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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徒     烽烟尽处txt下载     烽烟尽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群英

    第四章群英(五上)不逃,不逃等着被你剁么?镇国公保力格此刻哪里顾得上什么颜面不颜面,拨转坐骑,撒腿就跑。黑胡子策马紧随其后,沿途遇到任何阻挡,都是一刀劈落,毫不犹豫。

    两名私兵头目上前护主,被他一刀一个,劈翻于马下。又有四名私兵舍命扑上,还没等凑到他跟前,入云龙的盒子炮已经打响。“乒、乒、乒、乒”四名私兵每人胸口处都冒出一团红烟,愣了愣,惨叫着从马背上坠落。

    “追——!”黑胡子侧头看了入云龙一眼,大声提议。

    “追,按张兄弟刚才说的那招!”入云龙将盒子炮插回腰间,顺势抽出马刀。

    两个人就像两头下了山的老虎,招呼着身边的弟兄追向镇国公保力格。而镇国公保力格的私兵宛若群羊,平素听见老虎的怒吼就两腿哆嗦,此刻正面与其对上,哪里还有勇气抵抗?更何况,在两头老虎的身后,还跟着几百头红着眼睛的恶狼?咆哮着围拢过来,让总数只有一百三十上下的绵羊哪里支撑得住?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便至少有六十余名蒙古私兵被剁翻于马下。其余的吓得大喊一声,再不敢舞动兵器,拨转马头,沿着来时的道路亡命奔逃。

    打不过就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众马贼们最擅长的就是打顺风仗,立刻将手中钢刀斜向后伸开,刀刃向外,刀脊向内,咬住蒙古私兵的马尾巴紧追不舍。

    追上一个,掠过,继续向前。追上下一个,掠过,继续向前。马贼们无须再用任何力量去劈砍,高速飞奔的骏马令钢刀变得锐利无比,只要从敌人身边跑过,就能在其身体上直接抹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大口子。鲜血瀑布一般从刀口喷出,带走人的体温,带走所有生命的印记。

    收割,完全是收割。马贼们不用担心有任何损失,已经彻底失去战斗意志的蒙古私兵们根本没勇气回头。只见后者拼命踢打着马腹,不求跑得过一众马贼,只求比自己身边的其他人跑得稍快一些。很多战马跑着跑着,便自己一头栽倒在地,力竭而死。马背上的私兵则被摔得眼冒金星,还没等攒足力气爬起来继续逃命,无数只打了铁掌的马蹄已经从他们的身体上踩了过去,带起一串串碎肉和血浆。

    “老天爷啊!”正赶过来应付差事的黑石寨皇协军们被战场上的突然变化,惊得瞠目结舌。无所不能的老天爷只是轻轻弹了下手指,战场上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弹指前是马贼们在逃,镇国公保力格带着其麾下的追亡逐北。而一弹指之后,则是镇国公保力格带着其麾下的残兵亡命奔逃,众马贼们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更为要命的是,保力格及其麾下那些残兵的逃命方向,正对着黑石寨皇协军和日本鬼子的进攻方向。执行命令最积极的一小队黑石寨皇协军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拨转马头,稍稍愣了下神,就毫无花巧地与蒙古私兵撞在了一处。“轰”,又是一片血光飞溅,只顾着策马逃命的蒙古私兵直接将这一伙惊慌失措的皇协军的队伍撞成了两段。

    “啊——!”“你奶奶的保力格!”惨叫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超过二十名伪军被硬生生撞下了马背,躺在血泊当中翻滚呻吟。另外一小队侥幸没被蒙古溃兵撞到的皇协军见状,刚想对自家受伤的同伴施以援手,黑胡子已经领着马贼们冲到,再一次毫无花巧地撞上了他们的队伍,再度“轰”地一声,将后者撞了个洞穿。

    更多的皇协军从马背上坠落,随即被陆续冲过来的战马踩得筋断骨折。血浆飞溅,白雾蒸腾。马贼们经过的地方统统变成了十八层地狱。数以百计的伪军和私兵双手捂着被马蹄踏出来的肠子,哭喊,哀求,在血色泥沼中翻滚挣扎。

    见到这种惨景,第三小队赶过来的皇协军连想都不敢多想,直接调偏了坐骑,抢在被蒙古私兵撞飞之前让开了道路。镇国公保力格的身影从他们的坐骑旁急掠而过,紧跟着就是黑胡子及其麾下的马贼。后者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忽略掉马队两侧那些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皇协军,驱赶着镇国公保力格和他麾下硕果仅存的三十几名私兵,直接扑向了策马追来的日本骑兵!

    “停下来,停下来,转身迎战,迎战。混账,混账,你到底在帮谁作战!你再过来,我就下令开枪了!”借助前面几支队伍以生命为缓冲,藤田纯二大部分日本兵都聚集在了自己身边。摆开机枪马车,对准自己的正前方。

    但是他的枪口却被溃兵的身影挡了个结结实实。只要扣动扳机,肯定第一个将镇国公保力格打成马蜂窝。这个代价,藤田纯二无论如何都付不起。要知道草原上的各家蒙古贵族都彼此联姻,随便互相之间经常起摩擦,可一旦有哪个旗主死于外人之手。肯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群起为之报仇。

    “让开,让开。太君命令你们让开。镇国公,你挡着太君的机枪了!”因为受了伤而留在藤田纯二身边的阎福泉见势不妙,也跳起来大声喊叫。几名懂得汉语的日本兵闻听,赶紧一起扯开嗓子帮忙,“让开,让开!别当着机枪,机枪打过去,你们谁也跑不了!”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终于让镇国公保力格恢复了几分理智。在马背上狠狠拉了一下缰绳,整个人随着战马高高地跳起,在半空中兜了一个小圈子,斜向绕往日本人的侧翼。他麾下的那些私兵却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有的人仓卒间拨转坐骑,却连人带马一并摔翻在地。还有的人慌得根本拉不住马缰绳,继续风驰电掣一般,直接扑向了日本人的军阵。

    “开火!”藤田纯二只在乎镇国公一个人的生死,可不会在乎其他蒙古私兵。看到保力格避向了侧翼,立刻毫不犹豫地挥落了东洋刀。“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马车上的轻机枪喷出数道火蛇,将躲闪不及的蒙古私兵全部射杀于阵前。

第四章 群英 拢

    第四章群英(五下)“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主射手拼命扣紧扳机,继续向正前方呈扇面形倾泻子弹。开第一枪之前他们已经看到了,当时马贼就紧紧咬在蒙古私兵身后,彼此之间距离不会超过五十米。如果弹幕出现空档,众马贼极有可能趁机冲过来,利用战马的惯性将整个机枪阵地掀翻。

    令机枪手们失望的是,上一回还没头没脑正对着机枪阵地往上冲的马贼,这回却突然长了记性。趁着机枪手们忙着屠杀蒙古私兵的时候,猛地将坐骑向左右两翼一扯。整支的队伍在高速奔驰当中向两翼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头也不回向远方飙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机枪主射手努力调整枪口,追着马贼们的背影开火。无奈马车上的空间过于狭小,严重限制了枪身的移动角度。而马贼们彼此之间距离拉得又足够大,让轻机枪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直到将供弹斗剩余的两个弹夹全部打完,取得的效果也是寥寥,反而把匆忙赶回来夹击马贼的伪军们给射翻十好几个。(注1)歪把子一次最多只能放六个弹夹,每个弹夹五发容量。想要保持理论上的连续火力,主副射手必须配合得非常默契才行。马车上的鬼子兵们显然达不到这种要求,三十发子弹打完,枪声立刻出现了停顿。马贼们对此早有准备,听见背后的枪声一滞,立刻在马鞍上来了个大拧身,“乒、乒、乒”“乒、乒、乒”上百支用黑火药子弹的古董枪同时喷出白烟,将机枪马车附近打得血花伴着草屑乱飞。

    “开火,开火,统统开火!”藤田纯二气得眼睛都变成了绿色,挥动着东洋刀大声喝令。已经被眼前景象惊得合不拢嘴巴的鬼子们纷纷抬起骑铳,对着马贼们扣动扳机,“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子弹杂乱无序地飞出,打在马贼们身后的草地上,溅起一排排淡绿色烟雾。

    “机枪手,机枪手,笨蛋,你们这些笨蛋!统统该被枪毙的笨蛋!”眼睁睁地看着马贼们越跑越远,藤田纯二转过头,冲着机枪手们大骂。

    刚才马贼们的那一轮回射,目标全是四辆机枪马车。虽然大部分子弹都打到了空处,但也造成了三名副射手身亡,两名主射手肩膀受伤的不俗效果。剩余的机枪手们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将死者和伤者从马车上推下,手忙脚乱地调整枪口角度,装填子弹。待把一切准备停当,马贼们已经跑到了千米之外,再多的子弹射过去,也只能给对方送行了。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在子弹打起的烟尘当中,马贼们从容地将自家伤员拉上坐骑,收集在战场边缘徘徊的无主坐骑。见到落了单的蒙古私兵和伪军,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然后顺手抢走战马。

    “追上去,追上去,追上去杀光他们!”藤田纯二被气得七窍生烟,疯了般拿着刀背四下乱打,催促身边的鬼子兵上前尾随追杀嚣张的马贼。但鬼子兵们只是懒懒地向前跑了几十米,就又不约而同地把坐骑的速度给降了下来。

    连续折损掉几乎全部蒙古私兵和近半数伪军,如今他们在兵力上已经不占据任何优势。贸然追上去,难免又被匪徒们杀一记回马枪。而一旦大伙抵挡不住马贼们的压力而败退下来,谁能保证藤田长官不会象刚才对付蒙古私兵一样,将大伙统统射杀?!

    “追,为什么不努力去追。八嘎,你们这些笨蛋,废料!”藤田纯二从背后赶上来,继续对鬼子兵大吼大叫。马贼们的战术素养突然间脱胎换骨,很显然是受到了“军统特工”的指点。如果今天放任此人从眼皮底下逃走,将来肯定会给黑石寨招来更大的麻烦。

    鬼子兵们无精打采地催动坐骑,又向前应付了几百米。眼看着一众马贼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草海深处,藤田纯二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方军心不振的事实。挥了下手臂,命令爪牙们暂且都停住脚步,“都站住吧,整顿队形,打扫战场。把镇国公阁下部属的尸体收集起来,把保安队士兵的伤亡情况也统计清楚!”

    “哈伊!”鬼子头目们如释重负,纷纷带队去清理战场。很快,关于这场“围歼战”的结果,就被送到了藤田纯二马前。一百二十名蒙古私兵只剩下了三十七,并且活着的人还个个带伤。一整个伪军的骑兵中队基本上已经被打残,剩余的四十来名伪军个个失魂落魄,即便日后还能重新走上战场,恐怕也没胆子跟马贼当面对冲了。倒是两个小队的日本兵,基本上没受到什么损失。轻伤、重伤和阵亡总计为七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的,回去后躺上几天便能恢复。

    如果保安队和蒙古人有大日本帝国士兵一半的本领……,想到蒙古私兵和伪军们的拙劣表现,藤田纯二的目光就开始发冷。整个围歼计划失败,并非因为他谋划得不周全,而是“队友们”太不争气。本来十拿九稳的大胜仗,由于蒙古私兵和保安队的拖累,反而打成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残局。

    错误是走狗们的,光荣属于大日本皇军。几乎想都不想,藤田纯二就找到了此战失利的“真正”原因。把刀一样的目光扫向阎福泉和保力格,沉声数落:“阎君,国公阁下,你们两个今天的表现,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阎福泉立刻滚落到马下,弓着身子大声忏悔:“太君说得是,太君说得是。保安队战斗力弱,士气低迷,我应该负主要责任。请太君重重处分我,我一定牢记今天教训,用十倍的努力回报太君的栽培!”

    镇国公保力格却没有阎福泉那么自觉,冷笑了一声,将脑袋歪向了旁边。冲在最前方堵截马贼的乌旗叶特前旗蒙古兵只有一百出头,而当时返身杀回来的马贼的数量却高达三百!换了日本兵自己上去,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况且这种局部敌我兵力对比失衡的局面还不是你藤田君自己瞎指挥造成的?凭什么打了败仗就把责任往我保力格身上推?!

    藤田纯二被镇国公保力格的态度刺激得火冒三丈,顾不上再教训摆出一幅认打认罚的阎福泉,竖起眼睛喝问:“镇国公阁下,难道我说错了么?如果你有不同意见,不妨当面提出来!”

    “没有!”保力格狠狠白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们旗的精锐都死光了,藤田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保力格自认倒霉便是!”

    “你……!”老鬼子藤田纯二几曾被麾下走狗如此顶撞过,本能地就伸手去摸指挥刀。但看到保力格身上的华贵战袍,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黑石寨周围四个实力最强的蒙古部落,如今只有镇国公保力格所属的乌旗叶特前旗肯积极配合他的一切政令。其他三个,要么做事拖拖拉拉,要么对他的命令置之不理。如果今天真的处置了保力格,恐怕连乌旗叶特前旗这唯一一个肯跟大日本帝国合作的蒙古部落都要失去,所谓黑石寨重镇,也就彻底成为一座深陷在敌意与怀疑中的孤岛了。

    前旗国公是右旗郡主的族叔,右旗郡主是左旗王爷的表妹,左旗王爷是后旗贝勒的小舅舅。其他还有什么萨英脱王爷,达赫喇贝子,莽古特郡公,林林总总二十余位。一个个甭看地盘不大,兵马不多,凑在一起的力量却也不可小视。如果不小心全闹腾起来,凭借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足以让东蒙草原处处冒烟。到那时,关东军司令部里恐怕没人会体谅到他藤田纯二这个小小少佐的难处,斥责处分毫不犹豫。弄不好,甚至会直接拿他的性命,来平息蒙古贵胄们的怒火。

    投鼠忌器,藤田纯二不得不暂且压下心中恨意,强装出一幅笑脸补充道:“镇国公阁下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此战结果不佳,主要责任当然在我这个指挥者头上。而阁下和阎君,则需要总结经验教训,以免在今后的战斗中重蹈覆辙!”

    这还象句人话!镇国公保力格耸了耸肩膀,悻悻回应,“我的人训练的确不到位,今后需要加强。可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光战马就被人牵走了近百匹,你让我凭着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及时补充得来?!”

    “我会向关东军司令部打报告,请求他们给与你物质上支持!”反正已经做了让步,藤田纯二不在乎让得更多,“对于肯效忠帝国的人,帝国绝对不会亏待他。这点,镇国公尽管放心!”

    “那就多谢藤田君帮忙了!”保力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提了下缰绳,向藤田纯二表示谢意。心中却暗下决心,“奶奶的,脑袋被驴踢过的人才再跟你好好合作。一仗就折了老子上百名牧民,象这样的仗再打几次,老子的乌旗叶特前旗就只剩下女人和小孩了!”

    注1:歪把子轻机枪,学名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为了满足与三八步枪通用弹药的要求,采用弹斗和弹夹复合供弹结构。每个弹斗里可装六个弹夹,每个弹夹里可压五发子弹。理论上可以依靠副射手的快速装药,保持连续火力。实际上操作起来却非常复杂,即便有经验的老兵也难在实战中达到这种要求。

第四章 群英

    第四章群英(六上)‘老狐狸,先让你得意几天,迟早会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藤田纯二心中暗骂了一句,将目光再度转向阎福泉,“阎君,你呢,你有什么要求?!”

    “我,太君是问我么?呃!我…….”阎福泉没想到打了烂仗反而待遇大幅提高,一瞬间受宠若惊,“我,太君已经给我足够多了!我不敢要,不敢要求更多!”

    “真的什么帮助都不要?!”藤田纯二和颜悦色,目光温柔得就像一头正在看着公鸡的狐狸。

    阎福泉心中登时又打了个突,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想跟太君讨个人情。以后,以后保安队再招新兵,不在黑石寨附近招。城附近的兵胆子小,不好使!”

    “那你想从哪里招?”藤田纯二的眉毛跳了跳,沉声追问。“现在这些兵不也是你招来的么?”

    “现在这些兵都是按照太君要求,住城里或者附近村子的本地人,还需要有邻居为他们提供担保。”阎福泉点点头,耐心地向藤田纯二解释,“这样做的好处是,每名队员都知根知底,容易管束。但坏处也非常明显,打起仗来瞻前顾后,怕死的人多,敢拼命的人少!”

    小心翼翼看了看藤田纯二的脸色,他继续补充;“如果换成无家无业的流lang汉,或者来历不那么清楚的人,队伍肯定不如先前好带。但打起仗时,也许士气会更高一些!”

    尽管他说得很隐晦,藤田纯二还是迅速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本意“阎君是说,招那些无业游民,或者土匪入伍?!你认为他们比普通人更勇敢!”

    “请太君斟酌!”阎福泉没有直接回应藤田纯二的疑问,而是把最终决定权直接交给了后者。

    保安队和草原马贼之间的交手结果就在眼前明摆着,藤田纯二稍一琢磨,便明白阎福泉的话有一定道理。“嗯,也好。就交给你去做好了,我会全力为你提供支持。还有么?这样做,保安队需要多长时间才有跟黑胡子的一战之力?!”

    “谢太君信任!属下一定加倍努力,争取让太君早日见到成果!”阎福泉立刻双腿并拢,给藤田纯二来了个一百二十度大躬。

    “早日,早日是什么时候?阎君,你不要那你们中国人对付上司那套来敷衍我!”藤田纯二才不肯让他如此轻易地蒙混过关,皱了皱眉头,继续刨根究底。

    “这……”阎福泉哪敢把话说死,犹豫再三,才沉吟着回应,“保安队训练,需要很长时间。用来对付黑胡子,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难道养你们做摆设么?”见阎福泉没完没了跟自己打马虎眼,藤田纯二怒火上撞,厉声打断。

    “太君不要生气,太君千万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太君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藤田纯二刚才憋进肚子里的气全爆发了出来,瞪着阎福泉,随时准备拔刀。

    “太君,太君请听我说,请听我说!”阎福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搜肠刮肚给自己找理由。猛然间,他眼睛一亮,提高了声音叫嚷:“我的意思是说,对付黑胡子,其实还有更好,更好的办法。对,还有,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个军统特工眼下也跟黑胡子混在一起,如果不尽快解决掉他,恐怕会咱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他不提“军统特工“四字还好,一提起来,藤田纯二的火气更是按捺不住。如果没有那个”军统特工”,黑胡子匪帮规模再大,士气再高,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大日本皇军随便派出一个小队就可以轻松地收拾掉他们。而有了那个“军统特工”的加盟,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黑胡子马贼会更具组织性,更具攻击性,并且对大日本皇军作战特点的了解也更加地清楚。

    想到这,藤田纯二猛然抽出指挥刀,“阎君,你最好把话给我一次性说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没完没了地兜圈子!”

    “不是兜圈子,是实话,实话!”阎福泉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大声解释。“那个,那个“军统特工”,战斗经验非常地丰富,丰富!太君您想,今天黑胡子居然在那么短时间就找出了对付轻机枪的办法,肯定是那个“军统特工”给他出的鬼点子。所以,我们不能等保安队重新组建后再去对付他,那样拖的时间太久,太容易养虎为患。我们应该尽最大可能,把他及早从草原上清除掉!”

    “废话,我要的是办法,办法!”藤田纯二也早就意识到了危险,继续拎着指挥刀咆哮。

    “办法就是用马贼对付马贼!”阎福泉向后退了几步,跳着脚回应,“太君今天给黑胡子开的那个价码,已经非常高了。相信其他马贼也会感兴趣。您只要把消息散发出去,说无论是谁,只要肯为太君攻击黑胡子,帮太君抓到那个“军统特工”,无论是死还是活,都给予同样,同样的重赏!”

    “重赏?!”藤田纯二眉头紧皱,眼中怒火稍稍消退。阎福泉这个人虽然又胆小又猥亵,但他说出来的主意却有可取之处。利用马贼打马贼,肯定比皇军和保安队直接出手效果更好。至少,能避免珍贵的帝国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然而这个策略具体实施起来,却有相当大的难度。就像今天的战斗,自己原本重礼邀请了黄胡子匪帮参战,黄胡子也答应得非常干脆。可到现在,仗都打完了,黄胡子的身影在哪呢?

    对啊?!黄胡子呢?!他怎么还没有到?!猛然间想起这伙可供驱策的猎犬,藤田纯二举头四望,“来人,给我到那边最高处看看。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队伍?赶紧去!一群只会lang费粮食的蠢货,除了讨要好处,你们还会做什么?!”

    仿佛听到了他的怒吼,先前黑胡子马贼们盘踞的那个土坡上,施施然走上来一支队伍。规模大约在八百人上下,为首的是一名土黄色面孔的痨病鬼。将队伍停住后向山坡下看了看,大咧咧地拱手施礼:“下面可是黑石寨的藤田顾问。蒋某应邀前来讨伐黑胡子恶匪,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请藤田先生顾问多多包涵!”

    “黄胡子!”尽管将山坡上那人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阎福泉和保力格两人依旧不约而同地将手摸向腰间。其他幸存的蒙古族私兵和伪军也是一样,提刀的提刀,端枪的端枪,随时准备与来人搏命。

    “放肆!你们这是干什么?!”藤田纯二把眼睛一瞪,厉声喝止,“还不把枪给我放下。蒋先生是我请来帮忙对付黑胡子的!”

    “太君…….”阎福泉将按在枪柄上的手稍微松了松,压低了声音提醒,“他是黄胡子,黄胡子啊!”

    见了黄胡子没棺材!如果把黑胡子周黑炭比作一头骄傲的公狼,黄胡子蒋葫芦便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狗。公狼虽然凶残,但其行事却仍然有规律可循;疯狗的想法却根本无法理喻,谁也猜不到他下一口将要咬向哪个?

    “放肆!阎君,注意你的身份!”藤田纯二压根儿不理睬阎福泉的好心提醒,竖着眼睛,继续大声斥责,“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还有,你莫非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了么?!”

    ‘我刚才给你出主意,利用马贼打马贼,可是没建议你去招揽黄胡子!’阎福泉哭丧着脸,在心中怒吼。‘这家伙的名声,在草原上顶着风能臭八百里。你把他招揽于麾下,会同时把多少人赶到咱们的对立面?!’然而这些话,他只能在心中想想,根本没勇气当面说出口。在藤田纯二刀子一样的目光逼视下,缓缓后退,后退,松开握在枪柄上的手,幽幽叹气,“属下知道错了。请太君不要跟属下一般见识!”

    “管好你自己的人,别给我添乱!”藤田纯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保力格。镇国公保力格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反复变幻。最终却和阎福泉一样顶不住压力,摇摇头,低声道:“太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尽力配合就是!”

    “我不管你们过去有多少误会,现在,咱们的共同敌人是黑胡子!”藤田纯二丢下一句**的话,主动策马迎向黄胡子蒋葫芦。对方虽然刚才故意迟到,让他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但对方手中有七八百人马,足够让他自动忽略掉先前的冒犯。“蒋先生真是个有信用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不晚,不晚,我们刚刚跟黑胡子打过一场,虽然重创了他,却不小心被他逃脱了。如果蒋先生愿意的话,你我还可以继续联手追杀黑胡子,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誓不罢休!”

第四章 群英 (六 中)

    第四章群英(六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草原上,几堆篝火孤伶伶地亮起,穿透薄暮照出老远。

    火堆边,耸立着四十几座新起的坟茔。每座坟茔上都压着一块皮革,上面摆着短刀、枪支或者烟壶这类逝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尚且活着的马贼们一个个从坟前走过,将酒袋中的酒水洒遍每座坟头,然后逐个直起腰来,仰着脖子大叫:“走好啊,兄弟!走了就别再回来了。这辈子投错了胎,下辈子托生个富贵人家,妻妾成群,牛羊满圈!”

    “走好啊,兄弟!黄泉路上搭个伴儿,到了那边也别装怂!”

    “走好啊!早点喝了孟婆汤!受了半辈子穷,还有什么好舍不下的?!”

    “走好啊!下辈子赶上个太平盛世,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走好啊,千万别回头啊!”

    …….

    悲凉的声音一遍遍在荒野中回荡,一遍遍将祝福与期盼送给所有已逝者。很少有人流泪,他们宁愿大口的喝酒。既然上马为贼,谁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祝福别人同时也就是在祝福自己,埋葬别人,其实也就是将自己这辈子对生活的期望一点点埋葬。

    张松龄有些受不了周围的气氛,这让他感觉很压抑,很困惑。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送别自己的同伴。

    “喝点儿酒吧!”赵天龙将一个皮口袋递过来,低声提议。“喝完了赶紧去眯一会儿,咱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嗯!”张松龄接过皮口袋,狠狠地灌了自己两大口。有股炽烈的滋味从嗓子直达胸口,把肚子里的火焰也给勾了起来,跳跃着,再度从心脏涌上脑门。

    他非常想跟人说话,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支撑着他自己努力前行的那些有关国家民族的大道理,这个场合讲出来就显得非常假。而总结白天作战经验教训的话,说出来未必有人爱听。想学着其他马贼那样上前送给逝者几句祝福,平素耳熟能详的悼词又过于苍白无力。正郁闷间,耳畔有低低的马头琴声响了起来,婉转悠长,如泣如诉。

    张松龄悄悄地侧过头去,发现拉琴的是一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年青人。又高又瘦,黑长的手指在琴弓上熟练地上下移动。

    低沉的琴声穿透越来越深的夜幕,将众人眼里的忧伤和心中的苦闷汇聚于一起,随着夜风送走。正在呼喊的马贼们渐渐停止了呼喊,正在痛饮的马贼们缓缓放下了酒袋。大伙慢慢地围上前,慢慢地围着拉琴者坐成一个大圈子。每个人脸上,都涌起了几分虔诚。

    “呃,吼吼,吼吼,嗯,啊,哼,鞥……”拉琴者的嘴唇没有动,却发出了一连串悠长而又古怪的音节。高高低低,仿佛穿越隧道的风,带着远古的呼吸与记忆。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红星在火堆上“啪啪”跳动。几十颗巨大的流星从夜空中滑过,落向草原上的未知之处,引发几声野狼的长嚎。

    “嗷——呜呜——”

    “嗷——呜呜——”

    不高,却清晰无比。那头狼仿佛就在人的身边,但是你却看不见他的踪影。其嗥叫的声音抑扬顿挫,与拉琴者发出的声音隐隐想和。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沧桑!

    张松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躯壳里脱离了出来,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从高处向下望去,夜晚的草原安宁而又祥和。所有的硝烟都被夜风吹散,所有的血迹也都被青草掩埋。短短数息之间,高山就变成了平原,绿野就变成大漠。一处处孤零零的毡包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阙,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阙,眨眼后又变成了废墟,变成了瓦砾,变成了一粒粒尘沙,被风吹起来,迷住行路人的眼睛。

    一伙光着肩膀的汉子从远处走来,手里拎着石块,棍棒上挑着羽毛。他们在草原上追逐野鹿,猎杀狐狸。他们为生存而挣扎,为争夺几头牛和一匹马的归属权而互相厮杀。他们的背影渐渐跑远,代之的是一群穿着牛皮甲,挽着巨盾的士兵。随着一声凄厉的牛角号,投出的长矛遮天蔽日。

    遮天蔽日的长矛,很快又被遮天蔽日的羽箭所取代。牛皮甲变成了两档铠,巨盾变成了弯刀。当弯刀和两档铠被风吹散,铜钉夹棉铠和青铜火炮走上草原。随即,青铜火炮幻化成了步枪,日本鬼子的膏药旗遮天蔽日。

    那些挑着膏药旗的鬼子点燃帐篷,牵走牛羊,杀死女人、老人和小孩,乐此不疲。张松龄的灵魂瞬间又从半空中跌回体内,抓起一直放在身边的三八大盖儿,本能地就往起跳。他的身体却被赵天龙牢牢地抱住了,“快醒醒,醒醒。黑灯瞎火地别乱跑,你根本不认识路!”

    张松龄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茫然地张开眼睛,“怎么回事?赵大哥,我刚才怎么了?!”

    “你睡魔症了!”赵天龙慢慢放开他,低声回应,“啸是用来给死者送行的,第一次听到的人,非常容易睡过去!”(注1)“呃,吼吼,吼吼,嗯,啊,哼,鞥……”马头琴声和吟唱声还在继续,调子仿佛一直没有变过,又好像经历了千百种变化。坐在拉琴者周围的马贼们都半闭起了眼睛,身体随着琴声的旋律前后晃动。

    张松龄用手狠狠搓了把脸,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这是什么歌,真是奇怪。我一句都没听懂,却好像被他给迷惑了一般!”

    “我们叫它‘啸’,那些词,也压根儿没任何含义!”赵天龙咧了咧嘴,摇着头回答。“会唱的人很少,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我曾经听我师父唱过,我师父是跟他师父学的。每打完一仗,他都会唱一次。专门用来给死者送行!”

    “原来是这样!”张松龄轻轻点头,再度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狼嚎。

    那头野狼消失了,或者从来就没出现过,只存在于他的幻想。可那头狼的嚎叫声却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仿佛就是他记忆的一部分,孤独而又倔强。

    注1:啸,古代草原民族的歌吟方式,历史可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甚至更久。通常用于战后为勇士招魂,或者战前鼓舞士气。节庆时期,也有专人吟唱。

第四章 群英 拢

    第四章群英(六下)“你刚才梦到了什么?“赵天龙不想张松龄再度被琴声催眠,向他身边凑了凑,低声询问。

    “很多东西!”张松龄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犹豫着回应。他在睡梦里看到了草原上数万年来的沧桑变幻,看到了现实世界中鬼子兵在四处烧杀抢掠。但这些,他都不认为是赵天龙想知道的。“最奇怪的是,我听到了几声狼嗥。却看不见那只狼在哪里?醒来之后再听,就怎么也听不到了!”

    “那是狼神在托梦给你!”赵天龙想了想,脸上的表情非常郑重,“狼神本来就没有身体,所以你才看不到他。至于醒来之后,梦都醒了,当然再也听不见狼神的指引!”

    “问题是,我睡着时,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假如真有你说的那个狼神的话!”张松龄苦笑着摇头,压根儿不相信这些毫无依据的胡诌。

    “现在没听懂,是机会没到。等机会到了,就听懂了!”赵天龙看了他一眼,非常认真地提醒。

    “算了吧,我才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张松龄笑着摇头,很是不解赵天龙为什么对梦里的事情如此上心。

    赵天龙的脸色却愈发凝重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教训:“这话最好别给外人听见。蒙古人都是苍狼的子孙,多少人想得到狼神的指引还没资格呢!你小子,还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行,行,我不说就是!”张松龄点头答应,心里却觉得赵天龙有些小题大做。迅速把话头往其他地方带,“除了你之外,我还能跟谁说这些?赵大哥,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蒙古名字?”

    “嗯!阿尔斯楞!”赵天龙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幽幽地回应,“狮子的意思。当年我师父帮我取的!为的人跟牧民们打交道时方便。”

    天色太暗,张松龄没看见对方脸上的痛楚,兀自继续问个不停,“那你怎么又姓了赵?你到底是蒙古人还是汉人?”

    “我自己也不知道!”赵天龙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是师父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打枪骑马,他姓赵,我就跟着姓赵了。至于我到底是蒙古人的孩子还是汉人的孩子,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师父呢?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

    “不清楚!”赵天龙继续苦笑着摇头,“小时候我不知道问。等我想起来问了,师父已经被右旗老王爷一把火烧死在林子里头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故事,张松龄眼前迅速涌起斯琴郡主那满是泪水的脸。“对不起,我不该问!”抬手拍了拍赵天龙的肩膀,他低声道歉。

    “小屁孩子,事儿还挺多!”赵天龙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笑着骂道,“问都问过了,说对不起管蛋用?!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家伙!因为几句话就跟你掰了!”(注1)“那是!”张松龄挠了下自家后脑勺,讪讪地再度改变话头,“赵大哥你当年第一次听‘啸’时,也听到了狼嚎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运气啊!能得到狼神的看顾!”赵天龙拍了他一巴掌,以示羡慕与嫉妒,“我梦见一朵云,托着我飘啊,飘啊,不知道要飘到哪地方?想停下来,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怪不得你绰号叫入云龙!”张松龄恍然大悟,笑着点评。

    “扯淡!入云龙和这个没半点儿关系。要不然,黑炭头梦见的就应该是一把大号刷子!”赵天龙轻轻摇头,否认了张松龄的臆测。

    “那他梦见了什么?”张松龄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抓紧时间假寐的黑胡子,继续刨根究底。。

    “他梦见了一碗大米饭!”谈起这个话题,赵天龙就乐得直想捶地,“特大的一碗,东北贡米,过去皇上才能吃到的那种。可惜没等他拿起筷子来,梦就醒了!”

    “这个梦可真够悲催的!”张松龄也跟着轻轻摇头。“是不是你们这里每个人,都要听一次‘啸’,然后向长辈汇报自己梦见了什么?!”

    “差不多吧!”赵天龙点头承认,“只限于男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长辈会送你去听别人的‘啸’,或者请对方到家里来唱。听完了,做一个梦,就说明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说媳妇了!对了,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张松龄顺口回应。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生日好像就是今天。愣了愣,精神又是一阵恍惚。

    上个生日时,自己正在铁血联庄会被老秀才抓了差,根本没顾上过。今年,自己则走到了草原上,与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和黑胡子混在一处。命运这东西,想起来还真的是好生神奇。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手,把你抛起来,丢下去,起起落落,从来没有一个可以预测的轨迹。

    “怪不得!”赵天龙的话又在耳边传来,像是在点评某件事情,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松龄没有接他的话茬,继续盯着篝火中的残存的红点儿想自己这一年多来的所经历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冥冥中好像真的有神仙存在。

    正困惑间,耳畔忽然又响起了黑胡子的声音,“龙爷跟张兄弟两个聊什么呢,嘀嘀咕咕的这么开心?”

    “我跟他说你当年的丑事儿!”赵天龙一点儿也不想给黑胡子留面子,笑着奚落,“做梦梦见大米饭,吃不到嘴急得直哭!”

    “那还不是饿怕了么?”不打仗的时候,黑胡子周黑炭是个非常和气的人,摇摇头,笑呵呵地替自己辩解,“况且东北贡米,就是好吃!我当年就想着,哪天要是不做马贼了。就在老哈河套下游那嘎哒,开上几百亩地。专门用来种大米。反正那地方常年发洪水,不愁没东西浇稻子!”(注2)“嘿嘿,还越说越上样嘞!”赵天龙才不相信周黑炭会放下马刀,立地成佛,“就你,知道怎么握锄头不?还种大米呢,不当马贼的话,能不把自己饿死就烧高香去吧!”

    “切,你真还别瞧不起人!”黑胡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我跟人问过,东北那边的气候,跟咱们这边差不多。老哈河与西黄水交汇之后,流向的就是沈阳。凭什么下游能种稻子,咱们上游就种不活?!”

    “行,行,行!你有本事行了吧?!”赵天龙没心情跟黑胡子探讨如此远大的理想,推了对方一把,笑着问道,“种稻子当地主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接下来怎么办?你心里有章程没有?”

    “我这不是正要跟你们两个商量呢么?”黑胡子歪了歪嘴,带着委屈的口吻回应,“可你一直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一旦说起了正事儿,赵天龙便收起了笑容。想了想,低声回应,“今天你虽然损失了好些弟兄,可保安队和镇国公的私兵,也都被咱们打残了。此刻藤田老鬼子手里只剩下一百多小鬼子,未必敢主动追上来!需要提防的是黄胡子,那厮今天跟藤田老鬼子勾结,存心是想把你往绝路上逼!”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老二他们的尸体给偷偷地运回来!”黑胡子点点头,表示赞同赵天龙的意见,同时将自己的安排简要介绍给他和张松龄两个,“下午做探子的兄弟说,老欢子,独眼龙和扒皮鬼都跟黄胡子在一起,人数在七百到八百之间。如果真追上来,可能会是很大的麻烦!”

    “的确!”赵天龙皱着眉头沉吟,“他们的喽啰太多,也不像镇国公的人那么好对付。可一个劲的逃下去的话,弟兄们士气肯定会出问题。”

    “硬拼我还真未必怕了他们。但假如小鬼子的机枪队也跟着过来……”黑胡子呲牙咧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张松龄。下午时后者指点的那一记倒脱靴,让他至今还念念不忘。如果后者还能再想出下午时那种奇招妙计,即便黄胡子带着更多的人,拿着再好的武器,也未必能从大伙这儿讨到任何便宜去!

    “张兄弟,张兄弟,赶紧想办法。大伙都等着你呢!”赵天龙也对张松龄的指挥能力深信不疑,退了他一把,大声催促。

    “正在想,正在想!”张松龄摆了下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黄胡子那边总人数高达八百,自己这边却只有二百出头。四比一的兵力,的确有些过于悬殊。但二十六路特务团哪回出击,面对的不是实力远远强过自己的敌人?老苟和石头他们,又几曾选择过把后背露给敌人?

    脑海里迅速过着特务团的那些战例,以及老苟和石头两个填鸭般塞进自己肚子内的用兵打仗知识。张松龄的眼神渐渐明亮,“附近有没有这种地形?”找了块烧焦了的木柴当笔,他在地上勾勾画画。”就这种,两边都有山,或者一边是山,一面临河。越窄越长越好,越窄越长,对咱们越有利!”

    “当然有!”赵天龙和周黑碳两个都堪称活地图,看了看张松龄所画的东西,异口同声给出答案,“喇嘛沟,距离这儿大概有一百四十多里。可是那边……”

    二人互相看了看,声音渐渐变小,渐渐变得几不可闻。

    注1:掰了,东蒙地区方言,指朋友绝交。

    注2:嘎哒,方言,指一小片特定地域。

第四章 群英

    第四章群英(七上)“怎么了?”察觉到二人的异常,张松龄不解地追问。

    “那地方跟咱们现在的方向正好反着!”赵天龙咧嘴苦笑,“掉头回去,刚好迎面遇上黄胡子!”

    “喇嘛沟是红胡子的地盘!”周黑炭苦笑着补充,“不像咱们,走到哪算哪。红胡子对地盘看得非常重,无论是谁在他家门口‘做生意’,他都会跳起来拼命!”

    方向相反,旁边还有一个敌我不明的红胡子在虎视眈眈。再好的地利,也只能看着眼馋。张松龄无奈地点点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选择么?类似这种地形。或者两边都是河流也凑合。关键是,让黄胡子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出来!”

    “那…….”赵天龙轻轻嘬自己的牙床,“那就只能继续向北走了,走到老哈河与西黄水交汇那嘎哒。不过…….”

    “不行!”没等他把话说完整,周黑炭摇着头打断,“这个季节,是老哈河水量最大的时候。河岸附近到处都是烂泥坑,稍不小心,连人带马就得没了顶!”

    “那也比让你的人直接冲鬼子机枪阵地好!”赵天龙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骑着大黄头前探路,你带着弟兄们跟在我身后。让弟兄们互相照应着,不小心踩到了淤泥坑,别着急挣扎,把身体放平了,旁边的人用马缰绳就可以把他拖出来!”

    “还可以在泥坑上面故意弄一些马蹄印儿,骗黄胡子的人上当!”张松龄对于淤泥的危险没什么概念,非常平淡地在旁边补充。

    周黑炭却不想让弟兄们冒这么大的危险。此刻已经到了汛期,平时看上去只有两步宽的河流,转眼间就可以阔到二十几丈。不小心掉进泥坑还好,至少旁边的人还来得及伸手援救。如果上头突然下来了大水,恐怕骑着再快的马也跳不出生天了。

    “还有一个办法是找片大树林子钻进去,跟黄胡子躲猫猫!”连续两个主意都被周黑炭否决,张松龄不觉有些气馁。但这伙马贼是因为他和赵天龙才被鬼子盯上的,他不能在这种时刻一走了之,“好处是鬼子们看不清林子里的人,机枪无法发挥出威力。缺陷是,敌我双方都得下马步战,一旦落了下风,很难跟敌人脱离接触!”

    弟兄们手中的枪大多数都是年龄在三十开外的古董,而黄胡子匪帮前身是东北军溃兵,手里拿的都是辽十三,不但性能上比弟兄们手中的古董枪占优势,射击时还不会冒烟,在密林中单凭子弹出膛时的声音很难判断枪手的位置。(注1,注2)人数,兵力,武器…….,反复权衡敌我双方的实力,周黑炭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看了看张松龄写满失望的脸,犹豫着回应,“再等等吧,实在不行,就按照你说的第三种办法。距离这四十多里的就有一大片林子,林子背后是个大沙窝子。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带弟兄们钻沙窝子去,看看黄胡子还敢不敢继续追!”

    “等什么?等黄胡子咬上来么?”赵天龙对周黑炭瞻前顾后的表现也很不满意,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我派老九去给老二收尸去了。顺便让他打探小鬼子和黄胡子那边的动向。等他把最新的消息带回来,咱们立刻就走!”周黑炭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解释。

    “随你!”赵天龙懒得再跟他较真儿,悻悻地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张松龄,“甭替他操心了,这厮就是个付不起来的阿斗。待会儿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夜幕深处已经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由远及近,转瞬已经来到身边。

    众马贼们纷纷从睡梦中被惊醒,警惕地站起身,端起各自的古董枪。来人却丝毫没有畏惧,一边继续策马向大伙靠拢,一边用力挥手,“是我,老大,是我。可跑死我了,赶紧给我弄点儿水喝!”

    “是老九,老九回来了!”

    “赶紧拿一袋子水给他!”

    众马贼们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又惊又喜地围拢了上去,“怎么样,鬼子追过来了么?黄胡子呢,那王八蛋追过来没有?”

    “等等,让我,让我先喝口水!”一身牧民打扮的老九滚鞍下马,抢过一个水袋,大口大口的狂灌。“妈呀,可跑死我了。小鬼子,小鬼子本来是要追咱们呢,突然,突然又回头走了。现在追上来的只有黄胡子,还有几头上不了台面儿的臭鱼烂虾!”

    “呼!”众马贼们齐齐喘了一口粗气,心中的压力顿时大轻。周黑炭劈手夺走老九的水袋,急匆匆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见鬼子回头了?他们为什么要往回返,机枪呢,机枪是给了黄胡子,还是自己带回去了!”

    “看见了,看见了!”老九弯下腰,继续大声地喘粗气,“我不放心,又偷偷地跟着他们往黑石寨方向走了一程。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跑得很快,就像家里头失了火一般。机枪留给了黄胡子三挺,剩余的全被鬼子带走了。黄胡子的人嫌弃鬼子说话不算数,一路上都在大声地骂娘!”

    这个消息,等同于给马贼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立刻兴奋起来,挥着各色兵器嚷嚷,“不走了,咱们今天就跟黄胡子见个高低!”

    “机枪怕什么,他黄胡子未必会使!”

    “回头,回头,跟姓蒋的拼个你死我活!”

    …….

    听着熟悉的叫嚷声,周黑炭满脸快意。先看了看赵天龙和张松龄这两个外人,然后双手轻轻下压,示意弟兄们稍安勿躁,“那就不走了。咱们去小松岗布阵。待会儿都给我把全身的本事使出来,给姓蒋的点颜色看看!”

    注1:辽十三,东北兵工厂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参考汉阳造和三八大盖儿而独创的步枪,月产量曾经高达4000余支。几乎装备了奉系所有部队。

    注2:老式黑火药子弹,发射时会产生大量烟雾。但这种子弹复装起来非常容易,对没有稳定军火来源的马贼而言,其实是一种相对合理的选择。

第四章 群英 (七 中)

    第四章群英(七中)整个计划,几乎都是参考张松龄先前说的第三条选择照本宣科。临了又在战场侧翼布置了二十余名伏兵,专门对付黄胡子的轻机枪。也是白天时张松龄曾经打算用来对付日本人的后来因为形势变化又不得不放弃的那个战术的翻版,没任何新鲜内容。

    赵天龙听得眉头直皱,很是为周黑炭这种贪他人之功为己有的行径而感到惭愧。张松龄却不太在乎,轻轻拉了赵天龙一把,低声道:“他是这伙人的头领,得拿出点东西来让大伙信服。只是小鬼子的行动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们先前不追是因为兵力不足。如今得到了黄胡子的支持,没道理不赶尽杀绝!”

    “恐怕是后院起了火!”赵天龙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不太肯定的答案。“藤田老鬼子把麾下大部分兵力都带出来追杀咱们了,眼下黑石寨防卫必定空虚。如果有人趁机攻城…….”

    “谁?”张松龄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追问,“谁这么有本事,居然敢主动进攻小鬼子的城市!”

    “红胡子!”赵天龙毫不犹豫地回应,“除了他以外,这一带谁还有那个种?!今年春天,就是他带着人马打进了小鬼子的屯垦点,抢在藤田赶回来支援前,把四个屯垦点儿里边的武器弹药给抢了个干干净净。连耕地用的马铧犁,都给拉走了十好几辆!”

    “那后来呢,藤田老鬼子没报复他?”

    “报复,怎么报复?!”赵天龙仰起头,很是为这位同行而感到骄傲,“他的老巢在喇嘛沟那边。那是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满山满谷的刺柳树之外,什么都没有。藤田老鬼子带人多了,他往刺柳丛里一扎,没十天半月找不到他的踪影。若是藤田老鬼子带的人少了,嘿嘿,还不一定谁收拾谁呢!”

    这个红胡子倒有几分真本事!张松龄听得暗暗点头。正想再问问此人的更多事迹,却见周黑碳又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先四下看了看,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张兄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想出来的办法,我跟弟兄们一说,他们就个个都觉得把握十足!如果这一仗打赢了,这最大的功劳,老哥一定会记在你的头上!”

    “我只不过是提了一点建议而已。具体安排,都是您老哥自己的想法,可不敢算在我头上!”张松龄笑了笑,客气地把高帽子又送了回去。

    周黑炭非常满意他这种不争的姿态,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张兄弟急着回口里么?如果不急的话,打完了这仗千万去我的寨子里坐坐。老哥我别的东西拿不出来,好酒好肉,绝对管你够!”

    “张兄弟是正规军的连长,有要务在身的,恐怕不能在咱们这儿耽搁太久!”没等张松龄想起来如何回应,赵天龙抢先说道。

    周黑炭的黑脸上立刻涌起了一道红雾,干笑了几声,讪讪地道:“那是,那是,咱那小庙,请不动张兄弟这尊大佛!”

    “不瞒周老哥,我这次到口外,是专程来寻仇的!”张松龄也迅速明白了周黑炭原来是想拉自己入伙,拱了下手,笑呵呵地解释,“临行之前没跟上头打招呼,如果回去得太晚了,恐怕要受军法处置!”

    “哪个没长眼睛的家伙,舍得处置张兄弟这种大才?!”周黑炭愤愤不平地骂,然后果断将目光转向赵天龙,“龙哥,你呢?!你最近有什么安排!”

    “我得先送张兄弟回口里!”赵天龙想都不想,笑着回答。“再远的事情,还没考虑!”

    看着周黑炭那犹豫不绝的表情,他又迅速补充,“行了,你我都是刀尖上混饭的人,有什么话直说,别兜圈子!太累。”

    “看龙哥这话说的,我黑胡子是那种腻歪人么?”黑胡子周黑炭被戳破了心事,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

    “不是,但也绝不是个大方人!”赵天龙笑着摇头,“今天承你仗义援手,这份人情,我不能不还。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直接说出来,我绝不敷衍就是!”

    “那就,那就……”周黑炭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会儿跟黄胡子开战,机枪的事情,就交给龙哥带人去解决。我虽然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可还缺个带头的!”

    “行!”赵天龙一口答应,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接下了个九死一生的任务。“让张兄弟跟在你身边,他脑子活,有什么变化你可以跟他商量着来!”

    “行!”周黑炭很满意这个交易,爽快地答应。

    张松龄一直在旁边,将二人交谈的每个字,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不想欠黑胡子的人情,更不想让赵天龙为了还人情,而独自去面对鬼子的机枪。摇了摇头,笑着站了起来,“仗打起来之后,就没什么需要商量的了。我还是跟龙哥一起,对付鬼子的机枪,我比你们经验多!”

    “你连镫里藏身都做不出来,别跟着我添乱!”赵天龙将眉头一皱,大声呵斥。

    “你知道轻机枪一波能打出多少发子弹么?”张松龄毫不客气地反驳,“你知道轻机枪的精确射程和更换弹夹所需时间么?你连这些都不懂,待会儿怎么带着别人往上冲!”

    “我…….”赵天龙被问住了,心里头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感动。看着张松龄那坦诚的目光,犹豫了片刻,他无奈地点头,“也好,你就跟我一起。但往上冲的时候,你不用跟着。远远地拿枪压制敌人就是,反正上了马,你反而打不准!”

    ‘到开始冲锋的时候,你还有时间管我?!’张松龄心中偷笑,脸上却不懂声色,“行,我听龙哥的。龙哥说怎么办,我怎么办!”

    “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是我入云龙的福气!”赵天龙笑着伸出手,试图拍打张松龄的肩膀。

    “我也是!”张松龄后退半步,举着手掌相迎。半空中与赵天龙互相击打了一下,然后同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穿透夜幕,在草原上来回激荡。

    周黑碳看着这肆无忌惮的哥俩,在旁边陪着咧嘴。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东西,或者说失去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人世间能得到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之后就永远追不回来。

第四章 群英 拢

    第四章群英(七下)无论错过了什么,眼下的周黑炭都无暇去多想。黑狼帮这份基业和黑胡子这个名号都是自他祖爷爷那代传下来的,不能砸在他的手里,更不能砸给使得他父亲周老根儿重伤而死的黄胡子!

    轻轻冲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点了点头,他转身去重新对战术做局部调整。听闻有入云龙这么一个枪法骑术俱是超流的绝顶高手负责带队收拾黄胡子那边的轻机枪,马贼们士气瞬间暴涨。他们或者举起酒袋,遥遥地向赵天龙致敬。或者围在周黑炭附近,大谈特谈击败黄胡子之后如何复仇。但是,无论是哪个,都没觉得周黑炭的安排有什么不妥当。更没任何人觉得大伙需要向赵天龙和张松龄二人表示一下感谢。仿佛赵天龙和张松龄原本就该主动请缨去马踏机枪一般,哪怕接受这项任务的人十有**会被机枪打成马蜂窝!

    这是马贼行的老规矩。现帐现结,概不赊欠。谁都不欠谁,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对谁做出牺牲。白天的时候,黑胡子没有选择将入云龙和小胖子两个交给日本人,而是带着大伙硬抗了鬼子和伪军。现在,入云龙和小胖子两个就有义务为黑狼帮踏机枪。天公地道,童叟无欺!

    “等开战之后,你先别忙着往上冲!”趁着黑胡子及其属下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张松龄从腰间拔出短刀,拉着赵天龙探讨战术,“日本鬼子的轻机枪操作起来很麻烦,黄胡子的人刚接到手,不一定用得熟!他们如果把三挺机枪集中使用,很容易因为副射手装填弹夹不及时,出现火力断档。如果他们不把三挺机枪集中起来使用,每个火力点又会显得太单薄……”

    这种简单的敌我情况分析,在特务团是家常便饭,张松龄做过不计其数,所以三两句话,就让赵天龙听了个通透。而赵天龙的马上奔袭经验也远非常人能比,听完张松龄的陈述,立刻低声回应,“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当听到机枪响后数十个数,便是最佳出击时间。只要黄胡子的人不提前看穿咱们的想头,我就有五成把握杀到机枪跟前!”(注1)“关键是选择地形,如果能与正面的弟兄形成夹角,把黄胡子的人……”张松龄点点头,继续补充。

    赵天龙微微一笑,摇着头说道:“这点你大可放心,黑炭头和我都是本地人,黄胡子是打东北那边过来的。待会我去跟黑炭头说,咱们先去挑好了位置,坐等黄胡子上门!”

    如此一来,即将爆发的战斗虽然敌我之间众寡悬殊,我方却也未必没有获胜的希望。只是……,张松龄心中沉甸甸的,总觉得日本人撤得太及时了一些。但这种纯粹的直觉没有任何情报支撑,他纵使说出来也无法令周黑炭放弃作战计划,只会平白地影响自家士气。

    “放心好了!”见到张松龄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天龙还以为他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能打到老哥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况且还不是有你在打掩护么?!我白天时瞧见周黑炭身边有人拿着水连珠,这就过去帮你去要一支过来。等会儿你赶紧熟悉一下这枪,这枪甭看粗笨,实际上不比三八大盖儿差哪去!”

    张松龄的三八枪里边子弹只剩下了三颗,无论如何节省都再也支撑不起一场战斗。因此只能点点头,任由赵天龙去找周黑炭交涉。

    对于小胖子的枪法,马贼们先前有目共睹。故而谁也没有多废话,非常爽快地将一把八成新的水连珠和半袋子高价买来的子弹交给了他。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周黑子冲众人打了个招呼,第一个飞身上马。弟兄们陆续跳上坐骑,策马跟在了他的身后,转眼间,就将几十座洒满了酒水的新坟丢在了黑夜里。

    四十里的路只够战马跑上半个多小时,大约在凌晨三点前后,众人来到了一片宽阔的针叶林带附近。按照在途中跟赵天龙两个探讨的标准,周黑子先骑着坐骑在树林边缘兜了一小圈,然后用手朝最黑暗的某个位置指了指,大声道:“那边,待会儿大伙跟我我进林子。龙哥带着刚才挑出来的弟兄去西南角。咱们天亮时战场上再见!”

    “天亮时战场上见呐!”马贼们哄闹着,纷纷策动坐骑走向树林。仿佛即将到来的恶战,是一场摆满了佳肴和美酒的盛宴般惬意。

    此等视死如归的勇气,令张松龄这个来自正规军的“老兵”都感到羡慕。如果重新组建的特务团能招募这些马贼入伍,几乎稍做整训,就可以重现当年锋芒。而从兄弟部队抽调人手或者临时补充壮丁入伍的话,后续工作就要艰难许多。特别是第二种方式,简直等同于重新打造一支军队。没有一年半载的苦练,根本承担不起特务团的辉煌历史。

    正晕晕乎乎地想着,赵天龙已经将他的马缰绳拴在了树干上。随手递过一块酸奶豆腐,低声命令,“你慢慢嚼着,我帮你把马嘴巴捆上。如果觉得累了,就靠着熟眯一小会儿。黄胡子估计不到天亮找不到这儿,即便找到这儿,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注3)“嗯!”张松龄感激地点点头,将奶豆腐叼在嘴里。抱着三八枪和新到手没多久的水连珠下马。两杆枪在外形和重量上相差都有点悬殊,他需要多花一些心思去熟悉后者。

    被分到入云龙麾下的二十三名马贼也陆续进入树林,不用任何人指挥,便熟练地撕下各自的衣服下摆,将战马的嘴巴牢牢封住。与主人相伴多年的坐骑本能地察觉到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顺从接受了人类的摆布。只是一双大眼睛始终呼溜溜地转动着,里边写满了焦灼和不安。

    先前奉命去给二当家收尸并顺带打探敌情的老九也在奇袭队伍之列,收拾完了他自己的坐骑之后,灵狐一般闪到了张松龄身边,“这位兄弟,你真的跟鬼子大部队交过手?”

    “嗯!”张松龄一边继续摆弄水连珠,一边轻轻点头,“打了小半年,从北平一直打到娘子关。”

    “那你身上的伤…..?”老九是个很健谈的人,无怪总是被派出做斥候,“小鬼子打的!”

    “你说这儿!”张松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家脖颈子,那里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疤。平素需要把领子系得很紧才能盖住,今天骑马跑得太热,没顾得上盖,就完全被别人看到了眼睛里。

    “嗯!”老九点点头,带着几分羡慕回应。“什么枪的子弹,打得这么狠!”

    “这块鬼子拿刺刀挑出来的,重倒是不重,就是后来没愈合好!”

    再稍微偏一点儿,就是大动脉。老九听得倒吸冷气,“你枪法那么棒,怎么还让鬼子近了身!”

    “他们的枪法也很好,并且相互之间配合得更熟练。”张松龄没时间从头解释这个问题,只好捡关键总结,“小鬼子队伍里头,老兵特别多。个个经验都非常丰富,你一开枪,他们就三四个人合力打你一个……”

    “那你们不会三四个打…..”没等张松龄把话说完整,老九快速打断。抢了一半儿,又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吐了下舌头,自己补充,“那得平时就配合得非常熟练才行。估计你们平时也都跟张小六子的兵一样,连枪都很少正经摸。不,不是,我不是说你本人。我是说,我是说,咱们中国的军队,大多数都很烂。反正,反正我见到过的,一个比一个烂!”

    后半句话,让张松龄很是无语。但他又很难反驳对方。毕竟以他的亲眼所见,如今中**队里,象特务团这样肯认真训练,认真打仗的,实在非常稀缺。而这些训练最刻苦,打仗最拼命的队伍,却又总被长官们第一个送上前线,以各种奇妙的理由消耗在鬼子的优势炮火中!

    第十七师,杨虎城教导团,还有从几千里之外赶来勇赴国难的川军弟兄……,中**队当中其实真的不缺敢于赴死者。但他们的性命,却总被白白地牺牲。当这些最勇敢的弟兄都被当作消耗品用光之后,上头再想出什么一战扭转乾坤的妙计,也无法顺利执行了。于是,日本鬼子就高歌猛进,从北平打到南京,从南京再打到武汉……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具体在哪里,张松龄脱离队伍这半年多来,其实一直在想,在努力地想。只是,他却想不出,或者说,潜意识里努力在逃避一个答案。

    如果脑瓜仁坏了,四肢再健康也是白搭!抱着水连珠沉沉睡去之前,他依稀听见有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道。

    注1:歪把子的射速为一分钟一百五十发子弹。而弹斗为六个弹夹,总计三十发容量。有经验的射手会点射攻击视野里的目标,没经验的射手,十几秒内,就会把子弹搂光。

    注2:水连珠,俄制莫辛?纳甘1891/30式步枪。十月革命后随着白俄溃兵大批量流入中国。冯玉祥和孙中山也都从苏联得到数万支。精确射程在七百米左右,不及三八大盖儿,但杀伤力超过后者。可一次压入五发子弹,然后单发射击。

    注3:奶豆腐,即干奶酪。内蒙古特产,干透的奶酪硬度接近于砖头。

第四章 群英

    第四章群英(八上)“乒!”一声清脆的枪响,将所有沉睡中的人和整个草原一道惊醒。张松龄迅速翻了个身,如同一只准备扑食的狸猫般趴在了树丛里,架起水连珠,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声音传来方向。

    这都是长时间作战中培养出来的本能,根本不需要通过大脑就可以完成,当将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发现敌人其实距离自己藏身的地方非常远,至少,三分钟之内进入不了步枪的射程。

    其他埋伏在附近的马贼们,则纷纷扑向各自的坐骑,一边用力揉着眼睛,一边轻轻拍打战马的脖颈。当看到张松龄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大伙先是愣了愣,然后轻轻地挑起大拇指,“到底是正规军里干过的,利索!”

    张松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回过头,给了大伙儿一个温和的笑脸。“别忙着出击,待会儿我先给他们几下冷枪。然后大伙儿再跟着龙哥一起上!”

    “成!”马贼们痛快的答应。在昨天的脱身战当中,小胖子的表现已经令他们刮目相看。因此,谁也没觉得接受一个外来户的指挥有什么不妥。

    张松龄冲大伙点点头,又迅速将目光转向树林外。天刚刚亮起来没多久,草尖上积了一夜的露水倒映着朝霞,金闪闪、红彤彤璀璨夺目。在露水和朝霞的打扮下,整个草原,宛若一块巨大的翡翠,华美,温润,晶莹剔透。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大伙昨夜策马跑过的那些地方,因为露水的缺失,无法象其他地段一样反射霞光,看上去呈干绿色,一道道仿佛翡翠上的暇。

    怪不得黄胡子能这么轻松地就找上门来!张松龄心里恍然大悟。大伙昨夜在草地上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几乎在明白地告诉黄胡子,我们就钻进了树林里,有胆子你也钻!如果没那个胆子,对不起,待太阳完全升起来,将草尖上的露水蒸干,你连我们的影子都看不见!

    黄胡子等人,显然不肯轻易放弃如此好的追踪机会。大小喽啰们骑在战马上,一边沿着草地上的痕迹向前冲,一边用枪声和叫嚣声给自己壮胆。“乒!周黑炭,别逃了,今儿个你逃到天边去,蒋爷也会把你给掏出来!”“乒!周黑炭,交出入云龙和那个口里来的黑胖子,我们放你一马!”“乒乓!乒乓!入云龙,有种你就出来单挑,往林子里头躲算什么本事?!”

    “周黑炭……”

    “入云龙……”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枪声和污言秽语声此起彼伏,从草原一端传到遥远的未知所在,然后再从遥远的未知所在兜着圈子传回来,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赵天龙冷冷地笑了笑,继续安抚自己的坐骑。经历的生死搏杀多了,眼前这种低劣的挑衅手段,对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而周黑炭那边,则以剧烈的排枪声做为回应,不是出于愤怒,而是为了将黄胡子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以免敌军发现在林子拐角处还有伏兵,影响到整个作战计划。

    听到林子里整齐的枪响,黄胡子的人立刻安静了下去。在一里多远的位置纷纷带住了坐骑,然后互相招呼着整理队形。八百多人,近千匹战马,看上去好像一群正在搬家的屎壳螂般,乌泱乌泱堆了一大片。

    黄胡子的战旗也是屎黄色的,上面用黑线锈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只鹰,抑或是其他凶猛的鸟类。其他几支被黄胡子临时拉来助阵的马贼或者挑着白旗,或者挑着红旗,旗帜表面根据草原上的传说和各自的偏好,绣满了狼、虎、豹子等图案。其中最有特色的一面旗帜上甚至绣了只骷髅,不停地裂开嘴巴冲旗帜下的**笑。

    “骷髅头下那个人叫孙扒皮!”赵天龙走到张松龄身边,蹲下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待会儿如果有机会,你帮我结果了他!那厮绰号扒皮鬼,最喜欢的事情是将俘虏的皮剥下来做鼓面儿。我曾经在半路上伏击了他好几次,都被他侥幸躲开了!”

    “嗯!”张松龄低声答应着,放下水连珠,重新架起三八大盖儿。这支枪比水连珠用着顺手,弹道也更稳定。用于远距离狙杀最合适不过!只是子弹只剩下了三颗,需要使得有针对性一点儿。

    孙扒皮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在马背上摇头晃脑,满脸虔诚。“哞,嘛,咪哞,嘛咪……”此刻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却是一段萨满咒语。曲调怪异诡秘,令闻者身上直起满身鸡皮疙瘩。。

    距离他最近的老欢子听得心里发慌,将坐骑向外拨了几步,低声抗议:“孙扒皮,你有完没完?!再念一会儿,鬼都被你给招来了!”

    “哞,嘛,咪哞,嘛咪……”孙扒皮不肯回应,继续半闭着眼睛诵经。待听到周围的马蹄声已经稀落了下来,才对着天空长长地嘘了口气,大声说道:“长生天有喻,今天,草原上必将血流成河!他会接走那些勇敢的灵魂,让他们享受永生之福。将胆小鬼打入地狱,受油锅刀山之苦!一百年不得超脱!”

    “嗡——”周围立刻又涌起一片议论声。无论相信孙扒皮的话也罢,不相信也好,草原上的人都敬畏长生天,士气或多或少会受到其一点儿影响。

    “那就让我们向长生天证明我们的勇气!”黄胡子蒋葫芦立刻接过了孙扒皮的话茬,将指挥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谁先带几个弟兄去林子边上兜一圈?只要你能给周黑炭点儿颜色看看,老子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我来!”“大当家看我的!”还甭说,真有不少马贼受了孙扒皮和蒋葫芦两人的蛊惑,策马跑到屎黄色的战旗下,大声请缨。

    “好,好兄弟,你们都是我蒋某人的好兄弟!”蒋葫芦的目光从请缨者脸色扫过,仿佛要将他们统统记在自己心里一般。稍作权衡之后,他伸出手来,用力拍了拍自己身边一名马贼头目的肩膀,“魏老四,看你的了。今天这么多家豪杰面前,你可别给老子丢脸!!”

    “行,您瞧好吧!”名叫魏老四的马贼小头目浑身的骨头登时轻了几分,大声答应着催动坐骑,“弟兄们,不怕死的跟着我来!”

    “四爷走先!”“四爷走先!”十几名隶属于魏老四的嫡系大声嚷嚷着,策马跟在了他的身后,直扑对面树林。其余没被选中的马贼们则扯开嗓子,用呐喊声为这些主动去探路的家伙助威,“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对面的树林里,也立刻以呐喊声回应,桀骜,愤怒,绝不示弱。伴着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一小队黑狼帮马贼也冲出了林子,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把弯刀,刀刃上倒映着粉红色的霞光。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敌我双方几乎所有人都扯开嗓子呐喊了起来,替自家的弟兄助威。整个天地间登时变得一亮,刀光和马蹄在草原上的掠影被照得愈发清楚。伴着狼嚎般的呐喊,两支队伍以极快的速度彼此接近,接近。没有人选择枪支,敌我双方在奔驰中,相对着高高地举起了弯刀。“刷!”有道霹雳在晴空中劈下,呐喊声登时为之一滞。紧跟着,红色的血浆喷上了天空,二十几具尸体摇晃着从马背上坠落,染红绿色的草原。

    黄胡子的人从马背上掉下来十三个,黑胡子的人从马背上掉下来十个。第一回合,双方战了个旗鼓相当。侥幸没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无论是完好无缺还是轻伤,迅速拨转坐骑。然后面对着敌人,再度高高地举起了弯刀。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呐喊声又响了起来,仿佛地狱里的群鬼对生者发出邀请。马贼头目魏老四咬了咬牙,继续用力催动坐骑。“大当家在那边看着咱们!”他大声给自己的手下鼓劲儿,“旁边还有老欢子、扒皮鬼和独眼狼的人,都在那边看着!”

    众喽啰没有回应,紧紧地闭拢嘴巴,双膝不停地敲打马腹。既然出来打头阵,就没有再后退的可能!否则,非但要受到家法的严厉处置,老婆孩子也会被牵连。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鬼哭狼嚎般的呐喊声中,两支不足十人的队伍再度高速相撞,血光飞溅,染得眼睛里的世界一片通红。

    三个,四个,五个,还有一个在马上摇摇欲坠!魏老四和他麾下的马贼们明显技不如人,在第二次正面碰撞中吃了大亏。而黑胡子那边,这一轮却只有两人落马。剩下的拉着坐骑在两百米外重新兜转了回来,第三次高高地举起了弯刀。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鬼哭狼嚎般的呐喊声又起,满脸苍白,浑身是血的崔老四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咬着牙举刀,“弟兄们…….”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隐隐透着一股子绝望,“大,大当家在咱们身后看着呢,跟我…..”

    “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哒哒……”一阵凄厉的唢呐声打断了他的呼喊。黄胡子蒋葫芦挥落手臂,带领麾下大队马贼冲向了树林。树林里没有埋伏,至少在人数规模上,今天早晨的黑胡子和昨天白天的没任何区别!刚才通过对敌我双方呐喊声的比较,蒋葫芦已经清楚地判断出了这一点。凭着超过四倍于黑胡子的兵力,这一仗,他没有任何拿不下来的理由!

    酒徒注:作为的网络联赛导师,我关注了《谪仙之君临天下》,请大伙帮我点几下。/book/

第四章 群英 (八 中)

    第四章群英(八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欢子、独眼龙和剥皮鬼等人也吹响牛角号,指挥各自的喽啰冲向树林。赶紧,赶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日本太君给的赏格实在诱人,如果不趁着跟黄胡子搭伙的时候分一杯羹,日后大伙再见到黑胡子,就只有躲着走的份儿了,哪还敢有机会现在这样浑水摸鱼?!

    一里远的距离转瞬即被马蹄跨过,眼看着众匪徒就要冲进树林。周黑碳用力挥了下手,“开火!”,一百多杆各式枪支分成三组,轮番被扣动了扳机。“乒、乒、乒、乒……”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带着黑火药燃烧时特有的白烟从树林中飞出,冰雹一眼砸向众马匪。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土匪连人带马瞬间都被打成了蜂窝,惨叫着在林子边缘栽倒。后续的土匪连躲都懒得躲一下,催动坐骑直接从同伙的遗体上踏了过去,一边冲,一边端起辽十三…..

    “乒、乒、乒、乒、乒、乒、……”子弹飞进树林,打得里边枝叶乱飞。“乒、乒、乒、乒、乒、乒、……”周黑炭带着自家弟兄毫不客气地以古董枪相还,硝烟在枪口处弥漫。双方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内,看着彼此的眼睛开火。白色的烟雾很快就笼罩了整片树林,间或有粉红色自雾气涌起,那是伤口处冒出的血。被晨风一吹,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人的生命一样单薄孱弱。

    越来越多的战马在树林边缘倒下,越来越多的土匪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周黑炭身边也有不少弟兄被打死,但黑火药的烟雾和茂密的树干却联手掩盖了他们的真实伤亡情况。而树林外的几伙土匪只看到自己人被射杀,却看不到对手中枪。士气急转直下,很快,就有十几名头上带着草帽的家伙向后拨转了坐骑,紧跟着,更多的土匪选择退避。老欢子、独眼龙和剥皮鬼等人唯恐自家实力折损过甚,迅速拨转坐骑,抢在溃兵身前乱哄哄往回跑。黄胡子蒋葫芦被几个没胆子的家伙气得破口大骂,却无法阻挡后退的人流。拔出盒子炮,在老欢子等人的头顶上反复比划了几下,终是不敢轻易杀人立威。狠狠吐了口吐沫,命人吹响了后撤的号角。

    “呜——呜,呜——呜——”第一轮进攻,以黄胡子联军的完败而草草收场。重新退回五百米之外整队的土匪们回头看看被笼罩在白烟当中的树林,眼睛里不由流露出几分畏惧。太狠了,黑狼帮的那些家伙的枪法太狠了。居然在短短一个回合内,放倒了这边近六十人。要知道象欢乐会、独龙帮等小山头,全部人马加在一起也只有这个数。

    “哈哈哈哈,看来老子还先前还真小瞧姓周的!”黄胡子蒋葫芦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一方的士气变化,仰起头来,用笑声向周围的喽啰们宣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老三,把机枪给我推出来,咱们请姓周的尝尝下雹子的滋味儿!”

    “扫了他,扫了他!”几个心腹喽啰挥动胳膊大喊,替黄胡子鼓舞士气。“早就该拿机枪扫了他!”老欢子和独眼龙等人互相看了看,带着几分嫉妒附和。“那周黑炭跟他老爹一样油盐不进,根本不可能投降!”

    “我不是想给他一次机会么?”黄胡子蒋葫芦皱了下眉头,冷笑着解释。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事实上,他刚才也没想到黑狼帮的战斗力居然如此强悍。双方最近一次交手还是在两年前,那时的黑狼帮虽然在周黑炭的带领下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却远远达不到全盛时期的水平。而现在,则非但人数上与全盛时期不相上下,枪法、士气、指挥者的战术素养,也都接连跳了好几个台阶!

    “蒋大哥就是心善!”剥皮鬼看出了黄胡子的不快,赶紧在旁边补救。“连周黑炭这种仇家都想给条活路,日后更不会辜负我等!”

    “是啊,是啊!跟着蒋爷干,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老欢子和独眼龙等匪首也不得不跟在剥皮鬼身后大拍马屁,唯恐惹怒了黄胡子,当场给自己来个黑吃黑!

    听着众人的阿谀,蒋葫芦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向大伙交待:“机枪这东西,的确不赖!但咱们也不能拿它当依仗。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经常让弟兄们见见血,将来哪怕抱着更多的机枪,也照样得被别人打得落荒而逃!”

    “是,是,蒋爷英明!”

    “蒋爷说的对!我们刚才没见识了!”众匪首连连点头,同时在心里问候黄胡子的祖宗八代,“去你祖宗的,谁不知道你是舍不得子弹才让老子们拿人命往上填!反正你金鹰帮人多,不在乎死上这几十个!”

    说话间,三挺轻机枪已经被推到队伍正前方。还是摆在马车上,各自后边趴着两名射手。只是车上的子弹比昨天少了太多,每挺机枪只给配了一箱,根本不够主射手挥霍几下。

    “老二,带着你的人下马,徒步向林子里推进!”黄胡子蒋葫芦皱着眉头,继续发号施令,“老三,你来负责机枪组。给我压到两百米处打,只要那里边有人敢还击,就用机枪直接给我把他给扫出来!”

    “是!”二当家黄胜利和三当家朴哲元齐声回应。随即带上各自的嫡系喽啰,按照黄胡子的部署再度涌向树林。

    “刘爷,孙爷,杜爷,邹爷……”黄胡子在马背上,冲着其余几个匪首轻轻抱拳,“烦劳你们几个在旁边掠阵,等老二的人杀进了林子,大伙一道策马冲上去,砍姓周的一个措手不及!”

    “应该的,应该的!”老欢子、剥皮鬼、独眼龙等人连声答应,拨开坐骑,去做总攻前的最后准备。有三挺机枪开道,他们相信这回不会再出现刚才那种被碰得头破血流的情况。毕竟这边的人数是林子里的好几倍,就是三个换一个,也能把黑胡子和黑狼帮生生堆垮!

    “就是不知道入云龙躲哪去了,是不是还跟黑胡子在一块儿?!”想到日本人开出的那个巨额悬赏,老欢子就忍不住又想多嘴。黑胡子周黑炭是蒋葫芦一个人的生死寇仇,而入云龙和他身边那个军统特工才是大伙今天的主要追杀目标。毕竟在藤田太君开出的赏金里,入云龙和军统特工才是大头,而黑胡子和他黑狼帮,总价值连前两人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还没等其他几名匪首接茬,机枪声已经在耳畔响起,“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子弹拖着火蛇打入树林,压得里边的人几乎无法抬头。

    “哈哈,这回看他黑…….”剥皮鬼得意地大笑,幻想着等会儿抓到周黑炭等人之后,如何仔细折磨。“哈——”他的笑声突然被卡在了喉咙内。老欢子等人惊诧地扭头,看见剥皮鬼脑门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红的,白的,花的,一起从洞口窜了出来!

第四章 群英 拢

    第四章群英(八下)神枪手!老欢子尖叫一声,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动作来了个镫里藏身。再看其他几个匪首,也齐齐地把身体藏进了马肚子底下,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

    神枪手,那个军统特工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据说前任县长朱二就是被他在几百米之外一枪打爆了脑袋,大伙先前对此还将信将疑,今天却亲眼看到了剥皮鬼脑门上突然多出来了一个血窟窿!

    “在哪,子弹是从哪飞过来的,谁知道子弹是从哪飞过来的?!”众多土匪头子当中,黄胡子蒋葫芦恐怕是此刻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将身体藏在几名亲信的背后,扯着嗓子大声追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十几匹骏马从树林凸起的位置窜了出来,直扑三挺对着正前方开火的轻机枪。

    “快去传令,让老三带人拦住他们!”蒋葫芦额头登时见汗,再顾不得管报复那个神枪手,推着自己的传令兵大喊。

    “大帅----噗!”传令兵扯开嗓子,却没能将命令完整的重复。有颗原本射向蒋葫芦的子弹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的右肺打碎,上涌的血沫夹着肺脏碎片喷出,喷了蒋葫芦满头满脸。

    “保护大帅!”亲信们齐齐扑上去,用身体将蒋葫芦挡了个严严实实。蒋葫芦却丝毫不肯领情,在众人身体下气急败坏地大叫,“保护机枪,保护机枪。传令,传令啊!你们挡着我干什么,赶紧去给老三传令啊!”

    “是入云龙!”已经不需要再传令,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扑向机枪阵地的马队。“入云龙!是入云龙!”有人扯着嗓子尖叫,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更多的人则主动向机枪手们示警,“入云龙,当心入云龙。三爷,把机枪调过去,赶快,赶快,调转机枪去打他!”

    不用他们提醒,金鹰帮老三朴哲元也不敢给入云龙冲到自己面前的机会。扑到一辆机枪马车前,疯狂地用手掌拍打车辕,“赶快,你死人啊!那边,冲着那边开枪。快点儿,快点儿!”

    机枪手们被催得满头大汗,在狭窄地马车上艰难地扭动身体,调整枪口方向。“哒哒哒……”一串子弹扫出,贴着赵天龙的战马飞过,在其身侧溅起点点绿烟。“哒哒哒哒……”又一串子弹凌空飞至,掠过入云龙的身侧,将一名黑狼帮的好手连人带马放翻。但这种程度的威胁根本阻止不了入云龙等人前冲的脚步,在出击前,他们已经坐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低下头,不看倒在血泊中的弟兄,只管加速,加速,再加速!转眼间,三百多米的距离就被他们跨过的大半儿,手中弯刀的倒映着晨光,晃得机枪手们透骨生寒。

    “打,继续打啊!给我瞄准了打啊,你们这些废物,笨蛋!”朴哲元又急又怕,举着盒子炮四下乱挥,“小顺子,你带几个人过去,给我拦住他。小顺子,啊——”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热,惨叫着低下头,看到一片殷红的血迹从自己左胸前渗了出来!‘老子中枪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越来越多的血浆汩汩流出,将他眼中的世界染成一片猩红,‘居然这么远…….’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他踉跄着栽倒,手中盒子炮摔出了半丈之外。

    “神枪手!他们有神枪手!”

    “三爷被打死了!”“三爷被打死了!”负责保护机枪大小马贼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地,仓皇地大喊大叫。听到同伙们的喊声,操纵三挺轻机枪的那几个马贼愈发紧张,主射手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根本想不起松开。至于副射手,则举着弹夹拼命往弹斗里塞,塞了半晌,却连一个弹夹也没续得进去!

    一个弹斗里最多装六个弹夹,三十发子弹。而歪把子的射速为一百五十发每分钟!转眼间,三挺轻机枪便打空了战前预先装填的所有子弹,先后变成了哑巴。主射手慌慌张张地打开装弹机压弹盖板,副射手捧着弹夹用力往里塞,越着急,越无法将弹夹装填整齐!(注1)弹夹添不整齐,就无法让压弹盖板返回正常位置。压弹盖板无法返回正常位置,子弹就不能击发。眼看着入云龙的马蹄就要踏到大伙脑袋顶上了,先前被朴哲元点到的小头目王顺子惨叫一声,催动坐骑迎面冲去!

    他要拦住入云龙,给笨蛋机枪手争取时间!他要堵住来袭者的去路,不让对方冲乱自家阵形。只可惜,他的本领和目标相去太远。赵天龙只是轻轻挥了下手,就向拍苍蝇一般将他从马背上拍了下来,然后又稍稍用力磕了一下马镫,“唏溜溜!”大黑马凌空而起,飞过最后五六丈距离,直接落在了一辆载着机枪的马车旁边。

    还没等大黑马落地,赵天龙的刀已经奋力抽下。雪亮的刀锋在半空中荡起一道闪电,“喀嚓!”将两颗人头和半挺机枪一并扫到了空中。

    “啊!”另外两挺机枪旁的射手再顾不得装填子弹,跳下马车,撒腿便跑。黑狼帮的老九带着弟兄们从背后追上去,一人一刀,将他们送回了长生天的怀抱。

    负责保护机枪的众土匪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拨转战马,逃向蒋葫芦的鹰旗所在。有的则自不量力想要替三当家朴哲元报仇,挥动马刀与赵天龙等人战做一团。还有一小部分土匪,既不肯逃走,也没勇气与入云龙捉对厮杀,木呆呆地愣在原地,仿佛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噩梦一般。

    “冲上去,冲上去。谁也不准退!”黄胡子蒋葫芦从亲信身体下探出血淋淋的大脑袋,大声叫嚷。他的声音被纷乱的惨叫声吞没,越来越多的马贼选择了逃避,宁可过后接受家法处置,也不愿意面对赵天龙的弯刀。黄胡子蒋葫芦接连喊了几声没能起到任何作用,气得拔出盒子炮,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溃兵扣动了扳机,“乒、乒、乒----”

    几个倒霉蛋被打中胸口,惨叫着坠马。其他人愣了愣,缓缓收住了坐骑。“给老子冲,谁不冲老子毙了他!冲上去,杀了入云龙,把机枪给老子抢回来。快,快!”蒋葫芦如同一个输光了本钱的赌徒般,张牙舞爪,“杀了入云龙,老子赏他五千大洋!当场兑现,绝不反悔!”

    “杀入云龙!”“杀入云龙!”匪徒们在大洋的鼓励下,策动坐骑冲向赵天龙和他的同伴。此刻对方只剩下十二个人,而他们这边少说也有五、六百。即便一人冲上去一口唾沫,也把入云龙和他的同伙给淹死了!

    他们人多势众,他们彼此互相壮胆儿。他们大声叫嚷着,诅咒着,蜂涌而上,宛若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而赵天龙龙就像一头冲入狼群的老虎,带着老九和其余十名弟兄,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刀,都会扫出一片暗红色血光!

    一名光着膀子的土匪策马向赵天龙冲来,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还没等他将姿势摆圆,大黑马猛地向前窜了两步,与他的坐骑擦肩而过。一道巨大的血口子出现在此人身上,从左胸一直拖到右肋。血如瀑布般落下,染红了马鞍、马镫和战马的身体。光膀子的全部力气瞬间被抽走,惨叫着从坐骑上跌落!

    疾驰中,赵天龙将反端着的弯刀甩到左侧,然后急速右挥。又一名金鹰帮的马贼成了他的刀下鬼,尸体落于地面,被冲过来的马蹄踏成肉泥。有名马贼端起骑铳,隔着人群朝赵天龙瞄准儿,却总是被他的自己人挡住视线。好不容易终于抓到了机会,他迅速扣动手指,“乒!”子弹飞出入群,却没打中赵天龙,反而将另外一名冲上来的金鹰帮小头目直接推下了马鞍。

    “找死!”赵天龙挥刀砍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敌人,左手从马鞍旁抄起盒子炮,手腕下翻,“乒乓乒乓乒…….”一连串子弹陆续扫出,将他眼前硬生生扫出一片空档。误伤了自家头目的那名马贼见状,赶紧掉头逃走。赵天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一枪打断他的脖颈。

    “跟上龙爷,跟上龙爷!”老九带着其余几名弟兄紧随赵天龙身后,或者挥刀,或者开枪,将冲过来的金鹰帮众匪一一放倒。距离他们最近的几名匪徒承受不住压力,拨偏坐骑,再度向远方逃遁。外围则有新的匪徒填补进来,试图用入云龙的血见证自己的勇武。赵天龙策马朝冲得最积极的一名土匪头目撞过去,直接将对方撞飞到半空。然后挥刀猛砍,将另外一名匪徒的身体劈成了两片。老九策马补位,与赵天龙并辔而行。手中两支盒子炮使得花样百出,或射人,或射马,每一次击发,必然夺走一条性命。

    “杀了他,杀了他!谁杀了他,我让他坐第二把交椅!”黄胡子蒋葫芦气得眼睛都绿了,在战团外围,语无伦次。“老二,老欢子,独眼龙,压五羊,大伙并肩子上啊!”

    被点到的匪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主动响应。先前大伙的准备太不充分了,光想着自己这边比黑胡子那边人多。却谁也没有料到,一个黑胡子和一个入云龙加在一起,所发挥出来的威力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老二,老二,黄老二!”蒋葫芦怒不可遏,厉声点将。“你他妈的躲哪里去了,你她妈的如果再……”

    “二当家在那边!”亲信们见蒋葫芦越急越乱,赶紧齐声提醒,“二当家在树林那边堵黑胡子,二当家在…..”

    “黑胡子?”蒋葫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抬头朝树林边缘处张望。老欢子、独眼龙等匪首也猛地拉住了坐骑,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坏了,光顾着追杀入云龙了,大伙把黑胡子给忘了!那黄老二只带了百十号弟兄上去,怎么可能是黑胡子的对手?!而他又没有机枪帮忙……

    一切为时已晚,树林边缘处,周黑炭带着所有黑狼帮弟兄冲了出来。枪打刀劈,将黄老二所部金鹰帮土匪杀了个七零八落!

    注1:歪把子装填起来非常麻烦,需要主、副射手密切配合。如果射手训练程度不足,战斗中很容易出现突然停火现象。

第四章 群英

    第四章群英(九上)周黑碳策马冲在队伍第一线,左手拎着一只盒子炮,右手拎着一把砍豁了的大刀,威风八面!

    一百二十多名黑狼帮马贼紧跟在他身后,呈刀锋型,直插敌军心脏。沿途每一个敢于抵抗的对手都被迅速砍倒,然后再用马蹄踏成肉泥。一道完全由鲜血的残肢组成的道路就在他们的脚下形成,从林子边缘迅速向黄胡子的金鹰旗下延伸、延伸、无可阻挡!

    “老五,老六,你们两个给我顶上去。顶上去!老欢子,独眼龙,你们他娘的别傻看着啊!”黄胡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挥舞着盒子炮大喊大叫。八百人打对方不到两百人,居然还被对方给来了个大窝脖,这口气要他如何吞咽得下?!要知道,那些小日本可全都是势利眼!如果在有机枪帮忙的情况下,今天这场仗还要输掉。恐怕非但拿不到双方事先说定的那些物资补给,连即将到手的蒙谷自卫军团长的职位都要落空!

    “弟兄们,跟我来!”金鹰帮五当家秦连云和六当家张彪子也明白眼下又到了该拼命的时候,大喊一声,双双策马迎战。两百多名匪徒紧随其后,一边疯狂踢打着马肚子加速,一边将各色枪支举了起来,对着正前方扣动扳机。

    “乒!”“乒!”“乒!”“乒!”“乒!”“乒!”,射击声连绵不断。将挡在他们前面的人,无论敌我,像秋风扫落叶般射杀于马下。眼前视野登时一空。几乎所有的溃兵都被无情地清理,同时还打死了近三十多名黑狼帮的精锐。凡是落马者,无论敌我,无论轻伤重伤,都被马蹄无情地踩过,转眼就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乒!”“乒!”“乒!”“乒!”“乒!”对面的黑狼帮马贼也以子弹相还,同时或俯身于马脖颈后,或侧身于马腹,以娴熟的骑术弥补火力方面的弱势。除了极少数几个头目之外,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手里拿的都是古董枪,非但发射时会产生大量白色烟雾,装填起来也非常之麻烦。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敌时的勇气,很多人冒着被战马甩下的风险,双手伺候枪支。很多人没等将子弹装完,就已经被敌人击中,惨叫着落向地面,然后被陆续冲过来的战马踩得筋断骨折。

    “乒!”“乒!”“乒!”“乒!”“乒!”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射击声,将黑胡子身边的十几名马贼击落。前东北军在火力方面的优势,被金鹰帮的一众匪徒们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但他们优势也就到此为止,战马冲刺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转眼间,交战双方的距离已经被拉到了二十米之内,彼此眼里的仇恨都被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于黑狼帮和金鹰帮双方来说,只要彼此遇上,心里头就不会有“怜悯”两个字的空间。双方同时丢下尾部系了皮索的枪支,双方同时高高地举起了大刀。“嗷嗷,嗷嗷,嗷嗷——————”双方口中几乎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宛若两群争夺猎场的野狼,凶残中透着绝望。

    “轰!”大地颤动,天空摇晃,嗥叫声嘎然而止。冲在最前排的黑狼帮马贼和金鹰帮的土匪们撞在了一起,顷刻间,超过五十人落马。断肢横飞,血光四溅,马蹄在人身体上疾奔,刀锋围着人的脖颈起舞。相向前冲的两支队伍都变得支离破碎,侥幸没落马的人再度举起钢刀,奔向下一名对手,毫无停滞。

    “轰!”双方的第一梯队和敌手的第二梯队撞在一处,又是一阵地动天摇。紧跟着,又是第一梯队和第三梯队相撞,血肉横飞。

    三波正碰之后,双方在骑术和刀法方面的差距,登时清晰显现。周黑炭带着二十余名嫡系将金鹰帮的第三梯队冲出了四五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而秦连云和张彪子两个的亲信,却被黑狼帮的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撞了个七零八落,只有很少人踩着对手的尸体冲了过去,再也组不成完整队形!

    “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杀了周黑子!老子保你做队长!”秦连云又急又气,破口大骂。

    “调头,调头,我们人多,淹也淹死他!”张彪子拨转坐骑,同时大声鼓动。虽然在这三波策马对冲当中,金鹰帮的损失远远高于黑狼帮。但总人数方面,他们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只要继续缠上去,给大当家争取到足够的调整战术时间,便足以看到胜利的曙光!

    只是,这个想法过于一厢情愿。冲破了第三道阻拦的周黑碳,根本没有与秦、张两人纠缠的**。直接策动坐骑,扑向了正在手忙脚乱调兵遣将的黄胡子。“姓蒋的,拿命来!”一边冲,他一边大声叫嚷,唯恐黄胡子蒋葫芦听不见!

    黄胡子蒋葫芦没想到周黑炭居然抱着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打算,情急之下,发出来的命令愈发令人无所适从。“老欢子,独眼龙,你们两个到底想帮谁?!”“老四,老柒,老八,你们几个看热闹来了,赶紧全给我压上去!压上去,给我拿人堆死他!”“吹号,吹号,给五当家传令。让他们赶紧给我撤回来,撤回来一起围堵黑胡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混乱的号角声响个不停。所有金鹰帮骨干和前来搭伙捞好处的匪首都被动员了起来,带着各自的队伍去围堵周黑炭。但周黑炭身边的空档就那么大,根本摆不开更多的战马。被调上去的匪徒越多,组织越混乱,非但无法挡住周黑炭的去路,反而彼此之间互相牵制,令战马根本加不起速度。

    骑兵对战,速度往往决定生死。周黑蓝将钢刀平推,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切断挡路者的半边身体。然后迅速反转刀锋上撩,将另外一名挡路者的胳膊连同兵器一并撩上了半空。断了胳膊的挡路者口中发出痛苦的惨叫,伸出另外一只手臂试图拉住周黑炭的马缰绳。但是他只摸到了马尾巴末端的鬃毛,然后被周黑碳身后的弟兄直接撞飞了出去,落到了两丈之外,被蜂拥而来的“自己人”踩成了肉泥。

    “杀蒋葫芦,杀蒋葫芦!”跟在周黑炭身后的黑狼帮马贼大声呼喝,钢刀翻飞,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他们大多数都出身于马贼世家,从祖父甚至曾祖父那辈子,就在刀尖上讨生活。因此无论骑术、武艺和心理素质,都远远超出了其他同行。而反观周围的金鹰帮匪徒,则有些“良莠不齐”,一部分来自东北军溃兵,一部分来自被火并的盘口,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蒋葫芦强拉进队伍的牧民,平时跟着大队还能虚张一下声势,面对面遇到黑狼帮的这群煞星,简直如同绵羊遇到了野狼,紧张得连刀都拿不稳,怎可能有勇气冲上去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杀周黑子,杀周黑子!”老欢子、独眼龙等匪首隔着人群,大声给友军助威。跟周黑炭拼命,傻子才会冲在第一线!老子身边统共才百十名弟兄,要是拼光了,以后还拿什么在草原上立足?!况且好处的大头都是你蒋葫芦拿,我们顶多分一点汤水喝,里头还连个“油星”都见不到,凭什么替你去拔那个撅子?(注1)“杀周黑子,杀周黑子!”不是所有人都出工不出力,金狼帮的土匪头目们都是跟蒋葫芦一道从东北逃过来的老兵痞,对他倒也忠心耿耿。但他们要么难以凑到周黑炭马前,要么马上功夫不佳,即便冲上去也挡不住周黑炭脚步,白白成为对方刀下的孤魂野鬼。

    “都让开,都让开!”策马兜回来的秦连云和张彪子等**声嚷嚷着,再度加入战团。在一片混乱当中,他们反而成了最有希望威胁到周黑炭安全的队伍。完全是从周黑炭的背后追来,前方基本没什么阻挡,两翼也接受不到太大的压力。

    眼看着马头已经接近周黑炭的后背,忽然间,头顶上金风乍起。秦连云愕然抬头,只见一匹金黄色的战马凌空飞至,马背上,入云龙钢刀迅速劈落…….

    “啊!——”秦连云惨叫着飞上了半空,将战场上的所有风物看了个清清楚楚。金鹰帮在人数上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周黑炭前方堵满了人,老搭档张彪子俯身与马背上,仓皇逃命,入云龙策马紧追不舍,在二人身后,是一具无头的尸体,正缓缓地从马鞍上滚落……

    那个没脑袋的家伙看起来很熟悉!秦连云愣了愣,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飘呀飘,飘呀飘,飘过了草原,飘过了高山,飘到了一座熟悉的军营当中。几百名鬼子兵堵住了军营门口,而他和张彪子等人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拎着装满子弹的步枪,翻墙逃走。

    注1:撅子,是指拴牲口的木桩。拔撅子,草原上的土话,“聪明人偷驴,傻瓜拔撅子”意思是火中取粟。

    注2:入云龙骑的是黄骠马,上一章写成了大黑马,特此更正。

    注3:病好,今天爆更。写多少更多少,决不食言!

第四章 群英 (九 中)

    第四章群英(九中)“救命——!”看到同伴儿的脑袋在自己眼前飞上了天空,张彪子被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上追堵周黑炭,拨歪马头,亡命奔逃。

    赵天龙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刀锋瞄着脖颈画影儿。几名金鹰帮的土匪不忍看着自家六帮主在眼前被入云龙砍死,壮起胆子从侧面夹了过来,试图凭借人数优势替张彪子争取逃命时间。赵天龙看都不看左右各甩了几下胳膊,将他们连人带刀砍得倒飞了出去,肠子肚子落了满地。

    趁着这一眨眼的耽搁,张彪子的枣红马又跑出了二十余米,与黄骠马的距离也重新拉开到了半个身子。入云龙皱了下眉毛,用力踩了一下马镫。比主人还骄傲的黄骠马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咆哮一声,后腿奋力一蹬。飞一般掠出丈余距离,一口咬在了枣红马的屁股上!

    “咴咴咴——”枣红马被咬得悲鸣不止,后腿瞬间踢起老高。马背上的张彪子猝不及防,整个向前滚了两圈,像只皮球般摔落于地。“饶命——”他惨叫着爬起来,继续撒腿猛跑。赵天龙从侧后方追过去,手中钢刀借助马速向下一抹,将张彪子的左臂左胸和左半边身体都卸了下来,腾空飞出老远。

    “六爷!”附近的金狼帮土匪悲呼,发了疯一般围上前,试图给张彪子报仇。赵天龙毫不犹豫的举刀迎战,左劈右砍,刀下无一合之将。老九带着突击队仅剩的四个好手紧随赵天龙身后,用马刀乃至身体替他挡住从背后来的攻击。五个人组成的小三角阵宛若一把锋利的刺刀,从右穿到左,又从左挑到右,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杀了他,杀了他!”又一伙金鹰帮匪徒结伴冲了过来,试图以众凌寡。赵天龙策马迎战,一刀劈飞冲得最快的那名匪徒,整个人扎进敌军当中数丈。除了背后之外,此刻他的身边全都是刀光,刀刀不离致命要害。赵天龙猛然向左探了一下腰,挥刀将来自左侧的威胁统统扫断,同时让开了来自身体右侧的攻击。然后迅速拧身右探,刀光如白练一般倒折回来,将右侧的兵器统统磕飞到了半空当中。

    正前方有名金鹰帮匪徒看到机会,举刀砍向他的脖颈。赵天龙仰面朝天躺倒,避开此人的全力一击。同时左腿贴着战马的脖颈前踹,像铁杵一样踢在了对手的战马前腿上。“咔嚓!”一声,将马腿踢得倒折了回去,露出白惨惨的断骨。

    可怜的牲口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金鹰帮马贼摔成了滚地葫芦。十几条来自敌我双方的马腿立刻踏了过去,将此人踩得七窍喷血,当场殒命。赵天龙却根本不看此人的情况,在马鞍上迅速挺直腰,手中钢刀迅速劈落。第一下砍断一把前来占便宜的马刀,又一下砍碎另外一名匪徒的面门。

    右侧还有人跃跃欲试,赵天龙转身挥刀,将其连人带兵器砍成两段。左侧有人急冲而至,被他侧身让过,反手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整个人飞了出去,刚好迎住了老九的刀锋。下一名被他盯上的金鹰帮匪徒胆寒欲裂,手中马刀舞得如同车轮般,不求伤人,只求自保。赵天龙冷笑着冲过去,力劈华山。比平常马刀长了半尺,厚了三寸的钢刀如同切豆腐般切入了“车轮”当中,将“车轮”的主人劈成了血淋淋的两大片!

    “还有谁?!”赵天龙咆哮着挥刀,却再找不到任何对手。付出了十余条人命之后,金鹰帮的匪徒们突然又恢复了清醒,不敢再想如何替自家五、六两位帮主报仇,拉偏坐骑纷纷闪避。

    “还有谁来送死?!”赵天龙一边大声咆哮,一边迅速朝周黑碳的位置扫视,发现后者已经杀到了蒋葫芦的金鹰旗下,立刻将刀尖向斜前方一指,“杀老欢子,有种你别跑!”

    “老欢子,有种你别跑!”老九和另外一名黑狼帮马贼扯开嗓子,叫喊声中充满了狂傲。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另外两名好兄弟也倒下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向敌军呐喊示威!他们身前是入云龙,草原上提起来人人都会挑一下大拇指的入云龙!能跟着龙爷并肩作战,是大伙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即便现在就战死沙场,黄泉路上,也可以骄傲地仰着头。

    老欢子的脸色立刻变成了青绿色,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左右为难。蒋葫芦已经被周黑炭给死死缠住了,根本不可能派人来保护他。而他身边的这些弟兄,即便全压上去,也未必能挡住入云龙的绝杀一击。想到自己马上可能要去跟秦连云和张彪子做伴儿,老欢子恶向胆边生。猛地从腰间拔出一只盒子炮,冲着人群后朝自己杀过来的入云龙扣动了扳机。

    乒!”“乒!”“乒!”“乒!”“乒!”“乒!”……..二十发子弹被他一口气搂了个精光,四名躲闪不及的金鹰帮匪徒和两名独眼龙的爪牙流弹击中,惨叫着掉下了战马。入云龙的左肩处有一道红光冒起,却根本没有影响他前冲的速度。转眼间,就又撞飞了数名躲避不及的匪徒,与老欢子近在咫尺。

    “给我上,全给我上!”到了此刻,老欢子再也顾不得保存实力。一边举起刀抵挡,一边命令自己麾下的喽啰全军压上。几名虎背熊腰的匪徒立刻冲上前护主,舍命堵住入云龙的刀锋。另外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匪则扑向老九,试图从后背寻找突破口。

    先前一直在消极避战,他们此时堪称生力军。赵天龙和老九等人以寡击众,前进速度越来越慢。“我叫你狂!”已经重新退到战团外的老欢子咬牙切齿,从亲信手里抢过一把上了膛的马枪,冷笑着朝入云龙瞄准。不到十米的距离,他这回不可能再失手。“乒——!”一声清脆的枪响穿透人群,血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第四章 群英 拢

    第四章群英(九下)“乒——!”老欢子从死马的背上摔下,枪膛内的子弹毫无悬念地射到了天空当中。

    “大当家!”众喽啰们顾不得再去围攻入云龙,赶紧扑上前舍命救主。当他们将摔得七晕八素的老欢子拉起来,重新扶上另外一匹马的后背。才发现入云龙已经突破了围堵,与自家帮主的距离再度拉近到了半臂之遥。

    “救命——!”老欢子哪里还有勇气抵抗,一拉缰绳,拨马便逃。他的心腹左右蜂拥而上,堵路的堵路,挡刀的挡刀,拼着自己被砍成两半儿,也不肯让入云龙靠近自家帮主。赵天龙接连冲了几次,都被对方不惜代价地挡住了去路,正恼怒间,忽然又听见一声枪响。被护在人群中的老欢子再度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下,肩膀处血流如注“这回,老子看你怎么跑?!”赵天龙大笑着冲上去,手起刀落,将一名不肯让路的土匪砍于马下。周围的土匪们纷纷主动跳下坐骑,围着老欢子落地的位置组成一个血肉护盾,死战不退。周围则有更多的匪徒急匆匆地跑过来,张牙舞爪,以期将入云龙的注意力从自家帮主身边引开,给护卫们争取施救时间。

    “乒——!”夺命的枪声再度响起,将挡在赵天龙马前的一名匪徒脖子打了个对穿。紧跟着,是第四、第五枪,又快又准,枪枪夺命。肉盾立刻出现了一个缺口,赵天龙纵马挤入。老欢子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在地面上打滚,一边躲避黄骠马的践踏,一边大声求饶:“饶命,龙爷饶命,我是被黄胡子逼着来的,我是被黄胡子逼着来的!”

    “你作恶时,谁逼过你?!”赵天龙毫不犹豫地挥刀劈下,将老欢子送进十八层地狱。周围的喽啰们立刻红了眼睛,疯子般扑上,誓给自己的大当家报仇。赵天龙左臂已经受伤,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地疼。却要同时对付三四把马刀,被逼得满头大汗。老九和另外一名黑狼帮弟兄死死护住他的后背,半步不退。三个人彻底陷入重围,周边没有一个同伴,也找不到任何接应就在这时,被金鹰帮匪徒们遗弃在战场上的一挺轻机枪突然响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连续几个点射,将挡在赵天龙马前的喽啰们扫翻了一大片。

    “轻机枪----”老欢子麾下的喽啰们彻底绝望,茫然地扭头。刚好看见张松龄那张圆圆的胖脸。“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循着某种节奏分明的韵律扫来,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放翻在地。

    “你,你居然还会用机枪?”老九挥刀剁翻自己身边被吓傻了两名匪徒,回过头,冲着张松龄大喊。后者枪法准,是众所周知事实。先前在关键时刻帮了他和赵天龙的那几下冷枪,也肯定是来自后者无疑。但步枪的操作很好掌握,无论是水连珠还是三八大盖,瞄准方式都基本相同。差别只在射程和基本性能上,任何经过简单训练的人,换一种步枪,都能很快上手。而轻机枪的操作却比步枪要复杂得多。特别是小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先前黄胡子麾下两名射手互相配合着都没能发挥出其一半儿威力。谁料此物到了张松龄手上,却像大烟鬼吸足了鸦片一般,瞬间脱胎换骨!

    “那边,你们冲那边,我用机枪掩护你们!”张松龄听不见老九在说什么,遥遥地给他和赵天龙两人打手势,“那边,从侧面杀过去,助周当家一臂之力。他身边的弟兄太少了,黄胡子又不肯跟他硬拼…….”

    话还没等说完,有一小队匪徒已经飞马冲过来抢夺机枪。张松龄迅速调转枪口,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节奏分明的点射声再度响起,转眼间,就将这支队伍切掉了一小半儿,血流满地。

    剩余的另外一半儿土匪却不肯知难而退,继续硬着头皮前冲。轻机枪在那个“军统特工”手里太危险了,他们必须将其尽快夺回来。哪怕自己这边没人能用好,也不能任由此物再朝自家头上倾泻子弹。

    “回去帮忙!”赵天龙看到张松林可能会遇到危险,毫不犹豫地带着老九和另外一名弟兄杀了回来。他们的身手和骑术都远远超过了敌人,却无奈对方数量实在太多。拦住了这个拦不住那个,最后眼睁地看着十几匹战马朝张松龄飞奔而去。

    “找死!”张松龄低声骂了一句,迅速调整枪口角度。“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歪把子轻机枪在他手中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韵律分明地打着拍子,将冲过来的匪徒们一个接一个放倒。

    “咔嚓!”一整斗子弹打完,轻机枪再度进入休眠状态。侥幸没被子弹击中的三名匪徒大喜,拼命磕打马镫,只奔张松龄脑门儿。

    张松龄迅速放下机枪,抓起三八大盖儿。这回,枪里再不缺子弹了。鬼子在设计的时候,就打算让歪把子和三八大盖儿共用同一种型号的弹药。除了弹仓里的五颗子弹之外,他身边还摆着整整一箱子。

    战马越冲越近,越冲越近,正前方那名匪徒已经狞笑着举起了刀。张松龄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鼻梁骨扣动了扳机,“乒!”子弹将此人的脑袋直接打了个对穿,尸体被子弹冲得从战马背上倒飞,落地,砸起一片红色的泥浆!

    另外两名匪徒愣了愣,嗓子里发出一声长嚎,“啊——啊——啊——”,像两头发了疯的野兽,瞪着通红的眼睛,左右夹击。

    张松龄干脆利落地弃枪,跳车,顿身,缩头,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直接滚到了车底下。两个包抄者马刀劈空,却无法及时将坐骑拉住。借着惯性跑出了二十余米,才手忙脚乱地重新拨转马头,再度发起冲刺。

    张松龄才不会给他们重新向自己挥刀的机会,从腰间掏出盒子炮,反转手腕,“乒!”“乒!”“乒!”“乒!”“乒!”“乒!”一串儿子弹迅速飞出,打在两名匪徒的前胸上,将他们两个几乎打成了筛子。

    血夹着草屑飞起,溅了张松龄满头满脸。他迅速用手抹了一把,然后从容地跳上马车。用脚踩住歪把子枪身前端,左手打开装弹机压弹盖板,右手夹起五个弹夹,逐个添入弹斗。接着伸开巴掌用力拍了拍,压整齐子弹,顺势搬回压弹盖板。

    原本需要两名射手才能完成的动作,被他一个人行云流水般完成,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滞。策马冲回来救援的老九被惊得瞠目结舌,疑问的话脱口而出,“这个,你也会使?!”

    “用过几天!”张松龄非常自然地回应,一点儿有没觉得自己会用歪把子有什么好奇怪。当初二十六路军特务团,特别是第一次重组之前的特务团,几乎人人都会用轻机枪。打仗时随便拉一个上去,就能替换原来的主射手和副射手。

    “接下来怎么打?!”赵天龙对好兄弟的惊人之举早已见怪不怪了,指了指前方的战团,大声问计。

    “咱们四个人去打黄胡子的闷棍!”张松龄用机枪指向战团侧翼,迅速说道:“留下一个人帮我装子弹,其他两个人从侧面迂回过去。待会儿我用机枪开路,迂回的人看准机会,从侧面直捣中军!”

    “我留下!”老九对张松龄崇拜得两眼放光,跳下坐骑,主动请缨。

    “那边还有一挺完好的机枪,你把他抱过来,顺便填满子弹!”张松龄点点头,利落地调整枪口。周黑炭身边的人毕竟太少,推进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势头。而蒋葫芦又过于奸猾,宁可颜面扫地,也要拉开与周黑炭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肯给后者跟自己拼命的机会。想要弥补这种人数上的劣势,拿机枪开路是唯一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张松龄自己也是刚刚才想到,未必有多成熟。

    看着赵天龙和另外一名弟兄的身影渐渐逼近战团,渐渐与敌人相遇,他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敲着分明的节奏飞出,在两百米之外的敌群中打出一个缺口,由点及面,由窄及宽。

    老九抱着另外一挺完好的轻机枪跑了过来,将身体靠趴在马车上,学着张松龄先前的动作,笨拙地装填弹药。一个弹斗还没等装满,机枪已经被张松龄劈手夺过,“接着装这个!”后者朝打空了的那挺轻机枪指了指,然后放平刚刚从老九手里抢过来的那挺,再度喷吐火蛇。

    短点射,长点射,然后又是短点射。持续不断的点射,将黄胡子身侧围得像铁桶般的匪徒,迅速捅出数个窟窿。重伤者在血泊中翻滚,轻伤者扯开嗓子哀嚎,还没有被子弹波及的匪徒们脸色苍白,两股战战。到了此时,他们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藤田老鬼子对入云龙和他身边的小胖子开出那么高的赏格?这两个简直是一对天煞星,碰到一处,威力立刻会翻上十倍。

    当要命的点射声终于停滞,所有匪徒们皆庆幸地偷偷吸气。然而没等一口气吸完,入云龙钢刀已经砍到了头顶,宛若一道闪电,将已经魂飞胆丧的队伍硬生生劈出一条裂缝,直指蒋葫芦头顶。

    酒徒注:第三更奉上,明天如果不出意外,还会爆发。

第四章 群英

    第四章群英(十上)光是一个前来拼命的周黑炭,已经让蒋葫芦身边的亲信们疲于应付。猛然间斜刺里又杀来一个比周黑炭还凶悍的入云龙,他们哪里还顶得住?!顷刻间,被砍了个人仰马翻!

    眼看着自家帮主就要命丧刀下,金鹰帮的七当家罗大勇怒吼一声,凌空跳起,张开双臂去抱入云龙的肩膀。赵天龙只是挥了下胳膊,就象拍苍蝇一般拍飞了他。然后猛地一抖手腕,钢刀如同一道闪电,在人群中又劈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豁口。

    “龙哥,姓蒋的是我的!”忽然发现前方压力消失,周黑炭抬起头,大声叫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有一分机会,他也不愿假手他人。

    “知道!”赵天龙能理解周黑炭的想法,拨了下坐骑,再度冲向蒋葫芦。后者的死党舍命扑上,如同飞蛾扑火。被他用钢刀挨个点亮,挨个扫落尘埃。

    毕竟是做过东北军连长的人,蒋葫芦也算杀伐果断!眼看着黑胡子和入云龙就要给自己来一个二夹一,丢下随从,撒马就跑。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的独眼龙、压五洋等匪首见状,也不敢再强撑,乱哄哄丢下几句场面话,带领各自的喽啰,四散奔逃。

    “蒋葫芦,有种你别跑?!”周黑炭万万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黄胡子如此无耻,拎着砍成了锯子的马刀策马紧追。蒋葫芦哪肯停下来等着他砍?把身体贴在马脖子上,拼命磕打坐骑。

    “救大当家!”金鹰帮的四帮主翟大孬和八帮主卢老实自知获胜无望,齐齐大喊一声,策马去追蒋葫芦。散落在战场上跟黑狼帮拼命的其他金鹰帮匪徒见几个活着的当家人全跑了,也瞬间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勇气,纷纷拨转坐骑,各自逃命。已经伤亡过半的黑狼帮马贼却不肯放过他们,一个个瞪着通红的眼睛,紧追不舍。

    刹那间,胶着战就变成了追亡逐北。蒋葫芦带着十几个亲信跑在最前方,周黑炭拎着把破刀,如影随形。紧跟在周黑炭身后,则是赵天龙和黑狼帮的二十余名马贼精锐,他们唯恐周黑炭落单,拼命催促坐骑加速。在他们身后二十米外,还有金鹰帮的四当家、八当家和一大群毫无斗志的喽啰,乱哄哄如同无头苍蝇。

    无头苍蝇们跑得有快有慢,队伍迤逦拖出了数百米长。每当有伤者因为体力耗尽从马背上掉下来,就会被跟在他们后方的另外一伙黑狼帮马贼砍死。而在这伙凶神恶煞的黑狼帮马贼身后不远处,还躲躲闪闪跑着数匹战马。马背上坐着的是金鹰帮二当家黄老实和几个刚刚入伙没多久的小喽啰,他们既没有勇气去跟前方的敌人拼命,又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逃。一个个满脸茫然,随波逐流。

    只有极少数黑狼帮的轻伤号没有加入对仇人的最后追杀,他们在老九的带领下,于战场上挨个翻动敌我双方伤员的身体。发现还可能有希望被救治的自己人,则将其从血泊中抬起来,放到相对干燥的草地上,用粗布包扎伤口。发现还苟延残喘的敌人,就立刻在对方的喉咙处补上一刀,彻底结束后者的生存希望。如果发现自己一方的某个挂彩者身体上的伤口太大,或者被伤在了左胸、小腹等要害处,他们也同样会割断对方的喉咙,下手时没有丝毫犹豫!

    一切都做得娴熟无比,且理直气壮。仿佛那些被杀者根本不是自己的同类一般。当张松龄发觉这个情况匆忙跑上前制止,整个战场已经被重新梳理过了一小半儿。至少又有四十几人丧生,其中黑狼帮自己的弟兄超过了五分之一!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张松龄气得两眼发黑,端起轻机枪冲老九等人比比划划。老九等人却一点儿也不怕他的威胁,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大声解释:“天热,我们没有西药。耽搁下去,他们死得会更难受!”

    “那你们也不能随便杀人!”张松龄愣了愣,斥责声明显失去了力量。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老九梗着脖子,满脸不服。“除非你能买到西洋药来!”

    草原上唯一拥有西药的,就是日本鬼子办的诊所。而那些诊所的背景则是日本关东军,马贼们拿着钱找上门去,肯定必死无疑。张松龄心里头清楚这个事实,叹了口气,沮丧的走开。老九等人则紧握短刀,继续翻动地上的伤者。张松龄的话只在战斗时有人肯听,如今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又彻底成为一个外来户,没资格对黑狼帮的九当家指手画脚。

    可战斗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将轻机枪放回马车上,张松龄举目四望。黄胡子的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黑胡子和入云龙也追得不见了踪影。还有其他几路各怀鬼胎的马贼,也统统象蒸发了般,在草原上消失得了无痕迹。如果不是眼前躺着数百具尸体,张松龄甚至有些怀疑今天的战斗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所有一切都跟他原来熟悉的战斗不一样,从战前准备,激战正酣到战后收尾。

    这里是大草原,马贼们也不是正规军!发了半晌呆,张松龄终于得出一个相对合理的答案。与他曾经见到的其他中**人相比,草原上的马贼们在勇气方面明显更胜一筹。但他们在战斗组织和军人纪律方面,却差了前者不止一个层次。包括周黑炭和赵天龙这些草原上大名鼎鼎的豪杰,潜意识里都没有“全局”这两个字,他们只懂得厮杀,厮杀,完全凭着本能!

    如果今天是二十六路的弟兄与黑狼帮交手……?没来由地,张松龄就开始胡思乱想。答案同样很明显,那取决于双方出兵的数量。如果老二十六路军的一个普通步兵班与相同数量的马贼遭遇,步兵班必败无疑。可如果把双方的数量上升到连一级,胜负就很难预料。至于营一级的战斗,结果将毫无悬念。即便双方拿着同样的武器,马贼们还多一匹坐骑助战,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打得落荒而逃!

    正百无聊赖想着,老九又讪笑着走了过来。“我跟他们交待了,无论是哪一边的,能救一命就尽量救一命。”仿佛哄孩子般,他用瞎话来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都是苦哈哈,但凡有别的活路,谁也不愿意整天在刀尖上打滚!”

    “嗯!”张松龄没心情跟他交流,淡淡回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收拾战利品。轻机枪他和赵天龙肯定无法带走,即便有办法,周黑炭肯定也不会把如此“珍贵”的武器分给他们。子弹有满满三大箱,歪把子和三八大盖儿可以通用,所以他拿走几百发,想必周黑炭也没脸出言争竟。至于其他,张松龄实在想不出自己还需要什么,黑狼帮不是久留之地,能跟对方少发生一丝牵扯,就少一丝为好。

    “我刚才不是故意在顶撞你!”见张松龄不愿意搭理自己,老九继续放软了身段赔罪,“我们这些人直来直去惯了,不会绕着弯子说话。这附近会看金疮的大夫一般都住在城里,眼下周围的县城都被日本人占了,我们不敢去。所以受了伤只能敷些草药硬挺着,稍微重一些,基本上就只能等死。越往后拖,受得罪越多!”

    林林总总陈述了一大堆理由,张松龄依旧没兴趣跟他交谈。皱了皱眉头,叹息着道:“你说这些我明白,我只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你忙你的去吧,我累了,想安安静静地歇一小会儿!”

    “别这样啊!”老九涎着脸,继续服软做小,“我还想跟你学怎么使机枪呢!你刚才打得可真厉害,乒乒乓,乒乒乓……”抱起轻机枪,他冲着远方比划,“就像,就像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嗨,我嘴巴笨,不会说。反正使得就是好,比日本人使得都厉害!”

    “对,您刚才那通机枪使得,可真绝了!”昨夜拉马头琴那位也凑了过来,挑着血淋淋的大拇指赞叹。今天这仗打得太痛快了,痛快得他回忆起来就忍不住想仰头狂笑。从战斗一开始,仇人黄胡子就被打了个晕头转向。刚刚到手的机枪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关键一根稻草!

    而起到左右战局作用的,在马头琴和老九两人看来,肯定是眼前这位姓张的小黑胖子。整个战术是他教给大当家的;凭着一把步枪,几次打断黄胡子指挥的,也是他;关键时刻,抢了敌军轻机枪为入云龙扫开缺口的,还是他!如果能把此人留下,黑狼帮可就赚大了。收拾掉黄胡子残部几乎是举手之劳,横扫整个东部草原,与日本鬼子分庭抗礼,也算不上什么痴心妄想!

    光顾着跟张松龄套近乎,老九手上的力度就失去了控制。一不留神,食指紧了紧,机枪瞬间喷出一道火蛇,“哒哒哒哒哒哒哒……..”

    “小心伤到人!”张松龄赶紧伸手握住枪管,高高举起。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哒哒哒哒哒-----”又是一阵机枪声从远方传了过来。紧跟着,是剧烈的马蹄声。赵天龙、周黑炭,还有三十几名黑狼帮弟兄和一大堆金鹰帮匪徒,亡命逃回。紧追在他们身后的,是上百名日本鬼子和两大队蒙古骑兵,一个个飞扬跋扈,面目狰狞!

    注1:看到有读者说战斗场景问题。酒徒的确写得不够精彩。另外,马贼们毕竟是乌合之众,战斗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章法可言。记得看过一本外国记者描述上世纪三十年代四川各路豪杰交战的书,好像每次战斗,消耗的子弹都数以万计。而双方的真实伤亡,大多在个到十位之间,很少上百数。同期,民国很多军队的基本训练教程,第一句话都是,开枪时要瞄准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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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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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介绍:
所有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无论是非对错,都已经成为历史,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所有生活在过去的人,无论贤愚不肖,都已经成为逝者,不必涂抹,也无法涂抹。 历史只是过去留下来的记录,无论后人喜欢与否,都将存在。正如白垩纪的化石,经历数十万年光阴变换,依旧鲜活如生。 谨以本书献给那些曾经为了中华民族不被奴役而战斗过的人,无分信仰。烽烟尽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烟尽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烟尽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