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不想杀人(补更)
魁头虽然勇猛,但他并不傻,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合适的攻城器械,单靠骑兵是不行的。所以,魁头再次向袁绍的使者提出要求,即使不派兵协助也可以,但是必须提供攻城器械和指导、传授他们如何使用器械的人。
说实话,魁头这一次的条件并不算太过分,他所要求的不过是一些“重装备”和几十个“教官”而已。不过,这样的条件也要看他是对谁提出来的。如果这个条件是对刘欣提出来的,肯定会遭到断然拒绝。理由会很简单,国之利器,连轻易示人尚且不可,何况是交到别人手里?
可惜,魁头现在提条件的对象是袁绍。在袁绍看来,这是他谈判取得的胜利,自然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运送攻城器械这种事情自然不会由鲜卑人自己来做,**应魁头的要求给他送来了两万民夫。鲜卑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而这些太原民夫只能步行,还必须拖着沉重的车辆,速度自然跟不上鲜卑人的步伐。残忍、暴躁的鲜卑人不住地催促,轻则抽上两鞭子,重则挥刀砍杀。短短一百多里的路程,便有近千民夫死于鲜卑人的弯刀之下。从太原到大陵这条路,也就成了一条血泪之路。
在鲜卑大军出发之前,袁绍也调动自己的人马向黎阳进发。两天前,曹操已经将黎阳城交回到了袁军手中,而曹操的大军也向南撤回濮阳,摆出一副西进的架势。他调往黎阳的军队中,就包括十万乌恒骑兵。其实,袁绍完全可以直接从邺城出发,先攻河内,再打洛阳,但他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虽然有先进洛阳者为王这个约定,不过对于这条口头约定,估计谁也不会认真执行。即使如此,袁绍仍然不愿意落后,无论如何也要抢在曹操之前进军洛阳。
黎阳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如果在这里屯积重兵,不仅随时可以对濮阳形成巨大的压力,而且可以阻断曹军西进的道路,可谓一举两得。所以袁绍在和曹操议和的时候,特别将归还黎阳作为先决条件。
这时候,无论刘欣还是袁绍、曹操,都在其他两方布下了许多细作,同时对自己的边境加强了封锁。但是,有条件及时将获取的情报送出去的,只有刘欣的幻影秘谍,他们使用的办法自然就是飞鸽传书。
袁军大队人马南下的消息很快便报到了河内。得知这个情况以后,集中到河内郡的二十八万大军开始向荡阴机动。为了掩人耳目,军队的调动都是选择夜行晓宿,就连河内郡的老百姓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身边居然集结了这么多人马。
尽管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是大军往荡阴的移动依然选择在夜晚进行,刘欣花大力气在各郡修建的干道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即使在漆黑的深夜,平坦宽阔的道路也能够保证军队快速地前进,甚至连火把都不用点燃,沿途的驿站还能够提供饮水和干粮。
天亮的时候,来自第一、第二、第三军团的五万骑兵和二十三万步兵就全部抵达了荡阴城。为了隐蔽行踪,队伍没有扎营,而是借住在荡阴城里城外的百姓家中。河内因为在关东,当年并没有受到董卓西凉军的荼毒,不过,汉军多年如一日地帮助百姓做这做那,早已经深得人心。不仅河内的百姓,许多地方的百姓都把汉军士兵当成自己的家人。所以,整整二十八万大军一下子撒进荡阴,顿时就像消失了一般,外人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
然而,边境对面袁军毫无遮掩的调动,却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汉军细作的眼中。事实上,袁军的调动不仅毫无遮掩,甚至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士兵们趁机骚扰乡民,抢掠财物,yin辱妇女,所过之处一片狼籍。
各级将领们早被告知,这一次调往黎阳,不是为了和曹操作战,而是准备攻打洛阳。袁曹两军在黎阳打了一年多,袁绍的军队不知道有多少次从邺城调往黎阳,沿路的乡村早就被他们祸害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搜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便有不开眼的家伙把目光放到了边境那边的河内郡。过去他们不敢,因为袁绍有过严令,不能开罪刘欣。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反正要和刘欣开战了,先抢一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几年河内越来越富庶,他们早就眼红。
河内郡下辖的诸县中,荡阴处于一个比较突前的位置,北、东、南三个方向都属于冀州魏郡,而邺城正是魏郡的郡城所在地,也是袁绍的大本营。袁军从邺城调往黎阳,必从荡阴边境经过,那几个不开眼的袁军将领也就将抢掠的目标放在了荡阴。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真正敢干的人倒不多,这一大队的袁军中也就只有两个。这两个袁军校尉,一个叫做姚期,一个叫做马六,都参加过在黎阳会战,数次死里逃生,虽然由一名小兵慢慢升到了校尉的位置,但是每月的饷银却没有增加多少,打仗的过程中也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心有不甘的姚期、马六二人便决定去荡阴碰碰运气。
荡阴城他们是不敢去的,但是到荡阴乡下搜刮一番,在姚期和马六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个袁军校尉便带着四、五十名亲信士兵悄悄脱离大队,潜入荡阴境内。
在荡阴东南三十里处,有个小镇子叫做邶城。镇子里大约有五百多户人家,因为靠近边境,镇子里的人除了农耕,经商的也不在少数,百姓大多富庶。
镇子里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种地的百姓天不亮就携着农具下田劳作去了,街道两边的商铺也早早地开了门。但是外人却不知道,此时,镇子上的每户人家都藏着十多名士兵。
进驻邶城镇和附近几个村庄的是第三军团一部,主将就是刚刚调过来的关羽。关羽安顿好手下的士兵,便带着关平和几名亲兵去街上走走看看。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这一次关平能够和自己一起出征,还是得到了刘欣的特殊照顾。刘欣这样做除了照顾关羽的父子感情,也是为了让关平可以在关羽的教导下尽快成长起来。
关羽父子换了一套便装,正在集市上闲逛,忽然就看见一个农夫,满脸是血,拖着锄头匆匆跑了进来。那农夫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快来人啊,有强盗!”
这些百姓都得到过警示,如果遇到敌人或者强盗,第一选择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实在无处可藏,就拚命跑回镇子求救。所以,当手提钢刀,凶神恶煞般的姚期和马六出现在田野的时候,一些机灵些的农夫赶紧躲了起来,而反应迟钝一些的则被当场砍杀。这名农夫有把子力气,用锄头砸翻了一名袁军士兵,转身就跑。而姚期等人并没有携带弓箭,只能拔腿狂追,却没有那名农夫跑得快。
因为处于边境地区,对面又进行了一年多的激战,镇子里的青壮平时也组织一些训练。听到那名农夫的大喊,一些青壮便向这边聚拢过来。但是大多数的青壮都已经下地干活了,留在镇子里的并不太多,一些百姓慌乱起来。
却听关羽高声说道:“大家不要慌,放他们进来!”
镇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红脸膛的汉子里军中的高级将领,听了他的话,众人才记起镇子内外还住着上万名大汉的士兵,不由都镇定下来。
关羽向那个农夫问了问情况,知道来袭的不过几十个人,而且很可能是对面的袁军,只是农夫忙着逃命,没有看清楚而已。关羽随即指了指几个百姓,说道:“你,你,你,还有你,去将住在家中的士兵都叫出来。”
几个百姓应声而去,关羽又转向其他人说道:“大家不要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要关某在,绝对不会有事!”
说话间,姚期、马六已经带着四十多人出现在镇口,其中一人满头是血,正是被刚才那个农夫用锄头砸伤的。姚期、马六见到镇子里全无戒备,不由心中大喜,扭头招呼一声道:“弟兄们,冲啊!谁抢到就是谁的!”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反正看镇子里百姓的穿着,日子过得是相当得舒适,这一回肯定可以满载而归了。
姚期、马六冲在最前面,他们带来的那些士兵也都分散开来,朝着街边的店铺和百姓家中冲了过去。很快,阵阵惨叫声传了过来,落在后面的袁军士兵听出那是他们同伴发出的声音,其中甚至夹杂着姚期和马六的惨叫。
这两个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结果刚刚进屋就被人放倒,跟在后面的那些士兵哪敢再往里冲,掉头就跑。然而,他们还没跑上几步,就被一队士兵挡住了去路,当先一人手捋长髯,威风凛凛地说道:“关某今天不想杀人!”
第727章 佯攻开始
那个红脸汉子手中没拿武器,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丝微笑,只是笑容有点冷,说出来的话更是透着一股杀气。袁军士兵们看到这个红脸汉子,双腿忍不住就打起了哆嗦,不由自主地扔掉了手里的兵器。
很快,冲进店铺和民宅的姚期、马六和他的亲信手下都被人押了出来,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座小小的镇子里竟然入驻了上千的人马。他们区区四五十人就想来打秋风,简直就是拿鸡蛋朝着石头上撞。
关羽朝姚期指了指,说道:“把他带上来!”
刚才关羽看得很清楚,在镇口发号施令的就是他。
姚期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面对关羽却也不惧,还挺了挺胸膛。可惜他就算踮起脚尖,也只及到关羽的肩膀。
关羽打量了姚期两眼,冷冷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到镇子里来想干什么?”
姚期把心一横,撇了撇嘴,说道:“这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你不说,我想总会有人愿意说的。”关羽冷笑一声,突然抬手照着姚期的脖子就是一下。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姚期的身子便软了下去。关羽朝着马六一指,“你来说!”
这次汉军面对的是曹操、袁绍、鲜卑和乌恒四方联军,敌人的兵力总数早就超过了百万。面对这样的强敌,刘欣也不想再行妇人之仁,已经下达了命令,对一些冥顽不化的战俘,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场处决。关羽现在就是行使这项权力。
看到关羽一个手刀便取了姚期的性命,马六哪里还生得出半分顽抗之心,有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出来。
姚期、马六在袁军中都是校尉之职,手底下也掌管着几千人马,虽然不可能知道更高层的决策,但袁军的基本动向,他们还是清楚的。关羽听完马六的交代,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下令立刻全军集合。
按照刘欣原来的部署,埋伏地荡阴的军队将在后天发动对邺城的袭击。当然了,这次袭击只是佯攻。所谓攻其必救,邺城是袁绍的大本营,不仅袁绍本人和他的家眷,就连袁绍手下绝大多数文武和他们的家眷都在邺城。如果邺城受到攻击,袁绍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黎阳的部队回援。这样的布置,就是典型的围点打援。
但是通过马六的交代,关羽发现袁绍的军队调往黎阳的速度比预想得还要快。如果等到后天再动手的话,恐怕黎阳的袁军已经开始攻打朝歌了。
为了阻挡鲜卑骑兵南下,刘欣抽调第四军团的主力攻打界休诸县的事情已经在副军团长以上的将领中进行了通报。所以,关羽非常担心朝歌不能顶住袁军的进攻,他必须抢先动手,吸引袁绍的注意。
集结在荡阴的二十八万大军,彼此之间有严格的分工。负责佯攻邺城的是第一军团的五万步兵,这支部队已经潜伏到了荡阴以北五十里处,只要一声令下,半天之内他们就会出现在邺城城下。而关羽的任务是率领第三军团的两万步兵,袭击从黎阳回援的袁军后队。
在得知马六的交代以后,关羽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偷袭魏郡的内黄县。内黄在荡阴以东五十里,这里是袁绍的屯粮之所,也是黎阳前线袁军的粮食供给基地。攻占了内黄,就等于断了前线袁军的粮道。
关羽当即决定兵行险着,当然了,他也没有忘记将自己的这个决定告知军团长张郃以及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徐晃。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刘欣授予了副军团长以上的将领以临机专断之权,所以关羽这样的安排并不违规。但是得到了关羽的报告,徐晃还是大吃一惊。
只要关羽的人马出现在内黄城外,就会立刻引起袁军的警觉,这次的作战计划就有暴露的危险。徐晃无暇多想,立刻决定调整作战计划,整个战役提前两天全面打响了。
袁绍在邺城这个大本营上很花了一番血本,不仅城墙修得高大坚固,城里积蓄了足够全城军民两年之需的粮草,还是邺城周围修建了四座屯兵城。这四座屯兵城拱卫在邺城的四周,城内没有百姓居住,驻扎的全是军队。徐晃要佯攻的就是邺城最南面的一个屯兵城,叫做武城。
汉军的动作很快,从接到徐晃临时下达的命令,到整队出发,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佯攻的本意就是吸引袁绍的注意,所以也用不着遮遮掩掩。而且这一次的佯攻又多了一个作用,为关羽的行动作掩护。
第一军团的五万大军正午就出发了,旌旗蔽日、战鼓喧天,浩浩荡荡杀奔武城,有如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
最近这一带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支军队经过,百姓们害怕遭到牵连,早就躲进了深山,田地里一片荒芜。不过,像汉军这样明目张胆的进军,而且目标直指邺城以南的门户武城,还是很快引起了袁军哨探的注意,警报飞马传进了邺城。
听到这个消息,袁绍大吃一惊,自己攻打河内的部署还没有完成,与曹操的联盟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定,没想到刘欣居然先打了过来,而且摆的是擒贼擒王的阵势。
袁绍慌忙召集众谋士商议,商量了一下午,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刘欣在太原的行动只是一次佯攻,目的是吸引袁军主力赴援太原,结果未能得逞,这才孤注一掷,想要强攻邺城。而这时候,袁军的主力虽然没有调往太原,却已经调到了黎阳,邺城再加上周围的四座屯兵城,总兵力只剩下十万人。而汉军大张旗鼓,给人的感觉仿佛有数十万之多。这就让袁绍紧张了起来,立刻传令黎阳的军队回援,并且派人联络曹操,请出出兵协助。
率领汉军担任佯攻的是第一军团的两员偏将史涣和王威。他们抵达武城以南十里处扎下营寨,稍事休整以后,连夜开到了武城城外。汉军虽然只有五万人,开到武城城下的也不过两万人,却人手两三支火把。武城守将吕旷从城头上望下去,只见城下一片全是火光,看样子足有十万之众。吕旷不敢出战,命人紧闭城门,同时燃起烽火,向邺城告急。
汉军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按部就班地组装起各种攻城器械来。这一回刘欣是下了血本,尽管是佯攻,还是将投石机、云梯这样的重型器械都派了过来。
此时,袁绍也爬上了邺城城头,看着武城方向缓缓升起的烽火,心中焦急,却不敢派出援兵。因为根据哨探的回报,这支汉军足有二十万之众,派兵出城无异于自寻死路。但他也不肯放弃武城,毕竟那里是邺城的门户。思虑再三,袁绍派了两名信使前往武城,下令吕旷死守待援。
大概是担心腹背受敌,汉军只围住了武城的东、南、西三面,而放开了北面,袁绍的信使倒是毫不费力便进了武城。吕旷见自家的信使来去自如,也是信心大增,让信使回复袁绍,发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并且献上一计,希望袁绍在后天派兵进入武城,待黎阳的援军到来时,再给汉军来个里外夹击。武城城中的兵力毕竟只有一万,要想里外夹击,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信使离开不久,城外便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汉军开始攻击了。汉军并没有发动冲锋,而是将八十具投石机一字排开,对着武城城头一通乱轰。投石机经过多次改进,现在既打得远,又打得准,每个投石机一次可以抛出十多个石弹。不过现在是夜间,投石机操作手们对自己的攻击效果无法进行评估,也就没有办法进行校正。尽管如此,漫天的石雨还是给守城的袁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对于投石机这个武器,袁军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在持续一年多的那场激战中,曹军也多次使用过投石机,成功地压制住了袁军弓箭的优势。但是曹军的投石机威力还不到汉军投石机的五分之一,射程也要近上许多。
汉军投石机一次齐射可以发射上千枚石弹,如果躲避不及,即使举着盾牌也毫无用处,往往连人带盾牌一起被砸翻。其实,何止是盾牌,许多石弹直接飞过城墙,落在城中的军营里,许多躲在帐篷里的士兵也被砸死砸伤。
汉军的石弹仿佛无穷无尽,发射了一轮又一轮。袁军士兵都心惊胆战地倦缩在墙角,或者躲到了距离最远的北门附近,仍然不时被砸到地上然后又弹起的石块击中。
武城的守军就这样在忐忑不安中挨到天明,汉军的石弹攻击终于停止了。当守军士兵们战战兢兢地从各个隐蔽点爬出来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夜的攻击,武城的城墙也变得千疮百孔,城里原本整整齐齐的军营也已经东倒西歪,还不时可以看见被砸得稀烂的尸体。等他们爬上城头,这才发现城外静悄悄的,汉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兵回营了。
而在邺城东南一百五十里处的内黄,恶战持续了一整夜,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第728章 陷坑
内黄城的西南有一片叫做黄泽的湖泊,内黄城也因此得名。关羽率领的两万步兵虽然出发得比佯攻邺城的军队要早,但是因为这片湖泊的阻碍,关羽只得绕了一段路,等他们抵达内黄城的时候,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关羽没有耽搁,立刻下令攻城。他麾下的这两万步兵原先的任务是伏击黎阳袁军的后卫、辎重部队,因此并没有携带投石机、云梯、冲车之类的专用攻城器械,就连普通的长梯也是在到达内黄以后赶制的。
没有了攻城器械的帮助,这一场攻城战打得十分艰苦。从黄昏一直打到天亮,汉军数次攻上城头,又数次遭遇了袁军的反扑,双方伤亡惨重,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战死者的尸体。整整一夜的战斗,关羽已经付出了伤亡三千人的巨大代价,而守军的损失只多不少。
按说作为攻城一方,一比一的战损比应该值得骄傲了,但是关羽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内黄城虽然靠近黄泽,但是并没有顺势开挖护城河,城墙也不算特别高大。对付这样的城池,以汉军的训练水平,应该毫不费力。然而,打了这么久,却没能攻下来,令关羽感到非常意外。
事实上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内黄既然是袁绍的屯粮地,肯定会派有重兵把守,城内的守军多达五万之众,负责镇守内黄的也是河北的名将蒋奇。如果不是因为天黑看不清楚城外有多少汉军,说不定蒋奇已经带人杀出来了。
除了五万守军,内黄城里还有六万多民夫。这些民夫本来的任务是负责搬运粮草,但现在遇上了敌袭,让他们干些抛擂木、砸石头的活计还是可以胜任的。这样一来,守军的人数至少可以增加一倍。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也不容忽略。弓箭手数量众多一直是袁军的一个重要特点,而弓箭手作战的时候会消耗大量箭矢,为了不影响战斗力,需要及时进行补充。因此在内黄城中储存了大量的弓箭,甚至还建有专门生产弓箭的作坊,预备了大量制作弓箭的材料。而弓箭同样是守城的利器,城里的箭矢仿佛不要钱似的射出去,任谁在这样的情况下攻城,都难以讨得了好。
眼看着伤亡越来越大,而天亮以后,己方的实力又将完全暴露,关平忧心忡忡地说道:“父亲,这仗不能这样打了!”
这是关平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直面生死。虽然在去年的武科考试中,关平也经历过殊死搏杀,但是与这种真正的战争场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不过,经过这一夜血的洗礼,关平已经从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关羽皱眉问道:“那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事实上,关羽并不擅长攻城战,他在历史上的主要战绩也大多集中于野战或者两军对垒的时候。所以,面对爱子的质疑,关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虚心向他询问。
关平在训练基地的这段时间,跟在文聘后面学了很多东西,而文聘就是一个善于攻城守城的将领。
不过,在缺少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除了拿人命去填以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所以关平考虑的不是攻城的方法,而是其他方面。
关平拱了拱手,说道:“回禀父亲,内黄是袁绍的屯粮重地,我们攻打这里的消息,想必袁绍很快就会知道,肯定会派来援兵,到时候我们难免腹背受敌。”
关羽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捡重点的说!”
关平迟疑道:“这城一时半会恐怕打不下来,咱们的目的不过是断绝袁军的粮草,孩儿以为可以用火攻。”
关羽沉吟道:“城都进不去,如何用火攻?”
关平摘下腰间的硬弓,说道:“咱们的弓弩比袁军射得远,只要抵近城下,搭上火箭……”
关羽摇了摇头,说道:“屯粮重地,岂能没有防范。你知道他们的粮草堆在什么地方吗?就算知道了,你的火箭可以准确射到那里吗?就算射到了,你又怎能肯定粮草堆上有没有覆盖防火的用具?”
对于儿子这样不靠谱的想法,关羽并没有生气,只要他肯动脑筋,就是进步。
火攻的办法被关羽否决了,关平想了想,又指着内黄城,说道:“父亲请看,内黄城的北面是荡水、东面是清河,西面是黄泽。既然火攻不行,咱们可以改用水攻。”
关平的想法并不错,他们袭击内黄的目的并不是夺取这座城市,也不是抢夺城里的粮草,而是要破坏这些粮草。破坏粮草除了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还可以让粮草浸水,发霉腐烂,效果也是一样。
关羽沉声说道:“陛下三令五申,绝对不能伤害老百姓。两军对垒,杀死守城的民夫已属迫不得已,如果再决开河堤,令无辜百姓遭灾,你我父子的罪过就大了。”
关平看着不远处的内黄城,恨恨地说道:“那咱们就继续用人命往上填吗?”
“不!咱们撤!”刚才还坚持继续强攻的关羽忽然就改了主意,挥了挥手,说道,“平儿,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只要断了袁军的粮道,再多的粮草堆在内黄城里同样没用!”
汉军动作很快,随着关羽一声令下,转眼间撤得无影无踪,比来得时候还要迅速。他们还带走了伤员,还带走了阵亡同袍的遗体。如果不是内黄城下散落的石块、箭矢、擂木以及斑斑血迹,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夜的激战。
蒋奇站在城头上,看着空荡荡的城下,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想要浑水摸鱼,没门!”
黎阳城的袁军大营中,正在展开一场辩论。邺城和内黄求援的急信都已经送到,前线的袁军将领的意见分成了两派。以高览、许攸为首的一方主张先解内黄之围。一是内黄离黎阳比较近,救援方便,二是内黄的粮草一旦有失,前线五十万袁军必将军心不稳。而以麹义、辛评为首的一方却主张先救邺城,理由很简单,那是大本营,不仅袁绍在那里,众人的家眷也在那里。
前线的统帅是颜良,他本就是一勇之夫,听了双方争论不休,一拍几案,大声说道:“大将军待颜某恩重如山,如今大将军遭遇敌袭,颜某又岂能坐视?不要再议了,颜某亲领十万铁骑往救邺城,尔等率步卒随后来助!”
这时,乌恒首领蹋顿起身说道:“我愿为将军前部!”
颜良也知道乌恒骑兵骁勇,抚掌说道:“好!那就请王爷领军先行,颜某随后便至!”
高览蹙眉道:“启禀将军,末将以为内黄亦不可不救。”
颜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既如此,分你三万兵马,往救内黄,其余诸将随我杀回邺城!”
就在颜良调兵遣将的时候,太原的鲜卑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大陵城郊外。鲜卑人是昨天上午出发的,正午抵达太原以南的梗阳城后,大肆劫掠了一番,一直拖到傍晚才继续动身,前锋到达大陵境内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这次担任鲜卑前锋的依然是辽东鲜卑和那几个小部落,只是统领已经由弥加换成了慕容雄。慕容雄从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变成执掌十个千人队的大将,正自春风得意。他的部落虽然小了点,但他好歹也是一部首领,知道要让部下拚命,必须给他们一点甜头。所以一路南下,他对士兵都是极其放纵,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狼籍。
进入大陵境内以后,慕容雄更是想好好洗劫一番,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沿途所过的村庄仿佛都已经遭遇过强盗一般,就连地里都是光秃秃的,就算有几棵野草也长得稀稀拉拉,连战马都没得吃了。
鲜卑人打仗是不带给养的,饿了就宰牛羊、喝马奶,至于战马,草原上反正有的是牧草。进入中原以后,他们的战马就啃食地里的庄稼。现在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地里的庄稼应该足够他们的马儿饱餐一顿,谁知道一进入大陵,地里却一片焦黑,早被大火过了一遍。
慕容雄不相信汉人舍得把庄稼全部付之一炬,这一块田地大概是不小心遭遇火灾而已,于是下令士兵继续前进。
忽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前方腾起一大片烟尘,有骑兵飞马来报,说是前方遇到了一大片陷坑,冲在最前面的五六百骑兵都掉到了坑里。
慕容雄策马来到陷坑前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陷坑里,无数人马拚命挣扎着,人的惨叫、马的悲鸣,传入耳中,不寒而栗。
这处陷坑设置得十分巧妙,十多匹马踏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影响,直到数百骑一齐过去的时候才轰然倒塌。陷坑的底部插着许多削尖的毛竹,最先掉进去的人马当场就被刺了个通心透,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不仅如此,汉人还在陷坑里撒了生石灰。前面的人掉下去插在竹尖上,腾起的石灰却将后面掉下去的人马眼睛都烧瞎了,即使不死也没有战斗力了。
慕容雄生性残忍,看着在陷坑中苦苦挣扎的同胞们,冷冷地挥了挥手,说道:“放箭!”
第729章 幸存者(补更)
鲜卑人都是骑射的好手,战马围着陷坑一通奔驰,乱箭齐发,陷坑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慕容雄在马上朝着大陵方向一指,说道:“继续前进!”
前锋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尽快冲到大陵城下,将大陵城的守军困在城里,待后续人马到达以后,再展开攻城。现在,鲜卑队伍中有**提供的冲车、云梯,还有大批太原民夫,这些民夫才是攻城的主力。鲜卑人的任务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和精湛的射术攻击城头上的守军。根据**提供的情况,大陵、平陶诸县的城墙都不算高,他们的弓箭完全可以射上城头,以他们的射术肯定可以给守军造成相当大的杀伤。
然而,慕容雄的骑兵绕过这处陷坑,向前冲了不过三五里,忽然又是一声巨响,前面的骑兵再次遭遇了陷阱,又损失了五百多人。还没有看到汉军的影子,就损失了整整一个千人队,慕容雄有些恼羞成怒,大声喝斥道:“都分散开来,一齐向前冲!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有多少陷坑。”
从这两处陷坑的情况下,几十骑踏上去都不会有反应,如果将人马分散开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鲜卑人骑术精熟,听到慕容雄的命令,很快便成散兵队形,九千多名骑兵,漫山遍野铺了开来,嘴里发出阵阵怪叫,气势反而比刚才还要浩大,慕容雄不禁有些自鸣得意。
忽然,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栽倒在地,战马痛苦地悲鸣不止,落在地上的鲜卑骑兵们有的连声惨叫,有的不知所措地傻站在那里。后面的战马收不住脚步,又纷纷撞了上去,顿时人仰马翻。
慕容雄“吁”的勒住战马,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个骑兵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正是依附于鲜卑的匈奴人阿尔丁。阿尔丁神情痛苦地递上一枚黑黝黝的小东西,皱着眉头说道:“回大人,地上有许多这种东西,马蹄都被扎伤了,就连小人屁股上也被扎了一下。”
地里的庄稼本来就被放火烧过,到处焦黑一片,黑色的扎马钉撒在其中更加不起眼,鲜卑骑兵顿时就着了道儿。这些扎马钉虽然不会致命,但是战马伤了马蹄就再也无法奔跑,甚至连站立都成问题。没有了战马,鲜卑人的战力就要大打折扣。尽管鲜卑人骑术高超,后面的骑兵也及时止住了冲势,但这片撒满扎马钉的田野还是让他们损失了两千匹战马。离着大陵城还有二十里,慕容雄的十个千人队能够继续战斗的就只剩下七个了。
更可怕的是,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埋伏在等着他们。慕容雄第一次犹豫起来,挥了挥马鞭,指着阿尔丁他们这些失去战马的骑士说道:“你们走前面,仔细搜索!”
这些人都来自匈奴或者其他一些小部落,每次打仗他们都被迫冲在前面,现在失去了马匹,还必须继续在前面探路。虽然心有不甘,但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也无力反抗,只得遵照慕容雄的命令行事。
他们常年生活在马背上,都有些罗圈腿,本来走路就不快,现在又要防备夹杂在草木灰里面的扎马钉,速度就更慢了。要知道,他们脚上小牛皮做成的靴子虽然可以防止骑马里磨伤脚趾,可是对于扎马钉却全无用处,只要不小心踏上了,照样扎透脚背。
幸好汉军抛撒扎马钉的区域并不多,走了一两里路,又被扎马钉扎伤了五百多人以后,终于再没有听到有人惨叫。
骑兵靠得就是速度,跟在这群失去战马的家伙后面慢吞吞地走了这些路,早已经没有了气势。慕容雄知道,只有设法冲起来,才能发挥骑兵的优势,他顾不上那些伤员,抽出弯刀朝着大陵方向一指,大喝一声道:“冲!”
此时,他们离着大陵城只有十里地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攻城,而是围绕大陵城奔驰一圈,炫耀武力,让汉人见识一下鲜卑骑兵的威武,再顺便劫掠几个小村子。
眼看离大陵城越来越近,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慕容雄正在心里嘲笑汉军无能,忽然就看见前方黑压压一群骑兵迎了过来。慕容雄不禁大喜,他在袭扰汉境的时候曾经和袁军骑兵交过手,自认骑射的本领应该远在汉人之上。他不怕和汉人野战,就怕汉人龟缩在城池时不出来。这些汉军不知死活地冲出来,正好给他立功的机会,也不枉魁头让他做了这个统领。
鲜卑人的强项是骑射,看到汉军骑兵冲了过来,不待慕容雄发令,队伍奔驰的速度就自觉地放慢下来,许多人摘下弓,抽出箭,做着攻击前的准备。这些鲜卑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且骑且射不是不能,只是准头要差许多。
但是,对面来的汉军骑兵却越来越快,离着鲜卑人还有三百步远,便是一通乱箭射了过来。鲜卑队中曝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那是在嘲笑汉军沉不住气,隔了这么远就忙着放箭,能射到个鬼?他们的弓箭早就握在手中,要等到两军相距百步的时候才会射出去,这样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
可是,他们的笑声还没有停止,很快就转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嗖嗖嗖”的声音从他们耳旁穿过,汉军的羽箭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猝不及防的鲜卑骑兵纷纷中箭落马,羽箭插在他们身上,兀自晃个不停,足见力道之大。
汉军骑兵弓的射程本来就比鲜卑要远得多,再加上战马高速奔驰所带来的惯性,射得更远,力道更大。而且汉军的骑射不像鲜卑人一样是一次齐射,汉军是分段射击的。
这次出击的骑兵只有三千人,他们分成了三波。第一波一千骑兵射完以后,立刻挂上弓,抽出马刀。这时,第二波一千骑兵紧接着又射出了一波箭雨,然后挂弓抽刀。接下来便是第三波……
鲜卑人在第一波弓箭的打击下,冲在前面的五六百骑纷纷栽倒,倒在地上的人马又将后面的骑兵绊倒在地,阵形顿时大乱。这时候,又有第二波、第三波箭雨袭来,转眼间,鲜卑骑兵便死伤惨重,而且是伤在他们最擅长的骑射下面。
慕容雄大声喝斥着,想要止住乱势组织回射,却已经来不及了。许多鲜卑骑兵手上还抓着弓箭,汉军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汉军骑兵手上都挥舞着锋利的马刀,一边奔驰,一边左砍右劈。鲜卑人手忙脚乱地去抽取弯刀,大多数人的弯刀还没有出鞘,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汉军骑兵的马刀异常锋利,战马都是西域进来的好马,拥有极强的爆发力,也就是对付这些骑术高超的草原民族还需要做出劈砍的动作,如果是普通的步兵或者是骑术一般的骑兵,只需要将马刀横在前面,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就可以轻松地割下人头。
只是一次冲锋,鲜卑前锋骑兵就已经队形大乱,四分五裂。这支汉军骑兵是张辽亲自率领的,他一马当先,从鲜卑骑兵阵前一直杀到阵后,大刀一挥,又翻身杀了回来。
汉军骑兵来回冲杀了三次以后,仍然骑在马上的鲜卑人已经寥寥可数。慕容雄不愧是首脑人物,在汉军骑兵的连番冲杀下,他居然挺了过来,还砍杀了两名汉军骑兵,只是自己也挨了两刀,背上被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战马,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张辽大刀向上一举,汉军骑兵唿哨一声,将残存的鲜卑人围在垓心,大声说道:“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慕容雄扭头看向身边,自己这边只剩下三名骑兵,而且人人带伤。好不容易当上十个千人队的统领,居然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慕容雄心有不甘,大喝一声冲了上前。张辽冷笑一声,策马迎了过去。二马相交,慕容雄的战马狂奔过去,马上驮着一具无头的死尸。
剩下的三名鲜卑骑兵还想继续反抗,周围的汉军骑兵乱箭齐发,瞬间便将他们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张辽大刀一摆,沉声喝道:“一柱香以后,撤回大陵城!”
这一柱香的时间是留给部下打扫战场用的。汉军的速度很快,鲜卑人的那些装备他们根本看不上,最主要的是将自己一方受伤的士兵和阵亡士兵的遗体带回城去。至于受伤的鲜卑人和马匹都只是补上一刀,帮他们彻底解脱,而没有受伤的战马则作为战利品带回城去。
二十里外,负责接应的辽东鲜卑首领素利带着三十个千人队抵达了第一处陷坑,看着满陷坑的死人死马,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笑道:“汉人奸诈,这点小伎俩又能奈我何?传令,疾速前进,踏平大陵!”
素利的任务和慕容雄差不多,也不是攻城,而是将汉军困在大陵城中。不过,看到同胞的惨死,他有些愤怒了。
就在素利这支骑兵过去以后,满是死尸的陷坑忽然动了起来,一个幸存者吃力地爬了出来。
第730章 倒霉的素利
这个幸存者正是宇文敬。宇文敬虽然不是正宗的鲜卑人,但与鲜卑人的关系很近,他的部落在鲜卑草原上的地位也高于匈奴和其他一些小部落。按照宇文部的地位,他本来不应该冲在最前面,但是因为那天得罪了慕容雄,慕容雄便假公济私,将他调到了第一个千人队,并因此掉出了陷坑。
宇文敬反应很快,在马失前蹄的一刹那,他的第一选择就是双手抱头,闭上眼睛。这个反应救了他,否则,生石灰进眼,即使不死也成了瞎子。
不过,宇文敬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是最先掉下去的,也不是最后掉下去的。虽然尖利的竹枪没有刺伤他,但是后面掉下来的一匹马却压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当场砸晕了过去。同样是这匹马,替他阻挡住了慕容雄下令射出的乱箭,保住了他的性命。
素利的那队骑兵从陷坑旁经过,万马奔腾而过的马蹄声将昏睡中的宇文敬惊醒。宇文敬看到身边同伴尸体上插着的羽箭,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敢做任何动作,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悄悄爬了出来。
逃出生天的宇文敬很怪,身上红一块白一块,红的是沾染的鲜血,白的是汉人撒在坑底的生石灰。他的一条腿被后来落下来的那匹马压断了,腰刀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不过,在爬出陷坑的时候,他还随手捡了一副弓箭。
宇文敬知道,鲜卑大军他肯定是回不去了,即使找到他们,自己也肯定会被作为逃兵处死。鲜卑人最重英雄,他们对待逃兵的手段比对待敌人还要残忍得多。宇文敬找了一根烂树枝,拖着那条伤腿,艰难地向东走去。
却说素利绕过这处陷坑继续向前,走不多远又碰到一处陷坑,里面同样倒毙着许多鲜卑的骑士。素利依旧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念经军往前走了几里路,便遇到一群人结伴走来。
虽然是夏天,这群人当中的大多数还穿着羊皮袄,一看便知道是草原上来的。等到素利来到近前,才发现这些人有多狼狈。不过,他也从这群人口中得知,前方有一个“钉子阵”,扎伤了他们许多战马。现在,这个“钉子阵”已经被他们清除干净了,继续往前再无阻碍。
素利不由大喜,催军急行,离着大陵城还有十多里的时候,远远看到前方有许多乌鸦盘旋不去。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那里一定发生过一场大战,地上肯定留下了许多尸体,才会吸引这么多的乌鸦。
看到这个情形,素利才有些担心起来。根据他在路上了解到的情况,慕容雄率领的前锋至少损失了三千人,如果前方发生一场大战,他们肯定会寡不敌众。不过,素利相信以鲜卑骑兵的战力,即使人数上处于劣势,至少也可以挨掉双倍的汉人。可是,当素利率军来到近前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田野里横七竖八躺倒的全是鲜卑人的尸体,这些人要么是被弓箭射死的,要么就是被人一刀斩下头颅。
素利不禁迟疑起来,以他的经验来看,慕容雄和他的手下在汉军面前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因为许多人的弯刀上并没有沾上血污,也没有出现卷刃的现象。素利不敢继续前进,下令就地扎营。
他们和慕容雄那样的前锋部队不同,他们的队伍中还携带了许多搭建帐篷的材料,很快便在大陵城北十里处竖起了一所营寨。不过,鲜卑扎营的水平比汉人要差了许多。这个营寨实际上就是一堆帐篷靠在一起,周围只有简单的栅栏,甚至连鹿砦、拒马都没有设置。
从素利扎营的地方往南走三里,有一处又宽又深的壕沟,这是汉军工程兵连夜挖成的。壕沟的对面插了许多柳枝,这些柳枝都是从大陵附近砍来的,将这里伪装成一片树木。壕沟上搭了四处木板,以供己方人马通过。壕沟的南面,两百具投石机一溜排开,几乎第四军团的投石机全都在这里。
“柳树林”下,张辽拿起千里眼,朝着鲜卑人的营地仔细观察,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千里镜中,鲜卑人开始搭建帐篷,营寨的周围,数百名游骑来回驰骋警戒。
张辽指了指前方,问道:“投石机能不能攻击到那里?”
负责指挥操作投石机的校尉一咧嘴,骄傲地说道:“请将军放心,比这再远一些也可以抛到!末将这就准备石弹。”
张辽摆了摆手,说道:“不!第一波用扎马钉!”
扎马钉这东西成本低,对付骑兵又很有效果,因此在汉军中配备极多。根据布撒方式的不种,扎马钉被盛放在不同的陶罐中。士兵手抛的扎马钉是装在一种圆柱形陶罐中,而投石机抛射的扎马钉则是使用一种球形陶罐。
张辽的命令下达以后,壕沟那边的士兵立刻忙碌起来。投石机的长勺被缓缓绞紧,不停地调整着角度和方向。一个个大木箱被小心翼翼地抬到投石机的后面,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个个球形的陶罐,陶罐里盛满了扎马钉。
负责指挥投石机的校尉也举起挂在胸前的千里镜,朝着后面悄悄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传令兵挥舞起红绿两色三角小旗。壕沟那一边发出“轰隆”一声响,一个黑色的陶罐夹杂着风声飞了出去,落在了鲜卑营寨的东南角。通过千里镜,张辽和那名校尉看得清清楚楚,陶罐落地摔得粉碎,扎马钉像天女散花一样撒向周围,几名路过的鲜卑士兵抱着脚在地上乱跳,显然被扎个正着。
那名校尉又做了两个手势,传令兵手中的红绿两色旗帜又上下挥舞了两下,壕沟那边的投石机阵地一阵忙碌。刚才抛出去的第一个陶罐是探路的,根据这个陶罐的落点,需要对投石机进行重新调整。
这次调整时间很短,随着传令兵的信号旗再次挥动,壕沟那边又发出了“轰隆”一声响,只不过这一次的响动比刚才要大得多,就连躲在“柳树林”后面的张辽都觉得耳膜一震。这也难怪,他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投石机,过去在训练基地,每次动用投石机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台。二十台投石面发出的动静与两百台投石机发出的动静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了。两千个陶罐从空中呼啸而过,天色都为之一暗。这些陶罐大多数落在了鲜卑营寨的四周,也有少量落到了鲜卑军营中,引起一阵骚乱。短暂的停歇以后,又一波陶罐被抛了出去,目标仍然是鲜卑军营的四周。
素利刚刚在大帐中坐定,就听得外面乱作一团,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声说道:“不好了,汉人在营寨周围撒下了许多‘铁钉子’。”
刚才在路了,素利已经从慕容雄的手下那里知道了扎马钉的厉害,这东西虽小,却可以轻易地废掉他们的战马,没有了战马,鲜卑人的战斗力恐怕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袁军士兵。素利不由大惊失色,恨恨地说道:“好狡猾的汉人,快,派人出去清理,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们困住!”
他的话音刚落,营帐外面的声音忽然一变,尖利的啸声夹杂着士兵们的惨嚎和惊慌失措的呼喊,都告诉素利,又有大变故发生了。
素利再也坐不住了,他抓起面前的弯刀,抬脚朝帐外走去。“嘭”的一声闷响,他的大营晃了两晃轰然倒下。左右七手八脚将素利从帐篷里拖了出来,只见空中一片石雨飞过,一颗石弹正中素利的脑门。
石弹只是近似球形,它的表面还有许多微小的突起,这些突起十分尖锐,正一下砸在素利的脑门上,就好像砸开了一只西瓜,当场鲜血四溅,素利圆睁着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就倒了下去。倒霉的素利,可怜他堂堂一位辽东鲜卑首领,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到,便命丧黄泉。
素利死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鲜卑营寨中就已经是一阵大乱。汉军起初抛下的陶罐顶多将人砸个头破血流,那些扎马钉虽然令他们寸步难行,但好歹并不致命,可是后来再抛过来的石弹那真是磕着就伤,碰着就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鲜卑士兵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自己的战马,怪叫着冲向营外。但此时营外已经密布着扎马钉,冲出去的骑手纷纷马失前蹄,而汉军的石头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从营寨里面一直追到营外。
鲜卑骑兵的建制是每千人组成一支千人队,每十个千人队设一名统领,像素利这些掌管着比较大部落的首领则称为大人。素利身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那三名统领便迅速接过了指挥权。当然了,他们彼此并不服气,所以只能指挥各自麾下的千人队,不过,营寨中乱成一团的状况却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虽然有了一定的组织,但三名统领各行其事,两个人率领部下向北方撤退,另一个人都指挥拼凑起来的几个千人队迎着石弹抛来的方向发动了冲击。
第731章 血肉之躯
再尖端的武器都有它的弱点,比如投石机就只能及远而不能及近。而且投石机的操作十分费力,需要二十名精装的士兵一齐用力,还必须有另外十名士兵负责搬运石弹,几**击下来,士兵都会累得精疲力竭。这时候如果有敌人冲到面前,他们是很难抵挡的。
那名统领选择冲向石弹抛来的方向只是逞一时之勇,却歪打正着,选中了投石机的软肋。但是,鲜卑军营的四周已经布满了扎马钉,他手下的一个千人队刚刚冲出军营就纷纷栽倒在地。
不过,扎马钉虽然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却也有它的弱点。为了保证效果,扎马钉制造得十分锋利,一旦扎中马蹄,往往都扎得很深,再好的马经这一下,也就完全废了。但正因为如此,扎马钉扎中马匹以后,往往会钉在马匹身上不会掉下来。战马吃痛,便会在地上打滚,这一滚,就会扎上更多的扎马钉,地上的扎马钉也同时被清除掉许多。
所以,冲出营外的这一个千人队虽然纷纷倒地,翻滚惨嚎,却也起到了“趟地雷”的作用,鲜卑军营南边这一片扎马钉的威胁基本解除了。那名统领带着剩余的六七千人,踏着同伴的身体的就冲了过来。
“趟地雷”的那支千人队中的鲜卑骑兵大多只是被扎马钉扎伤,也有少数人从马上摔下来弄得骨断筋折,但并不致命,正在地上挣扎不起,忽然就被碗口粗的马蹄接二连三地从身上踩了过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摊肉泥。
因为刚才那一阵太混乱、太仓促,冲过“地雷阵”的六七千名鲜卑骑兵并没有来得及带上所有的装备,就这样有人挥舞着马鞭,有人挥舞着弯刀,甚至还有人只是挥舞着一张弓,腰间却没有箭壶。可是却不能小看了这些鲜卑骑兵,他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只要有战马这个最好的伙伴在,哪怕只是一根小小的马鞭,照样可以成为他们杀人的利器。
张辽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朝身后挥了挥手,刚才还静悄悄的壕沟里,忽然就冲出无数士兵。这是张辽早就埋伏在壕沟里的队伍,而且全是步兵。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兵对骑兵。但是,张辽进行今天这两场战役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消灭鲜卑人的有生力量,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提振大陵、祁县两地百姓的信心。当地百姓现在已经是闻鲜卑而色变,如果不能让他们恢复信心,没有他们的支持,单靠汉军自己的力量,要想守住这几个城池将会十分艰难。
刚才消灭慕容雄的那一仗,张辽就曾经安排这两县的百姓代表远远地用千里镜进行过观察。现在,那些代表又被安排在投石机那里,等着欣赏一场步兵完胜骑兵的奇迹。
从壕沟里冲出来的汉军步兵很快在“柳树林”的北边列好阵势。这是一支五千人的步兵队伍,由盾牌手、长枪手、刀斧手和弓弩手组成。站在最前面的是盾牌手,一面面巨大的盾牌架在地上,组成了一面移动的城墙。盾牌手的后面是长枪手,枪长一丈八尺,精钢为尖,白蜡为杆。长枪一直伸到了盾牌的前面,仿佛一只巨大的刺猬。长枪手的后面便是刀斧手。刀斧手持得并不是霸刀,而是长刀阔斧。这些长刀阔斧是研究院根据大秦帝国的那些武器研发出来的,用来劈砍马蹄十分合适。排在最后的便是弓弩手了,弓手在前,弩手在后,强弓劲弩正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以五千步兵对抗六七千骑兵,张辽还是有些冒险的,但是如果能够通过这一战提振百姓的信心,再以这一片城池为依托,相信这里就将成为鲜卑人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张辽跃上战马,向“柳树林”的另一侧走去,那里埋伏着三千骑兵。这场战斗他不打算亲自指挥,而是交给了韩勇。韩勇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对面鲜卑骑兵的动静,开始报数:“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
判断距离是成为一名初级军官的必修课,有了千里镜的辅助,韩勇对鲜卑骑兵行进速度和距离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鲜卑骑兵确实名不虚传,他们来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三里外逼近了距离汉军的步兵阵只有五百步远了。当韩勇报到“五百步”的时候,排在最后的弩兵开始发动了。
汉军使用的弩有效射程在四百多步,当士兵们扣动弩机的时候,鲜卑骑兵仍然在继续前冲,刚好进入汉军的射程,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骑兵纷纷掉落马下,一些失去主人的战马依然顺着大队往前奔跑。
弩兵的第一波铁矢射出去以后,很快又射出了第二波、第三波。由于鲜卑骑兵冲得很快,距离越来越近,弩箭对鲜卑骑兵造成的杀伤也随之大增。弩与弓相比,威力、射程、精度都要大很多,却有一个缺点,就是拉弦、上铁矢比较费时,通常情况下一张弓射出三至五箭的情况下,弩才可以射击一次。但是这支汉军弩兵却接连射出了三波铁矢。
这并不是因为汉军的弩在装填方面有了多大的改进,而是在弩上加装了一上保险装置。汉军不差钱,军中弓弩很多,张辽给每名弩兵配备了三张弩,每张弩都事先安装好了铁矢,关上保险。等第一张弩发射完毕以后,弩手们立刻换第二张弩,打开保险便可以立即发射。理论上,只要携带足够多的弩,就可以保证连续射击。在连弩没有研制出来的情况下,这是提高弩射击间隔的最好办法,虽然笨了一点,但绝对有效。不过,他们面对的鲜卑骑兵并不算多,张辽也没有给他们配备更多的弩。
弩兵三轮齐射结束,鲜卑骑兵已经冲到了二百步之内,进入了弓手的最佳射程。而马上的鲜卑人也开始摘下弓箭,做好了骑射的准备。只是大多数鲜卑人出来得太匆忙,并没有携带弓箭,而且这样的距离远在他们的射程之外。
这时候,汉军弓兵开始射击了。这些弓兵都经过严格训练,让他们射出连珠五箭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或许做不到,但是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接连射出两三箭却不成问题。
弓手们三轮急射以后,后面的弩手终于装填好了一批铁矢志,又来了一轮齐射。整整七轮密集的箭雨,给鲜卑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是鲜卑骑兵精湛的骑术这时体现了出来,他们虽然没有装备马镫,许多人还是巧妙地利用马身作掩护,甚至藏到了马肚子下面。
当距离汉军步兵阵只有一百步里,鲜卑骑兵们明显兴奋起来,尽管这时候他们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一些携带着弓箭的鲜卑骑兵纷纷从马侧或者马肚子下面回到了马背上,开始使用他们手中的骑兵弓对汉军进行反击。
只是,鲜卑骑兵的反击显得有些凌乱,射出来的大多数羽箭也被最前面的盾牌挡住了,偶尔有几支箭越过盾牌落到后面的步兵阵中,也难以射穿汉军装备的新式盔甲。对于汉军的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开始展示他们骑射技艺的那些鲜卑骑兵,却立刻成为汉军弓兵的靶子,绝大多数人只来得及射出一箭,便被数十支羽箭射成了刺猬。因为在整个鲜卑骑兵队伍中,只有他们还“竖”在马背上,目标太明显不过了。
反而是那些没有来得及取弓箭的鲜卑骑手,现在一门心思等着冲击汉军的步兵大阵,倒借机躲过了一劫。
没有弓箭在手,鲜卑骑兵们也用不着减缓战马的冲击速度,骑兵群越跑越快,离汉军大阵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已经在五十步以内了,彼此之间都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忽然,鲜卑骑兵齐发一声喊,战马奔跑的速度瞬间达到了极限,狠狠在撞在汉军的步兵大阵了。盾牌手全身都压了上去,死死抵住这股巨大的撞击力,一些年轻的士兵口角渗出血来,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排在他们身后的长枪手,手中的长枪不停地刺出、抽回、再刺出,只听到“扑扑扑”,全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们刺中的是人还是马。
夹杂在长枪手后面的刀斧手也开始行动了,他们挤上前去,一边帮助盾牌手抵住冲击,一边用手中的长刀阔斧斩向敌人的马腿。战马奔驰的速度太快,刀斧手们几乎不需要太用力,只需要把刀刃朝外,战马撞上去,马腿立刻就断了。
一波又一波的鲜卑骑兵撞在汉军步兵大阵上,有如飞蛾扑火一般。很快,在汉军的军阵前面,堆满了人和马的尸体,一些被斩断腿的战马在地上翻滚挣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张辽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让骑兵退下去休整,预备的这个后手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接着,张辽又让人将大陵、祁县两地的百姓代表找了过来,亲自把他们领到阵前,指着遍地的死尸,大声说道:“大家都看见了,鲜卑人并不是三头六臂,同样都是血肉之躯,刀箭之下,他们也照样丧命,没什么可怕的!”
第732章 回援(补更)
这些代表全部来自普通百姓,既有这两个县本来的居民,也有从北方南逃的难民,而县里的乡绅却一个都没有。因为张辽明白,一旦战事拖得太长,这些普通百姓将成为守城的主力,至于那些乡绅们,让他们共富贵自然没问题,但是要让他们同患难那就有点够呛了。这些知识都是刘欣教给他的,他不知道对不对,他也没有必要去弄明白,只要按照刘欣的指示坚决执行就是了。
绵延几百步的战场上,到处都是鲜卑人的尸体,失去主人的战马孤独地徘徊,鲜血将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绝大多数的百姓并没有见到过这样惨烈的场景,有人已经控制不住,趴在路边呕吐起来,也有人脸色苍白,挪不动步子。
而训练有素的汉军士兵显然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他们按部就班地打扫战场,收拢无主的战马,将鲜卑人的尸体拖到事先挖好的大坑中加以掩埋,撒上石灰,再覆上土。
现在是夏季,这些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要不了几天就会腐烂发臭,然后就会传播病菌,导致瘟疫流行,这才是比鲜卑骑兵更大的威胁。
直到汉军士兵们打扫战场的工作进行了一半,惊魂未定的百姓代表们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帮着打扫战场,有人去慰问受伤的士兵。张辽看到这个情景,终于笑了起来,民心可用,何愁鲜卑不破!
魁头率领的大队人马是在午后撞上败逃回来的鲜卑残军的。慕容雄率领的一万前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两千名失去战马的伤员。而素利的三万骑兵,逃回来的只有一万两千人,就连素利本人也丧于军中。
出师不利,魁头不觉震怒,下令将这一万四千名败残军兵全部斩首。鲜卑虽然残暴,对逃兵也绝不手软,但像现在这样一下子斩杀一万四千名败军的情形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其实,魁头也不想这样,毕竟杀了这么多族人,树敌太多,对自己坐稳鲜卑大汗的位置极为不利。
但是,他调来的鲜卑大军虽然有二十多万,却分成几个派系,也多有不认可他这个大汗的。如果他不来一招杀鸡儆猴的话,在以后的战斗中,其他人很可能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以保存实力为上。那样一来的话,不要说建功立业了,只怕会输得很惨。魁头是个想做大事的人,向来心狠手辣,多杀几个人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负责执刑的是阙机,他是辽东鲜卑三大首领之一。这一仗打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汉军的影子,与他朝夕相处的另两位首领弥加和素利就已经魂归西去。现在,魁头还让他负责处决这一万四千名败退下来的残兵,而这些残兵多属于辽东鲜卑或者辽东的其他小部落,杀鸡的意图已经表露无遗。
阙机心中不忿,但他手下虽然还有三十个千人队,可是与魁头的嫡系中部鲜卑的一百个千人队相比,实力相差太大,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悲痛,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万四千名族人身首异处。
看到阙机闷闷不乐,魁头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脊,说道:“阙机,现在弥加、素利都已经死了,从此你便是辽东一部独一无二的首领,我在这里先给你道喜了。”
阙机也不敢反驳,暗暗叹了口气,说道:“禀大汉,这些族人的尸体要如何处理?”
按照鲜卑人的规矩,这些尸体都是应该火化的。但是一万四千具尸体,如何分开来火化,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阙机摄于魁头的yin威,不敢自作主张。
魁头不假思索地说道:“都推下汾河吧。”
这正是魁头的狠毒之处。前面两支人马,整整四万骑兵几乎是不触即溃,魁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汉军的战斗力。而汾水在大陵的上游,现在天气炎热,尸体要不了几天就会腐烂,很快便会污染整个水源,到时候就可以在大陵城中传播疾病,大陵城将不攻而克。
阙机当然想不到这么深远,但他也不敢违背魁头的命令,只得照着魁头的话去做。魁头也没有立刻组织进攻,而是带领大军来到大陵城以北二十里处扎下营寨。反正所有的粮草都有袁绍供给,他也不急于进攻,如果大陵城能够因此自己乱起来,那样岂不是更好?
太阳渐渐西斜,高览率领五万援军终于抵达了内黄城。内黄城下散落着许多箭矢、石块、木头,还有地上的斑斑秽迹,都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不过,城头上的袁军战旗依旧迎风飘扬,城下已经见不到一名荆州军的影子,这些都让高览宽慰不少。
城头上的守军也已经看清了这支人马的旗号,但是神经紧绷的他们却不敢轻易打开城门。蒋奇手扶着城垛,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高览挺枪策马而出,朝着城头上拱了拱手,说道:“蒋将军别来无恙,高某闻知荆州军偷袭内黄,特引军来救,还请蒋将军速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在袁军当中,高览的地位仅次于颜良、文丑,文丑留在邺城保护袁绍,所以在黎阳诸将中,高览便排在第二的位置,蒋奇只是内黄的守将,论地位应该在高览之下。但是袁军诸将之间经常明争暗斗,蒋奇自认为武艺、韬略并不输于高览,因此一向不服高览。
见到高览出现在城下,蒋奇并不下令打开城门,而是放声大笑道:“高将军,你来晚了,荆州军已经被蒋某击退了。不过,内黄城乃是屯粮重地,请恕蒋某不能放高将军进城,还请高将军见谅!”
刘欣、袁绍、曹操三人都自诩正统。在刘欣和他的部下嘴里,另外两家便是袁军和曹军,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汉军队。而在另外两家眼中,刘欣的军队只不过是荆州地方军而已。今天天亮以后,蒋奇原来以为还会有一场恶战,结果荆州军却自己退却了。如果放高览进城,功劳簿上势必也要给他记上一笔,蒋奇当然不会把这场大功劳分给他,也就不会放他进城了。
高览被蒋奇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只好仰起头,说道:“内黄既是屯粮重地,高某不进去也罢。不过,为恐荆州军再来骚扰,高某愿助将军三万兵马。”
蒋奇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有蒋某在,荆州军绝难踏进内黄一步!高将军若是真心想要相助蒋某,蒋某这里倒真有一事相求。今天有一批粮草正欲运往黎阳,那就拜托高将军代为护送如何?”
黎阳驻军多达五十万人,再加上乌恒的十万之众,每天消耗的粮草绝对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所以,蒋奇在运输粮草方面的压力其实还是很大的,他请高览代为押运粮草,倒也不是随意找个事搪塞一下。何况,如果不是昨天关羽父子带着人马攻打了一夜,今天也确实有一批粮草需要起运,只是蒋奇不知道昨夜攻城的人马都去了哪里,这才迟迟没敢有所动作。
高览却摇了摇头,说道:“荆州军偷袭邺城,颜将军领兵回援去了。黎阳只余下五万守军,倒不需要运粮过去。”
蒋奇忽然变了脸色,沉声喝道:“高览,你既知道主公身处危难之中,不去相救,却来这里,意欲何为?”
袁绍为人外宽内忌,如果蒋奇这番话传到袁绍耳朵里,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高览简直不敢想像。
高览好不容易按住心头的怒火,恨恨地说道:“既然此地已经无碍,那高某便往邺城去了,还望蒋将军好自为之!”
“哈哈,高将军一路走好!祝高将军马到功成!”蒋奇在城头上拱了拱手,心中却暗自冷笑,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在袁绍面前说上几句,看高览还敢再在自己面前摆威风不!
高览知道再在这里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冷哼一声,带着五万步卒绕过内黄,朝着西北方向走去。虽然现在天色已晚,应该是安营扎寨的时间,但因为蒋奇说出了这样的话,高览还是决定连夜出发。
他们从黎阳赶到内黄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如果还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即使明天大早出发的话,到了明天晚上仍然赶不到邺城,那样的话,可就坐实了他见死不救的罪名。高览暗下决心,要在天亮前赶到邺城。
这次回援邺城,颜良将兵马分成了三队。第一队是十万乌恒骑兵,这些乌恒骑兵除了战马和随身的兵器,几乎再没有什么行装,说走就走,动作自然十分迅速,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赶到邺城城下了。第二队是袁军自己的十万骑兵,由颜良亲自率领,这些骑兵的动作比起乌恒骑兵来,就要慢上一些,而且不会连夜行军,估计要到明天上午才能赶到。剩下的第三队是三十万步军,队伍庞大,又要携带辎重粮草,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不过他们的目标是直达邺城,再不济明天日落前也可以赶到。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最后到达的那一个,高览决定连夜行军,而且不许停下来休息,所有人只能以干粮充饥。而让高览想不到的是,此时在邺城以南五十里处,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第733章 长刀阔斧
汉军只是用投石机对武城进行远程打击,并没有向武城发动攻击,而守城的吕旷因为摸不清汉军的虚实,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龟缩在城中不出。
天亮以后,汉军的投石攻击停止了,武城城头上一片狼籍,就连城下也散落着许多碎石。吕旷站在城头上朝着远方眺望,却不见一个人影,汉军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吕旷不敢掉以轻心,悄悄打开城门,派出三路侦骑南下哨探。
这三路侦骑各有二十人,都是清一色的快马。按照正常的速度,南下巡逻二十里,一个来回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可是,吕旷一直等到正午,也不见一个骑兵回来。吕旷知道自己派出去的这些人肯定遭了毒手,他不敢再调兵出城,只得一面修整城墙,一面遣人向袁绍报告。
这六十名袁军骑兵确实中了汉军的埋伏。他们出了武城分三路南下,走了约十多里地,并陷入了一群治军步兵的包围。这群汉军步兵并没有排成方阵,而是散乱地围在四周,以骑兵的冲击力,本来很容易就可以突破这样松散的包围圈。但是,那些步兵忽然抛出了一些黑色的陶罐,陶罐落在他们周围的地上,搞得粉碎。当他们策马从此经过时,突然就马失前蹄了。然后,那些步兵一拥而上,反抗的当场格杀,剩下的四十多人便做了俘虏。
这些袁军侦骑被押解着又向南走了二十多里,来到一片小山坡。冀州多平原,这里其实连丘陵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个小土坡罢了,但却已经是难得的高地。不过这片高地坡势平缓,战马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冲上坡顶。土坡实在太矮了,才爬了一半,就可以看到坡那边旌旗招展,许多士兵脱了衣甲,赤着上身在拚命挖壕沟、筑工事。
昨天夜里,八十具投石机对着武城一通猛轰,却的的确确是一场佯攻。除了投石机的操作手和运输兵,周围甚至连警戒部队都没有。事实上,汉军已经在投石机四周堆满了柴草,只要袁军出城,他们就会放火烧掉投石机,然后逃之夭夭,总之这样尖端的武器是不能落到敌人手里的。
在展开投石佯攻的同时,四万多汉军主力则在武城以南四五十里的地方连夜抢修着防御阵地。
因为隔三岔五便会有军队从这里经过,百姓们害怕受到侵扰,纷纷背井离乡,田地都荒芜了,就算汉军肯出钱,也征集不到民夫,防御阵地全是依靠汉军自己的力量修建的。多个人多份力量,那几名袁军战俘很快便被强迫着加入了劳动的队伍。其实,如果不是缺少劳动力,汉军根本不会费那个力气去活捉他们。
防御阵地是从武城以南五十里处,逐渐朝着武城方向修建的,从昨天夜里一直修到今天傍晚,纵深已经扩大到了近二十里,而修建阵地的汉军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那四十多名袁军俘虏何时吃过这个苦头,才干了半天就累得半死不活,吵嚷着要休息,回答他们的却是一通鞭子。
在这里的汉军都非常明白自己的任务,他们就是要阻击从黎阳回援邺城的袁军。驻扎在黎阳的袁军有五十万之众,还有十万乌恒骑兵相助。汉军士兵们的心里都非常清楚,想要完成这个任务,他们将要面临的困难有多大。因此,没有人敢偷懒,既为了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也为了自己能够坚持到最终胜利的那一刻。
按照史涣、王威原先的计划,这片防御阵地最好能够修建到距离武城二十里的地方,这样既能够阻击黎阳北上的袁军,又可以防备武城和邺城的袁军南下接应。但是,时间不等人,留在最前沿阵地的士兵已经发现了远处的大片烟尘,埋在壕沟里的陶缸也传来阵阵闷响,这是一支骑兵部队,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
敌情就是命令。接到前哨部队发来的信号,除了五千名士兵继续修建着防御阵地,还有五千名士兵在武城以南二十里处设伏以外,其余士兵都迅速进入了他们的战斗岗位。
乌恒骑兵来得很快,蹋顿的指挥粗暴而简单,十万大军不分前锋和中军,一股脑儿朝着邺城方向冲了过来。冀州平原一望无垠,正适合骑兵驰骋。忽然,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毫无征兆地纷纷马失前蹄,他们踏进了汉军布下的“地雷阵”。
乌恒一族能够以一块很小的草原与鲜卑人周旋,除了有袁绍背后的支持以外,他们悍不畏死的性格也起了很大的作用。面对前面倒下的同胞,后面的骑兵几乎想都没想就策马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以后,他们终于趟过了这片“地雷阵”。
史涣放下的千里镜,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亲兵立刻点燃烧了事先准备好的烟花筒,空中接连绽放了十朵黄色的美丽烟花。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信号,一朵烟花就代表一万敌人,黄色代表对方是骑兵,绿色代表对方是步兵,如果是红色的烟花,则代表敌人太强,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烟花飞得很高,而太阳刚刚落山,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放心武城情况的袁绍此时正站在邺城城头,他头一抬便看到了南方的天空中有几点黄光闪了一下,不由沉吟道:“好奇怪的天象啊,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逢纪紧跟在他身旁,故作高深地捋了捋颔下的短须,摇头晃脑地笑着说道:“恭喜主公,那几颗流星应着南方,数日之内,刘欣必会折损几员大将,主公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袁绍脸上的神色一松,欣慰地说道:“看来颜良不负所托,此番肯定已经引军回邺城,刘欣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文丑哈哈大笑道:“主公所料必然不差!放眼天下,除了末将,又有谁是我大哥的敌手!”
坐镇荡阴的徐晃也已经得到了前线的回报,低头沉思半晌,方才对身边的庞德说道:“令明,没想到袁军的速度如此之快,十万骑兵现在就与史涣他们对上了。”
庞德拱手说道:“请将军下令,末将从后击之!”
第一军团、第二军团各有两万骑兵,第三军团有一万骑兵。为了将骑兵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定下围点打援的策略以后,徐晃便将第一、二、三军团的五万骑兵集中到了一起,交由庞德统一指挥。得知袁军十万骑兵星夜回援,庞德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想要和敌骑一较高下。
徐晃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据报,袁军中有十万骑兵,再加上乌恒的十万骑兵,共有二十万之众。徐某现在将五万骑兵尽付汝手,就是要拼其一战而尽破敌二十万骑兵。若现在贸然出击,而袁军另十万骑兵忽至,将令我骑兵大队陷腹背受敌之困境。”
顿了一顿,徐晃又说道:“令明,你现在就领兵潜入武城西南七十里处埋伏,听我红、绿二色信号同时发出,方可出击,不得有误!切记,切记!”
庞德双手一抱拳,领命而去。
蹋顿也看到了空中的黄色烟花,有些莫名其妙,挥了挥手,说道:“管他汉人玩什么花样,不用理他,继续前进!”
这一大片的“地雷阵”已经让冲在最前面的乌恒骑兵损失了六千多人,后面的乌恒骑兵仍然不要命地往里填着。不过,摔下马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乌恒首领难峭挥舞着狼牙棒,大声喝道:“孩儿们,汉人的妖法已经没有用了!继续冲啊,邺城的袁大将军为大家预备了好酒好肉还有年轻的美人儿,去晚了,没份啊!”
骑兵队中发出一阵怪叫,还夹杂着阵阵肆意的狂笑,冲击的速度更快了。
史涣再次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放箭!”
最前面的一排壕沟中,本来趴在沟底的汉军士兵纷纷站了起来,只听“嘭嘭嘭”的弓弦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数不清的箭矢雨点般地落向乌恒骑兵队中,不停地有乌恒骑兵掉落马下。乌恒骑兵前冲的势头只是为之一滞,很快又更加猛烈起来。
对这些野蛮的乌恒人来说,刚才那片被汉人施了“魔法”的地方才令他们心惊。而射过来的这些弓箭,虽然同样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也说明他们已经接连了汉人的阵地,面对面的厮杀,他们是不会害怕的。
乌恒人像其他游牧民族一样,也精于骑射。许多乌恒骑士摘下了弓箭,开始朝着对面反击。在他们想来,对方的弓箭够得着他们,他们的弓箭同样也能够得着对方,而且可以比对方射得更远。他们却不知道,此时他们离着汉军的第一道壕沟还有三百步距离,在这么远的距离,汉军的弓弩可以射到他们,而他们的羽箭却都落到了空地上。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终于乌恒骑兵距离汉军的第一道壕沟越来越近了,他们射出的羽箭也终于能够给汉军造成些许杀伤。忽然,前方的空地上窜出一大片黑影,那是手舞着长刀阔斧的汉军步兵杀了过来。
第734章 敢死队
步兵对骑兵本来就处于劣势,而冲出来的这队汉军步兵只有三千人,他们面对的是八万多穷凶极恶的乌恒骑兵,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们是史涣和王威预备的敢死队。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迟滞乌恒骑兵的前进,为壕沟内的其他兄弟顺利撤进第二道防线争取足够的时间。
战争是无情的,这些士兵都非常年轻,许多人还没有成家,但他们却义无反顾地迎向汹涌而来的乌恒骑兵。距离太近,乌恒骑兵也来不及再弯弓射箭,纷纷抽出弯刀,怪叫着杀向这群汉军步兵。
许多汉军步兵在乌恒骑兵的第一波冲击下,就因为承受不了战马的巨大冲击力而骨断筋折,很多人都口喷鲜血,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幸亏下来的人都毫不犹豫便挥舞起手中的长刀阔斧,上劈骑手,下斩马蹄,一时间人喊马嘶,杀声震天,惨叫声、呐喊声、悲鸣声、利刃入肉声、痛苦的哀嚎声响成一片。
因为弓和弩的不同特点,前面几轮都是由弩手发动攻击,每名弩手配备了五张弩。铁矢都是事先安装好的,他们射完以后立即撤往第二道防线,再重新往自己的弩上安装铁矢。接下来才是弓兵的表演,他们不停地射出羽箭,直到负责掩护他们的步兵冲出壕沟才开始撤退。
弓兵们早就不忍心再看着自己的同袍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被淹没在乌恒骑兵的洪流中,撤退的命令一下,便一个个眼含着热泪,飞快地转过身去,顺着搭在壕沟另一边的长梯,向第二道防线转移,走在最后的几名弓兵还不忘记将长梯也一起拖走。没有了长梯,冲出去和骑兵殊死搏斗的那三千名步兵就没有了退路。但这就是残酷血腥的战争,总有人要作出牺牲,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汉军的壕沟挖得很有技巧。朝南的一面是个缓坡,弓弩手们可以趴在缓坡上朝敌人射击。当需要撤退的时候,他们可以直接滑向沟底,返身奔跑一段距离便到了朝北的一面,那一面却是直上直下。不过,那里已经预先架好了许多长梯,弓弩手们只需要顺着长梯爬上去,再将长梯取走就行了。
三千名汉军步兵虽然非常勇敢,但是面对八万多名乌恒骑兵,实力太过悬殊,战斗的结果毫无意外,不过,乌恒骑兵也付出了几乎一比一的伤亡代价。
乌恒人和大多数草原人一样崇敬英雄,眼前这些视死如归的汉军步兵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看到最后一名手持长刀的英雄倒下,乌恒骑兵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冲杀,手按着前胸,朝着双方将士的尸体默默地行了个礼。
但战争终究是战争,即使英雄惜英雄,也不影响他们继续刀兵相向。短暂的停顿以后,乌恒骑兵再一次发起了攻击。
壕沟很宽,也很深,再好的战马也飞不过去。乌恒骑兵们是从南面直接冲到沟底的,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一个直上直下的“悬崖”。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最先冲进壕沟的数千名乌恒骑兵当场被砸得头破血流,横死在沟底。
从武城前线撤回来的投石机早就布好了阵地,抛投石弹的仰角和方向都是事先调整好的,就等着敌人往里面钻呢。
投石机的攻击只进行了一波,就足以将冲进壕沟的乌恒骑兵全部消灭干净,已经没有再进行攻击的必要了。如果继续连续不断地攻击下去,会将壕沟垫高,反而方便了敌人。
蹋顿气得跳脚。虽然歼灭了一队汉军步兵,但那队步兵摆明了就是过去送死的,而他的族人已经伤亡了两万人,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汉人挖下的陷阱。
乌恒**多认死理,不会轻易服输,蹋顿也是这样,他不会轻易言退。当然,他也可以下令大军原地扎营,等天亮以后再展开攻击。但是袁绍对他们全族有恩,蹋顿是个知恩必报的人。汉军在这里阻击得越厉害,说明邺城就越危险,所以蹋顿不能等到天亮,他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
一处壕沟挡不住乌恒骑兵的脚步,汉人可以挖,他们就可以填。蹋顿带着脱下自己的上衣,当这件衣服当作包裹,挖起一包土投进了壕沟。其他乌恒人也纷纷效仿,数万一起动手,壕沟很快就被填了一大半,先前冲进沟底的那些乌恒骑兵也和他们的马儿一起被埋在了壕沟里。
只要再来两次,壕沟就将被填平。不过,乌恒人已经不打算继续做填坑的工作,现在这样子已经足够战马轻松跃上对面。衣服重新穿上身,泥土粘着汗水,让人特别地难受,但乌恒勇士们没有丝毫怨言,他们跨上战马,认真地做着攻击前的各种准备。
在乌恒人填壕沟的过程中,史涣并没有下令对他们进行袭扰。夜色掩盖了他们的形迹,同样也让他们看不清楚乌恒人的动作。在看不清敌人的情况下,贸然使用弓弩或者投石机进行攻击,只会无端地Lang费宝贵的石弹和箭矢。
不过,史涣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眼前的敌人不同于普通的袁军。这些人的斗志十分顽强,不畏生死,应该是乌恒人无疑。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值得尊重而又难以应付的对手。史涣决定老老实实地完成自己的任务,迟滞敌人前进的速度,而不是妄想着消灭敌人。
壕沟挖成这样,就是为了能够有效迟滞敌人的前进速度。弓兵们在撤退的时候,又沿路抛撒下一些扎马钉,这些临时布设的“地雷阵”同样可以阻碍敌人的前进。投石机已经重新调整好了角度和抛射方向,瞄准的目标却是第二道壕沟。第二道壕沟里,三千名手持长刀阔斧的敢死队员严阵以待,弩兵们已经将铁矢重新压进自己的五张弩中,弓兵们也抽出了羽箭,只等着敌人的靠近。
乌恒骑兵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一阵略带嚣张的怪叫和狂笑声之后,大批乌恒骑兵跃过填埋了一半的第一道壕沟,在壕沟的另一边开始集结列阵。
今夜天色昏暗,没有月亮,战场上一片漆黑。双方都是老练的战士,都没有点燃灯笼火把,那样做的话,不仅不能照亮敌人,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随着蹋顿的一声令下,战马再次嘶鸣起来,乌恒骑兵们卷起一阵狂风,朝着前方冲了过去。地面上黑色的扎马钉就算白天也难以分辨,冲在前面的骑兵不时地摔落在地。唯一与刚才那片“妖地”不同的是,汉军弓兵抛撒扎马钉的时候十分匆忙,扎马钉的分布范围并不甚广,乌恒骑兵的损失也就比刚才小了许多。
但是,汉军的弓弩一如既往地犀利,对乌恒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好不容易冲到第二道壕沟前五十步的距离,壕沟里再次杀出三千名长刀阔斧的汉军步兵,双方再次展开血腥的搏杀。
与第一道壕沟前面的情况不同。由于两道壕沟之间的距离所限,乌恒骑兵战马的冲击力远远没有发挥到最大,战马撞上来,对汉军步兵的杀伤力也就小了许多,壕沟前呈现出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无法展示骑射的技艺,又失去了战马的强大冲击力,乌恒骑兵面对使用长刀阔斧的汉军步兵,除了人数以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优势。第二道壕沟前的这场战斗就比前面一场激烈了许多,消耗的时间也长了许多,这正是史涣想要达到的效果。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长刀阔斧是研究院的工匠们从大秦人兵器中得到的灵感,专门研制出来对付骑兵的利器。若是在一对一或者二对一的情况下,步兵可操用胜券,只是现在三千名步兵要面对的是七万多乌恒骑兵,这一仗根本就不可能胜利。而且长刀阔斧颇为沉重,挥动起来十分费力,虽然选出的这些步兵都是身高力大之人,但是不停的劈砍动作很快就会让他们精疲力竭,动作一旦慢下来,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一个又一个的乌恒骑兵倒在长刀阔斧之下,有的骑兵甚至被连人带马斩成两段。后继的骑兵依然源源不断地冲上来,利用汉军步兵挥动兵器的间隙,用他们的弯刀斩断汉军步兵的手臂。
双方早就杀红了眼,刚才在第一道壕沟的战斗中,彼此之间的那一点敬意,现在早就化成了仇恨,大家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一个够本,再杀两个就能赚一双。
近半个时辰的亡命搏杀,第二道壕沟前终于宁静下来,三千汉军步兵终于寡不敌众,全军覆没。但他们本来就是去牺牲的,而他们这一次的牺牲,不仅为同袍们赢得了更长的时间,而且取得了对骑兵一比三的战损比,这个战果已经相当令人惊讶了。
蹋顿看到短短的功夫,自己的十万大军就剩下不足七万人,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快!填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乌恒骑兵并没有直接冲进沟底,而是纷纷脱下衣服,包上土抛入壕沟。他们的动作比上一次还要迅速,壕沟底部很快就可以供战马驰骋了。
蹋顿挥了挥手,大队骑兵呼啸着冲了过去,直到壕沟的北边,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第735章 史涣的野望(补更)
原来,第二道壕沟比第一道要浅得多,难怪他们填得这样快。更可气的是,壕沟的北面同样是一道缓坡,并不是像第一道壕沟那样直上直下,他们根本不需要进行填土就可以直接冲杀过去。
壕沟挖得浅一些可以省不少力气,挖成缓坡同样比挖成悬崖要省力,如果都像第一道壕沟挖得那样精致,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防御纵深扩展到二十里。
乌恒骑兵怪叫着直接冲向前去,远处又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奔驰中的乌恒骑兵纷纷落马,不过,伤亡比第一次要小得多,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全军覆没。
再往前走,情形几乎和刚才一模一样。地上的扎马钉让他们人仰马翻,接下来便是密集的箭雨,后来并有三千名手持长刀阔斧的步兵冲出来与他们大杀一场,好不容易解决掉这些步兵以后,横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条宽宽的壕沟。
蹋顿被汉军左一道壕沟右一道壕沟逼得快要疯掉了,他想都没想就下令全军冲杀过去。但是,这一次他又失算了。第三道壕沟挖得和第一道壕沟同样深,北面同样是一道“悬崖”,冲在最前面的六千多名乌恒骑兵再次被石雨砸得稀烂。
汉家兵法本来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蹋顿这样的野蛮人又如何能懂?中计也就在所难免了。
乌恒骑兵好不容易通过了第三道壕沟,十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五万余人了。也就是他们悍不畏死,否则换了其他军队,或许早就崩溃了。即使这样,众人也是心惊胆战。
难峭和汗鲁一齐打马来到蹋顿身边,拱手说道:“大王,汉人太狡猾,黑暗之中又看不清楚敌情,不如暂且退兵,待天亮以后再卷土重来,还望大王三思!”
蹋顿也是心生犹疑,再看到身边的士兵个个脸现疲惫之色,这才点点头,说道:“就依汝等之言,暂且退兵。退兵可以,不过今天夜里,这三道沟必须给我填平了!”
刚才为了尽快攻击,这三道壕沟都只填了一半,虽然勉强能够保证战马跃过去,但是战马的速度却快不起来。蹋顿让部下继续填土,也是在为天亮以后的进攻做准备。
乌恒人暂停了进攻,史涣和王威也很是松了一口气,立即下令开挖第四道壕沟。事实上,以他们的人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来得及挖了三道壕沟。否则,他们也不会想出来用虚虚实实的办法,将第二道壕沟挖成那样。
不仅再往后没有了壕沟的掩护,只有匆匆挖就的坑洼不平的田野,就连能够与乌恒骑兵决一死战的使用长刀阔斧的步兵都没有了。长刀阔斧虽然可以有效克制骑兵,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挥舞自如的,那需要很大的力气。史涣和王威手下一共只有九千名符合条件的士兵,还是从整个第一军团挑选出来的,只半夜的功夫,就已经全部为国捐躯。再加上在战斗中牺牲的其他士兵,现在他们手下只剩下三万五千人了,而且以弓兵和弩兵为主,还有一定数量的投石兵。队伍中只有各五千名盾牌兵和长枪兵可以和乌恒骑兵稍作下面对抗。如果乌恒人在这时候冲上来的话,他们将很难坚持。
蹋顿的犹豫给了汉军喘息的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即将开挖的这道壕沟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却没有一个叫苦,所有人都挥汗如雨,就连史涣、王威都卸了衣甲,亲自跳进了壕沟。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精心设置的三道壕沟,在半夜之间就被这些凶悍的乌恒骑兵给突破了,再想挖成第五道壕沟已经不可能了,这第四道壕沟至关重要,能不能挡住乌恒骑兵前进的脚步,就看它了。
一筐筐泥土被运了出来,在壕沟的后面堆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小土堆,将原本平坦的地势改造得高低不平,这样多少可以对乌恒骑兵的行动造成一定的影响。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第四道壕沟终于竣工了,史涣扔了手中的“工程铲”,倒头便睡。这种“工程铲”是根据马芸的叙述由研究院精心制作的,不仅用来开挖工事十分方便,还非常适合近身搏斗,是工程兵军团的制式装备。此次他们这五万人承担着最为重要的阻击任务,徐晃特地从工程兵军团调拨了两万把“工程铲”给他们,就是为了加快防御阵地的修建速度。
作为这场重要战役的指挥者,史涣还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以尽快恢复精力和体力。许多年轻的士兵也躺了下来,他们实在太累,如果不睡一会儿,恐怕呆会连弓都要拉不开了。
王威暂时接过了指挥权,他抓起千里镜,紧张地注视着对面乌恒骑兵的动作。天色渐亮,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乌恒骑兵蓬乱的黄头发。王威将千里镜微微抬起,看向更远的地方,忽然就发现那边腾起了大片尘土。
看到这个情景,王威微微有些兴奋,估摸着应该是汉军的伏兵到来,他轻轻捅了捅发出阵阵鼾声的史涣,忽然脸上的神色一凝,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
千里镜里,一面红色大旗迎风飘扬,旗上一个斗大的“颜”字告诉王威,这不是汉军的伏兵,而是袁军的骑兵,并且是颜良亲自领兵到了。
史涣睡得并不死,被王威捅了一下,立刻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声问道:“王将军,什么情况?”
王威将手中的千里镜递了过去,忧心忡忡地说道:“史将军请看,颜良的大军到了。”
颜良、文丑并称河北两大名将,威名早已经传到了荆州,史涣、王威都有耳闻。听说颜良亲自到了,史涣不由来了精神。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史涣很早就跟随徐晃等人,刘欣的那六个结义兄弟,哪个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倒不相信颜良能够厉害到哪里去,如果能够一战斩杀颜良,他也就可以名扬天下了。
接过王威手中的千里镜,史涣果然看见乌恒骑兵队中发出一阵骚动,几骑马向南奔去,南边那团烟尘来得极快,自是骑兵无疑。史涣虽然心存野望,却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挥了挥手,亲兵释放出信号,十朵黄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响。
来的正是颜良和他麾下的十万袁军骑兵,这是袁军引以为傲的一支力量,在与曹操的争战中,正是颜良和文丑率领的骑兵屡次力挽狂澜。
在蹋顿率领乌恒骑兵离开黎阳以后,又过了两个时辰,颜良的骑兵才集结完毕。袁军骑兵不像乌恒骑兵那样能吃苦,连夜行军对他们来说要求太高了。不过,心忧邺城的安危,颜良还是一直催促着队伍,直到半夜才寻了一个开阔地带扎营休息,天不亮就又将士兵们都叫了起来,这才在日出之前与乌恒骑兵成功会师。
听说乌恒骑兵打了一夜,折损了一半人马,颜良也是大吃一惊。不过,颜良素来最好面子,在蹋顿、难峭、汗鲁三人面前更不愿流露出丝毫迟疑,不由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蹋顿大王,你们彻夜鏖战,辛苦了。就请你们在一边替颜某观敌撩阵,看颜某如何破敌!”
蹋顿本来还想向颜良解释一下汉军的战术,告诉颜良,汉军有可以令战马马失前蹄的“妖法”,有射程达到四百步之远的弓弩,还有可以将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的巨斧。但是看到颜良满脸倨傲的样子,蹋顿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要知道,就算袁绍看到蹋顿都是谦恭有礼,你颜良不过是袁绍手下的一勇之夫,又凭什么在我蹋顿面前摆威风。何况昨天夜间一仗,乌恒损失惨重,激战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停下来休息,士气明显就低落了许多。不仅蹋顿,就连难峭、汗鲁和其他乌恒骑兵,听了颜良的话,心中都是老大的不痛快。
颜良却根本没有注意蹋顿等人的表情,轻轻挥了挥马鞭,带着自己的人马从他们身边席卷而过,呛得蹋顿等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尘。
不过,蹋顿他们昨天夜里三次脱下衣服用来盛土,早已经把自己弄得跟泥猴子似的,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点灰尘。
颜良一马当先,来到两军阵前,手搭凉棚朝着远处眺望,昨夜那场大战留下了许多双方将士的遗体,现在都已经被蹋顿下令掩埋了,看不出多少痕迹来。而对面的汉军都隐藏在壕沟下面,静悄悄的,并不见一个人影。颜良不由轻蔑地一笑,手中大刀朝着对面一指,沉声喝道:“杀!”
袁军骑兵攻击并不是像乌恒那样一股脑儿冲杀向前,而是根据兵力多寡分成数量不等的攻击波次。颜良今天率领的是整整十万骑兵,兵力多了,可供选择的方案也随之多了。他派出去的第一波攻击力量是五千轻骑,这也是一次试探性攻击。
第736章 捣毁老巢
五千袁军骑兵呼啸而出,骑术精湛,丝毫不亚于乌桓骑兵,仿佛他们也是多年生活在马背上一样,就连蹋顿也是暗自赞叹。如果蹋顿在两个月前看到这支骑兵,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因为袁军骑兵最近也装备上了山寨版的马镫,这些山寨版的马镫当然是从曹军那里学来的。山寨版的马镫其实就是在马鞍下面挂上两只铁环,基本上具备了马镫的功能,但缺点就是在长途奔跑中容易脱落。
尽管这五千骑兵展现出来的骑术让蹋顿都有些佩服,不过蹋顿对他们的前景并不看好,他知道汉军肯定在前面这片空地上施展了“妖术”。
果然不出蹋顿所料,急驰中的袁军骑兵纷纷马失前蹄,但是他们的情形比乌桓骑兵还要惨。这些袁军骑兵装备着山寨马镫,他们的马摔倒以后,他们并不能像乌桓骑兵那样迅速从马上跳下来,因为他们的脚还卡在马镫里。
许多士兵直接被自己的战马压在下面,还有许多士兵被摔倒以后又重新挣扎起来的战马在地上拖行。昨天遭遇“地雷阵”的乌桓骑兵大多数是被自己的战友踩踏而亡,今天这些袁军骑兵倒有一大半是被自己的战马拖死拖残的。
颜良征战多年,久经沙场,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说道:“去几个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骑兵应声而出,他们不敢走得太远,在那片令人恐怖的区域前便跳下马来,小心翼翼地往前搜索,终于在泥地上发现了几枚黑色的扎马钉。
“哼,哼,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颜良得知自己的精锐骑兵居然是败在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上,不由冷笑了两声,说道,“来人,铺木板!”
同样是骑兵,袁军骑兵之所以比乌桓骑兵的行动要慢,就是因为他们还随军携带着大量用具,这些用具既包括搭建帐篷所需要的材料,也包括做饭用的铁锅,还包括相当数量的床板。这些床板当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享用的,只有校尉以上军官才有资格睡在专门搭建的矮榻上。不过,颜良的反应还真够迅速,用这些床板在地上铺出几条道路来,确实可以破解汉军扎马钉的威胁。
可是军中木板的数量终归有限,路虽然铺好了,却也只有那么窄窄的两条,本来应该是万马奔腾的情景,现在却变成了过独木桥。
史涣和王威通过千里镜看到袁军的两条木板路在缓慢向前推进,不由相视一笑。袁军大队的位置离着他们新挖的第四道壕沟足足有两千步远,且不说颜良携带的木板够不够用,即使有足够的木板,想要铺到这里来,恐怕时间也该到正午了,还必须是在不受到汉军干扰的情况下。
不过,史涣也没打算干扰袁军铺设木板的工作。他们随军所带的扎马钉已经全部撒了出去,仍不够布满面前的整个区域,如果袁军仔细搜寻的话,虽然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同样也可以很快就探出一条路来。现在,颜良想出了铺木板这个笨方法出来,情况冰完全不一样了。
两条狭长的木板,将袁军的行动范围限制得死死的,骑兵的速度也得不到发挥,他们如果真通过这两条木板路前进的话,将成为汉军弓弩手的活靶子。
眼看着铺设木板路的袁军已经进入了弓弩的射程以内,王威迫不及待地想要下令攻击,却被史涣止住了。他从刚才袁军骑兵被扎马钉所伤的情况中,敏锐地感觉出来,袁军与乌桓人并没有进行过认真的交流,袁军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汉军弓弩的射。史涣的目的只是将敌人拖在这里,他不想过早地暴露实力,他想等袁军进入壕沟百步以内再放箭。
忽然,正在铺设木板的袁军停了下来,并且缓缓向后退去。史涣正在诧异,以为袁军要发动攻击了,赶紧下令弓弩手做好准备。但是,袁军的进攻并没有开始,而是运来了更多的木板,将木板路向两边拓宽。
颜良军中当然没有这么多木板,这些木板都是他派士兵去附近村庄中强取来的。村庄里的百姓早就逃进深山,村里的房屋都空着,袁军士兵们冲进去,将能用的东西都搬来了。
短时间内,颜良也只能想出铺木板的笨法子对付扎马钉,但他并不傻。他指挥骑兵作战多年,当然知道这样两条狭窄的通道限制了骑兵的发挥,所以他要拓宽道路。
当袁军将木板路拓宽了三四倍,又铺设到距离壕沟三百步的时候,史涣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喝一声:“放箭!”
早就严阵以待的汉军弓弩手们一齐扣动弓弦,万箭齐发,正在铺设木板的袁军士兵猝不及防,纷纷栽倒在地。颜良在后面望见,不由大吃一惊,转身问道:“荆州军的弓箭可以射这么远吗?”
众军都是木然地摇摇头,唯有蹋顿、难峭等人暗自冷笑。
颜良知道这些乌桓首领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但大敌当前,却又发作不得,只好挥了挥手,喝道:“冲!”
这一次,颜良派过去整整一万骑兵。有了前一批人的教训,这队骑兵奔驰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眼看着快到木板路的尽头,汉军密集的乱箭又射了过来。
这是最后一道壕沟了,汉军弓弩手再不做任何保留,一箭接着一箭,就像暴雨一样泼向敌人。袁军远没有乌桓骑兵那样不畏生死的精神,遭遇了如此强大的箭雨,许多人开始停滞不前,还有人甚至拨马回转。
颜良见到部下糟糕的表现,顿沉丢尽了脸面,不由大怒,亲自提着大刀冲上木板路,碰到退回来的士兵便是当头一刀,接连斩杀了十多人,骑兵溃败的势头终于阻住了。后面的颜良的大刀守着,袁军骑兵们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
壕沟前的这片区域,是扎马钉最密集的区域,再加上汉军的箭矢几乎一刻不停地射过来,冲过木板的袁军骑兵纷纷栽下马来。但是慑于颜良的yin威,士兵们只能前赴后继。
一排排的士兵倒了下来,在付出了上万条人命以后,袁军骑兵终于冲到了壕沟前面。这道壕沟挖得很匆忙,挖出来的土就直接堆在了前面,反而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好像在前面竖起了一堵城墙,挡住了袁军骑兵的去路。
袁军骑兵和乌桓骑兵不同。乌桓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最拿手的作战方式便是且骑且射,真正离了战马,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因此,在多数情况下,即使遇到了阻碍,乌桓人也很少放弃他们的战马。
而袁军骑兵则不同,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从步兵转这骑兵的,碰到了前面的障碍,纷纷马上跃下,抽出腰刀与汉军展开了贴身肉搏。
汉军是由长枪手、盾牌手和弓弩手组成的,彼此之间配合娴熟,各司其职,就是遇到乌桓骑兵也可以一战,何况是这些下马步战的袁军骑兵?但是袁军骑兵却拥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双手在壕沟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看到袁军骑兵把仗打成这样,蹋顿不禁目瞪口呆,但是颜良却一点也不着急。不错,现在战局逐渐陷入了僵持,但邺城修建得十分坚固,周围有四座卫城,城内有十万大军,还有数不清的粮草,是不会被轻易攻克的。与其说颜良是急着回援邺城,倒不如说他是想趁此机会,与邺城的守军来个内外夹击,将荆州军全歼于邺城城下。
颜良虽然不清楚眼前这支荆州军的规模,但是看到他们修筑了许多防御工事,就猜测到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自己回援,为攻打邺城的部队争取时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支荆州军的人数不会太多,只要慢慢打下去,两三个拼一个也要将他们拼光了。
而颜良不知道的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军队在攻打邺城。一向优柔寡断的袁绍其实已经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一场激战,他正在与众谋士商议,到底要不要出兵来个里外夹击。袁式的议事会向来是又臭又长,争论不休,没有三五天的功夫是不可能得出最后结论的。
就在邺城以南五十里的这片大地上展开激战的时候,一队队黑衣黑甲的骑兵出现在漠北草原上,这是第六军团的将士们。第六军团是刘欣组建的唯一一支纯骑兵军团,战斗力相当强悍,如果有这支军队参加围点打援的话,战局将变得异常顺利,但是刘欣没有这样安排。
鲜卑人在雁门和太原二郡犯下的累累血债,令刘欣异常震怒,他已经不满足于单单消灭袁绍的主力,将鲜卑和乌桓这些异族赶回草原,他要利用这两族青壮深入中原的机会,捣毁他们的老巢,让他们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内,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第737章 你的武器
在第六军团的勇士出发之前,来自第三军团的两万步兵分别接管了位于呼厨泉和赤乌勒领地内的两座草原新城。这两座新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刘欣是不可能放心地把它们交给匈奴人的。
为了等待第三军团的这两万步兵,所以第六军团的骑兵出发得稍微晚了几天。但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已经来到了漠北草原。
和上次袭击匈奴草原不同,现在是游牧季节,草原上的各个部落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草场,同一个部落的牧民家庭分散到了草场的角角落落。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战术,赵云将五万骑兵按每百人一支小队进行了分组,各组之间通过号角和烟花进行联络。每个小队都领到了一张路线图,分别从河云、微山、涿邪山、浚稽山同时出发,一路向东横扫,不放过碰到的任何一顶帐篷、任何一群牛羊,无论它们是属于鲜卑部落还是其他小部落,这是一次拉网式的大清洗。
这一回,刘欣下了死命令,要对鲜卑人进行最为彻底的打击,让他们重新变成一个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为了让将士们卸下包袱,他还特地宣布,如果有士兵在战斗中对鲜卑平民进行了杀戮,将不会受到军纪的追究。草原上的部落是全民皆兵,即使一个妇女或者半大的孩子,都有可能拉弓放箭,这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第六军团的将士们在草原新城驻守了一年有余,已经学会了许多草原上的生存技巧。
这一次出征,他们除了水囊和少量汉军特制的营养炒面、玛仁糖之类的应急食品以外,几乎没有携带其他给养。每名战士都配备了两匹战马,而且都是产仔的母马。草原上到处都是优良的牧草,可以提供充足的马奶。马奶虽然有些膻味,但战士们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久,已经完全适应了。
除了马奶,沿途遇到的鲜卑或者其他部落放养的牛羊,都将成为他们的美味,他们就像草原人一样,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不需要后勤的支持。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万匈奴青壮。
在很久以前,鲜卑只是依附在匈奴人帐上的一个小部落,随着匈奴人被大汉击败,他们固有的草场逐渐被鲜卑蚕食,甚至有不少匈奴部落要仰鲜卑人的鼻息而艰难求生。匈奴人做梦都想着能够有朝一日重新驰骋在漠北草原上,而汉人这次发动的对鲜卑的战役,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呼厨泉等人一致要求参加对鲜卑的战斗,赵云虽然没有答应他们冲上一线,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他们派出两万青壮跟随,负责收容俘虏,押运战利品。赵云这样做的目的,也存着杀鸡儆猴的意思,让匈奴人明白,和大汉对抗是没有好下场的。其实,说杀猴儆鸡来得更确当一些,因为现在的鲜卑远比匈奴强大得多。
刚刚升任第六军团副军团长的马超亲自带领一支百人队冲在最前面。他是从河云出发的,当天中午就到了一片湖泊,地图标明叫做西海,有一条叫做甘微河的小河从这里蜿蜒东去,周围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是鲜卑的一个重要草场。
马超一挥铁枪,沉声喝道:“杀!”
这一片草场现在是属于蹇曼部落的。自从魁头据了汗位以后,蹇曼部落便受到了排挤,被驱赶到离匈奴草原最近的这片草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直接面对西边匈奴的威胁。因为这里是两族交界的地方,为了防止遭到袭击,三十多户牧民们将帐篷搭建在了一起,也好彼此照应。
但是,他们家里的成年男丁都被魁头征召去了大汉,现在留在家里的只有老人、妇女、孩子还有被他们掳掠来的奴隶。草原人生性骁勇,半大的孩子就可以拉弓放箭了,而且女人同样可以上阵杀敌,所以,即使家中没有男主人,奴隶也不敢轻易反抗,只能乖乖地干活放牧。
正在放养这群牛羊的就是六名奴隶,分属三个牧民家庭。奴隶与牧民很好区分,奴隶的脸上大多刺着各种花纹,表明他们的归属,而且奴隶也不能携带武器,尤其是弓箭。这些奴隶手上除了一根马鞭以外,别无长物,看到大队骑兵席卷而至,立刻倦缩到一边,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在战斗中,高过车轮的男子都会被杀死,不抵抗是这些奴隶最为明智的选择。只是这一次刘欣的命令下得极为彻底,一名汉军骑兵策马从那几名奴隶面前经过,随手一挥,一名奴隶的头颅便飞起在半空中,后面又有数十名骑兵扬起了雪亮的马刀,扑向那几名奴隶。
就在剩下的五名奴隶自忖必死的时候,忽听一名少年将军大声喝道:“且慢!”
长期的训练早就让汉军士兵对命令产生了条件反射,马超的这一声令下,劈到一半的马刀戛然而止,战马嘶鸣着兜了一个圈子,将那五名奴隶围在中间。
马超铁枪朝着那几名奴隶一指,沉声喝道:“让他们带路,去营地!”
这五个奴隶中有一名汉人,一名匈奴人,还有三名鲜卑人,都是在历次部落战争或者袭扰汉境的过程中被掳获的幼童,跟随着这些鲜卑家庭一起长大。但他们从小就被强迫着干各种脏活累活,稍有违拗就会挨一顿痛打,甚至被活活打死。当初和他们一起被掳的伙伴,有许多人没成年就死掉了。即使他们能够侥幸活下来,日子同样过得极其悲惨。除了干活以外,他们吃得也很差,甚至不如主人养的一条猎犬,当然了,主人更不可能替他们娶妻,他们注定将孤独终老。
面对普通牧民的时候,这些奴隶尚且不敢反抗,何况是面对着这群气势汹汹的士兵,几名奴隶乖乖地走在了前面。
虽然草原上一望无垠,但是草场太大,牧草也长得极高,如果没有向导,想要找到帐篷也不是特别容易,所以赵云才会采取拉网式的排查策略。现在有了这几个奴隶带路,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很快前方便出现了几十顶毡帐。
“杀!”在游牧的季节能够一下子碰到这么多帐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马超甚至有些怀疑,这里是鲜卑部落首领的一处营地,他不由得兴奋起来,挺枪冲在了最前面。
现在是吃饭的时间,营地里的老弱妇孺正待在各自的帐篷里,享受着美味的烤羊肉和酥油马奶,忽然就感觉到大地的颤动,就连帐篷都抖了起来。常年的草原生活,让他们很快警觉起来,有骑兵正奔这里过来。
有那反应迅速的,飞快地抓起弓箭冲出帐篷,但是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的身影,便听“嗖”的一声响,早被一箭贯穿了咽喉。陆续又有人冲出帐篷,不是倒在乱箭之下,就是被人砍成两段。没有了青壮年,他们在全副武装的汉军骑兵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被从帐篷里赶了出来,集中到了营地旁边的甘微河边,一辆大车被推了过来。作为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他们自然明白这些汉人士兵想要干什么。几名奴隶惊恐而不甘地叫了起来,其中还有人说着汉话。
马超心头一动,忽然用手一指,说道:“带过来!”
那是一名汉人奴隶,黑头发黑眼睛,只是原本黄色的皮肤因为长期的暴晒已经变得黝黑。这名汉人奴隶声泪俱下地述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他叫罗祥,凉州居延人,在他七岁那年冬天,一支鲜卑骑兵袭击了他的村子,村子里的成年男子全部被杀死,财物全部被抢走,妇女、孩子都成了鲜卑人的奴隶。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罗祥已经年近三旬,汉话也说得不那么流利,但是他的心还是向着大汉的,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愿意拿起刀枪弓箭,帮着汉军一起和鲜卑人作战。
马超哈哈大笑道:“你不需要拿起刀枪弓箭,就用自己的武器,一样可以帮助我们。”
罗祥一脸茫然地说道:“可是奴婢只有一根马鞭。”
马超摆了摆手,说道:“你的武器就是你的身体!罗祥,我来问你,你想不想女人?”
虽然活了三十年,但罗祥这辈子还真的没有碰过女人。听了马超的问话,罗祥的脸不由得一红,嗫嚅道:“想当想了,可我只是个奴隶,哪敢有这个奢望,只能在梦里……”
“你听着,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马超一挥手,指着被押到河边的那群男女,问道,“哪些是你的主人家的?”
如果俘虏他们的是匈奴人或者其他草原部落,罗祥是不敢乱说乱动的,但现在俘虏他们的是自己的同胞,罗祥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走到河边,用手一个个指点着那些男女。凡是被罗祥点到的人,立刻被汉军士兵揪了出来。
第738章 赶紧出发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鲜卑家庭,除了响应魁头的征召,已经离家的青壮男丁以外,剩下十三口人,有十名老弱妇孺,还有包括罗祥在内的两男一女三名奴隶。
马超提着枪站在他们面前,只要铁枪在谁有面前稍作停留,那个人就会立刻被士兵提到河边,一刀斩去头颅。
被杀的都是老人和高过车轮的半大男孩,最终留下的只有三名奴隶,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三个年幼的孩子。
马超问道:“罗祥,哪个是你的女主人?”
罗祥先是一愣,随即用手指着那个年纪稍长一些,低垂着头的妇女说道:“就是她!”
在草原部落中,奴隶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牲口,不仅主人,就连孩童也可以对他们随意打骂。罗祥被这户人家掳来的时候才七岁,然后便开始过着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那个女主人嫁过来的时候,罗祥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能干更多的活了,但是挨打挨骂仍然是家常便饭。
别看这个鲜卑妇人现在服服帖帖地站在那里,其实在过去这十多年里,她也没少拿鞭子抽打罗祥。她这样做,倒并不是因为她是个悍妇,而是在她们眼里,罗祥和他们放牧的牛羊并没有什么两样,她们有权随意处置,包括剥夺生命。
罗祥和那两个奴隶被这些鲜卑人奴役了二十多年,要说不恨那是假的,但要他们起来反抗,他们却也没有这个胆子。如果不是看到马超和那些士兵同样是汉人,罗祥恐怕连指认自己女主人的事情都不敢做。
马超用枪尖挑起那名妇人的下巴,看那妇人三十多岁年纪,虽不算很美,模样儿倒也周正,不由点了点头,说道:“罗祥,从现在起,她就是你的女人了!”
“啊!”罗祥吃了一惊,怔怔地说道,“将军,这……”
马超冷笑道:“怎么?不敢要?你刚才不是说了,你也想女人吗?莫不是你嫌她老了?若是这样,那个年轻一点的也赏给你,让她们一起替你生儿育女。”
看着一脸愕然的罗祥,马超又指了指那三名幼童,说道:“这几个就是你的奴隶,你就是他们的主人!”
罗祥看了一眼那两个女人,又看了看马超,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将,将军,你,你说的是真,真的?”
马超哈哈大笑道:“某说出去的话,岂会有假?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罗祥,你放马牧羊的时候,难道没看见过公羊和母羊打架吗?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不用我来教你吧。”
周围的士兵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两个鲜卑女人虽然听不太懂,却也知道马超说的并非什么好话,满脸涨得通红。罗祥看了看马超,又看了看那两个女人,忽然瞥见另两个奴隶羡慕的眼神,不由一咬牙,说道:“多谢将军!奴婢不仅看到过公羊和母羊打架,还看到过她们两口子打架,奴婢这就有样学样,和她们母女俩干架去!”
那个年少些的女子看上去已经二十上下了,这样的年纪不要说这些游牧部落,就算在汉人当中也早就该嫁人了,所以马超起初以为她是这户人家的媳妇,却没料到竟然是一对母女。原来,这户人家孩子比较多,最年长的女儿便留在家中,帮助父母照顾弟弟妹妹,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嫁人。不过草原上的民族不讲究什么伦理,母女同侍一夫的大有人在,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
翻身奴隶做了主人,罗祥顿时趾高气扬起来,一把拉过那对母女,一手牵着一个便朝帐篷走去。这对母女居然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乖乖地任由罗祥牵着。
想要在草原上生存极其不易,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既要与凶猛的野狼斗,还要与恶劣的天气斗,更要与人斗!这里所说的“人”,不仅指那些不同种族的人,还指那些同一种族之间不同部落的人,甚至也包括同一部落内的人。因此,千百年来,草原上的民族形成了许多在汉人看来不可思议甚至有违道德的风俗。
比如,许多草原民族都有抢亲的习俗,只要看上了别人的未婚妻,在别人迎亲的那一天,杀死了新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别人的新娘娶回家中。再比如,在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除了生母以外父亲的所有妻妾。
这些风俗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种族可以继续繁衍下去。同样是为了保证种族的繁衍,互相争斗的时候,被俘虏的女人和小孩往往不会反抗。不管女人们有多爱自己的丈夫,她们都不会替丈夫报仇,而是将这个新的占有她们的男人作为自己的依靠,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他生儿育女。所以,在草原部落中很少会看到女奴隶,被俘虏的女人往往会被人收做妻妾。
其实,在草原部落中,就算是女人和孩子也都能够骑马射箭。但是,如果她们起来反抗的话,只能造成更大的伤亡,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族群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消亡。
当然也有例外,在这户人家中就有一个女奴隶。她是在两年前的一场部落冲突中被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掳回来的。那时候她还只是一名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又颇有几分姿色,这家的男主人便想把她纳入帐中,结果遇到了少女的剧烈反抗,于是成了奴隶。不过,成了奴隶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没多久,她就在熟睡中遭遇了男主人的毒手。这还没完,那名男主人得手以后,为了表示他的愤怒,又在她的双ru、大腿和臀部纹上了侮辱性的图案,宣示着自己对这个女孩的占有。等到这个女孩人老珠黄的时候,她就会被分配给那两个奴隶,生下的子女也将世代为奴。
所以,在这个没有律法约束,崇尚武力的社会里,女人们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贞节和尊严,而是如何才能生存下去。这对母女现在心中想得也是一样,要在草原上活下去,家里就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尽管这个男人原来只是她们家里的一名奴隶。
马超以前一直生活在西凉,与羌人和匈奴人都打过交道,了解草原民族的这些风俗,所以他才敢做出这个决定。看到罗祥拉了两个女人正要离开,马超忽然说道:“等等!”
罗祥正自满心欢喜,听到马超的喊声,吓了一跳,慌忙止住脚步,拱手问道:“将,将军有何吩咐?”
马超指了指河边的男女老少,说道:“这些人由你负责处理,奴隶全部释放,高过车轮的男子斩首,女人们和孩子分给和你一样重获自由的奴隶,重新组成一个新的部落,你从此便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罗祥听了马超的话,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忽然,人群中有一个奴隶大声叫道:“将军,我有话要说!”
那是一个黄须碧眼的鲜卑人,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令马超有些意外,不由点了点头,说道:“你到前面来。”
其实,这个人并非鲜卑人,而是草原上另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儿子,在一次征战中被俘虏。大汉的文化向来在这些异族显贵中受到推崇,所以,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并不稀奇。真正稀奇的是,像他这样的成年男子本来应该被斩首才对。但因为他是部落首领的儿子,俘虏他的人认为奇货可居,为了炫耀自己的战功,也为了可以换取丰厚的赎金,这才将他留了下来。
这个年轻的奴隶叫做莫亚,因为他是部落首领的儿子,所以知道许多机密,他向马超报告说知道蹇曼驻营的地方。
蹇曼是和连的儿子,和连死后,鲜卑汗位虽然被魁头夺了过去,而且魁头在位的时候也十分不得人心,但是忠于蹇曼的人还是不少。现在的蹇曼还只是一个孩子,肯定不可能随着魁头一起出征,攻占了他的营地,就极有可能俘虏这个前鲜卑可汗之子!
马超不由大喜道:“好!你现在就去给我们带路。只要抓住蹇曼,就让你也做个首领!”
莫亚的部落里,除了妇女和孩子被鲜卑人掳走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被屠杀殆尽,他的部落其实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作为部落首领的儿子,莫亚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够重整自己的部落,并且发扬光大,直至取代鲜卑人的位置。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梦想支撑着,他才忍辱负重,坚持到今天。
过去,这只能是一个梦想,实现的机会万分渺茫。但是马超这句话让莫亚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当即拍着胸脯说道:“请将军放心,小人愿为将军前驱!”
不远处忽然传来两声绵长的号角,那是预先约定好的信号。两都必须长号角,说明已经顺利摧毁了鲜卑人的一处营地,如果是三声短促的号角,那就表明他们遭到了激烈的抵抗,需要寻求支援。
听到这两声号角,马超神情一敛,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莫亚一眼,挥了挥手,说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发!”
第739章 公平决斗
身背号角的那名士兵挥刀斩下一个鲜卑少年的人头,随即取下号角,使劲吹了两声,告诉附近的汉军骑兵小队,他们这里也一切顺利。那个少年长得颇为强壮,但他并没有反抗,因为他担心激怒汉军而给他年幼的弟弟妹妹带来杀僧祸,这也是草原上的规矩。
这里不需要马超再花费太多的精力,只要将那些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斩首,奴隶们就可以翻身做了主人。罗祥虽然是个汉人,但他七岁起便被掳到了这片草原,他的能力也已经变得完全适应草原的生活,要不了多少时日,他就可以将这个首领做得风生水起。当然了,罗祥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能得到这一切,都离不开大汉的支持,或者说,是离不开一个强大的祖国在背后为他撑腰。否则,他孤孤单单一个汉人,又凭什么在草原上立足?
莫亚已经从营地里挑了一匹好马,翻身跃上马背,指了指东方,说道:“将军,蹇曼的营地就在那里。”
汉军骑兵们纷纷上马,忽见罗祥带着人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将军,吃点东西再走吧。”
马超扭头看时,却是罗祥领着刚刚当了主人的奴隶们和那些妇孺,抬着许多烤羊肉,颠颠地跑了过来,那对母女也在其中。这些烤羊肉本来是她们的午餐,现在却被罗祥拿来做了人情。马超也不和他们客气,抓起一只烤羊腿,一边啃着,一边策马便走。士兵们也学着他的样子,抓起羊肉边跑边吃。他们虽然也带着水和干粮,但现在有羊肉吃,自己的干粮当然是能省就省一点了。
莫亚对这片草原相当熟悉,不时地变换着前进的方向。他的骑术也相当精湛,虽然没有配备马镫,却丝毫不落后于汉军士兵。马超看到这些,不由心生警惕。
被勒令退伍的这一年中,马超读了许多兵书,而刘欣又多次对他进行指点,因此他非常理解刘欣这次袭击鲜卑各部的目的,那就要做得彻底、彻底、再彻底一些,让鲜卑人永世没有翻身的机会。但是,这片草原太大,鲜卑人消亡了,会不会又有其他民族在这里崛起?这是他的疑问,也是刘欣交给他的“课题”。而眼前这个莫亚表现得太过积极,又具有一定的实力,非常可疑。
一路上,这支骑兵小队也遇到不少零散的鲜卑帐篷。马超没有像刚才那样甄别奴隶和普通牧民,甚至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了事,因为他在赶时间,必须抢在其他小队前面找到蹇曼的营地。至于这些人放牧的牛羊,要么便宜了其他人,要么将变成草原上的无主野羊,但马超已经懒得去管。
两个时辰以后,太阳还没有落山,马超已经从千里镜中看到前方果然出现一大片帐篷,足有四五百顶。中间一顶最大的帐篷更是比普通帐篷大了六遍不止,能够住上这样一顶帐篷的绝对是鲜卑部落当中非常有身份的人,就算一般的部落首领都不可以使用这样规格的帐篷。
而在游牧的季节里,这个营地的规模已经算得上相当可观了,里面至少住了三千人。特别引起马超注意的是,在营地的周围还有三三两两手持弓箭、腰挎弯刀的骑士在来回巡逻,进一步说明营地里的人物绝对不简单。
马超抬手止住身后的队伍,沉声问道:“我们将要进攻这片营地,敌人将是我们的十倍、百倍,你们怕不怕?”
“不怕!”士兵们没有丝毫犹豫,大声回答,声音响彻云宵,在旷野里传出老远,营地里的守卫也似乎听到了动静,纷纷朝着这边张望。马超没有刻意隐瞒行迹,他们是骑兵,战马冲击的速度也是他们战斗力的一部分。这么多战马一齐奔驰起来,想要不让敌人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士兵们的齐声呐喊,反而可以混淆敌人的视听,让他们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汉军杀了过来。
莫亚初见营地的规模,心中还有几分忐忑,很是捏了一把汗,现在受了汉军士兵的感染,他也按捺不住兴奋,挺着胸膛大声说道:“我也不怕,请将军赐我一副弓箭!”
马超没有理他,长枪朝着前方一指,大声喝道:“杀!”
一百名勇敢的骑士,两百匹矫健的骏马,一齐朝着前方冲了出去。莫亚虽然赤手空拳,但他也只是微一愣神,然后便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营地的守卫本来就在朝这边张望,所以他们很快僦发现汉军的动静,乱哄哄地涌上前来,一边结阵,一边朝着汉军放箭,试图阻止汉军的前进。骑射并非只是草原人的专利,汉军骑兵同样精于此道,而且他们所用的弓比鲜卑人射得更远。双方隔了三百多步,鲜卑人的弓箭只能起到吓阻和警告的作用,而汉军的羽箭却已经落入了他们队中。因为距离太远,骑兵们弓箭的准头大打折扣,却仍有不少猝不及防的鲜卑人摔落马下。
汉军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营地边上。马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百名精锐骑兵也立刻在他身后转制成整齐的锥形队列。这是最常见的冲锋队形,也最为有效,就像一柄尖刀,轻松地撕开了鲜卑人的防线。
近身搏击,弓箭已经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现在是比拼实力的时候了。汉军的马刀锋利无比,与鲜卑人的弯刀劈在一起,鲜卑人的弯刀顷刻断成两截。而马超的那杆铁枪更是神出鬼没,左挑右刺,当者纷纷落马。一轮冲锋以后,汉军骑兵已经从营地这头杀到了营地那头,留下遍地死尸和一匹匹失去主人下在孤独徘徊的战马,汉军骑兵只伤亡了七人。马超长枪一抖,一个漂亮的转身动作,率领剩下的九十三名骑兵又如长龙一般杀了回来。
被马超丢在后面的莫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到了营地边上,悄悄捡了一副鲜卑骑士遗落的弓箭,躲在帐篷后面紧张地寻找着目标,趁着鲜卑人不备的时候,偷偷射出一两箭。
这里确实是蹇曼的营地,虽然和连死了以后,他因为年纪太小没能继承汗位,却继承了和连的一百多个妻子。这么多人住在一起,营地自然小不了。而魁头为了表示对和连的尊重,也特许蹇曼的部落留下两百名青壮担任守卫。这两百名青壮虽然都是蹇曼部落中的勇士,但是面对汉军骑兵的强大战力,尤其在马超这个猛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马超再翻身杀回来的时候,鲜卑守卫的抵抗已经弱了许多。马超仍然一马当先,长枪递出,正要将扑过来的一名鲜卑骑兵刺下马,忽见那名骑兵自己栽了下来,后颈上插了一支羽箭。马超抬眼望去,却见莫亚的身形一闪,已经躲到了一顶帐篷后面。
草原上的汉子性情粗犷,除了骑射之外,贴身近战的时候更喜欢面对面真刀真枪地大杀一场,像莫亚这样施放冷箭的情况十分少见。马超是西凉人,习性与草原汉子倒有几分相似,对莫亚不禁又多了几分厌恶。
汉军骑兵的第二轮冲锋结束以后,营地里仍然骑在马上的鲜卑守卫就只剩下三个了。这三个鲜卑守卫的弯刀还在滴血,显然已经有汉军骑兵伤在他们的刀下。而马超身边的汉军骑兵也确实只有八十七人了,最近损失的六个人当中,至少有三个人便是丧生在他们手里。
站在马超身后的汉军骑兵挥舞着马刀,跃跃欲试。只要他们再来一轮冲锋,这几个鲜卑汉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马超却摆了摆手,对身后的通译吩咐道:“告诉他们,我将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所谓通译,其实也是第六军团的士兵。在草原上的一年多,许多士兵学会了匈奴、鲜卑、乌桓等族的语言,这也是他们的日常训练课程之一。在马超率领的这支一百人的骑兵队伍中,会说鲜卑话的就有二十三人。
一名骑兵策马上前,将马超的话翻译给那三名鲜卑守卫。那三名守卫却出人意料在大喊大叫起来。
马超能够听懂羌语和匈奴语,但鲜卑语他却只能听懂很少的几句,但看这三名守卫的表情,他们显然对自己的提议非常不满,不由皱眉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名骑兵拱手答道:“回将军,他们将军神威无敌,与将军决斗,他们必输无疑,这不公平。”
刚才马超一杆枪上下翻飞,两百名鲜卑守卫中倒有近一半人是死在他的枪下,这三名鲜卑守卫早就将他当成了天神,哪里还敢与他进行决斗。
马超哈哈大笑道:“谁说是我要和他们进行决斗的!”
那三名鲜卑守卫听说马超会让其他人和他们决斗,脸上的神色都凝重起来,一齐向马超施礼道:“多谢将军成全,此番决斗无论是胜是负,都不会再与将军为敌!请将军指派对手吧!”
排在马超身后的那些汉军骑兵都显得十分亢奋,纷纷请命道:“将军,让我上吧!”
马超转头环视了一圈,铁枪一指,沉声喝道:“你上!”
第740章 野心家的下场
众人顺着马超枪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莫亚正持着弓箭,鬼鬼祟祟地躲在一顶帐篷后面,试图瞄准那三名鲜卑守卫。
刚才那番话,莫亚听得清清楚楚。他已经见识了汉军骑兵的强大武力,自然对那三名鲜卑守卫在决斗中的下场深信不疑,所以才没有施放冷箭,却没想到马超竟然指向了自己。
莫亚神情微微一怔,从帐篷后面慢慢走了出来,问道:“将军,你是让我去和那几个鲜卑人决斗?”
马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不是一直想替你的族人报仇吗?你不是一直想重建你的部落吗?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只要你战胜了那三个鲜卑人,这片营地里的所有牛羊、财物、女人和孩子都归你所有,你就是他们的新首领!”
莫亚犹豫起来。作为部落首领的儿子,他自幼便学习弓马骑射,武艺自然不俗,从他刚才一箭毙敌的过程中,就可以看出端倪。但是,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俘虏,他连摸到兵器的机会都没有,武艺已经生疏了许多,刚才那一箭他瞄准了很长时间才射出去的,就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过,马超提出的条件太优厚了,这片营地里有许多前任鲜卑大汗的女人,单是想想就叫莫亚热血沸腾,现在,只要杀了眼前这三个鲜卑人,这些女人就全是他的了。而且营地里有数不清的财物,有了这些财物的支持,他就可以实现恢复自己的部落,再将部落发扬光大的宏愿。
危险显而易见,但是诱惑实在太大,欲念终于战胜了狼。莫亚咬了咬牙,又向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一柄马刀,那是一名汉军骑兵阵亡以后留下的兵器。刚才莫亚在后面看得很清楚,汉军骑兵装备的马刀要比他们惯常所用的弯刀厉害得多,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他甚至可以斩断对手的弯刀,面对赤手空拳的敌人,那将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能够忍辱负重地安心做一名俘虏,足见莫亚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人。他捡了马刀,又挑了一匹无主的战马,但是并没有立刻向那三名鲜卑守卫发起挑战,而是拱手问向马超,道:“请问将军,他们三个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莫亚非常狡猾,他这番话表面上问的是马超,但却是用鲜卑话说出来的。草原上的人崇敬勇士,如果三个打一个,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在决斗当中,即使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果然,马超还没有弄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那边三名鲜卑守卫已经一齐叫了起来:“当然是一个一个地来!”
莫亚的计谋得逞,不由暗自得意,手中马刀朝着最左边的那名鲜卑守卫一指,说道:“你先来!”
三名鲜卑守卫都长得人高马大,但最左边那名守卫的右臂显然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鲜血染红了整条手臂,弯刀已经交到了左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左手使刀是不会太灵活的,莫亚的打算就是要先声夺人。
那名受伤的鲜卑守卫没有丝毫犹豫,一勒缰绳,策马冲了过来。莫亚也是怒喝一声,挥动迎了上前。两马相交的一刹那,莫亚忽然一低头,马刀举过头顶,正架在那名鲜卑守卫的弯刀上。“呛啷”一声,弯刀断成两截。莫亚毫不犹豫地一刀朝着那名鲜卑守卫的胸前刺去。
从这一招就可以看出来,莫亚此人心思缜密。他之所以将目标选定为对手的胸部而不是头颅,是因为他刚才低了一下头,要够到对手的头部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而他改砍为刺,也是考虑到这一刀虽然斩断了对手的弯刀,却也消耗了大部分力量,如果还是用砍的话,已经不足以给对手造成致命的杀伤。没有经过名师的指点,莫亚就能够在一瞬间做出这样明智的决定,如果他能够碰上一位好师父的话,他的武艺一定可以突飞猛进,只是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莫亚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对手已经存了必死之心,面对他刺过来的一刀,那名鲜卑守卫根本没有躲避,而是继续迎了上去。“噗”的一声,马刀刺进了那名鲜卑守卫的胸膛,几乎与此同时,莫亚也感到脖颈一凉。那名守卫在临死之前拼尽全力,用手中的半截弯刀斩下了莫亚的首级。莫亚的梦想也就随着这一刀彻底地烟消云散了。其实,莫亚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一个充满野心的家伙,即使马超肯放过他,刘欣也不可能放过他。
马超是个敬重英雄的人,而这样英勇的对手也值得任何人尊重。但刘欣对这次的战斗下过死命令,必须杀死所有的鲜卑成年男子,他没有理由放过眼前这两名鲜卑守卫。马超挥了挥手,向身边的两名士兵,轻声说道:“上吧。”
这两名汉军骑兵是马超的亲兵,武艺都得到过马超的指点,自然不同寻常。两名骑兵得到了马超的命令,双腿一夹马肚,两匹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单单这手骑术,就非莫亚可比。那两名鲜卑守卫也不含糊,怪叫着迎了过来。四骑禄是一个照面,胜负便已分出。
那两名鲜卑守卫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两晃,一齐栽倒在地。刚才汉军骑兵的马刀已经割破了他们的咽喉,只是那两名汉军骑兵也敬重他们的英勇,没有使上全力,给他们留了一具全尸。
战斗已经结束,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营地里剩下的女人和孩子是不会进行反抗的。汉军骑兵虽然只剩下八十七人,但还是非常顺利地将营地里的女人和孩子都集中到了一起。
营地里的人比马超预想得还要多,除了蹇曼和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女人,那些守卫的妻儿老小以及部落里许多贵族的妻儿也都留在这座营地里。这些人是不需要到草原上牧民放羊的,他们所需要的物品都由部落里的其他牧民供给。所以这些人基本上都呆在营地里,足有五千人之多。
汉军骑兵的骁勇,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营地里的两百名守卫,已经是他们部落当中最顶尖的勇士的,结果面对一百名汉军骑兵,全军覆没,而汉军的伤亡居然只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十三人。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这些以妇孺和老人为主的鲜卑人自然没有胜算。但是他们有五千多人,如果分开逃跑的话,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汉军全部消灭。
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在他们当中有一千五百人都是奴隶。这个营地里的许多家庭都是贵族,每户人家都拥有相当数量的奴隶。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即使部落之间发生战争,无论是胜是败,这些奴隶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唯一可能发生变化的只是换个主人,所以他们不会逃跑,也用不着逃跑。
那些贵族家中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离开了营地,他们将直接面临恶劣的环境,尤其是草原上那些狡猾的狼群,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们宁愿战死,也不会选择逃跑。
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蹇曼在营地里。他是和连可汗的儿子,必须保持一定的尊严,不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地草原上流Lang。蹇曼不能走,其他人也只好留下来陪他,于是便一起做了俘虏。
马超面对着这么多的俘虏,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依照草原的规矩处死成年男子。是不是成年男子并不是按照年龄来划分的,而是按照身高,凡是高过车轮,就算是成年男子了。有些男孩子才八九岁,因为长得高,便遭了殃。
鲜卑男子和那些经过这个标准挑选出来的半大孩子被押到营地外面,站成一排。汉军骑兵们催动战马从他们的身后疾驰而过,手中的马刀挥过,一颗颗人头滚入尘埃,鲜血将那一片牧草全部染成了红色。血腥味吸引了许多秃鹫,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在上空盘旋不去,等待着享用这顿大餐。
这些被杀掉的人当中,不仅有蹇曼部落的男丁,还包括绝大多数的奴隶。马超没有像中午那样让这些奴隶翻身做主人,并不是因为这些奴隶里面没有汉人,而是因为这个营地里的奴隶太多,一旦让他们做了主人,这支新的部落很快就会变成草原上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有违他们的初衷。
经过这一轮血腥的屠杀,五千俘虏就只剩下两千人,都是些年轻的女人和孩子。
马超策马缓缓从他们面前走过,沉声道:“谁是蹇曼?”
这些鲜卑贵族中的许多人都听得懂汉话,但没有人回答马超,因为他们不想出卖部落的希望。只是,许多人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一个小男孩,这些都没能逃脱马超的眼睛。
马超双腿轻轻一夹,颇通人性的踏雪乌龙骓便慢慢朝着那个男孩走去。忽然,一个鲜卑少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拦在马超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