唐紫尘的话仿佛是如重锤一般,敲响在他的意识之中,一下子将他震醒,心知这话怕大部分是特意对自己说的,当下细听起来。

    这一席话虽然是不包含着什么神功秘诀,但将她自身如何习武,如何得道,却是讲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秦穆听完,似有所悟。

    那唐紫尘讲完这个却也不再多言,只是开始教那王超如何坐马,如何行拳,虽是拳术中再基础不过的事情,但她讲来确实分外的简洁明了,一阵见血。

    修行虽然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之语,但这领你进门的师父却几乎决定了你的上限,如同那些贫穷的山村学校中连个重点大学都是奢望,但那些省级名校却是只谈我们有多少个清北一般,若说刻苦,娇生惯养的城里人怎么比得上那些穷苦孩子们,若说天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所差的,无非是教学资源罢了。

    唐紫尘这等老师,就相当于那种不仅是全国名师级别的,而且还年年出高考试题,王超由她领进门,却是根基再正不过了。

    此后这唐紫尘就天天带着王超早晨来此习武,但她每天都会讲一个国术高手之典故,无论王超听得懂与否,教学也不避着秦穆,秦穆听到,却是心中明白,她外冷内热,越发感激。

    却说他体内劲力虽然是不再外泄,但就仿若奔马一般,在肌肉筋骨中乱窜。他虽然是竭力想控制,但无奈这内家拳法,便是一步错,步步错,此时的他,虽然体内仍有暗劲,但却完全不受他控制,不仅如此,那乱窜的劲力竟让将他在明劲阶段打磨完美的身体冲击的千疮百孔,到了如今,他虽然是境界犹存,但战力却不复当日了。

    他此时虽然是眼不能见,口不能言,但闭着眼睛隔着眼皮却也能感受到一点光亮,知道日出日落,慢慢地,他的心意便随着那日月而动,太阳初生,朝气蓬勃之时。他的心和意随着太阳的升起,朝气蓬勃,神采奕奕,意气飞扬。等到中午,太阳悬挂在中天,一动不动,但光华却是最为刚猛爆裂,这个时候,他便心和意紧守在心脏中心部位,按住不动,但这不动中却隐隐有暴烈之劲,这便是静中求刚。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余光辉洒漫天,心血便散遍全身,慢慢下沉。归于寂静。

    等到晚上,月亮升起,悠远宁静,他那神意月亮一样,幽静清冷。最后一动不动,心意归于黑暗空虚之中,等待第二天太阳升腾,心意又自然勃发。随日月循环。

    习武之人,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劲合,虽然秦穆此时身体内劲力不再受控制,但这全身的筋骨肌肉,五脏六腑仿佛都时识时律的,自觉自动的随着那日月而蓬勃寂灭,不停轮转。他体内那些内气仿佛也有了灵性,随时而动,与意自然而然地相合,反而滋养其了那受损的体魄。

    这便是所谓的采集日月之精华。心和意,形与气,融合日月运行的规律,不是吸收它的光,而是它其中蕴含的养生规律和道理。

    到了第七日,那唐紫尘教完王超之后,却是没有径直离开,反而走到了那秦穆身前,轻轻的说道:“天问有言:‘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你可明白。”

    秦穆缓缓地睁开眼,那一旁的王超只觉这双眼睛一时如大日般耀眼,一时如冷月般皎洁,不过一瞬,却又只是平淡温和了。只见秦穆面带笑意,缓缓起身,向唐紫尘鞠了一躬,柔声说道:“似有所悟,似无所得。却是要感谢唐小姐一力维护之恩。”他在这公园一个星期也没有人驱赶,若说没有人暗中维护,便是不知世事了。

    唐紫尘却是毫不在意的一笑,说道:“你叫我一声道友,那我,便在前路等你。”

    秦穆闻言,也是放下心中的感激,大笑道:“定不让道友专美于前,道友,如今这大道在前,我却是不舍止步,就此别过吧,待得来日,再与道友一证吾道,告辞。”

    说罢,也不待回话,便大步的向前走去。

    唐紫尘却依旧是含笑望着他,毫不挽留,王超看着他的身影,只觉他正一力奔向那初升之大日,却是不自觉想到了那夸父。

第十三章 行路

    秦穆离开那公园,却是一路向东而行,此时他已经一周没有进食,只是咽下了几口雪水。身上常年练武的肌肉都不再虬结,反倒是皮包骨一般,外人看他,万万不知道他是一个习武之人了。

    此时天寒地冻,路上处处积雪,他一路行来,却是不避险滩,不惧高山,只是一路直直的向着那太阳初升的方向,沿着那长江疾走,若是天色变暗,便盘坐于地,也不调息,不过是一颗心如那暗夜一般沉寂下来。

    秦穆虽是习武之人,倒也不是什么铁打的身子,哪里能如此不进食,不休息,跋山涉水的。不过三日时光,他便觉得浑身无力,连意识也是一阵阵模糊。脚踏在地上,便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浑不受力,东倒西歪。

    待得第四日清晨,他却来到了一处村庄旁,江苏物产丰富,又是沿海大省,农民相对来说比较富裕,都是聚在一起,你一栋我一栋的建起了两三层的小楼。但村里年轻人都不愿意在村内生活,不是外出上学,便是出去做生意打工了,老人们腿脚不便,这天气冷了也不太愿意出门,故而秦穆到时,竟然是家家关门闭户,无有人在路上走。

    秦穆倒也不在意,他此时只剩下了向前走的执念,也不逗留,只是沿着那江边小村的小路慢慢的向前踉跄,此时的他,身上脸上都是污迹,脚下的鞋子也是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毫无暖意。旁人看见,怕是觉得连乞丐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其狼狈。

    他正走在路上,却见听得身后有铃铛声叮铃铃的响,倒是想侧身避一避,但是他走路都只是凭着一股子气,这一转念,这气就松了,眼前一黑,便倒下来。

    秦穆倒是没有晕过去,只是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嚷嚷:“我没撞着你啊,你碰瓷啊?”等了一会又开始说:“行了行了算我倒霉,你起来吧,要多少钱说,倒在地上像什么话。”那人过了一会却是又急急忙忙将手放到他额头上,手腕处细细的探看,最终骂骂咧咧的一句当地的什么方言,便感觉自己被抱到了一处三轮车,颠簸着便往来的路上走去,这三轮的稳定性太差,他在后面晃了几晃,就彻底晕过去了。

    也没过多久,就感觉有人把生姜水枉自己口里灌,睁开眼来,便发现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正一脸晦气的盯着他,手中还拿了一个碗,看见他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马上又嚷嚷起来了:“不是我撞得你,你可别想讹我。我不就是雪里刹不住车,一路滑到了你身旁而已,车到之前你就倒了。”

    秦穆听完,只是一笑,微微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不是你,还要感谢你救我,这里是?”边说话,边四处打量着周围。

    那大爷一听,就脸上浮起了笑容,说道:“这是我家。”说完仿佛又想到什么,嘟囔道:“本来我是想出个早市去卖点鱼的,哪知道碰见了你。”

    秦穆一听,便明白了那昏迷时鼻尖挥之不去的腥味和手边那滑腻腻的触感是从哪里来的,面色就有点僵硬。憋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大爷你这个天气还要打鱼买鱼啊。”

    秦穆问这话倒也不算是客套,他刚刚看了看这房子的摆设,发现虽然只是一间普通的农村住宅,但建房子所用的料都是上好的,空间也大,甚至有的地方还有些精美的摆设,这主人想必是不差钱的。像身前这位大爷这个年纪的人,如果是职工退休,甚至是什么农场的人员或者普通农民,往往都有一点退休金或者养老保险,却是没什么必要去再做什么生意,更可况如今村中家家都是休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就他出门卖鱼,若不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实在是没必要做这个。

    那大爷也知道秦穆问些什么,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只是颇为愁苦的点了一根烟,说道:“这不是儿子要结婚么,我寻思着他在上海买房实在是困难,我好歹也要弄些钱来,免得小两口日子难过。”

    他本来是愁眉苦脸的,但是说到儿子结婚却是喜笑颜开,瞅瞅自己嘴里叼着的烟说道:“为了报个大孙子,我这烟都只敢抽大前门,别说,这抽着抽着还有点滋味。”说完,又是大吸了一口。

    秦穆听完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大爷,这养儿子这么多年,蛮苦的吧。”

    那老汉听了这话,却是大腿一拍,口中骂开了:“自养那兔崽子起,我就没得过一天的好!小时候夜里闹腾,大了上树下水的跑,再大了,嘿!还懂耍朋友了,别人姑娘家的爹娘都找上门来了。”

    他口中骂,眼里却满满的是笑意,话说完却神色却慢慢的收敛了,说道:“如今他也快三十了,也不需要我操心什么,回来了话也说不上几句,前几年孩子他娘走后,就来的更少了,老了老了,终于是落得个清静。”眼神忽地就落寞起来。

    秦穆见此,却也不再说话,只是把那姜茶喝完,又跟着这大爷吃了顿饭,便开始帮着他处理起着院子里的活鱼起来,做水产品的往往会把没卖出去的鱼做成熟食,那大爷虽然是生意不大,但过年也想着屯点腌鱼带给儿子吃,故而今天早市赶不上,倒也抽出空子来做这个。

    秦穆虽然没怎么做过这个,但家里边是汕头那地,见过不少,再加上他习武之人手脚灵活精准,竟然是做的又快又好,那大爷的脸上的笑就没有再下去过。

    两人忙忙碌碌一下午,那大爷好说歹说的留他吃了晚饭,还让他在一间客房里住了一宿,方才放他继续前行。

    他虽是继续前行,但也不再是那般万事不理的状态,反而一路走一路想。

    这位大爷平生都花在了抚育后代之上,虽然是辛苦劳累,却也满足安乐,不能说不幸福。这一旦无牵无挂,反而有无处安身之感。秦穆自来到这个世界,仿佛是从地狱走向天堂一般,家庭和睦,性命无忧。他曾以为,这便是他所追求的,到了如今,看见这大爷,仿佛才被惊醒,这苦难是地狱,安乐不是也囚室吗,世人常常会想着苦难快点结束,而快乐永不终结,故而往往是蒙昧了本性,患得患失,可这世间,哪有什么恒常。

    佛家言“诸行无常,诸漏皆苦”,到了今日,他才有所领悟。

第十四章 归家

    秦穆一路走一路想,心中只觉好似被水洗过一般,越发的澄净明澈,身上的疲累也不翼而飞。

    走到上海地界,他却不再如同苦行一般,而是找了处旅馆,清洁身体,又新买了一套衣裳,方才施施然地往前走去,待到了那长江入海口,更是直接住进了酒店,隔着大大的落地窗遥望着那幅雄奇景色。

    他既然悟得痛苦和欢乐是一体的,当然也悟得享受和磨砺也毫无差别,世间多是贪图享受之人,而又有些苦行者,摒弃富贵,饿筋骨,乏体肤,自以为能得无上妙道,却不知执着于苦难和执着于富贵,又有什么差别呢?

    唐紫尘所言之“至诚之道”,不过是诚于己,诚于心。若处安乐而不迷,享富贵而不执,心正意诚,又哪里须得苦行,所谓摒弃富贵,也不过是怕自己内心不坚,走到了另一个极端罢了。

    秦穆一路行来,却是沐得那大日之光辉,顺着长江这条文明始生之河流,慢慢地领悟,心中觉得脑内若有一处蓬勃欲起,却又把握不住,其中的难受滋味,实在是不能用言语形容。

    当日释迦摩尼悟道之前,在菩提树下发愿:“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此时秦穆情景虽是大不相同,但这向道之心,却是不曾有丝毫差别。

    秦穆盘坐于地,心念慢慢地沉寂,顺着道家的呼吸之术,胸腔一起一伏,脑内却是思绪纷繁,一会是天风楼中如暗夜一般毫无希望的日子,一会又是笑傲江湖中呕心沥血算计深沉,又是想到此世的父母之音容笑貌。

    他好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曾经厌恶或者珍惜的记忆片段,心中一波不起,犹如明净一般,待得脑内渐渐平静下来,他才恍惚之间看到,自身的精神,竟是仿如日月一般,悬于意识之中,一时耀眼一时明净,一张一缩,好像有什么要喷发出来一般。

    此时的他方才明白,这便是他三世以来苦心锻炼之精神修为,看情形要比其他人雄厚很多,但正因为如此,他咏春之小念头的修行也是要比常人耗时良多,原先他认为自己修行迅速,不过是把自己和其他人相比,以为已经到了顶端,但他此时无意间修成内视之力,便发现自身的潜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

    咏春一道,全在小念头上,它不仅是一式拳架,而是整个咏春的修炼哲学所在,念头不洗,心意不正,不能如婴儿一般明澈,便不能说修成了咏春。

    秦穆多年不得寸进,便是他在这方面修行不够之故。

    相通此事,他却也不再执着突破,反而方向一转,走上了回家的路。他家乡是汕头一处小村,并不算富裕,早年也不过瓦房两三间。不过秦穆自当上武馆教练之后每年都会找些理由往家里寄钱,几万几十万不等的将他任务所得慢慢的都给了家里,故而他父母也起了一栋带院的小楼,说是以后他带媳妇回来面上也好看一点。

    秦穆回来之前并没有打招呼,故而到门口之时,家里还没人发现他到家了,还是邻居家的阿姨看到了他,喊了一声:“威娃子回来了?”又对着家里大声叫道:“张家的,你们家威娃子回来了。”家里边轰然而出一大帮人,秦穆一看,竟然不仅是父母出来了,姐姐姐夫也带着他那小外甥一同迎了上来。

    看着父母身上的打扮秦穆方才明白,这却是快过年了,大概他们是在家里做些年货什么的,虽然现今家里富裕,但父母却总是不肯出去买这些,都说要自己做,还嘟嘟囔囔说外面做的哪里有家里好吃,却是多年的节俭习惯,轻易无法改变,姐姐姐夫应该也是回来帮忙的。

    却说秦穆姐姐,从小对秦穆极好,父母事情忙,都是她一手带大秦穆,虽然秦穆八岁起就换了个人,不再调皮,但八岁之前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她人又小,力气不大,常常被他气的哇哇大哭,哭完还要继续管着秦穆,父亲回来要打他,也是他姐姐急急忙忙地说好话。

    故而秦穆来后,虽然不曾做些什么大事,但对姐姐还是极为照顾,一力主张,劝说父亲让她读完了大学,也打消了父亲为她定亲的心思,而是让姐姐自己找了意中人,如今他们在市里慢慢地买起了房和车,过得虽然平淡也算安乐,后来又有了极为可爱的小外甥,倒也慢慢地可见日后幸福的样子。

    他小外甥虎头虎脑,此时也不过两三岁,还不记得秦穆,但他妈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便急急忙忙的扑到了秦穆身上,扭来扭去也丝毫没有怕生的心思,秦穆倒是极为喜欢他,双臂一抬就将他抱起,笑呵呵说到:“明儿不记得我啦。”秦穆姐夫姓高,外甥单字一个明,一看就知道这父母取名毫不费心。

    那高明小朋友却好像急急忙忙要解释什么似的嚷道:“记得记得,你是舅舅,妈妈说每次来你都带玩具了的。”说完就趴在秦穆背上东张西望,真的是在找他的新玩具了。

    秦穆闻言,倒是尴尬了,他此次归家不过一时兴起,哪里带礼物了的,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姐姐一家也回来了。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怎么答,只得好话说尽,方才让这孩子答应下次一并送给他。

    如此笑笑闹闹,众人都进屋坐下慢慢攀谈,倒也不说什么大事,不过是小明明最近身体倍棒,越发的聪明了,只是孩子大了有点管不住之类的。秦穆母亲又开始唠叨什么时候他能带个媳妇回来,又说现在家里条件好,村里多得是想要结亲的人家,还试探性的提了一两个名字。

    秦穆虽然是在一起言笑晏晏,但心中却仿如抽离了一般,如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幕,他此时虽然依旧珍惜这份温暖,但却不再恐惧失去它,反而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心,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这红尘之中。

    此时的他,仿佛一个爱酒不酗酒之人,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品着一杯上好的红酒,微醺,却又不醉,这份情致,恐怕也只有逍遥二字可以形容。

第十五章 事起

    秦穆回家之后,索性也不回杭州,只是在家里帮着父母置办年货,准备新年,在又被小外甥赖去一大包压岁钱之后,他方才真真正正的记得了这个冤大头舅舅,每天舅舅前舅舅后的围着他转。听姐姐说,在托儿所别的小孩都说我爸爸怎样怎样,他倒好,开口就是我舅舅怎样怎样,搞得老师还有一次偷偷问姐姐孩子父亲是不是不在身边,弄得她哭笑不得。

    新年过后,秦穆也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日日在家,重新修行起那已经练了千百遍的咏春,他仿如初学一般,再次打起了小念头,一招一式,却是缓慢圆润,毫无威力可言,若是不熟悉武学者,恐怕会觉得这便是那公园里面那些老头老太练的太极之类的。

    但秦穆自知,他如今方才明白这拳法一术,最高境界,不在杀敌,而在一个养字,曾有人说:“拳”者,全也。秦穆过去不过是一笑置之,但他今日慢慢了悟,这拳之一字,用全来解释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天地初生人,却是纯净之婴儿,但却没有谁能够不染这红尘俗事,不沾那七情六欲。唯有拳法一道,以动生静,以意养身,心越净,身便越发的向先天婴儿般的境界靠近。

    他此时再练这咏春之法,却是不再是从明劲开始,而是如那唐紫尘处学拳一般,站桩,正心念,虽是境界没有提升,但是他此时感觉,自身的心和意,都沉进了这具肉身之中,一丝一毫,都尽在掌握,他那庞大的精神力慢慢地流过筋骨肌肉,却是终于明白那咏春宗师叶问所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此时的他,念头一起,便不拘是什么招式,都是本能一般的发出。

    此时的他,方才是放下了那个杀手秦穆。便成了一个真正在武道路上前行的武者。

    正月十五刚过,放假吵着回来要见舅舅的高明小朋友带着秦穆一大堆承诺不情不愿地走了,秦穆也正收拾着行装准备返回学校。

    他母亲此时却拿着他的手机进房来说道:“阿威,你老板说是有事情找你。”他父母一直以为是他老板对他极好,开了很高的工资,一直对那人特别感激。所以接到这电话也是心中也是没有犹豫,马上来找秦穆。

    秦穆接起电话,发现不是什么叶老,而是武馆的经理张姐,他还没开口问话,那边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般,传来了张姐焦急的声音:“张威,你能快回来么?”张姐此人虽然是出身不高,但见多识广,什么时候都是笑意浅浅的模样,秦穆此时听她说话,竟是带着哭腔,语调中还有一丝哽咽。

    他也没有再问什么事情,只是答了一句:“我今晚到。”看了看手边母亲清理的大包小包,也只有不再收拾,什么都没带都上了回返的汽车。

    他到武馆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天色渐暗,但此时武馆却还没有关门,里面是一片狼藉,只有那前台和一个教练在会客厅愁眉苦脸的喝着茶。

    秦穆一踏进大门,那两人仿佛被惊吓到一般,身体一震便看向秦穆,看见是他,却又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也不待他说话,便急急忙忙地拉着他离开了这武馆,仿佛多呆一刻都是折磨。

    秦穆跟着他们坐上了轿车,方才来得及开口道:“这是去哪?张姐呢?”

    那前台的漂亮小妹仿佛还在魂不守舍一般,那教练开口回答道:“他们都在医院,我们两个是专门来等你一起的。”

    秦穆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成了这副样子。”

    他话一落,那姑娘便是身体一抖,眼神便灰暗了,那教练却是额头青筋暴起,说道:“今天早上,才开门,那上次挑战的那个学空手道的师父便打上了门。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本来他不过是嘲讽了一番,说等你回来再上门,结果出门时居然出口调戏了一下张经理,李师傅没忍住,呵斥了他几句,便被他把双手都打折了,此时还昏在医院里。”

    说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就站在旁边,看他一脚一脚的踩断李师傅的小臂,连个屁都不敢放。”说完,却是声音颤抖起来,双手掩面。

    秦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你有老婆有孩子,不想想自己,还要想想家里面,哪里能莽撞。”

    那教练擦干了眼中的晶莹,抬起头说道:“你也不必给我找借口,我就是孬!”他顿了顿,说道:“我练咏春也有三十年了,虽然比不得你,但也是明劲中人,但在那人手下两招都没过就败了,再没有一点胆气,我这拳,怕也是再没有前路了。”他说着,语气越发的低沉。

    秦穆此时也没有什么可以安慰的,这个教练是武馆中少有的还对武学有点兴趣的人,其余的教练不过是混饭而已,只有他时不时会来找秦穆请教一下武学,但他如今,却真的是在武道上没有什么希望。习武之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却不能没有胆气,什么都可以有,只不能有心魔。

    他们到了医院,直直的朝病房走去,那病房里却只有张姐和那个受伤的李教练,李教练已经睡了,张姐却趴在床边呆呆地望着他。见到他们,忙示意不要说话,叫那教练和前台进病房守着,她招招手让秦穆一起出来。

    秦穆一出门便问:“其他人呢?”张姐不过摆摆手笑笑说道:“辞职了,这武馆只剩现在这几个人了。”看见秦穆的神色,她倒是安慰了起来:“别人来做事不过是求些收入,哪里肯搭上性命,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秦穆闻言,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问道:“张姐,你和李教练?”张姐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双贼眼啊,我准备他病好了之后向他求婚。”

    秦穆闻言,双眼就直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张姐,张姐倒也没什么羞色,只是回头望向病房方向,说道:“我快三十了,什么人没见过。长这张脸,看到的男人哪个不是带着面具,又有几分真心,李风能够为我做到这样,我怎么不能向他求一次婚?”

    李教练单名一个风,平日里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喜欢这张姐,可是他有些自卑,张姐性格又强,不敢表白而已,这手一断,若是有什么后遗症,怕是更不愿意表达自己的爱,张姐索性自己来了。不过,他并不是武馆的咏春教练,反而是专门教健美的,平时没有什么武艺,这次其余的咏春拳教练都不敢出头,只有他站了出来,虽然看着是傻,但这一番真心,也值得张姐如此作为。

    想到这里,秦穆却是问道:‘他的手?”张姐听完,却是一挥手说道:“医生说送来的早,可以接起来,不影响平常生活,但是要做健身教练,就不行了。他刚刚还安慰我说,不做健身教练他准备去教人马拉松,好歹还有一双好腿。”说着,她眼睛又红了。

    秦穆听着,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说道:“他们在哪?”

第十六章 关门

    杭州的一处别墅内,此时正是一片喧闹,里面一群人正跪坐着看这中间两人搏击,他们跪坐的姿势,正是日本正宗的坐姿。臀部离脚后似坐非坐,有一张纸地距离,能在遇到情况时,突然弹起。

    只听一人用日语跟同伴说着:“宫城师兄的腿法越来越厉害了,我看过不了几年就要突破到暗劲境界了。”

    他同伴点了点头,看了看对面一个满脸颓色的青年后悄悄回应道:“要不是为了那个废物,我们何必到这里来,不仅宫城师兄亲自去踢馆,连这次师叔都来坐镇了。”

    那青年自然是当初秦穆在武馆用一式鹤拳啄断手臂的踢馆之人,他本是一处地级市领导之子,心高气傲,那里忍得住这等事情,不过还没等他找父亲下手报复,秦穆就外出去了,这武馆背后的叶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背后隐隐有着军队的关系,也不是是他可以撼动的。

    今年刚过年,中央就传来他父亲要高升的消息,据知情人暗地里透露,很有可能是去山东当一任副省长,若是表现好的话,他背后的派系便会力挺他上位省长,山东一地不仅是人口大省,经济相对也还发达,关键是它是中国和东北亚的韩国日本交流最为密切的省份,在中国的政治版图中,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

    听到这个消息,这青年的师门却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不闻不问,为他的伤势简直是比他还要愤怒,不仅是派出了刚柔流的嫡传弟子宫城阪神,更是让一位上一辈的老人宫城文太,带队前往中国,说是要以武会友,但其中原因,他们这些来的人自然是知道。

    这两人说话虽然竭力的小声,但在座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人,便是那断臂的青年虽然此时手上功力大减,但也是听得到这两位的话语,面皮不禁狠狠一抽。

    其余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各做各的,更有几人还似笑非笑的看着这男子,他感觉到周身的目光,脸色更是阴沉,自己刚受伤时不来,此时屁颠屁颠地谈什么师门情谊,还妄想自己跪下来感激涕淋的当狗,什么东西。

    他心中倒是再明白不过了,自己老子要身居高位,师门忍不住想跟来捞一杯羹是常事,但他们如此的轻视自己,就是全然把他当作废物了,所谓的报仇,也不过是想向自己父亲证明一下实力而已,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令他无力的是,估计他那父亲也不会管他所受的屈辱,反而要倒履相迎这群混蛋,他那种政治动物,哪里讲什么亲情。

    想着想着,他脑中只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恨这眼前一帮假惺惺的师兄师弟,恨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当然,最恨的,还是打伤他的秦穆。他咬牙切齿,眼睛中居然气出了血丝,心中不知想了多少让秦穆生不如死,家破人亡的办法。

    正当他越想越开心,简直要冷笑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别墅内众人都是一愣,还是宫城文太老于世故,反应迅捷,用眼神示意那青年去开门,自己却带着弟子们隐隐散开围住大门进来的那处空间,却都又背靠窗户,若是事有不谐,立马可以翻身逃跑。

    那青年倒也不犹豫,只是心里想着这一处却是他父亲的隐秘资产,哪里会有人来拜访。走到了门口高声问道:“谁呀”,右手却又打开了门口的监视器。

    还没等外面回话,监视器上就显示了秦穆的身影,他哪里还忍得住,一手猛地拉开了门,对着秦穆阴恻恻笑道:“你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够胆,我喜欢。”

    门内的众人也看到只有一人,无不是松了口气,全身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秦穆却不答话,只是肩膀一顶,那站着门口的青年便连连后退了七八步坐倒在地,房间内众人也是都开始怒喝,就见秦穆转身关门,还将反锁锁上,回头扫了一眼在场的这些人,说道:“都在这了?正好。”

    就见那宫城文太看着他,脸上一片冰冷,说道:“年轻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若要比武,我们定在三日后,你们中国的武者,都是这么不讲礼貌的吗?”他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秦穆闻言,仿佛是不好意思一般,露齿一笑说道:“我不是来比武的。”

    宫城良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不是来比武?那就是来求饶的?你若要求饶,也可以,三日之后在杭州大小武馆的见证下,下跪道歉!”

    秦穆听到这辱人之言,脸上没有丝毫的怒色,反而笑眯眯地点头说道:“若是你们今日之后还能走到武馆,我便是给你们下跪又如何?比武,一次只能打一个,我这人性子比较急,喜欢一次性搞定。”

    说完,这个进来便一脸笑容的人,脚步猛地往前一踏,一个马步居然跨越了三四米,单掌推出,快若惊雷,打在了他身边一个弟子胸前,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招式,便见那弟子一动也不动,就地栽倒。

    其余的弟子纷纷怒喝他偷袭,就要上前攻击,那宫城文太却是眼底一惊,方知眼前这人不能小看,却说秦穆刚进来时,不仅脸上手上光滑如玉,丝毫没有练武的痕迹,而且连习武之人眼中特有的精光都没有,实在是让他分不清虚实。

    但此时秦穆一出手,他便看到秦穆双掌青黑如铁,眼皮便狠狠一跳,心中明白这是皮肉内部强大的筋络,练得强壮粗大坚韧到了极致之后的情景,眼前此人,收发自如,明明是用着明劲的打法,他打人却没有一丝声响,被打者更是一步也不退,看那弟子的面色,竟然是已然昏迷,如此精细的控制力,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虽是年纪大,但是见识却当真不多,不知道这是武学中的明劲练得打出暗劲这一至高境界,不用暗劲,不过是轻轻一按,能按破豆腐下面的青砖,而豆腐不烂。

    这人的骨头表面包着肉,就好像豆腐下面的砖。他这一式,虽然是看似没有多大的力,但那个弟子胸前的肋骨却已经断裂了两根,更重要的是,他的肺部依然被打伤,习武之人,最在乎呼吸二字,若是肺部被打伤,此后别说再有进步了,一身武艺都要用不出来。

第十七章 禹步

    这种明劲能打出暗劲的功夫,看似浅显,实际上要有绝对的控制力,发招之时,多重的细劲在一瞬间快速的变化,虽是用力不大,但阴毒无比,如今秦穆一拍,那弟子便毫无抵抗之力。这样的境界,实际上便是化劲的第一重技巧,所谓化劲者,便是明劲暗劲浑然一体,每一招都能打出自身最强的攻击力,至刚的招式可以打出缠绵的柔劲,至柔的打法也可以如开山辟海一般,一瞬间便打爆敌人的脑袋。

    秦穆此时还不是化劲中人,所谓骨髓不洗,不能入化。但他精神力强大无比,特别是对佛家空虚之理有了了悟之后,便仿如进入了一层新的境界,周身上下,莫不能操纵入微,一念既起,便是最为微小的肌肉丛都可以控制。

    他突然出手,房间内的其余众人都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虽然那宫城文太心中有些犹疑,但这次来的另一位领头人,刚柔流空手道的嫡传子弟宫城阪神却早就忍不住大喝一声,做了一个类似形意拳中马形的拳架,太阳穴便鼓起了一个大包,显然是内家功夫深厚。

    他拳架一出,也不待秦穆反应过来,便脚趾微一用力,双脚便如马蹄一般在地上连登两步,跨越了将近五米之远,两臂如螺旋,一钻向秦穆的面门,一钻向胸膛。

    此时的房内的其他人也展现了师兄弟间非同寻常的默契,围住秦穆四方,都是气沉双脚,粘住地面,如不倒翁一般。手中也是化掌为刀,像秦穆周身要害砍来。

    那宫城文太却是最为老道,虽然心中对秦穆的境界没有把握,但看见众人已成合围之势,却也脊椎一挺,左脚一蹲,右脚就仿佛被弹射起来一般,带着全身的力道扫向秦穆的腿弯。

    刚柔流空手道虽然吸收了中国武学中最讲究下盘稳重的特点,但也和空手道中其他流派一般,极其注重腿功,号称空手道腿法之冠。

    这种腿法,其实也是中国武学中,南少林地趟刀腿法流传到了琉球岛上,被空手道所吸收发扬的,这宫城文太踢腿时,便是典型的地躺刀腿法的姿势,一脚踢出,手便扣在地上,若是对手挡住了一脚,便立马换脚再踢,若是精于此道者,往往会踢出一系列残影,让对手防不胜防,这便是所谓的足刀连削。

    他的脚,大拇指向上翘起,四指下抓,脚板边缘崩得紧紧的,肌肉扁平,给人一眼看上去,就好像锋利的刀刃。自身仿佛是个刀发大家一般,一刀既出,便是稳准狠。

    习武之人无论怎么练,手上的力量很难比脚上大,即使是精于掌法之人,也不可能不练脚法,因为下盘若不稳,发力便是空谈,只不过一旦起脚,便是绝杀,不然贸然破坏平衡暴露空门,很容易就被人一招而败,江湖中出名的脚法大多是如地躺刀一般,起脚不高,身形往下的姿势。

    此时的秦穆,若真的要形容,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体的头,胸,腹,背,腿五处都要受到攻击,世间当然有一起能打败五六个人的武者,但那样的武者,往往是通过灵活的身法,各个击破,哪里敢一齐挨下所有的攻击,习武之人,没有几个能把自己真的修成钢铁的,都还是**凡胎。

    却见秦穆不闪不避,脚下却是连踏,踩了一个北斗七星之形,走动开来,他身边的空气仿佛被他的身法给激怒了一般,发出隐隐的闷雷之声,周围那些空手道子弟打来的拳头,却仿佛打在了坚壁上一般,不得寸进,身上也像挨了一拳似的,胸口发闷。

    这种步法,便是道门传说中的禹步,参照河图洛书之势,阴阳八卦,北斗七星等玄妙意境方位,练呼吸,通过肠胃腹语念咒发声,行气血,洗骨髓,通丹道,玄奥高深。

    现在国内所有门派的拳术之中,还有把禹步这种古老步法精髓传下来的,也几乎没有了,这是一种失传的步法。现在一些道士的步罡踏斗,和一些表演化的武功一样,全部都是花架子。

    秦穆既然没有洗髓之法,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特地拿出了在笑傲江湖中收藏的禹步参悟。却不想洗髓之法遥遥无期,但这禹步之能却也令他大吃一惊,这种禹步踏斗,把周身的明劲,是扯动劲风。打出先天罡气效果来。

    《拳经》之中说:筋骨发力,震得不荡为先天,节节挪移,爆而不响为罡气。若练拳之人达此境界,则离大道不远。

    说的含含糊糊,但明着说便很简单,暗劲可以离体打人,便是罡气,但这种境界便是秦穆此时都没有达到,这便是化劲的第二层功夫了。

    秦穆骨髓未能洗练,暗劲不能通达全身,自然没有这等境界,但是禹步之神奇,竟然能将明劲影响周围的空气,打出全身上下,四面八方都能发劲的招式。这也是道家所谓天人合一的最高成就之一。

    所以禹步又可以叫踏斗布罡。

    秦穆禹步一出,周围的空手道弟子便像见到妖术一般,不仅是招式大乱,心中更是惊恐。

    宫城文太也是大吃一惊,但禹步虽然神奇,但空气毕竟是无形无质,对付明劲还行,对付他这种暗劲高手却是力有未逮,他足刀虽然也是感觉一阻,但很快便将这气墙削成两半,脚下仍然往秦穆砍去。

    秦穆却是恍若未觉,只是手中连打,击破了其余几人的肺部,待得那宫城文太脚板到他身后之时,他臀部肌肉一紧,膝盖便一弯,霎时间脚底板便被带起,朝着那宫城文太的小腿骨便是一蹬。

    若是家里养过牛羊马之类家畜的农民都知道,万万不能站在这有蹄子的家畜身后,这种动物,虽然生性和善,但最容易受惊,一旦被惊吓到,便是后蹄扬起,一式窝心脚。常人挨了这么一下,少说也是闭气昏迷,运气不好的,还有性命之危。

    但拳法却少有这种姿势,除了人脚上没有那么坚硬的角质以外,对敌最忌就是背对着对手,哪里会创出这种招法。

    秦穆此时却是灵机一动,虽然是背后无眼,但他自身的腿好似有灵性一般,在最合适的时候便顺势一蹬,那宫城文太便是腿骨断裂。

    习武之人,若是练到高深之处,往往有不可思意的灵感,像秦穆这等仿若天生的反应,便好似挖掘出了肉身的灵性一般,道家讲这种灵感,也叫做身神,说来神秘,也不过是至诚之道走上了一定阶段之后的精神妙用罢了。

第十八章 了结

    宫城文太被踢断了右腿,脸上一下子便痛出了冷汗,他却是极为悍勇,虽是疼的整个人都是青筋暴起,但仍然是右脚一回,手掌在地上一拍,左脚便像秦穆铲来。

    秦穆脚步连踏,并不直接接这一式,反而是绕过他的攻击,双脚一错,便向他心窝踹去。

    那宫城文太却是不惊反喜。那直来直去的左腿却突然骨节一软,便如一条蟒蛇一般向秦穆脚下缠去,腿上暗劲勃发,不求伤敌,只是整个腿部肌肉都在微微颤动,卸去了秦穆的腿力。

    一招得手,他却丝毫没有犹豫,反而是左手手腕内勾,自背后向上一撩,便真的好像蝎子倒钩一般,往秦穆腰眼袭来。

    这一式秦穆也是不认得,心下不由得一惊,奈何脚下如在泥泞之中,无法动弹,甚至连发力都做不到。

    却说日本武学偷学了不知多少中华之武艺,更令人不知如何评价的是,当一些中华武学失传之时,日本却还保存着一些精妙的武功,毕竟日本没有经历过革命的洗礼,一些大的家族和门派都不曾失去传承。

    这宫城文太这一手,便是那宫城家秘传的武当五毒手,这门武学即使是武当派也是失传已久,秦穆自然不曾得见,这五毒手便是以手来模仿蛇,蜈,蟾,蝎,壁虎的攻击,其中这蝎形的倒马桩一招,最是突如其来,劲力也最是阴毒。

    《西游记》中,如来佛主无往不利,却只被那修为低下的蝎子精一蛰,便破了金身,惨呼出口,可见这倒马桩一式,最是以弱胜强。

    这宫城文太不仅是使出了这蝎形的手法,连腿也化为蛇形,却是将那掌法化为了腿法,这五毒手一功,是真真正正练到了骨子里。

    他用这种招法不知打败过多少国内的空手道高手,便是刚柔流空手道馆馆主宫城野也曾赞扬他道:“自古以来,最是怕一式精通,宫城文太如今,可谓五毒俱全矣。”

    秦穆乍逢此招,便是有如来佛祖之能,却也一时不能反应,此时他小腹皮肤似乎被人用针刺了一般,在那拳劲之下微微刺痛,却是本能的大出一口气,就见他整个腹部仿如一个瘪了的轮胎一般,紧贴后背,那一式势在必得的倒马桩,便突然打了个空。

    只见秦穆双手五指均收伏在掌心,指甲全不外露。捧起时口中猛地“哈”了一声,转而说了一声“打”,那脚上便是一跺,一下往前用力跩去。

    那宫城文太便感觉自己左腿仿佛被一道高压电给击中一般,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再也毫无力气可言,心中知晓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胸口被秦穆一踹,就伤了心脉,口中鲜血便再也忍不住的喷了出来。

    这一手却是道门印法中最为出名的五雷指法,最是阳刚威猛,群邪慑服,一式发出,秦穆体内内劲便震荡不修,肌肉也是急速的收缩膨胀,打在旁人身上,便只感觉一股子震劲,全身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再无发力的余地。

    他一招得手,转头看向那满屋的残兵败将,心中毫无高兴的余地,此时的他,虽然还没有步入化劲,但只觉己身已然不弱于那化劲中人,世间高手虽多,但面前这一群却定然算不上,打败他们,只能是理所应当,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那个之前来踢馆的青年此时却面无人色,惨白着脸看着秦穆不过一分钟便打倒了那群傲气冲天的空手道弟子,心中也是极其惊恐,带看见秦穆向他看来,更是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但他却极为硬气,一声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看着秦穆。

    秦穆看着他,也是犯了难,此次他过来报复,若说是杀人,却也不能,至少不能让那群日本人在国境内死亡,不然事情一旦闹大,成为外交事件,他和这几人的恩怨也不是什么秘密,一个不好便将他卷了进去,故而他下手都是通过暗劲将那些人的肺腑心脉击伤,以后不再练武还好,若是再行气练功,便是自寻死路。

    但面前这人却大有不同,他身后背景雄厚,无论是杀是放都后患无穷,此时看着他,秦穆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待看得他一脸狠色,却心知这再要化干戈为玉帛已经是不可能之事,略一沉吟,便是抬手上前,在那人面露惊恐的头上一拍,那人便是忍不住双眼翻白,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秦穆这一手,不过是用暗劲打入他脑中,从外表看却是毫无伤痕,便是用ct检查,也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其实已然将其神智打散,不复如常人。

    如此一来虽然仇恨仍在,但那背后的人却不能用什么官面上的手法来加害于己,毕竟精神病这个东西,病因还不能全然确诊,你也说不好是自己犯了还是如何。

    你还能去报案说,我儿子被人打成精神病了?

    这种笑话,别说是仕途中人,便是常人也知,毫无作用。

    秦穆处理完这些事情,倒也不急着走,回身看了看监控,将他从入门到打斗的所有存档都销毁,方才整理了一下衣袖,带上兜帽悄然离开。

    习武到了他这种地步,不仅是指纹可以更改,便是周身的毛发若是他不愿意,也是一根都不会飘落,故而若说要凭什么生物证据找他,却是异想天开了。

    他回到杭州城内,却也不再回医院,只是转身向租住的地方走去,清理了一下身体,便盘坐于榻上,静静调息。

    到了今日,若然说要炼功,倒是小道了,化劲之道,虽然在练,更是在悟,今日那宫城文太那一式蛇形腿法,居然能将坚硬的腿骨练到那般灵活柔软,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此时在床上,他体会着他的发劲,一时之间,对刚柔之变,有了更深的领悟。

    只见他左手在外,右手在里,手心向内,以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内,掐右手子纹;右手大拇指屈于左手大拇指下,掐住午纹,结成“太极抱拳印”

    所谓太极抱拳印,便是道印,乃是道家印法之基,此时做来,便是凝神静息,取一阴一阳之谓道之意。

第十九章 春雷

    秦穆盘坐于床上,脑中无思无念,一片空明。身体却按道家呼吸之法,吸气长呼气短,慢慢地调节着身体各处,秦穆神识却渐渐收敛于双眼连线和鼻梁交叉之处,其意若有若无。

    这一处便是古代丹法中所言之祖窍一穴,此穴乃是存神之炉,意守祖窍,却是可以洁净意念,通达本心。

    话说那日自唐紫尘处虽然并没有学到什么高深的武学,但唐紫尘此女心胸之广阔仍然让他吃惊,虽是没有用言语说明如何修炼,但两人都是精神力方面的大家,若说精神力之充足,不说是唐紫尘,这世界上谁又比得过秦穆三世的累积,但秦穆一接触那唐紫尘的眼睛,却发现她眼中之神光,却是至柔至净,明白自己虽然胜在量上,但这精神力的质,正是小巫见大巫了。

    唐紫尘此人,最强的不是她一身无所不通的武学修为,而是她在至诚之道上的领悟,可以前知此事说起来不过短短四个字,但秦穆活了三世之久,别说见过这等高人,便是听说也是不曾听说,和这等精神境界相比,所谓独孤九剑的后发制人当真是笑话了。

    秦穆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虽然龙蛇世界元气并不充足,但此世界中高手的精神境界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高,不过当日翻阅了前辈典籍之后,秦穆方才明白,这并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真正的原因,便在这国术二字之上。

    世人皆言,国家不幸诗家幸,放在武者身上,却也是并非毫无道理,上个世纪的中国武学,不仅面临着外族侵略的威胁,更重要的是,他们面对着一个尴尬的问题,有了枪炮,武学又有什么用呢?

    这不是危言耸听,程氏八卦掌宗师程廷华当初被八国联军长枪队围在家中击毙,虽然这也是极少数被击毙的宗师,但世上有多少程廷华一般的武者,又有多少支长枪呢?一个普通人,一个月便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枪手,但是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在武学上有所成就,这种情况,对武学来说,才是真正的生死之劫。

    所以国术一物,并不是凭空从石头里蹦出的孙猴子,而是武道家们为了传承武学,将自身的武学和民族的大义联系到了一起,方才有了今日,虽然世界上搏斗之法如恒河之沙,不可胜数,但唯独中国的武术,最为讲究意之一物。

    只因国术二字,精意不再术上,而在国中,无国则无术,形意八卦太极,哪一门不是刚猛之极,壮烈之至的战场之学,至此,中华武学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它将自己融入了民族的根基中。

    说实话,国术的存在,对中华抵御外辱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所谓穷文富武,要大规模推广武术,对当时中国积贫积弱的国情来说,并不现实。

    但就在当时的环境下,中国武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璀璨盛世,宗师辈出,多的是慷慨悲歌之士,为国为民之徒。这却是因为,当国术二字出现之时,就决定了中华武术不再是原来纯粹的技击之术或者养生之法,反而将民族的渴望和国家的兴亡融入了这传承已久的武学之中。

    它的所有理念其实只有四个字:“强国强种”。那个时代的武者们,便是怀着这样的信念,秉承着大势,一路精进,终成宗师。

    所谓“我以我血荐轩辕”之词,便是那些宗师的最好写照,面对着洋枪洋炮,只有他们敢站出来,打回去,也许不过是螳臂当车的努力,却也是真正的告诉国人,我们能够反击,而且必须反击。

    但如今太平时节,生活安逸,武道却也式微,又是沦为了富人的消遣,如今再想找出几个绝顶高手,难如登天。

    故而,民国时期的武术界,可能是国术最初也是最后的辉煌了。

    秦穆到此方世界,自然也没能体会到那股子大义,他和唐紫尘见面之后,更是明白自身虽然是精神力强大,却并不凝聚,故而天天行这意守祖窍之法,磨练精神,当日唐紫尘给他展示的,是真正的丹道,所谓丹道,不是真的结成金丹,而是肉身浑圆如一,诛邪不侵,但要到达这种境界,不知需要肉身的修炼,更是要精神至纯至净,方能作为养料,行那火里种金莲之举。

    秦穆收束思绪,整个人便好像存身于那空中不知名一点之处,一身的杀意和血气,慢慢的被洗涤,周身又开始散发一种稳如大地的气质。

    待得他完全沉溺于修炼之中之际,天空中却是惊雷乍起,这却是开春以来,第一场雷雨。

    秦穆正似睡非睡,这一声雷起,却是让他猛然一震,他那收束在一处的精神力,便好似一颗种子一般,听见雷声,便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开始萌芽似的。

    秦穆福至心灵,手中捏了一个内狮子印法,口中猛喝一字“者”,这却是道家九字真言之中象征着复原之一法,所谓者字,便是自由支配自己躯体的力量。接洽万物之灵力,最是能养得身躯。

    此时秦穆用来,却是对外来感受天雷的震颤,对内却由着自己的精神力随着这股子天地雷音慢慢地震荡,随即感觉自己的周身上下却也开始随之抖动。

    春雷一动,万物生发,秦穆此时,便如那蛰伏了一冬的昆虫,草木,在那雷声的感召下,拼命地向上生长,钻出那幽暗的地底。

    他此时精神力不再发散,但却也感受到天地之大仁,万物之大喜,所谓天行健,哪里只有君子是自强不息?

    他周身筋骨都随着雷音颤动,慢慢的排除杂质,但他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肌肉也开始萎缩,反而是周身的大筋在震动中慢慢成长,充满了肌肉空出来的位置。

    他此时方才恍然,世人都言:“内练筋骨皮,外练一口气。”这拳法之中居然全无肌肉的位置,到了这时,他的易筋之道,方才真正完美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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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轮回纪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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