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铁蹄声声
这些黄巾军比起袁术的军队来还更加不堪,打起仗来根本没有任何队列,只是一味地乱砍乱杀,但场面却十分壮观,转眼间院墙外面便死伤无数。双方在汝南黄叫的实力本来相当,但这两天攻打这处院墙,刘辟的手下已经伤亡惨重,现在又被龚五收买去不少,他很快便落了下风。
更令刘辟郁闷的是,他的这帮手下本来是到这里点火放烟的,许多人连刀枪都没有带在身边,埋伏在屋顶的那些弓箭手又没有防备会有人从后面偷袭他们,转眼便乱作一团。
刘辟再也顾不上去捉张宁,慌忙提了枪返身来战龚都。
这两个人的武艺其实都十分平常,加之在一起时间久了,彼此都知根知底,若是一直杀下去,就算打个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但是周围属于龚都一方的人越来越多,刘辟就有些胆怯了。而龚都被刘辟关了两天,早就对刘辟恨之入骨,手中大刀狂舞,一刀刀全是拼命的招数。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消彼长,刘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扭头便跑,龚都早就杀红了眼,也顾不得去院子里面拜见一下张宁,只顾一路追杀下去。兄弟之间反目成仇,这仇恨往往比本来就仇人还要来得深。龚都自从被龚五救出来以后,就发动自己的手下四处攻击刘辟的人马,现在整个平舆城都陷入了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庞德在阁楼上看到事变突起,不由兴奋地说道:“夫人,请允许末将率领兄弟们出去冲杀一阵!”
张宁看到满城都是头裹黄巾的汉子在拚命厮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跟随父亲揭竿而起的那一幕,只是眼前厮杀的双方却都是自己人,不觉有一丝心痛,难怪当年数十万黄巾一朝俱起,却还是最终失败了。刘欣手下精兵的战斗力,张宁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乌合之众又怎么敌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勇士?张宁不禁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形势不明,暂时不可轻动,先看看再说吧。”
其实张宁是暗生怜悯之心,庞德的武艺她是十分清楚的,若是放他下去,无异于在羊群中放入一头猛虎。
不得张宁的允许,庞德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他只得心痒难耐地死死握住手中的大刀,紧紧盯着城中的动静。
就在宅院里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能够逃过这一劫的时候,城里的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一大队旗帜鲜明、盔甲锃亮的军队从南门杀了进来。
龚都、刘辟当年在黄巾军中都是小角色,这些年又一直啸聚山林,根本不懂得如何行军打仗,占领汝南以后,无论是在平舆还是其他县城,城门的守卫都是形同虚设,因此这支军队毫不费力便冲了进来。
这支军队冲进城来以后,不分青红皂白,只要见到头裹黄巾的人便是一通砍杀。这些人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要远胜于和乌合之众差不多的黄巾军。城里的形势转瞬即下,杀红了眼的龚都、刘辟也不再纠缠,各自抱头鼠窜。
简雍背负着双手,缓缓登上了南门的城楼,看着城里混乱的局势,露出了一丝微笑。原来,这支军队正是他从新蔡偷偷调过来的,都是刘备的私军,战斗力远非黄巾可比。
刘辟对他的不信任,令简雍十分恼火。趁着刘辟搂了两个美妾在府中嘿咻的功夫,简雍悄悄买通了太守府的守卫。这些人参加黄巾本来就是为了钱,既然龚都能够买通他们,简雍自然也不费力。而且简雍还加了个封官的许诺,他们替简雍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连夜便赶往新蔡,送去了简雍的亲笔信,并且带来了这支虎狼之兵。
简雍毕竟是个文人,不敢冲锋陷阵,他在城楼上看到黄巾军渐渐四散,便悄悄唤过两名心腹嘱咐了几句。这两名心腹匆匆跑下城楼,点起一支人马往城东方向而去,目标正是张宁他们躲藏的那处宅院。
城里发生的这些变故,张宁、庞德自然无从得知,不过他们正好利用这段乱哄哄的机会,发动那些同样被困在宅院里丫鬟奴仆从外面弄了许多水进来。其实,这些丫鬟奴仆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但现在到处都是喊杀声,他们连进到前院打水都是是胆战心惊,更不要说跑到这所宅院外面了。
很快,简雍派出的那队人马便穿过一片狼籍的街道,来到了那处宅院的外面。围在院子外面的黄巾喽啰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但那些堆在四周并且已经打湿了的柴草还在。这些人早就得到了简雍的指示,很快便点燃了那些柴草,一股股呛人的浓烟借着风势,往院子里飘去。
庞德用一块沾满了水的湿布捂着嘴,称赞道:“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关可就不好过了。”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只怕比刘辟的手下还要凶狠。”张宁并没有一丝喜悦,停顿了一下,说道,“告诉弟兄们,让他们大声咳嗽。”
庞德一愣,旋即有些明白了,转身下了阁楼。
在宅院的外面,近千名士兵静静地围在那里,箭上弦,刀出鞘,只等着院子里面的人们忍受不了浓烟跑了出来。当院子里咳嗽声大起的时候,这些人的脸上明显地有了些许兴奋。但是,随着咳嗽声越来越弱,直至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都没有见到一个人从院子里面跑出来。
领头的是简雍的两名心腹,一个叫做二愣,一个叫做叶Lang,两个人忍不住转头对望,都发现对方的眼睛里闪现着激动和兴奋,不约而同地说道:“他们一定是晕过去了!”
于是守在院子外面的那队士兵又开始忙碌起来,看来柴草上的余火,待浓烟散了大半,发声喊,一齐冲向内院。突然,“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刚才还悄无声息的内院墙头上冒出二三十个亲卫,劲弩的铁矢无情在插入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咽喉。
叶Lang顿足大叫道:“快,点火!点火!烧死他们!”
二愣慌忙拦住他,说道:“不可!简大人吩咐了,一定要抓活的,尤其是里面那个女人,必须要活的!”
叶Lang懊恼地说道:“他姥姥的,害咱们折了这许多弟兄,待捉住了她,老子一定要折磨得她欲仙欲死。来人,放烟!”
浓烟再次升起,这一次比刚才更甚,已经听不到里面传出咳嗽声了,叶Lang还在一个劲地下令添柴,显然被刚才院子里的人使的诡计气坏了。不过,他这一持续放烟,还真起到了效果,本来已经听不到声音的院子内,又传来了阵阵咳嗽,而且一阵紧似一阵,比刚才还要剧烈得多。
烟是往上走的,阁楼二层已经完全被狼烟笼罩,张宁和庞德被迫退到了一层。在这里就不可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况了,而且阁楼的一层现在也已经满是呛人的浓烟。
张宁甚至看不清楚庞德所处的位置,她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也被浓烟熏得有些发红,传来阵阵刺痛。张宁叹了口气,摸索着打开关着两只信鸽的鸟笼,“扑喇喇”一阵翅膀扇动声响声,两只信鸽振翅飞向蓝天。
庞德的眼力虽好,也只能勉强看清张宁的方向,吃惊地说道:“夫人为何这时候放飞信鸽?末将尚有一战之力,定要护得夫人周全!”
张宁“呛啷”一声,拔出随身佩带的那把宝剑,这把宝剑还是当年徐晃赠给她的。张宁将宝剑架在脖子上,仰天长叹道:“夫君,永别了,咱们如果有缘,来世再见吧!”
庞德大惊失色,抢步上前,连声说道:“夫人,万万不可自寻短见!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站住!”张宁娇叱一声,喝住庞德,这才正色说道,“妾身虽然只是一介弱女子,却不愿这冰清玉洁的身子落到敌人手里。妾身去后,请庞将军放一把火将这里烧了吧!”
庞德有心上前从张宁手里夺下宝剑,但是他的一身功夫都在马上,步下的拳脚方面却非他所长,而且这里烟雾浓烈,他又担心一下不能得手,反令张宁死志更决。正在两难之际,庞德突然面露喜色,说道:“夫人,你听!”
张宁怀疑庞德是想阻止她自尽,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忍不住侧耳细听,果然有一阵“的的的”的声音传来,不由蛾眉微蹙,沉声说道:“有骑兵!”
庞德仍然掩饰不住喜悦,说道:“听声音,这支骑兵不下万人,而且动作整齐,放眼周围,除了我大汉军团,谁还能够有这样强大的骑兵?夫人,是援兵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而且越来越近,显然是直奔这里而来。面临着生死抉择,张宁的心情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迟疑道:“庞将军,你真能确定是我们的骑兵?”
庞德自豪地说道:“末将自幼习练弓马,对蹄声再熟悉不过了。请夫人放心,这样的铁蹄声,只有我大汉军团的战马才能够发出来,绝对不会有错。末将这就去组织弟兄们,来个里应外合!”
第578章 白鸽指路
听了庞德的这番话,张宁缓缓放下了架在脖子上的宝剑,但凡有了生的希望,谁又愿意自寻短见呢?庞德说的不错,也只有钉了马掌的大汉军团战马,才能发出如此响亮的蹄声。钉马掌的好处当然不只是为了让蹄声听起来更加震撼,还可以用来对付敌人的扎马钉,更重要的是能够保护马蹄,延长战马的使用寿命。当然了,对于现在的张宁来说,钉了铁掌的战马踏在城内青石板上的声响,真的比天籁之音还要美妙。
宝剑重新入鞘,张宁已经恢复了平静,朝着庞德挥了挥手,说道:“庞将军且慢,咱们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吧。如果是自己人,我们总能获得安全的,如果是敌人,我们冲不冲出去,结果也是一样。”
庞德没有想到张宁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还有考虑这样周全,也暗暗佩服,拱手说道:“末将遵命!”
他们猜得不错,这阵蹄声正是徐晃亲自率领的大汉军团骑兵所发出来的。得到了刘欣的飞鸽传书,特许他率兵攻入汝南,徐晃就恨不得能够在一夜之间飞到平舆。
徐晃自己领了一万骑兵先行,让史涣带着两万步兵随后而行。就这样,徐晃一路马不停蹄,走县过乡一律绕道而行,终于在今天清晨赶到了平舆城外。
由于昼夜行军,士兵们几乎没有得到一丝休息的机会,而且骑兵也确实不是适合攻城的兵种。徐晃虽然内心焦急万分,但在大事上,他却没有丝毫糊涂,立刻命令士兵们下马稍事休整,准备迎接艰巨的攻城战。
然而,派出去的探马传回的消息令他大吃一惊,平舆城的北门洞开,城内喊杀声震耳欲聋。徐晃顾不上休息,立即翻身上马,挥军杀进城去。刚刚杀到城门口,一马当先的徐晃便看到在东门方向有两只白鸽振翅而起,向北飞去。
城内的阵阵乱喊乱杀,所有的鸟雀早就被惊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两只白鸽在蓝天下便显得尤其突兀。徐晃不觉就朝那里多看了两眼,突然醒悟过来,那正是自己让张宁带在身边的两只信鸽,自己曾经嘱咐她,只要碰到危险,一定要放飞信鸽,向自己报信。
徐晃不及多想,大斧朝着城东方向一挥,大吼道:“弟兄们,随我冲杀过去!”
这一路杀过来,除了头裹黄巾的乱党,还有一些身着旧式汉军衣甲的士兵,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挡住徐晃的去路,他兜头便是一斧。一路上也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终于看到前面浓烟滚滚,隐隐还有阵阵火光。徐晃心头一敛,拨马便向着浓烟腾起的方向冲了过来。
叶Lang和二愣耳听着院子里的咳嗽声越来越弱,这次却不似伪装,但是两个人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急着向里冲,而是命令士兵们继续添加柴火,摆出一副不将院子里的人熏晕过去不罢休的架势。
突然,这二人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大队的骑兵如旋风般卷了过来。正忙着添加柴草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杀!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徐晃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想要用烟熏火燎的办法对付院子里的人。近千人围攻一个小院子,还需要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足见院子里的人肯定十分厉害,再加上院子周围散落着一些独特的铁矢,那种铁矢只要在飞虎亲卫装备的短弩上才可以使用。徐晃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被这些人围在院子里的就是张宁和庞德他们,满腔的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刘备的这支私兵虽然拥有较强的战斗力,但那也是相对于黄巾军和袁术之类的军队而言,当他们遇到更为强悍的第一军团骑兵时,便成了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随着马刀上下飞舞,惨叫声、绝望声、讨饶声此起彼伏。
徐晃不理这些人,策马径直冲向后院的门口,飞身下马,一脚踹开院门,大声喊道:“宁儿,你没事吧!”
劫后余生的数十名亲卫早听出来这声音正是他们最熟悉的徐大将军,不由齐声欢呼起来:“是将军来了!是将军来了!我们得救了!”
张宁也闻声跑了出来,大哭着扑进了徐晃的怀里。徐晃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得通红,但是张宁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的嗅觉和视觉全部失灵了。
庞德也从走了过来,弃了大刀,单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末将护卫不力,令夫人陷于险地,请将军治罪!”
张宁慌忙说道:“夫君,都是贱妾自作主张,拖累了庞将军和诸位兄弟。现在又连累夫君撤离职守,贱妾……”
徐晃轻轻安抚了张宁一下,说道:“宁儿,为夫并未擅离职守,此次领兵前来,是奉了主公的将令。庞将军,你与众位兄弟坚守至此,徐某先行谢过,待战事已了,另行论功。诸位弟兄,全部随我上马,杀贼去!”
现在刘欣训练骑兵,已经刻意在队伍中多带一些马匹,以供士兵们轮换骑乘,既节省马力,又可以锻炼骑术,这些都是刘欣从后世的蒙古骑兵那里学来的。当然了,大汉军团的战马现在还不算多,每名骑兵配备两匹战马尚不可能,但是像徐晃率领的这支万人骑兵,也已经配备了三四千匹多余的战马,所以很快便有士兵牵了马来。
张宁本是巾帼英雄,此时得脱生天,也是豪气迸发,抢过一匹战马,拔出腰间的宝剑,当先冲了出去。徐晃担心她有失,连忙赶了过去。夫妻二人并肩作战,一口宝剑、一把利斧,直杀得鬼哭狼嚎,当者披靡。
简雍一直呆在南门的城楼上,看着城东方向两次腾起浓烟,他的心情经历了两次起伏,如果能够将徐晃的女人控制在手里,刘备就有希望在汝南站稳脚跟,这样的结果值得他去期待。渐渐的,东门方向的浓烟淡了下来,简雍忍不住站起身子,朝东张望,焦急地等着前方的消息。
忽然,阵阵马蹄声响起,简雍猛然惊醒。这些马蹄声十分蹊跷,他的手下多为步卒,龚都、刘辟手下也没有多少骑兵,而听这马蹄声,却似有千军万马。简雍跟随刘备这么久,其他本事没有,但是对即将来临的危机却是非常敏感。
简雍本来就在南门的城楼上,他感到情况不妙,立刻带着几个亲信奔下城头,往新蔡方向去了。
战斗慢慢平息,徐晃和张宁并肩走进汝南太守府,龚都胳膊上缠着绷带,满身血污地迎了出来。
刚才,龚都正带着人马追击刘辟,简雍的人马半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仓促之间,他只得落荒而逃。但是没过多久,又一支更为强大的军队杀了进来,战马驰骋在平舆城的大街小巷,马上的骑士大声喊着“降者不杀”。于是头裹黄巾的匪徒们纷纷跪地祈降,只剩下那些身着旧式军服的家伙在做着徒劳的抵抗。
龚都的胳膊受了伤,刀都拿捏不住了,哪里还敢继续抵抗,也混在人群跪伏在那里。普通的黄巾军大多身穿布衣,而龚都却有一身鲜明的盔甲,正是这身盔甲替他挡住了砍在胳膊上的一刀,否则他的一条胳膊早就被人卸了下来。但也正是这身鲜明的盔甲,让他跪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地突兀,很快便被汉军骑兵揪了出来。
幸好张宁早就告诉过徐晃,龚都、刘辟二人,一人想要真心归顺,另一人却欲对她不利。所以当问明了龚都的身份以后,他便被安置到了太守府,而且有随队的军医帮他进行了包扎,现在龚都非常庆幸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刚刚向徐晃、张宁请过安,龚都的眼中突然迸出了熊熊怒火,只见刘辟灰头土脸地被几个亲卫押了进来。
其实,刘辟为人谨慎,当简雍带人杀进城来的时候,他溜得比兔子还快,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吃什么苦头。但是押解他的这些个亲卫和龚都一样对他恨之入骨,他们到现在脸上还是漆黑一片,都是让那些烟给熏的。虽然放烟的不是刘辟,但堆草的却是他。于是亲卫们也顾不得禁止虐待俘虏的军令,一路上少不了对刘避拳打脚踢,将他弄成了这个样子。
龚都跳上前来,抬脚便踢向刘辟,却牵动了自己胳膊的伤势,忍不住“哎哟”痛呼出声。
徐晃摆了摆手,说道:“龚将军,你且退下,刘辟的事情徐某自会处理。”
刘辟看了看徐晃,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张宁,双腿不由得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少主饶命啊!弟子都是收了简雍那厮的蛊惑,才……啊……”
不等他的话说完,张宁已经扬起马鞭重重地抽了下去,刘辟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张宁左手掏出怀里的太平道令牌,右手“呛啷”一声拔出宝剑,一步一步逼向刘辟。刘辟匍匐着向后退去,脸上满是惧意,嘴里不住地说道:“不,不要杀我。少,少主饶命啊!”
第579章 迷茫
“啪”的一声,张宁将手中的令牌狠狠地扔在刘辟面前,然后用力挥起手中的长剑。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刘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张宁决然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世上从此再没有什么太平道了!”
刘辟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张宁这一剑并非劈向他,而是将那块令牌砍成了两截。刘辟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来,显然被刚才那一剑吓得不轻。
其实张宁将令牌扔到刘辟面前,原本是想告诉他背叛自己这个少主,那是要受到道规惩罚的,而刚才那一剑也确实是想刺向刘辟。但就在挥下去的那一刹那间,张宁突然就想起了徐晃提到过的大汉军规,那手偏了一偏,宝剑便砍在了令牌上。乍看到令牌被劈成两半,张宁也是神情一滞。张宁很聪明,她马上反应过来,索性宣布彻底解散太平道。
大汉军规禁止虐待俘虏,当然更不容许私自处决降兵降将了。徐晃向来恪守军规,他是不可能去杀死这些俘虏的,包括刘辟在内。但是徐晃也看出来张宁对刘辟痛恨至极,当张宁举剑劈过去的时候,徐晃却没有出言阻止。
徐晃已经想过了,只要张宁能够解恨,自己就算受到军纪的处罚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张宁并非军中之人,她杀死刘辟也算不得违犯军纪。
看到张宁手腕一抖,劈断了令牌。不用张宁解释,徐晃就知道她是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这就是夫妻之间的默契。
徐晃轻轻走过去,俯下身从地上捡起断成两截的令牌,缓缓交到张宁的手上,说道:“宁儿,其实有没有令牌并不重要,你有了令牌,刘辟照样不听你的。主公有句话说得对,谁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老百姓就会站在谁的一边。不过,这声腔令牌是你爹留给你的纪念,还是好好收着吧。”
张宁将两截令牌攥在手里,两眼闪着泪花,用力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龚都却忍不住走上前来,恨恨地说道:“徐将军,少主,噢,不,徐夫人。难道就这样放过刘辟了吗?”
徐晃漠无表情地说道:“算他运气好,选择了投降,按照大汉的军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判死罪的。且留他一条性命,看看主公要如何发落吧。”
刘辟听说自己不会被判死罪,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能得到面前这个心仪的美人儿,却总比丢了性命要强吧。
临湖县附近的江边已经扎下了一座大营,刘欣的临时指挥所也从楼船转移到了岸上,各地战况雪片似的报了过来,让刘欣有喜有忧。
高顺连败纪灵三阵,不仅重创纪灵的军队,而且将纪灵完全赶出了九江。最令刘欣高兴的是,高顺在作战过程中并没有依靠个人武勇,而是凭借三军的整体战力,这充分证明刘欣的决策是正确的。
还有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那就是张宁已经被徐晃顺利解救了。刘欣立刻给徐晃下达了两道命令,一是命令他送张宁回襄阳休养,二是大军继续南下,迅速攻占汝南全境。
但是,张郃让人送来的消息却令刘欣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冰点。如果不是这个消息,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还有居巢侯刘浜这样一号人物。
刘欣与刘浜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刘欣从来都没有见过刘浜的模样,所谓的“长子”,只是他当年与居巢侯刘重之间那场交易的关键一环而已。
刘重从哪里弄来了这个孩子冒充刘欣的长子,刘欣一无所知,因此对刘浜,刘欣自然是毫无感觉。
而对于刘重,刘欣也谈不上怨恨。虽然按照规定,那个居巢侯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属于刘欣的。但是刘欣自己这皇亲的身份也是冒认来的,与刘重比起来可以说半斤八两。再说了,如果没有当年刘重闹的这一出,刘欣就当不上河间太守,也就没有今天这一切了。单从这一点来看,刘欣还应该感谢刘重才对。这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孰对孰错,又有谁能够说得清呢?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刘欣完全可以不理袁术将刘浜扣作人质的行为,直接下令攻城。可是,当看到张郃在信中提到,那个孩子只有十一二岁模样时,刘欣又犹豫起来。毕竟这个刘浜只是一个小孩子,不管刘重当年对刘欣有多么绝情,但孩童是无辜的,刘欣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陷此幼童于绝境。
再说这件事情虽然发生于十年前,好像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但是既然袁术能够想起来利用刘浜要挟自己,那么其他人也不会完全忘记这件事情,毕竟这件事情当年是受到刘宏褒奖的,也算是轰动一时。
虎毒尚且不食子,如果刘欣贸然发起攻击,以致刘浜命丧袁术之手,难免会被人扣上一顶禽兽不如、自私冷血的帽子。刘欣作为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方诸侯,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尤其是曹操、袁绍这两个大敌,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诋毁刘欣的机会。
当年因为蔡琰的事情,刘欣受尽了河东卫家的诽谤,着实令他吃了一番苦头。如今刘欣志在天下,更要注意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如果因为刘浜的事而令自己名声扫地,那就不值得了。
但是,刘欣也不能因为袁术控制了刘浜,就对袁术一味地忍让。除非能够想办法将刘浜解救出来,否则,他就永远被袁术捏住要害。而袁术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刘浜的重要性,对他的控制会更加严密,想要解救恐怕比登天还难。
沮授看到刘欣愁眉不展,拱手说道:“主公当年在襄阳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知主公还记得否?”
刘欣诧异地看着沮授,自己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襄阳,说的话多了去了,又如何知道沮授问的是哪一句。
沮授当然明白刘欣在担忧什么,他作为刘欣最为信任的谋士,自然要替刘欣找出一条完美的解决之道。见到刘欣默不作声,沮授提醒道:“当年在襄阳,韩当试图绑架大公子。”
刘欣恍然大悟,当年自己确实说过,不要说绑架了他儿子,就算绑架了他老子,也休想要挟于他。沮授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劝他不要顾及刘浜,直接攻城就是。
刘欣不由苦笑,当时的情形和现在完全不同。当时刘裕并没有落在韩当的手里,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刘裕真的被韩当抓住了,刘欣敢肯定,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心。而现在不同,刘浜被押在城头,脖子上架着钢刀,主动权就完全握在了袁术手里,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刘浜并非他儿子。
沮授当然也不知道刘浜并非刘欣的亲生儿子,否则他早就更加坚决地劝刘欣下达攻城令了。但是在沮授这些人的观念里,既然刘浜已经过继给了刘重,那他所承继的就是刘重这一支的香火,便与刘欣再无关系,刘欣大可不必因此被束缚住手脚,而且沮授还有一层更深的理由却不便明说。
刘欣摇了摇头,说道:“且容刘某再考虑考虑。传令张郃,守住庐江城四周的道路、隘口,绝对不能让袁术逃脱了。”
沮授心领神会,传国玉玺现在袁术手里,当然不能让袁术溜走,只要控制住了袁术,还怕传国玉玺会再次丢失吗?他一边拱手应诺,一边说道:“启禀主公,原以为庐江城旬日可下,张将军营中没有携带多少粮草,需及时调运才是。”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该调运多少粮草,你匡算一下,让太史慈运过去就是了。告诉张郃,务必保住刘浜的性命。”
沮授神情一愣,拱手退了出去,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刘欣提起刘浜的时候十分平淡,丝毫不像一对父子,但刘欣却又强调要保全刘浜的性命,让他有些迷茫,不知道刘欣接下来究竟作何打算。
此时,正在汝南边境磨蹭的刘备也接到了袁术让他回师的命令。庐江空虚,刘备是清楚的,他也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接到了命令,刘备并没有立即打发桥蕤返回庐江,而是将他请进大帐,装模作样地与他商议起来。
刘备将袁术派人送来的文书递给桥蕤,沉吟道:“陛下令刘备立即回师,刘某倍感为难。刘某此番劳师远征,未经一仗便即返回,于军心恐有大碍。不知桥将军有何主意?”
桥蕤只是个武夫,哪有什么主意?听了刘备的话,他当即拱手说道:“刘将军,君命难违,既然陛下让咱们回去,那咱们回去便是,又何需多想。”
刘备本来就没指望他能够想出什么主意,不由笑道:“为将者当审时度势,我等若是此时退兵,黄巾必然雀跃,今后再欲征讨,恐怕要事倍而功半矣。”
桥蕤不假思索地说道:“刘将军乃是三军主帅,末将听从将军安排便是。”
刘备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禁面露微笑,正欲下令,分兵一万让桥蕤返回庐江,突见一名亲兵从帐外匆匆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启禀将军,简先生求见。”
第580章 鱼儿入水
简雍是刘备的亲信,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各方诸侯的耳目。但是刘备投靠袁术的时候,却是只身前往的。不过,树倒胡狲散,这个道理袁术还是明白的,所以对于刘备手下文武的去向,袁术当时也没有追问,甚至连当初在虎牢关外力战吕布的关羽,袁术都没有放在心上,更不要说简雍了。
不过,从帐外进来的亲兵却是一直跟随刘备的,他认识简雍,甚至也知道一些刘备与简雍之间的密谋,所以一进大帐,仍然尊称简雍为先生。
刘备却是大吃一惊,桥蕤还在这里,亲兵这样说,岂不是透露出他与简雍之间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么?刘备不由狠狠地瞪了那名亲兵一眼,摆手说道:“好个背主求荣之徒,居然还有脸来见我?先将他押进后帐,待会刘某要亲自审他!”
桥蕤本就是一勇之夫,哪里有刘备那样的弯弯肠子,也没有细想,便拱手说道:“既然刘将军另有要事,那末将便即刻点兵返回庐江,也祝刘将军早日马到功成。”
等桥蕤退出大帐,刘备这才想起简雍此时来的颇为蹊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慌忙起身赶往后帐。
后帐中,几名亲兵正手忙脚乱地解下绑在简雍身上的绳索。原来,那名亲兵颇为机灵,听了刘备的话,已经明白自己刚才失言了,赶紧将简雍五花大绑起来,以掩人耳目。
简雍本来就是个城府颇深的家伙,何况当此危急之时,哪里会在意这些事情,也顾不得整理下凌乱的衣衫,连忙朝着刘备作了个揖,说道:“启禀主公,属下有负主公所托,未能说得龚都、刘辟来降,请主公降罪。”
刘备原以为自己一面许以高官厚禄、金钱美女,一面又以大军压境,软硬兼施之下,再辅以简雍的三寸不烂之舌,这龚都、刘辟二人前来归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没料到简雍竟然无功而返。刘备冷笑道:“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以为刘某手下这数万将士只是摆设不成!”
简雍见到刘备动怒,慌忙说道:“其实属下本以说动了龚都、刘辟,只是忽然来了个……”
听完简雍的禀报,刘备静下心来,沉吟道:“想不到刘欣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他数路大军齐出,袁术断难抵挡。宪和,依你之见,接下来我等该何去何从?”
简雍皱着眉头说道:“早听说刘欣手下的军队多为精锐之师,过去属下还不以为然,但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属下在新蔡也曾经精心设防,竟然没有两个时辰便告城破,若非属下跑得快,此生便难以再见主公了。依属下看来,以咱们现在的实力,万万不可与刘欣正面对抗。”
刘备心想,原来你到今天才认识刘欣军队的实力,我是早就心有余悸了。点了点头,刘备说道:“惹不起躲得起,依你的意思,咱们是要远遁他方了?”
简雍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四周皆是刘欣的大军,若是孤身数人,尚有机会,带着这许多人马又如何能够逃脱?属下的意思是说,不如咱们暂且退回庐江,与袁术合兵一处,以十多万大军凭城据守,或许还能寻得转机。”
刘备冷哼道:“刘某好不容易才觅此良机摆脱袁术,怎可再自投罗网?何况袁术妄自称帝,已是大逆不道,刘某又岂能再上他的贼船?这样做,还不如直接投降刘欣算了,好歹我也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简雍却不假思索地说道:“主公差矣!眼下的形势,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唯有回师一途。若是投降刘欣,纵使侥幸不死,也终无出头之日了。”
刘备面色一沉,问道:“此话怎讲?”
简雍缓缓说道:“刘欣每得降兵,或是解散,或是重新编组。那时候,主公又岂能再掌一兵一卒?没有军马,又如何成就大事?东山再起,终究不过只是一梦而已。”
刘备鄱然醒悟,拱手说道:“宪和所言甚是,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师庐江,伺机行事。”
桥蕤倒是忠于袁术的,他听从刘备的安排,带了一万人马匆匆忙忙离开军营,一路往庐江而来,行不多远,便有后军来报,言是汝南方向尘烟大起。桥蕤不知何故,慌忙命令后队变前队,原地戒备。忽然又有士兵来报,说是刘备再三思量,还是庐江要紧,亦引军赶来。桥蕤自然是满心欢喜,当下接住刘备,一同返回庐江。而简雍所率前往汝南的那一万人马,如今剩下的不足千人,夹杂在刘备的数万大军中,却也不甚显眼,丝毫没有引起桥蕤的疑心。
刘备是个英雄,虽然表面上给人碌碌无为的感觉,其实真正办起事来,绝对不会拖泥带水。他既然已经听取简雍的意见,选择返回庐江,那就不会让桥蕤一个人先回去,于是才快马加鞭追了上来。桥蕤是个武夫,被刘备三言两语便骗得不辨东南西北,当下和刘备策马同行。
傍晚时分,刘备一行安丰县境内。因为他们人纶多,只得城外扎营,唯有刘备、桥蕤各带一队亲兵进入城中。
安丰县令郑远见到有大队人马过境,赶紧命人担酒牵羊,犒劳三军,又将刘备、桥蕤让入县衙,自己全家则迁往驿馆暂住,对待刘、桥二人甚是殷勤。
刘备、桥蕤连日行军甚是辛苦,如今住在宽敞明亮的县衙里,自感分外惬意,这一觉睡得煞是香甜。谁知,到了半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只见郑远衣衫不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拱手说道:“二位将军,大事不好,城外的军营方向喊杀连连,火光冲天,似乎遭遇敌袭了。”
刘备“腾”的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城外这六万大军,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他的嫡系,那是他争夺天下的资本,若是有失,他今后就没有指望了。
桥蕤也是睡意全无,连声说道:“怎么可能?刘欣的军队是从南边过来的,这里隔着大山,即使江夏兵来,也只能先攻打寻阳,这里如何会有敌人夜袭?”
刘备已经披衣而起,大声说道:“不好!莫非是汝南黄姜道我等撤兵,趁机追杀过来?快,带我上城看看!”
其实刘备心里明白,所谓的汝南黄巾已经被徐晃的军队剿灭了,这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十有八九是徐晃的军队。如果真是刘欣的军队发动了夜袭,那城外这六万人马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刘备猜得不错,发动夜袭的确实是刘欣的军队,不过并非徐晃的第一军团,而是来自江夏的第二军团。
按照时间推算,张飞接到刘欣命令的时候比张郃、张辽晚了差不多一天,但肯定要比徐晃还要早一些。现在,徐晃都已经攻占了平舆,试想脾气暴躁、生性好战的猛张飞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动静呢?那是因为张飞粗中有细。
张飞知道张郃这些人,平日里个个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大战一场,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急着立功?他自己接到命令的时间本来就晚,又离得远一些,若是按照正常的进攻路径,从寻阳入境的话,恐怕等他赶到庐江,战斗也该结束了。于是张飞决定另辟跷径,翻越大别山。
大别山是位于庐江郡与江夏郡之间的一片高山,绵延数百里,相传汉武帝封禅南岳,曾途经此山。皇帝是不能走回头路的,汉武帝在此山中转了两月有余方才得出,不禁感慨“此山之大,有别天下”,因而得名大别山。此山在江夏郡与庐江郡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当年张郃能够以一支孤军,一座营寨便挡住了袁术的进攻,保住了襄阳的东大门,但是得益于这处屏障。
正因为大别山绵延数百里,虽然从这里到庐江的直线距离要近上许多,但实际上走起来并不轻松,也不省时。所以张飞率军翻越大别山以后,并没有直扑庐江,而是北上攻取了雩娄县,以阻住袁术的退路,这就是张飞粗中有细的地方。
现在的汉军,无论正规军团还是地方军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自有一套完整的作战规程。攻取雩娄县以后,士兵们该布防的布防,该休息的休息,该哨探的哨探。结果派出去的侦骑就发现了驻扎在安丰城外的刘备大军。
虽然得到侦骑回报的时候已经入夜,但是生性好战的张飞可不管什么白天黑夜,既然有这样一支大军出现,而且还在自己的“后方”扎营,那就如芒刺在背,张飞又如何能够容忍?他当然不会想到是自己首先闯进了别人家的后院,他所想的只是你敢来我就敢揍你!
本以为已经回到了自家地盘,可以睡个安稳觉的袁术军马,竟然没有在营寨周围安排游哨,就连寨门的守卫也都昏昏欲睡。张飞的大军毫不费力地便突入了营中,憋了许久没有仗打的张飞,顿时如鱼儿入水,大开杀戒。
第581章 神秘的使命
张飞突入敌营,手中丈八蛇矛上下翻飞,那些睡眼惺松的士兵来不及穿上衣甲,匆忙从帐篷里钻出来,转眼便成了刀下之鬼。张飞的矛尖上挑着一具尸体,大喊着:“放火,放火,快,全部给我烧了!烧!”
实施突袭的士兵本来就带着火把,放起火来比杀人还要方便,这里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刘备在城头上望见城外扎营的地方火光熊熊,连连顿足。他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十分后悔,怎么也没有想到刘欣的人马会来得这样快,只得说道:“郑大人,你立刻发动民壮加强城防,桥将军,你出城收拢住人马,刘某随后接应。”
这时候出城,危险可想而知,但是刘备是三军主帅,桥蕤只得硬着头皮提枪出城。他还没有来到城外扎营处,突听得一阵喊,大路两边亮起无数火把,伏兵四起,当先一员大将手握长枪,高声喝道:“严颜在此,来者还不下马受缚!”
桥蕤不得已,只得挺枪来迎。看到前面的军营中烈火熊熊,自己又突遇伏击,桥蕤更是胆战心惊。二马相交,战不三合,桥蕤已然胆怯,拨马欲走。严颜大喝一声,手起一枪将桥蕤刺于马下,又复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严颜本来并不嗜杀,只是跟张飞在一起呆得久了,受了他的影响,转身大喊一声“杀!”,转眼间便将桥蕤所带的那群亲兵杀得七零八落。
刘备却留了个心眼,他嘴上说是随后接应,其实早就脚底抹油,往大别山方向窜去。就在大军接近安丰县城的时候,刘备就悄悄让简雍带着一队人马潜进了大别山中。大别山方圆数百里,虽然张飞也是翻越大别山来到这里的,却也很难碰上简雍这一小队人马。简雍的人马还携带着不少粮食,就算刘备率领这几百亲兵一齐躲进去,就算过个一年半载也不虞被人发现,暂时可以说是安全了。
却说太史慈点齐人马,押解着大批粮草正待出发,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子义将军且慢,待某送一送将军。”
太史慈回头一看,却是沮授,慌忙施礼道:“末将何德何能,怎敢有劳将军相送。”
沮授走到近前,朝太史慈做了个手势,说道:“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太史慈知道沮授不仅身居高位,而且是刘欣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看沮授的架势,似乎有什么机密事情要对他说,赶紧跳下马来,走到僻静处,拱手说道:“敢问沮大人,莫非主公还有什么要事吩咐?”
沮授摆了摆手,说道:“主公的命令,将军已经知晓,沮某就不再多说了。沮某素闻将军神射,有一事相托。”
对于自己的箭术,太史慈颇为自负,归顺刘欣以后又获赠了一副强弓,更是如虎添翼,只是一直未有展示的机会。如今听到沮授拜托自己的事情似乎与弓箭有关,太史慈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末将的弓箭还算差强人意,沮大人但有所差,末将敢不从命,请沮大人明示!”
沮授收起笑容,沉声说道:“庐江的情况想必将军已经清楚了。将军此去虽然只是负责押运粮草,但沮某却有一件大事想要拜托将军,请将军寻个机会,一箭射杀刘浜!”
“啊!”太史慈失声道,“此举有违主公军令,末将……”
沮授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严肃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将军切勿对外人言之。”
太史慈稍稍从震惊中恢复了些许,迟疑道:“末将已经听说,刘浜乃是主公的长子。不知道沮大人所言是主公的命令,还是沮大人自作主张?”
“主公生性仁厚,又怎会出此命令,这都是沮某自己的主意,还望将军千万不要告诉主公。”沮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灿灿的东西来,递到太史慈的手上说道,“这是主公颁发给沮某的免死金牌,可免任何一人的死罪。沮某现在便将这面金牌转赠于将军,将军可保无忧矣。”
“此物太过贵重,末将绝不敢收!”太史慈双手一推,正色说道,“沮大人今天如果不能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末将非但不会从命,还要禀报到主公那里去!”
太史慈行事光明磊落,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屑于去打那种小报告的,但是此事牵涉到刘欣“长子”的安危,他只好明确地告诉沮授,他是不可能知情不报的。
事到如此,沮授也只得无奈地说道:“子义将军也应该知道,能否拿下庐江,对于主公的大业至关重要。”
太史慈皱了皱眉头,断然说道:“这个末将自然知道,但是也不能作为伤及大公子性命的理由!”
沮授叹了口气,说道:“将军需要弄清楚一件事,刘浜虽然是主公的长子,但已经过继给了居巢侯,那就算不得大公子!襄阳的刘裕公子才是真正的大公子!实话告诉将军,主公将来肯定是要坐天下的,储君之位当立长以嫡,到时候你说是该立刘浜还是立刘裕?”
刘欣要坐天下的事情太史慈早有耳闻,但是从沮授嘴里说出来,那意义就绝对不一样了,太史慈忍不住精神为之一振,他在刘欣称帝之前便已经追随于他,那可是从龙之功啊!
太史慈虽然只是一员武将,却也颇有见识。刘浜自幼便已经过继给旁人,刘欣想来自然与刘裕更亲近些,他将来传位给刘裕的可能性就更大,可是刘浜又是长子,在立储的时候,刘欣一定会为这件事而犯难。
沮授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史慈当然明白沮授让他射杀刘浜,并非只是为了破除袁术手里的“人肉盾牌”,而是为了帮刘欣消除“隐患”!只是这个“隐患”却是刘欣的亲生儿子,叫他来做这件事,确实是左右为难!
其实,这都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像沮授、太史慈这种做大事的人,面对这种问题时,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心软。
沮授看到太史慈的脸上神色变化,再次将手里的金牌塞了过去,说道:“请子义将军放心,这面金牌足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而且到时候,沮某也会向主公交代清楚,这一切皆是出自沮某的谋划,由沮某一力承担,与将军无关!”
当年黄忠、魏延因为没有及时制止部下杀降,险些被刘欣执行军法,最后救下他们的就是这块小小的金牌。那次的事件已经成为新兵入伍学习军纪的重要案例,太史慈当然也听说过,自然明白沮授所言不虚,只是这次射杀的对象太让他为难了。
但是,沮授只是一介文人,却能够说出承担一切后果的话来,并且将保命的金牌让给自己,着实令太史慈刮目相看。太史慈也不禁豪气万丈,拱手说道:“末将已经明白了沮大人的一番苦心,请沮大人放心,末将定会见机行事!”
沮授的脸上露出笑容,挥手送别了太史慈。射杀刘浜的主意并非他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能否实现的关键就在于说服太史慈,现在终于如愿了。
正如沮授刚才对太史慈所说的一样,刘浜必须去死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未来储君的确定上。从张郃送来的书信中,沮授已经知道,刘浜在袁术的威吓下早就面无人色,一味地哭爹喊娘,这样的人如果将来成了储君,汉室的前景就不妙了。
而刘裕当年受到韩当伏击的时候才不过八岁,却能够临危不惧,拚命反抗,这才是沮授看好的大汉未来的希望。而且这么多年来,刘裕一直在襄阳书院接受正规教育,文武才能方面显然都要高于那个胆小懦弱的是浜。更重要的是,沮授可以说是看着刘裕长大的,对刘裕自然要更加亲近一些。
按理说刘浜并不一定有资格与刘裕争储,因为他已经过继给了刘重,与刘欣之间就应该是叔侄关系了。但是谁又能肯定,刘欣百年之后,这个刘浜不会来和刘裕争帝位呢?他毕竟是刘欣的长子,将来暗生野心谁也说不准,到时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历史上,在汉献帝蒙难的时候,袁绍和曹操手下的谋士都各自献策。当时劝袁绍迎接刘协的便是沮授,但沮授说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观曹操的谋士说的却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这两句话意思差不多,目标也一致,但在境界上却相去甚远。
从对待汉献帝的不同态度中,就可以看出沮授的性格,而且他又执掌幻影多年,接触了太多阴暗面的东西,这才想起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下手,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再说了,在当时那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死个把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沮授对刘欣的忠诚是勿庸置疑的。毕竟刘浜是刘欣的长子,他已经做好替刘浜偿命的打算,这才将珍贵的免死金牌转赠给了太史慈。
经过一天艰苦的行军,太史慈带着这个神秘的使命,来到了庐江城外的张郃军营。
第582章 谁人敢射!
太史慈押运粮草来到张郃军营的时候,已是晌午。交割粮食的事宜本来自有下边的人去做,但太史慈以新投刘欣,未立寸功的缘故,坚持在场监管,张郃也只得由他。不仅如此,太史慈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从粮草的过秤,到核对数目,再到签字画押,每一步都少不了他的参与。
这样一来,交接粮草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等到全部处理完毕,竟然已是夜半时分。
刘欣对太史慈的评价甚高,说他武艺高强,为人忠勇,尤擅骑射。不过张郃现在对太史慈却另有不同的看法,这个太史慈办起事来怎么看怎么都是婆婆妈妈,一点不像个爽利的人,交割些粮草而已,居然能够拖到半夜。
腹诽归腹诽,现在已经是半夜,总不能让太史慈连夜带着人回去吧。张郃只得在自己军营后面另辟一块空地,给太史慈他们安营扎寨。好在军营中禁止饮酒,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大家一起草草用了些晚饭便各自回营。
折腾了许久,大家都有些累了,身为三军主将的张郃也不禁起得迟了些。而太史慈已经交割完了粮草,无事一身轻,这一觉就睡得特别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方才懒懒地出了营寨,前来拜见张郃。
张郃虽然对太史慈的表现颇有微词,但是太史慈并非他辖下之人,也只得强忍住不快,拱手说道:“子义将军是来向张某辞行的吧。只是张某公务在身,恕张某不能相送了。”
太史慈也回了一礼,笑着说道:“末将怎敢有劳张将军相送。不过,末将此来虽只是押运粮草,但回去以后,主公一定会向末将问起庐江城和刘浜公子当下的情形,末将若不亲往城下一看,又以何言回复主公呢?”
昨天太史慈来到这里时才是晌午,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交割粮草,当晚便可以赶回去,他故意放慢速度,拖至半夜,就是为了今天可以去城下一观,寻个机会射杀刘浜。
张郃虽然不知道太史慈这番作派都是因为有个神秘的使命,但是太史慈的话也似乎有些道理。而且自从那天退兵以后,张郃除了在昨天接到刘欣的命令,分兵把守各处要道之外,再没有去过庐江城下,也确实不知道刘浜的近况,万一刘欣问起,他也无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郃不由站起身来,说道:“如此也好,你我便一同去庐江城下走上一遭。”
当下两人各领精兵,往庐江城下而来。离着庐江城还有数里远,便看到庐江城下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全是兵马。张郃不由吃了一惊,喝问左右道:“那里出了何事?”
张任也是一脸的茫然,拱手说道:“回禀将军,派出去的侦骑未有回报,也不知道这些人马从何而来,莫非是袁术闻得我等军动,前来迎击?”
太史慈也是诧异道:“这也不对,若是袁术出去大军,侦骑们应该更早回来禀报才是,其中必有蹊跷。”
说话间,忽见前方百十骑马儿如飞般地疾驰而来,却都是张郃他们派出去的侦骑。当先一人来到近前翻身落马,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前面是三将军的人马围了庐江城!”
听了侦骑的禀报,张郃不觉一愣,刘欣下达三路齐出,进击袁术的命令,其中一路并是张飞的第二军团,但是开战以后,一直没有张飞等人的消息,谁知张飞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趁着他不敢攻城的当口围了庐江城,显然是要和他抢这场功劳了。
张郃顿时大怒,喝叱道:“既知是三哥他们前来,汝等为何不早来报!”
那名侦骑俯首说道:“属下等看到来人的旗号,前往探询,却被三将军命人扣下,自此方回,请将军责罚!”
张任从旁劝道:“将军息怒,咱们还是赶紧上前看看吧。三将军性情暴躁,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张郃也猛然想到刘浜,不由策马扬鞭,轻喝一声:“快!”
原来,张飞趁夜袭击了刘备的大营,随即探知庐江还在袁术手中,不由大喜道:“真是天教我老张成此大功!”于是张飞连安丰县城都不顾,立即挥师南下,直扑庐江。到了庐江城下一看,城头上袁字大旗迎风飘展,城外并不见一个大汉兵丁,张飞更是哈哈大笑,当即下令围城。
这兵力一展开来,便碰上了张郃派出的侦骑。因为都是自己人,而且张飞的地位颇高,这些侦骑按规矩需要上前拜见,并且通报自己发现的情况,以供张飞参考。张飞至此方才知道张郃退兵的原因。张飞行事历来不讲规矩,而且在他看来,自己能够赶得上围攻庐江城,简直就是天意,于是立刻下令将这些侦骑全部扣了起来,直等到他把庐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才放那些侦骑回去报告张郃。
张郃等人行不上多远,便见张飞笑呵呵地迎了过来,大声说道:“老四,你来晚了,且呆在一边,看我攻城耍耍!”
刘欣手下的这几大军团,平日里就互相较着劲儿,而他这次讨伐袁术,可是一口气调动了三大军团。打下庐江、活捉袁术可不仅仅是立功的问题,而且事关各大军团的荣誉,有了这个机会,张飞自然不会放过。他不仅不放过这个机会,而且特地将自己的中军从庐江北门调来了南门,一来可以好好向张郃炫耀炫耀,二来还可以阻挡住张郃的进军路线,以便让他独占此功。这再一次展示出张飞外表粗莽,内里却有细致的一面。
因为刘欣传达给张郃的命令里有一条,让他一定要设法保全刘浜的性命,所以看到张飞抢先围了庐江城,摆出一副要大举进攻的架势,张郃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的张飞来抢这场功劳,慌忙说道:“三哥,你还不知道吧,居巢侯刘浜现在正被袁术扣在城中。”
“居巢侯刘浜?”这个消息,张飞刚才已经从那几个侦骑口中听说了,不由放声大笑道,“那是大哥过继出去的儿子,既然已经过继出去,那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理他作甚!”
张飞当然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牵强,但是他想要抢下攻取庐江城的首功,自然不愿意投鼠忌器,此时说这番话是为可能给刘浜造成的伤亡寻个推脱之词罢了。
张郃刚想出言相劝,却听太史慈说道:“启禀二位将军,主公已经知道了刘浜的事情,末将也欲前往一探究竟,不如让末将先去城下一观如何?”
张飞冷哼道:“好你个ru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想和俺老张抢功不成!你要去看也可以,只许在两箭之地以外远观!”
这猛张飞果然是粗中有细。庐江城下现在已经被他的第二军团围住了,就算张郃、张任和太史慈他们全都来到庐江城下,要想攻城也只有依靠自己的第二军团。但是张飞也曾经听刘欣说起过,太史慈有一手神奇的射术。因此张飞便留了个心眼,不让太史慈靠近城池两箭地以内,免得太史慈趁机射杀袁术,抢了自己的功劳。为什么是两箭地而不是一箭地,那是因为汉军装备的强弓射程更远。
面对张飞言语中对自己的轻视,太史慈也不以为忤,拱手说道:“末将谨遵将令!叱!”
果然不出张飞所料,太史慈一手挽弓,一手扬鞭向着庐江城下奔驰过去。其实,太史慈此刻心里高兴着呢。他并非一勇之夫,否则沮授也不可能将这样的大事托付给他。太史慈从刚才张飞那番话中,已经听出来,张飞似乎对刘浜并不感冒,他现在完全可以见机行事,借张飞之手除掉刘浜,而让自己置身事外。
张飞见状有些心急,一勒缰绳,也奔城下而去,张郃等人也纷纷策马赶上,于是一行人都来到了庐江城下,在两箭地之外驻马朝着城头观望。
庐江城头上已经是人头攒动,弓上弦,刀出鞘,点点寒光对着城下的大汉军阵。袁术手扶着城垛,朝着城下大喊道:“张郃,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来此城下,难道刘欣他不想要他儿子性命了!朕有传国玉玺在手,乃是天望所归,识相的,就速速退兵,叫刘欣早日来降,朕可保他荣华富贵。”
张郃等人都是面面相觑,这袁术也太狂妄自大了,都已经兵临城下,他还能有如此自信,看来传国玉玺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太史慈已经大怒道:“袁术,休得猖狂,待某射你一箭!”
张飞在他身后大叫道:“太史慈,不得进入两箭地以内!”
太史慈抽出一支羽箭,说道:“请张将军放心,末将便在此地射他一箭,以消我心头之恨!”
此时,城上城下数万大军都是鸦雀无声,他们几个人说的话传得清清楚楚,袁术眼看着这么远的距离,倒不相信那人真有此神技,可以射到自己。但是小心无大错,袁术一把拉过身边的刘浜挡在胸前,大声说道:“哈哈,哈哈,刘欣的儿子就在这里,朕倒要看看,你们谁人敢射!”
第583章 搏一把
从这里到庐江城头,足足的有两箭之地,但是太史慈却面色从容地举起了手中的强弓,缓缓将那支羽箭搭了上去。刘欣赠给他的这张强弓,其实和张飞、张郃等人所用并无区别,但是比普通士兵的强弓自然要好一些,但比起太史慈原来所用之弓要好上许多倍了。太史慈自从得到这张强弓以后,便爱不释手,这里到城头的距离虽远,他却有足够的自信,可以一箭取了袁术的性命。
不过,此时的袁术在刘浜遮挡下,只有半张脸若隐若现,这无形中大大增加了太史慈命中的难度。太史慈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地盯着城头,脑门上却渐渐渗出汗来。
太史慈并非担心自己能不能射中袁术,而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朝着刘浜射出这一箭。城头上的刘浜在袁术的挟持下,面色苍白,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动都不敢动,简直就是一具固定的箭靶,距离虽远,太史慈却有把握一箭封喉。
尽管一路上已经说服了自己无数次,射杀刘浜是为了主公的大业着想,但是当太史慈面对这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时,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是一个英雄,他可以杀人如麻,他可以杀人不眨眼,但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妇孺。太史慈并不害怕因为杀死刘浜而受到刘欣的处罚,哪怕是处以极刑他也无所畏惧,但他真的不忍对一个孩子下此杀手。
太史慈一会瞄向刘浜,一会又瞄向袁术,他很清楚,如果能够射杀袁术那是最好的选择。立下一场大功不说,袁术死后,他的手下必然会牵怒于刘浜,到时候也等于间接地除掉了刘浜,总比他亲自下手要强。但袁术躲在刘浜后面,只是偶尔冒一下头又很快缩了回去,机会难以把握。
其实,袁术本来连冒一下头都不愿意,只是不得不出来透透气。刘浜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又从小在刘重的呵护下长大,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眼看着城下的那个将军弯弓搭箭瞄向自己,刘浜早吓得屁滚尿流。袁术忍受着一股股的臭气扑鼻而来,就连脚上的丝履也被刘浜一泡尿给浇湿了,却不能退回城里,那样做的话将会有违他“皇帝”的尊严。
城下的张郃本来也想看看太史慈的箭术是否如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却发现太史慈的脸色有些难看,慌忙说道:“子义将军,切切不可伤了大公子的性命!”
太史慈听到张郃的话,突然松了一口气,箭矢一偏,大声说道:“某便射杀了袁术身边那厮,小施警惩!”
说时迟,那时快。太史慈手一松,“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去,只见城头上一人应声倒下,却是站在袁术身边的偏将乐就,太史慈这一箭正中他的咽喉。
袁术没想到太史慈能够隔着这么远便射杀自己的手下,忍不住一缩脖子,整个人都躲到了刘浜那瘦小的身子后面。刘浜更是浑杀打哆嗦,“废气”一股接着一股排了出来,此时的袁术连透透气都不敢了。
张飞哈哈大笑道:“太史子义,你也是徒有虚名,说好了射杀袁术,却射了个什么偏将,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虽然张飞是刘欣的义弟,又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身份、地位远高于太史慈,但是太史慈也不愿意忍受他的嘲讽,大声说道:“末将是不想误伤了刘浜公子,如果张将军不服,那就请张将军射一个试试!”
若论冲锋陷阵,放眼天下,张飞就没有服过谁,但是说起射箭,他就有些发蔫。不过,张飞脸皮甚厚,不假思索地说道:“可从来没有人说过俺老张箭术通神,俺老张射不中那是应该的,倒是你射不中,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算了,俺老张也不与你计较,给你个机会,你再射一次!”
张郃在一边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一边看着城头,突然便明白了张飞的险恶用心。现在,袁术整个人都躲在刘浜身后,除了那顶金盔上的红缨,其他部位根本就看不见,太史慈纵是李广再世,也难伤他一要汗毛。张飞这是想借太史慈之手,为他扫除攻打庐江城的“障碍”啊!
还没等张郃出言提醒,太史慈已经说道:“末将的箭术也只是差强人意,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么远的距离,想必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射中的。不是末将小瞧张将军,恐怕张将军连城头都射不上去吧。”
张郃不由一改对太史慈的偏见,原来这厮也是个明白人,居然知道反过来激怒张飞,再加上他那一箭毙敌的神技,自己昨天倒是小瞧了他。只是张郃还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昨天晚上交割起粮草来却婆婆妈妈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边张飞已经受不了太史慈的激将法,“哇呀呀”大叫一声,摘下身边的强弓。张飞很少使用弓箭,但并不代表他就不会使用弓箭。作为一名武将,讲究的就是弓马娴熟,张飞的箭术虽然排不上号,却也不会比普通的弓箭手来得差。这么远的距离,若要他指哪打哪那是不切实际的,但是把箭射上城头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张郃握着长枪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来,他非常清楚张飞的箭术,更要命的是,张飞现在瞄准的方向竟然是袁术!
城上的袁术比张郃还要紧张,刚才乐就的死对他的震撼太大了,这么远的距离居然就一箭封喉了,现在又有一人举起了弓箭,这些人简直就是疯子,竟然拿自己当靶子展开了一场射箭比赛。袁术有心退后,又担心丢了“皇帝”的面子。
正在两难之际,忽见一人悄悄走上前来,拱手说道:“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微臣斗胆,愿意替陛下看管着刘欣的这个孽子,与他们周旋,请陛下恩准。”
这番话正说到袁术的心坎里,他不由得容颜大悦,转头一看,那人方面大耳,正是刘备。
那一日,安丰县城外的大营受到张飞的突袭,刘备不敢前去,只得带着一队亲兵逃入大别山,与先期躲在那里的简雍会合。眼看着手下只有寥寥一千余人,依稀又沦落到当年担任平原县尉时候的光景,刘备忍不住潸然泪下。
简雍从旁劝道:“天无绝人之路,主公且放宽心,待风声暂歇,咱们再往北方远投袁绍,伺机东山再起。”
刘备长叹一声,说道:“袁绍为人外宽内忌,投奔他亦难有作为,倒不如投奔曹操的好。”
简雍大惊道:“主公袭杀了曹嵩,这件事终究会大白天下,此仇不共戴天同,曹操又岂能容下我等?”
刘备摆了摆手,说道:“曹操当世奸雄,又岂会因私仇而误大事。我等只要将传国玉玺奉上,谅那曹操也难推拒!”
简雍为难道:“主公,那枚传国玉玺不是已经献给袁术了吗?又去哪里再弄一枚传国玉玺出来?”
刘备咬了咬牙,说道:“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刘欣的动作如此之快!袁术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咱们不如潜回庐江,伺机取回玉玺,也好过将那枚传国玉玺落入刘欣之手!”
简雍迟疑道:“属下有句不该讲的话,当初主公投奔袁术,又是进献玉玺,又是劝袁术称帝,传扬出去,于主公的名声已有大碍。如今返回庐江,且不说能否拿到玉玺,就算拿到玉玺,再转献给曹操,此等作为,只怕也会为天下英雄所不耻。属下斗胆,请主公打消此念!”
汉时的人最重名声,尤其士族中人,只有成为名士,才有可能身居高位。一个人的名声若是坏了,做多少努力也很难扭转他在别人眼中的形象。而一个人的名声若是好到极点,即使出身贫寒,也有可能被人请出来做官。刘备和简雍都是平民出身,刘备正是凭借着品德高尚的名声,一步步出人头地的。简雍就是担心刘备坏了名声,今后再无机会。
可是刘备自从失了徐州以后,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放眼天下,各方势力互相兼并,诸侯越来越少,袁术的灭亡也是旦夕间的事情,很快就会只剩下刘欣、曹操、袁绍这三足鼎立了。如果再不折腾一下,他就只有一辈子织席贩履了。
刘备自然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他不容置疑地说道:“行大事不拘小节,当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我刘备暂时被人误会一下又有何妨?再说了,我若是得了玉玺,也不会献与曹操,而是要献与当今皇上,于名声又有何碍?”
听了这番话,简雍精神不觉为之一振。传国玉玺已经失落多时,如果刘备真能将玉玺献与刘协,或许可以挽回许多名声。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想出许多说词,推卸掉进献玉玺给袁术的责任。
简雍脸上的兴奋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要担忧地说道:“传国玉玺乃是国之重宝,袁术一定会严加防范,再欲取回,只怕比登天还难。再说了,刘欣现在大兵压境,主公就算得到了玉玺,如何脱身也是个难题啊。”
刘备却一脸决然地说道:“如今也只有搏一把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第584章 死得窝囊
因为进献传国玉玺和劝袁术称帝的事情迟早会传扬开来,只要一传扬开来,刘备的名声就臭了。他现在既没有兵,又没有钱,名声再臭了,也只有继续他织席贩履的生涯,潦倒一生了。到了这时候,刘备已经别无选择,无论他孤身往投曹操还是袁绍,都难以谋得一席之地,甚至还有可能被曹操或者袁绍当场斩首,通过处死他来邀买人心。
简雍低头沉思片刻,确实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只得忐忑不安地随着刘备一起踏上了返回庐江的道路。
对于这一带的山路,刘备、简雍早就派人摸得透熟,再加上张郃无奈撤军,派往各处要道的人马也未就绪,竟然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回到庐江城中。
为了不激怒袁术,刘备当然不会告诉袁术,自己已经将那六万大军全部断送了,而是说自己挂念袁术的安危,这才星座赶回,大军随后便到。
刘备当然不用担心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现在到处都是刘欣的军队,那六万人受到阻拦,一时无法返回庐江也是情有可原。而且现在领军的是袁术信得过的将领桥蕤,就算那支军队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桥蕤的责任。
袁术知道刘备与刘欣之间本有旧仇,对于刘备的这番话非但不疑,反而对他更加信任。于是,刘备便和袁术一起出现在庐江城头上。
刘备初时还不太清楚袁术为什么弄了一个“臭哄哄”的少年来做挡箭牌,躲在后面听了一会,这才知道那个少年原来就是居巢侯刘浜。当年刘欣将“长子”过继给刘重的事情曾经传得沸沸扬扬,也令士族中人对刘欣的评价褒贬不一,早就开始关心天下大势的刘备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刘备突然就有了新的目标。传国玉玺固然珍贵,但是袁术将它藏在哪里却一时无法探听明白,倒是刘欣的长子刘浜就在眼前。
当年的秘密除了刘欣和刘重之外,就只有刘重的女儿女婿,也就是刘浜的生父生母知道。刘重已经于几年前病故,牵扯到封国的问题,他的女儿女婿也是不可能说出这个秘密的。至于刘欣,如果说出真相,他的皇亲身份就会惹人怀疑,他也只有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至少在天下平定之前,他是不会说的。
这样一来,无论袁术还是刘备,都对刘浜是刘欣的长子这件事深信不疑。当初袁术将刘浜从居巢迁进庐江城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利用刘浜要挟刘欣,只是想将居巢的税收控制在手里,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这个刘浜发挥了大作用,足以抵过千军万马。
刘备的心思比袁术复杂得多,他当然不会以为凭着一个孩子就可以要挟刘欣。但刘欣的军力最强,占地最广,财力最雄却都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能够将刘欣的长子控制在手里,只要运作得当,那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看到袁术被太史慈那一箭吓得有些手足无措时,刘备觉得机会来了,适时地提出来替袁术看管刘浜。
袁术本来就不想在城头上多呆了,刘备的这番话正中他的下怀。于是袁术赶紧将刘浜交给刘备,自己转身便欲下城。
张飞箭术虽然一般,眼力却好得很,老远便看到袁术脱离了刘浜的遮挡,随手一箭便射了过去。
城上的守军早被太史慈那一箭吓破了胆,见到城下又一箭挟着雷霆之势疾射而来,忍不住齐声发喊。袁术的反应倒是迅速,听到喊声情知不妙,一把拉过站在刘备身后的那名亲兵。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名亲兵居然从袁术的身旁“飞”了过去,“嘭”的一声撞在城楼的柱子上,兀自不倒。
袁术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名亲兵撞在柱子,眉心处插了一支羽箭,直没过半。想是那羽箭从眉心穿过,直贯后脑而出,将那亲兵生生钉在柱子上,因而不倒。这一箭除了准头,力量更是惊人。袁术哪里还敢在城头上停留,忙忙如丧家之犬,赶紧躲进城门楼子里面去了。
刘备已经接替了袁术的位置,控制住筛糠一般瑟瑟发抖的刘浜,这才转回头,不由叫得一声“苦也”。原来那名亲兵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亲信谋士简雍。简雍自幼便与刘备相交,这么多年来跟随在刘备身边出谋划策,不离不弃,谁曾想,今日居然命丧于此。
自从刘备决定投奔袁术之后,简雍一直隐在暗处,并不曾在庐江城露过面。只是这一次事情特殊,刘备需要时常和简雍计议夺回玉玺之事,便让他假扮亲兵跟在自己的身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简雍假扮亲兵时,刘备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结果却被袁术“顺手牵羊”,拿他做了“挡箭牌”。
张飞见自己一箭中,又吓退袁术,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太史慈冷笑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什么好高兴的!”
张飞依旧得意洋洋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俺老张这一箭射上了城头总是不假吧,太史子义,你服不服气!”
太史慈撇了撇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刚才确实嘲讽张飞射不上城头,可是张飞这一箭不仅射上了城头,而且还射死了一个人。张飞弯弓搭箭的时候,瞄准的确实是袁术,但是太史慈是使用弓箭的行家,早看出来张飞那一箭射了出去,目标却是直奔城楼柱子去的。
要说也是活该简雍倒霉,按理袁术也算军伍出身,应该可以看出这一箭射不中自己,但他先已被太史慈一箭吓破了胆,又背转身去,根本不知道这一箭是什么来路,随便拉个亲兵来挡一挡也只是下意识间做出的动作。
张飞的箭术,五十步之**中靶心问题不大,让他百步穿杨就是强人所难了,更不要说现在相距两百步之远。不过,张飞弓箭的准头是差了些,可力气却绝对不小。不仅他的力气不小,装备的强弓还很特殊,这一箭的威力倒也不容小觑。
太史慈、张郃他们所用的都是三石弓,而张飞用的却是六石弓。放眼刘欣手下这些将领,只有黄忠配备的才是六石弓,其他大多都是三石弓。因为越硬的弓需要的力气越大,太史慈他们也不是拉不开六石弓,但耗费体力太大,像三箭连珠、五箭连珠这一类的动作就做不出来了。
人家黄忠那是弓神,使用六石弓自然无可厚非,可是张飞为什么也要选择六石弓呢?因为张飞知道自己的箭术摆在那里,一些复杂花哨的箭术动作反正他也做不出来,索性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了。而且战场厮杀,他几乎从来不使用弓箭,所以对他来说,九石强弓或者一张软弓结果都一样。
但是六石弓的威力确实非同小可,袁术躲进城楼好半天时间才缓过神来,仍然心有余悸。袁术长舒了一口气,透过楼门朝外面张望,只见那名“亲兵”被死死钉在柱子上,居然没有人敢上前将他放下来。
袁术壮起胆子,伸出半个脑袋仔细一瞧,吓得连忙又回来。死人他见得多了,可是像这样死状奇惨的还不多见。那名“亲兵”双目圆睁,大张着嘴,扭曲着脸,殷红的鲜血和着白色的脑浆从眉心处渗了出来,神情中透着一股诡异,似不甘、似怨恨、似委屈又似恐惧。
简雍临死之前确实感到恐惧,他知道刘欣手下强手如林,但一个人可以将弓箭射这么远也就算,居然一下子来了俩,这样的军队他们怎么可能是敌手,早知如此,那就劝刘备安心织席贩履算了,还争什么天下?
但是,简雍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死得窝囊。他委屈,自己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没招谁没惹谁,你袁术干嘛要拉我一把,否则何至于挨这致命的一箭。他还怨恨刘备,如果听自己的劝告,北投曹操或者袁绍,又哪来今日之祸?他更有不甘,那是一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无奈。
当简雍看到那一箭迎面射袭来,自己避无可避时,几种感觉便一齐涌上心头。随着那阵深入骨髓的剧痛,简雍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然后他的思维便停止在这里,只留下一脸奇怪的表情和一个奇怪的姿势,继续震撼着袁术的心灵。
袁术又怔了半天,突然蹦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快,告诉城下的人,如果他再放箭,就把刘浜扔下去!”
杨大将一直紧张地注视着袁术,还以为他被张飞那一箭吓傻了。听到袁术开口,杨大将很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城垛前,大声说道:“城下的人听着,陛下有旨,若是尔等再敢施放冷箭,便将居巢侯刘浜从城上掼了下去!”
张飞在城下听见杨大将的喊声,大怒道:“什么鸟人,胆敢威胁俺老张,看俺再射你一箭!”
他作势抬起弓对准了杨大将,却没有抽出羽箭。这六石强弓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像张飞这种平时很少使用弓箭的人,偶尔开一回,所花费的力气可不比大杀一场来得少,他到现在还微微感到双臂有些发麻。反正已经震摄了太史慈这家伙一回,没有必要再出乖露丑,张飞当然不会射这一箭。
张飞在那里虚张声势,太史慈却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第585章 拿鼓槌来!
太史慈听到城头上杨大将的喊话,朝城上看去时,却遍寻不着刘浜的踪影,不由大惊失色。他是答应过沮授要寻个机会射杀刘浜的,如今刘浜却不知去向,而他因为一时手软,以致错失良机,追悔莫及了。
张飞并没有注意那么多,他挥舞着强弓炫耀了一番,然后转身对张郃说道:“老四,借你们的投石机一用!”
张郃一愣,警惕地问道:“你要借投石机做什么?”
张飞不假思索地说道:“还能做什么?扔石头,攻城啊!”
张郃大吃一惊,坚决地说道:“不行!大公子还在他们手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向大哥交代!”
张飞恼怒道:“若不是我军中的投石机没有带来,否则谁会求你?想大哥如此英雄,刘浜却是个脓包,有什么资格做大哥的儿子,俺老张第一个瞧不起他!老四,实话对你说,即使没有投石机,俺老张一样可以打下庐江城。只是那样一来,士卒伤亡必然大增,恐怕你我都难逃大哥的责罚。你放心,若是打下了庐江城,我分你一些功劳便是!”
投石机作为一种重要的攻城器械,除了纯骑兵的第六军团,其余各大军团都有配备,只是张飞是翻越大别山来到这里的,自然不可能携带这样的大型器械。但是没有投石机并非不能攻城,张飞在攻占雩娄以后,就组织士兵们赶制了一些简单的攻城器械,以第二军团士卒的训练有素,凭借这些器械完全可以攻下庐江城,并不一定非要依靠投石机。
张飞本来是想独吞这场大功劳的,但是看到刘浜以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向张郃借投石机一用。这样一来,攻下庐江城的主要功劳还是他的,却将张郃也拖下了水。所谓法不责众,万一刘浜因此命丧袁术之手,张郃也脱不了干系。
张郃这下子头大了。别人都叫这个满脸胡须的家伙莽张飞,可现在张郃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比鬼还精。把投石机借给他吧,那自己就上了他的贼船。不把投石机借给他吧,他这架势也是要攻城的,如果造成士卒大量伤亡,自己却没有办法向刘欣交代。
张飞看到张郃双眉紧蹙,不觉哈哈大笑道:“老四,别婆婆妈妈的,咱们就攻一下试试看,若是袁术真敢杀了大公子,咱们便将他碎尸万段,替大公子报仇!俺老张是个急性子,你再不答应,俺可要下令攻城了。”
张郃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来人,调投石机过来!”
说实话,对于刘浜在城头上的懦弱表现,张郃也十分看不顺眼,所以才会在给刘欣的报告中稍带了那么几句。沮授也正是注意到刘欣看完这几句话之后,脸上的神情居然没有丝毫变化,他才引起了警觉,痛下决心要除掉刘浜。现在这片基业是属于刘欣不假,但沮授他们也倾注了许多心血,沮授可不愿意这个大好河山落在一个庸庸碌碌的“接班人”手里。沮授却不知道,刘浜并非刘欣的亲生儿子,他是什么表现,刘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同样因为看不惯刘浜的表现,张郃才会答应借投石机给张飞一用。
张飞哈哈大笑,拍了拍张郃的肩膀说道:“这才是俺老张的好兄弟!传俺的将令,弓弩手上前列阵!”
他可不管张郃是什么原因答应借投石机给他的,他所需要的只是张郃的一句承诺,现在,他已经等不及投石机的到来,他要利用强大的弓弩优势,给袁术一个下马威。
其实,太史慈发出的那一箭就应该算是下马威了,只不过张飞自己不这么认为而已。袁术威胁他不许再放一箭,那他就再放一千支箭,一万支箭给袁术看看,这才是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张翼德张大将军该有的表现。
袁术正在城楼里喝茶喘息,突然就听到城外鼓声震天,忍不住一跃而起,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两边的亲信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守城军士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半天功夫,才有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城外的叛军开始攻城了。”
袁术大怒道:“还不快组织反击,射死他们!”
这时,张勋冲了进来,说道:“启奏陛下,汉军的弓弩太厉害了,咱们的弓箭够不着他们,却被他们射死射伤了许多弟兄,还请陛下先暂避一时。”
袁术不由暴跳如雷,冲着张勋大吼道:“什么!他们还真敢射箭?去!快去!替朕将刘浜扔下城去!”
杨大将慌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杀了刘浜,汉军更是无所顾忌,微臣以为,不如将他缚在城门楼上,看汉军还有谁敢乱来吗?”
张勋冷笑道:“杨大人说得虽然有理,可是刘浜小儿分明就在城头,汉军还不是照射不误,可见汉军根本没把他当成一回事!陛下,微臣以为,还是赶紧征调民夫上城吧。”
袁术一直以为有刘浜在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虽然汉军兵临城下,城上的防守却非常松懈,就连民壮都没有征调。
杨大将是和袁术一起躲进城楼的,对于城头上目前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听了张勋的话也有些踌躇起来,皱眉说道:“张将军,你可看得真切,那刘浜在城头上他们也照常放箭?会不会是刘浜躲到了城垛后面?哎呀,不好!”
袁术不悦道:“杨爱卿,何故一惊一乍?”
杨大将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想到一个可能,城下汉军乱箭齐发,即使射杀了刘浜,也难以查到是谁下的手。到时候,城下的主将完全可以随便拉个人出来做替罪……”
情况危急,袁术哪有时间听杨大将在这里慢慢分析推理,“啪”的狠狠一拍面前的几案,大声说道:“快,去把刘浜给朕拖进来!”
张勋转身匆匆走了出去,片刻功夫又钻进城楼,拱手说道:“陛下,不好了!刘浜不见了。”
“不见了!”袁术“霍”的站起身来,咆哮道,“你说什么!刘浜不见了!去哪里了?刘备呢?不是他说会看管好刘浜的吗?去,把刘备叫进来!”
张勋迟疑了一下,欠身说道:“陛下,微臣刚才已经四下寻找过了,并未见到刘备的踪影。”
“什么!”袁术这下是真的慌了神,连声道,“快,调派人马全城搜捕,务必要将刘备和刘浜抓回来!这个刘备,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背叛朕,若是抓住他,朕绝不轻饶!”
汉军弓弩齐射,显然是要准备攻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袁术不想着如何防守,却忙着捉拿刘备、刘浜。张勋不由得满脸黑线,正要再劝,忽听“轰”的一声巨响,城门楼猛地晃了一下,接着便“扑喇喇”落下许多灰尘来,将这里的众人都弄了个灰头土脸。
袁术刚想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却又听见接二连三的巨响,整个城门楼里都是乌烟瘴气不算,墙壁上还裂开了一条拳头粗细的大口子。这一下让袁术吃惊不小,也顾不上了解发生了什么情况,更顾不上去搜捕刘备、刘浜了,慌忙带着杨大将从城楼上退回了城里。
惊魂甫定,却见张勋追了过来,拱手说道:“陛下,微臣已经弄清楚了,城外汉军使用了一种新式器械将大量的石块扔进了城里,才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袁术虽然有些不信,但是从他站在地方还是能够看到城外不住的有大大小小石头飞向城头。袁术不禁目瞪口呆,这种只能被动挨打,却没有丝毫反击机会的仗可怎么打?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砖木结构的城门楼子终于在一波又一波石雨的攻击下不堪重负,轰然倒塌,许多来不及躲开的士兵顿时被埋在了瓦砾堆里。
忽然,城外的石雨停了下来,转而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汉军士兵们呐喊着冲向庐江城。一具具长梯被架在了护城河上,汉军士兵们飞奔着从长梯上跑过,如履平地。紧接着,又一架架长梯竖立起来,靠在了庐江城墙上。在襄阳西郊的训练基地,像这样的攻城训练,他们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早就驾轻就熟,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间就做了出来。
长梯上,汉军士兵前赴后继,不断有中箭倒下,又不断有人接着爬上去。护城河边,弓弩手们拚命地朝着城头上射箭,压制着城上的守军,为攀城的士兵做着掩护。
刚才那阵箭雨加上石雨,早让城头的守军乱作一团。但是,留守庐江的都是袁术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当投石机停止攻击时,这些守军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投入了城头的各个哨位,开始组织起反击来。袁军弓弩手们忙着和城下对射,滚木、擂石不住在从城头推下去。这场惨烈的攻城战一直打到了日落西山,汉军几次冲了城头,但很快又在袁军的反扑下退了回来。
眼看着天色将晚,张郃皱眉说道:“三哥,还是让弟兄们休整一下,明日再战吧。”
张飞断然说道:“不行,今天晚上一定要拿下庐江!来人,点起火把,拿鼓槌来!”
第586章 阶下囚
张飞甩开膀子,将战鼓擂得震天价响,汉军顿时士气大振,潮水般地涌向庐江城下,冒着如雨的矢石,一波又一波地冲向城头,庐江城已经摇摇欲坠。
但是,守城的袁军并没有放弃,仍然凭险据守,给汉军造成了重大伤亡,不停有年轻的士兵栽倒在城墙下面,再也没有能够爬起来。
张飞已经当着张郃的面说过,今天晚上一定要拿下庐江城,见此情形,不由大怒,猛地扔掉手中的鼓槌,一把抄起丈八蛇矛,纵身跃上战马,怒吼一声,朝着庐江城下飞驰而去。张郃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过了护城河,攀上了架在城墙上的长梯。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张郃与张飞虽然只是结义兄弟,但是这些年在刘欣这个大哥的感召下,彼此之间的感情绝对胜过亲兄弟。眼看张飞亲冒矢石,险象环生,张郃也按捺不住了,大声喝道:“张任何在?”
张任就在马上一拱手,道:“末将在!”
张郃大手一挥,说道:“你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前去相助!”
尽管张飞有言在先,不让张郃插手,他要依靠第二军团的力量单独拿下这座庐江城。当然了,如果多花几天功夫慢慢攻打,凭第二军团的战力,这庐江城是一定会被打下来的。但是张飞是翻越大别山来的,只带了四万人马,还要留一部分驻守雩娄县,围攻庐江城的就只剩三万人,再加上张飞不计伤亡的一味猛攻,兵力上就显得有些紧张,第三军团再不出手的话,他们的伤亡将会更大。
张郃不是不想亲自冲上去,但是张飞已经冲在了最前面,后方也需要有一员大将坐镇指挥。至于张飞会不会误会自己是在和他抢功劳,张郃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赶紧捡起张飞扔在地上的鼓槌,用力敲响了战鼓。
架在城墙边的长梯上,张飞飞快地向上攀去,在他前面的那名汉军士兵一只手眼看着已经够着城垛了,七八支长矛一齐刺了过来,那名士兵惨叫一声,摔下城去。
张飞大怒,蛇矛急挥,荡开长矛,拨开箭矢,又向上攀了两步。突然,一根碗口粗的滚木当头砸了过来。张飞大吼一声,蛇矛一挺,正挑在那根滚木上。滚木凌空翻了个跟头,“轰”的一声落在了护城河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城头上的守军震惊于张飞的神勇,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动作,都愣在那里。趁着这个当口,张飞从长梯上一跃而起,飞身落在城头上,蛇矛上下翻飞,转眼间便将那些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的守军士兵刺翻在地。
张飞手挺蛇矛,站在城头,须发俱张,大喝一声,有如天神降临。这一声断喝更是洪若奔雷,一些胆小的守军士兵竟然当场瘫软在地。
看到张飞已经在城头杀出一块空地,汉军将士们更是勇气大增,士气如虹,呐喊声一Lang高过一Lang,蜂拥着攀上城头。依托着张飞打下的这片“桥头堡”,汉军士兵们迅速向两边杀了过去,坚守了大半天的守军瞬间崩溃,庐江城终于告破。
城池虽破,张飞等人并没有闲着,入夜以后的庐江城依旧灯火通明,汉军士兵们把守着各处街头巷尾,挨家挨户地进行着地毯式的搜捕。这一切都是因为袁术还没有落网,张飞已经下令,挖地三尺也要将抓住袁术。除了袁术,还必须尽快找到刘浜,哪怕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也必须找到他的尸体,否则就没有办法向刘欣交代。
在张飞他们眼里,四世三公的袁家根本算不了什么,袁术自己更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们所关心的是那枚已经失落多时的传国玉玺。如今,整座庐江城早被张飞、张郃两路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不用担心袁术会逃出城去。
但是,庐江城中还有数万百姓,如果长期围城,百姓们的生活可不止是受到影响那么简单,甚至无以为继都有可能。张飞、张郃都知道刘欣向来重视民心,绝对不会为了搜捕几个逃犯而惊扰百姓,他们作为三军主将,也只得连夜开展搜捕,就是为了将对百姓的影响降到最低。
攻占庐江的消息当天夜里便报到了刘欣那里,沮授满脸紧张地问道:“刘浜公子如何了?可曾解救出来?”
说这番话的时候,沮授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刘欣眉头一皱,不明白他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真是把刘浜当作自己的儿子,才会这样紧张吗?
来人拱手说道:“当时天色已暗,城头上情形不明,乱军之中失去了刘浜公子下落,二位将军正在城中四处搜寻。”
沮授沉吟道:“启禀主公,庐江新克,袁术又在那里经营多年,当以安抚民心为上。属下请主公连夜北上,只要主公亲至,民心自然大定。”
刘欣总感觉沮授话里有话,绝对不会是为了安抚人心这么简单,不过,庐江是袁术的老巢,打下了庐江,他在这一带的战略便告一段落,自己也可以放心地去料理西域了。刘欣当即同意了沮授的建议,立刻下令启程向庐江进发。
天光大亮的时候,刘欣一行终于来到了庐江城外。城头上,黑色的“汉”字大旗迎风飘扬,城门口数百名士兵列队两旁,戒备森严,整座庐江城依旧是只许进不许出。当然,这时候,普通百姓谁也不会没事找事要进这座庐江城的。
当刘欣他们还在半路上的时候,便碰到了几支侦骑游哨,因此张飞、张郃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
张飞、张郃迎候在城门口,见到刘欣,一齐施礼道:“大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刘欣冲他们摆了摆手,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做哥哥的不亲自赶过来怎么能行?”
张飞、张郃互相看了一眼,不太明白刘欣说这句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将刘欣让进城中。
走在庐江城的大街上,只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头苍尾都有汉军士兵执枪守卫,街道上也随时可以看到一队队的士兵匆匆走过,却望不见一个百姓的身影,刘欣不由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怎么?袁术还没有抓到?”
张飞咧了咧嘴,笑着说道:“大哥放心,袁术那厮换了身布衣,藏在一户百姓家的柴房里,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料被那户百姓检举出来,半夜就被抓了起来。”
刘欣诧异道:“哦,这庐江城中的百姓倒是颇识时务。”
张郃嘿嘿笑道:“大哥有所不知,咱们连夜让人在大街小巷喊话,只要一天抓不到袁术,城中所有的百姓都不许出门。百姓家中就算再有钱,又能有多少存粮?如果不出门,吃饭都成问题,谁还会帮助袁术躲藏。”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老百姓们都过得不容易啊,这样做法甚为不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袁术既然已经被抓住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戒备森严?”
张飞嗫嚅道:“大哥,俺那个大侄儿还没有找到。”
“大侄儿?”刘欣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颔首道,“你是说刘浜吧。既然袁术已经抓到了,就让弟兄们把岗哨都撤了吧,不能因为刘浜一个人而影响这城中数万百姓的生活。”
因为这场攻城战是张飞力主发动的,刘浜会不会丧命乱军之中,他也不敢保证。打仗的时候,他只知道一味向前冲杀,现在战斗结束了,张飞才开始担心起来。不过,看到刘欣似乎对刘浜的下落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张飞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还有那件传国玉玺也没有找到,袁术十分嚣张,扬言咱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那枚传国玉玺,所以……”
刘欣脸色一沉,说道:“玉玺重要还是百姓的生活重要?反正传国玉玺丢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找到更好,找不到就算了。传令下去,除了四门以外,其余岗哨一律撤除,只在城内多安排些士兵巡逻。另外,允许百姓们自由出入,商铺照常开门。城门处除了加强盘查以外,不得故意刁难。”
沮授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他现在还不清楚刘欣是什么想法,有些话还真不好对刘欣明说。不过,他手里掌握着幻影秘谍,这些士兵们搜查不出结果,说不定动用幻影秘谍却能有意外的收获。总之,刘浜的存在就是个隐患,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沮授此刻的心思。
袁术被带进了大厅,和他一起被带进来的还有多次为他出谋划策的杨大将,而留守庐江和几员战将中,除了乐就被太史慈一箭射死,张勋、陈纪也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昨天上午,袁术带着杨大将狼狈地从城头上逃了下来,躲进了府邸。他虽然称帝,却没有修建皇宫,倒不是因为他知道体恤百姓疾苦,不忍心大兴土木,而是庐江城实在太小,根本不适合作为都城,所以他仍然住在原先那座太守府里。而现在他又被带到了这里,只不过不再是高高在下,而是成了一名阶下囚。
第587章 秋后算帐
袁术被带进来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嘴里也塞着块肮脏的破布。给他塞布破布,是因为他被抓住以后,不仅不肯交出传国玉玺,而且骂个不停,张飞嫌他聒躁,便给他塞了块破布。可是袁术的嘴里被塞上破布以后,还将眼睛睁得溜圆,死死地瞪着张飞。张飞一怒,索性让人将他的眼睛也蒙上了。
刘欣摆了摆手,让人将蒙在袁术眼睛上和塞在嘴里的破布全部拿掉,沉声说道:“袁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妄自称帝,难道不知道这是夷灭九族的大罪吗?”
陡见光明,袁术感到眼睛一片刺痛,适应了好一阵,这才看清说话的人正是端坐上首的刘欣,不由冷笑道:“刘欣,胜者王侯败者寇,既然落到你的手里,朕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君便!只是你想拿回传国玉玺,做梦去吧!”
袁术昨天回到府里之后,忐忑不安地等到黄昏,原以为汉军的攻城会暂告一段落,却听到了城破的消息。袁术也知道庐江城已经被汉军团团包围,想要逃出城去绝无可能,只得听从杨大将的建议,先寻一个安全的所在躲藏起来,等到风声一过,再远遁河北,投奔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袁绍。
在杨大将的安排下,袁术抛妻弃子,只带着两名亲兵来到太守府附近的一座民宅。可以预见,汉军进城以后,袁术这座太守府很快就会成为汉军主将的临时居所。但是杨大将深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太守府附近的民宅也一定不会受到太多的盘查。而且杨大将还给那户人家塞了一大笔金银,让他们找来几套布衣分给袁术和那两名亲兵换上,并且躲到了屋后的柴房里。
事情果然如杨大将所料的那样,汉军进城以后,只是在太守府周围简单搜查了一番,便一别处去了。但凡有利有弊,太守府变成了张飞等人的临时指挥所,周围的警卫力量自然增加了不少,此时袁术再想离开这处民宅,跑到其他地方去已经绝无可能。
更加令他郁闷的是,张飞居然别出心裁地出了一则命令,只要一天抓不到他袁术,百姓们就必须呆在家中,一天都不许出门。这道命令对于老百姓来说非常不人道,尤其对家中存粮不多的人来说,更是致命的。
那户人家恰好没有多少存粮。当袁术他们躲在柴草堆后面焦急地听着外面动静的时候,那户人家的老老少少也围在一起看着满桌子的金银商议了开来。这些金银确实令人动心,但是却换不来粮食,加上袁术平时对他们横征暴敛,于是家里几个人一合计,便把袁术给检举了。当张飞问这户人家想要什么奖赏时,这户人家居然提出来不要金银,只要粮食,显然是被张飞那道命令给吓坏了。
“啪”的一声,站在刘欣身后的许褚走上前去,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袁术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像只丑陋的蜈蚣趴地那里。
许褚喝叱道:“看你还敢不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袁术疼得中呲牙咧嘴,却想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
看到袁术丧魂落魄的样子,刘欣笑了,说道:“袁术,你的思想过时了。现在已经不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的年代了,现在的法则是胜者通吃。你败了,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死的活的都是我的!说句不中听和话,你现在真的不如你家里的那些女人值钱,她们还有可能被赏赐给我麾下的将士,如果侍候得主公满意,或许还可以锦衣玉食。至于你们父子,将会和那些奴隶一起,每天半饱不饥的做着苦力!”
袁术是袁家的嫡子,自以为出身高贵,他连同父异母,只不过是小妾生的袁绍都看不起,更瞧不起刘欣这些出身旁支的汉室宗亲了。但是,刘欣偏偏要羞辱他,将他贬为更加低贱的奴隶,这却比杀了他更加令他难受。
这番话令袁术恼羞成怒,大声叫嚷道:“士可杀不可辱!刘欣,有种你就杀了朕!”
“啪”,袁术的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痕,两条血痕交错而过,就像在他的脸上画了一道判处死刑的“叉”字。袁术怒视了许褚一眼,突然明白了,是他自称为“朕”,犯了忤逆。
刘欣哈哈大笑道:“你也敢称作‘士’?你要是真的不怕死,当初被抓的时候怎么不奋起反抗?关在牢里,受尽屈辱,怎么又不去自尽?说明你根本就没胆!袁术,我来问你,传国玉玺在哪里?刘浜在哪里?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袁术也哈哈大笑,说道:“刘欣,闹了半天,原来你还是为了那件传国玉玺。不错,传国玉玺是被我藏了起来,而且就在这座庐江城中,不过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它……”
他的话音未落,却听杨大将说道:“刘大人,如果小人交出传国玉玺,你会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刘欣知道这个人是袁术手下最重要的谋士,原以为他会对袁术忠心耿耿,没想到他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水,不禁转向袁术说道:“袁术,你听到没有,你现在已经众叛亲离。”
“哼,玉玺是朕……”袁术突然看到许褚又扬起了手中的马鞭,慌忙改口道,“是我亲自藏起来的,你又如何知道!”
杨大将却不理他,继续对着刘欣说道:“刘大人,袁术藏匿玉玺的时候,小人正巧碰见,所以知道玉玺藏在哪里。只是不知道刘大人能不能答应放过小人的家眷。”
刘欣颔首道:“好,刘某便答应你,只要你能够交出传国玉玺,便赦你无罪,从此贬为庶民,你安心做个富家翁吧。”
杨大将没想到刘欣不仅放过他的家眷,而且连他自己也放过了,不由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说道:“玉玺便藏在那户人家柴房后面的一个老鼠洞里,小人愿意带路去取。”
袁术听到杨大将果然说中了玉玺的下落,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杨大将,你这个背主求荣的家伙,你不得好死……”
刘欣沉声喝道:“袁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要救的可是他一大家子人,这有什么不对吗?杨大将交出了传国玉玺,刘某决不食言,定会免除他的死罪。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还有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刘浜的下落,刘某一样会免除你的死罪!何去何从,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袁术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得意洋洋地说道:“刘欣,你现在才知道心疼儿子,早干什么去了。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刘浜早被我一刀两段,你要找他,去阴间找吧!”
刘欣正在犹豫要不要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却听杨大将说道:“刘大人休要听他胡说,在你的部下开始攻城的时候,刘浜就不知去向,好像是被刘备给带走了。小人也曾经派人在城中查找过,只是当时情况太过紧急,一时之间调不出许多人手,因此没有获得他们的下落。”
袁术见到自己的谎言又被拆穿,又是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比刚才更甚百倍,就像街头无赖一般,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子弟的风度。
刘欣早已经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道:“来人,先将袁术押下去,待取了玉玺,验明无误,便将他当街斩首,暴尸三天,夷其三族!”
袁术公然称帝,犯得是篡逆大罪,照规矩是要诛其九族,算起来就连袁绍也在当诛之列。但是如今天下大乱,诛其九族显然不太现实,而且刘欣也不喜欢大肆杀戮,否则也不会轻易放过杨大将。夷其三族,刘欣已经是下了几番狠心,那也是上千条人命啊,其中还有许多人都是无辜的。
听到刘欣的这道命令,一直叫嚷着士可杀不可辱的袁术,脸色刷的一下就全白了,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身子一软便栽倒在地,被几名亲卫像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接下来无非是处置那些袁术旧部和城中支持袁术的那些士族世家。对张勋、陈纪、乐就等战死的袁术部将,他们的家眷处置就要简单得多。男子押往襄阳,发配到工程队中充作苦役,女子或充作官婢,或给赏功臣为奴。而纪灵、雷薄等仍然在外征战的那些将领,他们的家眷也都被控制了起来,至于怎么处理,就看这些将领下一步的表现了。
处置城中那些支持袁术的士族世家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袁术在庐江、汝南等郡大肆扩充军力,没有大量钱财的支持是做不到的。而安插在各地的幻影秘谍早就收集了这些士族世家的情况,谁出人,谁出资,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只等着今天来个秋后算帐。
并非所有支持袁术的士族世家都是出于自愿,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被逼的,但是刘欣可管不了这许多。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因为动用的兵力较多,战争的费用还是十分惊人的。比如大量的战备干粮,比如伤亡人员的抚恤,再比如箭矢和石弹的消耗,这一切都需要钱。
第588章 护身符
武装到牙齿的汉军,在大汉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可以说所向披靡,但在刘欣看来,这每一场胜利,其实都是用人命和钱堆出来的。所以发动战争之前,刘欣都会先算一算经济帐,如果能够通过战争得到一定的补偿,那是再好不过了。
别人打仗,除了掠夺财富和土地,还会将归降的敌军士兵和强拉来的民壮补充入自己的军队,这种事情曹操就经常做。但刘欣只需要财富和土地,却不需要这些降军。
过去这些降军还会被充入工程队,而现在的工程队已经整编成了工程兵军团,是一支特殊的军队,除了一些苦活、累活和危险性较大的活计需要安排少量奴隶去做以外,其他活儿都是由熟练的工程兵们自己来完成的。现在抓获的降兵在进行登记以后,都会被勒令解甲归田、遣返乡里。
张飞、张郃他们昨天晚上一进城,就忙着搜捕袁术和查找刘浜的下落,还没顾得上去抄那些袁术部属和士族大户们的家。不过,张飞进城以后实行了苛刻的宵禁命令,倒也不虞他们会连夜转移财产。
就在许褚押着杨大将去取传国玉玺的时候,刘欣坐在大厅里翻看起庐江郡的一些卷册。这些卷册仍然是用竹简书写的,摆在刘欣面前有高高的一堆,记载的都是庐江及辖下各县的田地情况,这是刘欣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
刘欣非常清楚,庐江的这些士族世家虽然富有,但论起钱财来,恐怕也比不上袁术和他的那帮部属。袁术那些部属的财产情况到底如何,目前还不知道,但他现在所在的这座太守府,就等于是袁术的家,从府库里的情况看,这里的财产尚不足以弥补此次军费的十分之一,其他部属和士族世家能有多少财产更是可想而知了。
不过,刘欣更关心的却是这些士族世家所掌握的大量土地。几年前爆发的那场差点动摇了大汉国本的黄巾大起义,实际上就是由于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生活无以为继,才在张角的蛊惑下揭竿而起。
在刘欣的记忆中,每个朝代的末期,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土地被豪强官僚大量兼并,农民被迫沦为地主的附庸,紧接着,这些王朝的危机也就来临了。刘欣既然知道这样的历史规律,他就想着去改变它,但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多地将土地控制在国家手里,让国家变成最大的地主。然后由国家将这些土地租给农民耕种,由国家来调整租税,从而保证农民都能够吃饱肚皮,农民才不会起来造反。
这些士族世家的情况已经基本上被幻影秘谍所掌握,而现在,刘欣正是对照幻影秘谍的报告对他们分别提出处置意见。那些和袁术来往最为密切,多次资助袁术的,全部土地都会被没收。和袁术关系一般的,有过一定往来的,将会被没收部分土地。而向来不听袁术招呼的,则能够得以保全。
这些工作本来不需要刘欣亲自来做,但刘欣左右无事,突然便来了兴致,要将这些资料一一过目才肯罢休。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也不是说着玩的,在庐江城里还真有不少士族世家是袁术的坚定支持者,凡是与这些人有关的卷册,都被刘欣用红笔大大地画上了一个“叉”,等待他们的就是抄没全家的命运。
而更多的士族世家则是在袁术的威逼下捐出了一些钱财,虽然他们只是出于无奈,但是一直想找机会削弱这些士族世家力量的刘欣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也在和他们有关的卷册上画了一个“圈”,他们的土地至少要被没收一半。
将这些卷册全部分门别类了一番,最后在刘欣手边的就只剩下一卷了,这是唯一没有资助袁术的一户士族世家。刘欣不觉有些好奇,这户人家是如何逃脱袁术勒索的呢?
沮授似乎知道刘欣在想些什么,笑着说道:“回主公,当初属下看到这些资料也颇为奇怪,后来还派人仔细打听了一番,这才弄明白。这户人家姓桥,是庐江本地的望族,素来不畏强暴,袁术几次摊派都被他一口回绝。当袁术派兵强行上门时,他们的家主桥远居然以自焚来展示自己的决心。袁术听到回报,居然下令撤去兵丁,放过了这一家人。”
刘欣哈哈笑道:“想不到这庐江城里居然有这等硬汉,什么时候倒要去见识见识才是。”
沮授也笑道:“从他对付袁术的手段来看,只怕是又臭又硬,可不要惹得主公不快才是,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未落,门外的亲卫突然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启禀主公,门外有一人自称刘备,前来投案,请主公定夺!”
“啪”的一声,刘欣手上的那抉简重重地掉在桌子上。
“你说什么?刘备前来投案?”刘欣站起身来,满脸惊容地看着那名亲卫,半晌方才平静下来,摆了摆手,说道,“恩,把他带进来吧。”
“且慢!”沮授一伸手,拦住那名亲卫,问道,“刘备是一人前来还是与他人同来?”
那名亲卫一拱手,说道:“回沮大人,刘备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年,要不要将那少年一同放进来?”
沮授心头一敛,并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向刘欣。刘欣却一脸的淡然,仿佛他还没有意识到跟着刘备一起来的这个少年是谁。
其实,在听到刘备前来投案的时候,刘欣就已经联想到了刘浜。当年刘重找了这样一个孩子出来,都没有让刘欣看上一眼,现在十多年过去,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刘欣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刘浜,只想将这件事糊弄过去,所以刘欣才问都不问就吩咐亲卫去将刘备带进来。
但是现在沮授已经将话挑明了,刘欣却不好继续装聋作哑,只得挥了挥手,说道:“将他们两个都带进来吧。”
片刻功夫,刘备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走了进来。刘备还是原先的模样,方面大耳,垂手过膝,走到刘欣对面深深唱了个肥诺,说道:“在下徐州牧刘备拜见大人。”
那个胖乎乎的少年神情明显有些紧张,但在刘备不住地用眼神示意之下,终于犹犹豫豫地走到刘欣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不孝儿刘浜见过父亲大人!”
这种尴尬的局面终于还是出现了,刘欣的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抬了抬手,说道:“你先起来吧。刘浜,我来问你,你不好好呆在居巢,跑到庐江来做什么?”
这几年,幻影秘谍发展得极为迅速,各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难逃过他们的耳目。但刘浜是在袁术刚刚占领庐江以后才迁过来的,那时候刘欣和沮授都疏忽了他,谁知却形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刘浜见到刘欣和言悦色的样子,心下大定,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回父亲,当年孩儿是受了袁术的哄骗才迁到庐江来的,却险些误了父亲的大事,还请父亲恕罪。”
说到这里,刘浜作势又要跪下去。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好啦,你先下去好生休息吧。”
看到刘欣并没有多问几句,就叫人将刘浜带了下去,刘备的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拱手说道:“刘大人,在下……”
沮授冷笑道:“我家主公没有问话,你且站在一边去!”
刘备被沮授平白地顶撞了一回,脸上居然波澜不惊,拱了拱手便退过一旁,这份城府确实非常人所及。
刘欣心中暗自佩服,难怪历史上能被曹操视为敌手,果然有过人之能,不由淡淡地说道:“刘备,你还敢来见我?你可记得当年我对你说过什么?假冒皇亲,罪无可赦!”
刘欣这番话说完,眼中已是杀机毕现!
刘备反问道:“敢问刘大人,你算不算皇亲呢?”
刘欣一愣,刘备居然敢问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掌握了自己冒认皇亲的证据?这不可能啊!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自己、马芸和义父刘恺知道。如今,刘恺早就不在人世,自己和马芸是绝对不会说的,并且又有钿盒为证,又有谁敢怀疑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呢?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么多年来,刘欣一直假扮皇亲,就像谎话说了千遍,自己都会当成真的一样,现在刘欣就觉得他自己本来便是汉室宗亲,言行举止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破绽!那还有谁会闲着没事,去怀疑他的身份呢?
想通了这些,刘欣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说道:“皇家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刘某是如假包换的汉室宗亲!”
刘备仿佛没有留意到刘欣脸上神情的变化,低垂着头继续问道:“那么请问刘大人,刘浜公子可是你的长子?”
经过了刚才短暂的迟疑,刘欣现在已经应对自如了,他丝毫不用担心刘浜会告诉刘备自己并非刘欣的亲生子,且不说这件事刘浜知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因为“刘欣长子”这个名头就是他现在的护身符。
第589章 刘备有阴谋
虽然不知道刘备这样问的目的,刘欣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早在十一年前,他就已经过继给了居巢侯刘重。”
听到这番话,沮授突然眼睛一亮,刘欣着重强调“过继”两个字,是不是不想承认刘浜嫡长子的地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不虞汉家江山落入刘浜手里。
在这件事上,沮授还是有些自责的。他执掌幻影秘谍,早就应该想到居巢侯刘浜是个麻烦,不解决好,就会危及到偌大基业的传承。进城以后,他还在盘算着安排幻影秘谍悄悄查找刘备与刘浜的下落,好在暗中下手,结果刘备却自己送上门来,让他的打算全部落了空。
如果仔细回忆刘欣对待刘浜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有心人就会明显地感觉得出来,刘欣对于刘浜似乎并没有那种父子之间应该有的血浓于水的感情。但是刘备却没有朝这方面去想。他自己本是个冷血之人,历史上他为了让赵云对他死心塌地,竟然将赵云冒死救出来的阿斗摔在地上,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在刘备看来,自古成大事者就应该抛却儿女亲情,而作为他眼中的劲敌,刘欣当然应该具备这样的“素质”。
刘备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说道:“这样的话,刘浜公子也应该是皇亲了?”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是居巢侯,皇家族谱上也是有名的,自然算得皇亲。”刘欣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备忽然抬起头来,呵呵笑道:“因为刘浜公子已经认在下为叔,不知道刘大人以为,在下现在可算得是个皇亲?”
刘欣这才明白刘备问了这么多问题,目的竟然在这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沮授忍不住喝叱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是刘浜……大公子的叔叔,你以为凭你一面之辞,我家主公就会信你吗?”
尽管沮授非常不喜欢刘浜这个生性懦弱的少年,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身份确实是刘欣的长子,也只好称他一声大公子。
刘备却毫无惧意,淡淡地说道:“这位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将刘浜公子请出来一问便知。”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公与,不必与他计较,姑且当他说的都是实话,这冒认皇亲之罪暂且搁下不提。刘备,我来问你,你将传国玉玺献给袁术,又撺掇袁术称帝,可谓大逆不道,当诛九族!你又有何话可说!”
其实刘备一直是冒充汉室宗亲,与皇亲却是两码事,而且就算刘浜认他做了叔叔,也不是说他就具有了皇亲的身份,刘欣完全可以在这件事上治他的罪。不过,刘欣更知道,既然刘备连这样不靠谱又十分无耻的理由都能想出来,一定在这件事上有十足的把握,他肯定还留有后手,于是便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纠缠,而是抓住了他的另一只痛脚。
在冒认汉室宗亲这件事上,刘备确实留有后手,他当初选择自称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人,就是因为刘胜性好渔色,一口气生下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经过几百年的起起落落,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而且刘备更绝,他伪造了一份族谱,来证明自己是刘胜一个私生子的后代,还有一件皇家才配拥有的上好玉器为证。
刘胜正经的儿子就有一百二十多个,如果说他在外面有几个私生子,也并非没有可能。而经过了两年前那场皇室**,流落在外面的皇室玉器何止千百件,刘备要弄到一件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刘欣不能够立即对他说的话予以反驳,那就只有承认他是汉室宗亲。虽然这个名声有些不正,但好歹也算是汉室宗亲了。
刘备还真没想到刘欣会将这件事搁下不提,倒让他的精心准备有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不过,对于刘欣声讨他的后一件罪行,他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立刻满脸沉痛地说道:“请刘大人息怒,其实在下也不想这样做。当年袁绍派人传信与陶谦……”
对于传国玉玺这件事,刘备倒没有丝毫隐瞒,完全是实话实说,这一点可是与关羽告诉刘欣的互相印证。其实也很好理解,刘备已经知道关羽投靠了刘欣,那他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刘备说完自己获得传国玉玺的经过,继续说道:“在下早知道刘大人说过,待天下平定之时再另立明君,因此在下才没有将那枚传国玉玺交到刘协手里,而是等待着刘大人另立明君的那一天……”
沮授冷笑道:“一派胡言,你不还是将玉玺交给了袁术。”
刘备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先生,请听在下把话说完。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下得知刘大人的长公子落在了袁术手里。在下心急如焚,这才以传国玉玺为饵接近袁术,伺机救出刘浜公子,终于得偿所愿。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刘欣哈哈笑道:“想不到刘玄德居然也是巧舌如簧!刘某夺了你的徐州,又收服了你的结义兄弟关羽,你居然会不记恨刘某,反而这么热心地去帮刘某救回刘浜,你说刘某会相信你吗?”
刘备却一脸真诚地说道:“在下被大人赶得走投无路,要说不记恨大人,说出来连在下自己都不会信。但是袁术终究是外人,而大人与在下都是汉室宗亲,哪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道理。在下与大人当年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愿意与大人重修旧好。”
刘欣双目圆睁,怒视着刘备,果然是舌绽莲花,将一件恶事竟然说成了一件善事,当真是人至贱由无敌了。
刘备却脸带微笑,仿佛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刘欣不仅不应该治他的罪,而且应该感谢他才对。
刘欣突然收起怒容,放声大笑道:“好个刘玄德,果然当得英雄这两个字!”
一直波澜不惊的刘备,乍听得刘欣称他为英雄,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惊慌之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连连拱手说道:“刘大人过奖了,在下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哪里称得上什么英雄?放眼天下,这英雄二字也只有刘大人才当得!在下别无所求,只愿能够造福一方百姓,此生足矣!”
这刘备倒是打得好算盘,居然还想造福一方百姓,那不是摆明了想跟自己讨一块地盘吗?刘欣暗暗冷笑,我刘欣再笨,放虎归山的后果总是知道的,既然你来投我,再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刘欣呵呵一笑,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看在你救了刘浜的份上,对你过去所做的事情,刘某就暂且搁下不提。来人啊,先带刘备下去,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看到刘备被亲卫们带了下去,沮授连忙拱手说道:“启禀主公,属下以为刘备此奸滑狡诈,绝不可留!”
刘欣沉声说道:“刘某也知道此人绝非善类,只是天下人都知道刘浜是我的长子,他在乱军之中将刘浜救了下来,又主动来投,若是杀了他,恐寒天下贤士之心。”
沮授迟疑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只怕将来养虎为患,还请主公早下决断。”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这次的事情就算他功过相抵,但是刘某绝不相信他从此便会安份守己,他总有不甘寂寞的那一天。如今他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等的掌握之下,只要他有所妄动,刘某随时都可以拿他问罪,又何以急在一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沮授还是懂的。只要刘备还是刘欣的控制之下,随时都可以找个由头杀了他,就算找不到理由,创造个理由出来,也一样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了,这些事情可难不倒执掌幻影秘谍的沮授,又何必急于现在下手呢?沮授不由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主公说的对,属下刚才只是憎恨刘备丑陋的嘴脸,一时情急。只是不知道主公要如何安置刘备,还有,还有刘浜公子?”
对于如何安置刘备,其实沮授并不担心,刘欣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就是将他牢牢控制在手上,到时候回到襄阳,随便把他往哪个位置上一放,他无权无兵,便掀不起什么大Lang,再过个三年五载,等到世人对他的印象渐渐淡了,说不定哪天他就会无疾而终。
沮授真正关心的是刘浜怎么办?虽然刘欣刚才当着刘备的面强调过了,刘浜已经过继给了刘重,但是世人的观念,家业都是传嫡传长的,而刘浜确实就具有“嫡长子”的身份。刘欣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着实不易,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刘欣肯定是要登上皇位的,沮授可不甘心这大好的河山最终却落到了刘浜这个懦弱胆小、庸碌无能的少年手里。
刘欣并没有立即回答沮授的问题,他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了许久,终于沉声说道:“公与,这件事不简单啊,刘备有阴谋!”
第590章 和你一起去
沮授神情一凝,连忙问道:“刘备有何阴谋?”
在他看来,刘备之所以从城头上将刘浜悄悄带走,现在又带着刘浜前来投案,只不过是想借着刘浜来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伺机东山再起,实在想不出来刘备还能有什么阴谋。
刘欣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也没有想到刘备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算了,先不想他了。庐江城中的这个桥家倒是有些意思,刚才被刘备打断了,现在左右无事,你我同去登门拜见一下如何?”
沮授诧异道:“启禀主公,许将军带着杨大将去取传国玉玺已经有些时辰,想必现在也该到了,不如再等等吧。”
刘欣哈哈笑道:“公与啊,你怎么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了?玉玺的确是个国宝,却也只是一个象征而已。治理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靠得是什么?靠得可不是一枚小小的玉玺,而是像公与你一样的人才。桥远这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能够做到不畏强权,说不定能堪大用。”
沮授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主公教训的是,玉玺再珍贵也比不上人才重要,主公求贤若渴……”
他想对刘欣表示敬佩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忽然从屏风后面窜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直扑入刘欣怀里,娇声说道:“干爹,我不要刚才进去的那个人住在咱们家里,他好讨厌啊!”
“刚才那个人?”刘欣眉头一皱,忽尔笑道,“你是说刘浜吧,他难道还敢欺负我们家玲儿不成?”
这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吕绮玲。刘欣连夜赶往庐江城的时候,自然也不放心将貂婵和严蕊母女留在临湖县,好在那辆特制的马车足够平稳,就算走夜路也不用担心会有太多的颠簸,吕绮玲这一路倒是睡得十分香甜。
庐江远远比不上襄阳的繁华,庐江太守府的气势自然也不能和襄阳的州牧府相比,但是像吕绮玲这样没有定性的小孩子就图个新鲜、热闹,当貂婵和严蕊忙着安顿行李的时候,吕绮玲便独自在太守府的后花园玩开了。
这处后花园与襄阳州牧府的花园一样,也有池塘,有亭阁,同样种着许多花草,只是不像襄阳那边有人刻意地修整养护过。不过,这里的花草同样繁盛,就那样自由自在地生长着,草丛里不时蹦出一两只蚱蜢,花间蝴蝶飞舞,反倒多了几分野趣。这样的景色,对于吕绮玲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要更有吸引力一些。
吕绮玲虽然没有学过武术,但是长期练习舞蹈,她的身手同样灵活,在花丛中蹦来跳去,一会儿工夫,一只色彩斑斓的漂亮蝴蝶便落在了她的手里。吕绮玲坐在亭子边上,两腿悬在河边晃晃悠悠,逗弄着手里的蝴蝶,是何等的惬意。
突然,一个小胖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便抢走了吕绮玲手里的蝴蝶。
吕绮玲虽然只是刘欣认下的干女儿,但是这些年来,刘欣对她呵护有加,在州牧府的时候,谁不把她当作大小姐看待,何时吃过这个亏,不由翻身和那个陌生少年争抢起来。
那个小胖子正是刘浜。刘欣来到庐江的时候除了兰妮儿,并没有带着其他的丫鬟奴仆,现在太守府里用的大都是袁术府上的旧人。这种情况刘欣经得多了,并不用担心这些丫鬟奴仆敢做出什么害人的举动。
本来刘欣的意思是让人将刘浜先带到后面看管起来,刘浜看上去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而已,因此他也没有特意交代清楚。没想到带刘浜进来的那个奴仆却是认识刘浜的,他现在已经知道刘浜就是刘欣多年前过继给别人的儿子,想必是要认祖归宗的,自然要百般巴结,便给刘浜在后宅安排了一个上好的住处。
刘浜自从迁到庐江以后,一直在袁术的严密看管之下,又没有父母关爱,吃尽了苦头。前几天在城头上的一幕,更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如今见到这些丫鬟奴仆对自己百般顺从,顿时有了一种翻身奴隶做主人的良好感觉。
新住处自有丫鬟们在那里收拾,闲得无聊,刘浜便在太守府里转悠开来。这里他以前也来过,不过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不同了,他可是这里的少主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转着转着,刘浜便来到了后花园。
看到一个俏丽可爱的小姑娘正在把玩着手上的蝴蝶,刘浜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他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又长期遭到袁术的软禁,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所以刘浜冲上去并不是看到吕绮玲生得美貌,而是看中了她手里的蝴蝶。
吕绮玲虽然是吕布的女儿,个子也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一些,但是比起刘浜来终究是差了几岁,几番争抢,还是没有抢回来,那只漂亮的花蝴蝶也在争抢中被刘浜捏死了。
就在他们两个争抢的时候,在花园里伺候的丫鬟可吓坏了,这两个,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小姐,拉也不敢拉,劝也不敢劝。有那机灵些的便跑去前面禀报夫人去了。
丫鬟们嘴里的夫人自然就是貂婵了。此时,貂婵刚刚把房间收拾妥当,正和严蕊在那里闲话。那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貂婵和严蕊方才听明白出了什么事儿,顿时把严蕊吓得面无人色。
关于刘浜的事情,严蕊虽然是第一次听话,但她是做母亲的人,自然知道这失散多年的孩子重新找回来,在父母心中是个什么感觉。尽管刘欣平时对吕绮玲十分呵护,但刘浜终归是他的亲儿子,亲疏有别,吕绮玲得罪了大少爷,那还得了,搞不好就要关乎到自己母女的身家性命。
可吕绮玲是个倔强的性子,哪里肯听严蕊相劝,吵嚷着要去找干爹评理,严蕊拉都拉不住。而刘浜弄死了吕绮玲的蝴蝶,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这里他亲爹最大,随便告到哪里去,又有谁给把他怎么样?
刘欣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行啦,一只蝴蝶而已,死了就死了,等干爹有时间,给你抓一大把回来。”
这件事情的错自然是在刘浜,刘欣本想好好教训他一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刘浜也怪可怜的,从小就离开父母。(当然了,刘欣并不知道刘浜的生父生母其实整天就跟在刘浜身边,直到刘浜被袁术哄骗到庐江,夫妻两才丢了性命。)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他与刘重之间的一场交易。
吕绮玲这下可不答应了,原来这干爹还真像娘说的那样,也是帮亲不帮理,小鼻子一酸,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刘欣把眼一瞪,喝道:“不许哭,要是敢哭的话,干爹就要打你屁股了。”
吕布虽然人品一般,但好歹也是汉末的一代英雄人物,如果不是已经死了,刘欣甚至还想招揽他到自己的手下,现在吕布的女儿却动不动就哭鼻子,那岂不是丢人。
刘欣不说还好,这一说,吕绮玲小嘴一张,“哇”的大哭起来。刘欣也不食言,一把将吕绮玲拎起来,按住头,照着那肉乎乎的小屁股便是两巴掌。刘欣这大巴掌扇下去那还了得,所以他也不是真打,只是象征性的轻轻拍了两下。不过,这两下还真的管用,吕绮玲不哭了,只是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眼泪鼻涕把刘欣的长衫全给打湿了。
严蕊正匆匆从后面赶过来,刚巧看到刘欣打吕绮玲那一幕,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连连叩首道:“老爷,你就饶过玲儿这一回吧,她也是不小心才得罪大少爷的,以后绝对不敢再犯了。”
刘欣一愣,赶紧将吕绮玲放了下来,说道:“快去将你娘扶起来。”
吕绮玲年纪虽小,倒是十分懂事,见到严蕊跪在地上,慌忙跑了过来将她扶起来,说道:“娘亲别怕,干爹是和玲儿闹着玩的。”
刘欣也慢慢走了过去,笑着说道:“严夫人,刘某对子女一向是比较严格的,这你也知道。请你放心,刘浜欺负了玲儿,我会教训他的。来人,把刘浜抓起来,关一天禁闭!”
自从认下吕绮玲做干女儿以后,刘欣对严蕊说话也就客气多了,再没把她当下人看待过。不过严蕊可不敢托大,慌忙说道:“奴婢可当不得老爷这般称呼,老爷还是……”
刘欣看到吕绮玲还是一脸的不服气,不由摆了摆手,打断了严蕊的话,摸着吕绮玲的小脑袋,说道:“怎么?还有些憋屈是不是?那好,干爹正好要出一趟门,如果你笑一个,干爹就带你一起去。”
吕绮玲果然咧开了嘴。
刘欣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假嗔道:“真难看!好了,去擦下脸,跟我出去吧。”
“老爷,你这是要带玲儿去哪里啊?”
刘欣抬头一看,却见貂婵蒙着面纱,娉娉婷婷在走了过来,不由笑道:“我想去拜访一个叫桥远的先生,玲儿这小丫头受了委屈,带她一起去散散心。”
貂婵突然心头一动,轻声说道:“老爷,奴家和你一起去吧,免得玲儿路上淘气,误了老爷的事。”
第591章 桥府后花园
貂婵从来不会过问刘欣的公事,但听说刘欣要去拜访的人叫做桥远,立即就联想起马芸的吩咐,姓“桥”的那是要牢牢盯住的,岂能容刘欣一个人私下里去见?
刘欣微感诧异,不过想想她说的也有些道理,自己去拜访桥远,是有要事想和他相商,带个吕绮玲跟在后面确实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如果貂婵也一起去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再说了,按沮授的看法,那个桥远是又臭又硬,带着家人一起去,兴许能套上些近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刘欣破天荒地坐上了他亲手制作的马车。
吕绮玲始终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又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刘欣为了表示安抚,只得和貂婵、吕绮玲一起钻进了马车。马车很宽大,即使刘欣这样的大个子坐在里面,也丝毫不觉得拥挤。车夫扬起大鞭,在一队亲卫的护卫下,马车平稳地向着城南驶去。
貂婵看到刘欣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不由问道:“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各地的捷报频频传来。汝南胜了,庐江拿下了,袁术派往九江的残兵在高顺在追击下,覆灭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刘欣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究竟哪里不对劲,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又如何对貂婵说?
看到刘欣默不作声,貂婵迟疑道:“老爷,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欣笑了,说道:“婵儿,夫妻之间本该坦承相待,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貂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爷,奴家觉得那个刘浜少爷并非你和夫人亲生的。”
刘欣暗吃一惊,连忙问道:“婵儿,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看到刘浜的第一眼时,貂婵就有这种感觉,但是没敢说出来。现在既然已经说了出来,貂婵也就再没有顾忌了,脸上闪过一丝忧色,继续说道:“老爷,奴家觉得他长得既不像你,又不像夫人,会不会是别人假冒的?”
还没等刘欣回答,吕绮玲已经接口说道:“干爹,玲儿觉得师父说得对,刘裕哥哥他们就从来不欺负人。”
“啪”,吕绮玲的小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刘欣佯怒道:“小丫头片子,大人说话不许插嘴!”
这一巴掌下去,吕绮玲果然老实了,趴在刘欣的胸前再不言语,但刘欣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吕绮玲是他认下的干女儿,与刘裕就是干兄妹关系,然而吕绮玲从来都没有叫过刘裕一声“哥哥”,而且刘裕他们兄妹几个平时也和吕绮玲玩不到一起,现在吕绮玲忽然称呼起刘裕哥哥来,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她受到了刘浜的欺负?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小孩子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复杂的思想,他们所争的无非是父母对谁更宠爱一些。刘裕他们之所以不大愿意和吕绮玲一起玩,也是因为刘欣经常带着吕绮玲一起出去,却很少带他们一起出门。事实上,刘欣并非圣人,他对自己亲生子女的关心肯定要比吕绮玲多一些,他也很想带着自己的子女一起外出游玩。但是自从上次出了韩当意图绑架刘裕的事件以后,刘欣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轻易不带着孩子们一起出门。毕竟现在尚属乱世,任何一个疏忽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实际上,只要在襄阳,刘欣和自己孩子们呆在一起就要远远多于和吕绮玲在一起的时间,但是那些孩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嫉妒了。他们现在是争父亲的宠爱,将来会不会为了某个位置而去你争我斗呢?这样的故事在历史上可是屡见不鲜!如今又冒出来个刘浜,情形更加复杂了。
刘欣的脸色凝重起来,难怪沮授这几天总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心思,原来却应在这里。自古以来,无论是帝王还是平民百姓,不管家业是大是小,在传承下去的时候,不是传给长子便是传给嫡子。现在,刘浜将“嫡子”和“长子”的身份全部占齐,难道自己将来要把这份江山传给他不成?
看到刘欣脸上神情变幻,貂婵忐忑地问道:“老爷,奴家是不是说错什么话?”
刘欣突然笑了,说道:“没什么,刘浜又矮又胖,确实与我和夫人长得不像。但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至于他的品行性格多半是后世养成的,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唉,说起来他自小离开父母,也怪可怜的,我不打算再深究了。”
早知道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尴尬局面,当初说什么刘欣也不会和刘重做这笔交易。但当时他只想着能有个安僧处,又何曾想过自己也有机会去坐拥天下,现在后悔已是迟了。
貂婵忽然说道:“老爷,奴家有办法了。”
刘欣诧异道:“你有什么办法?”
貂婵非常肯定地说道:“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刘欣大张了嘴,半晌方才哈哈笑道,“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也亏你想得出来。行了,不就是个小孩子吗?咱家又不是养不起,管他是真是假呢?你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想必是桥家到了,咱们下车吧。”
对于滴血认亲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事情,在历史可造成了不少冤假错案,刘欣当然不会去做了。何况,不管现在这个刘浜是当年他和刘重做交易时的那个孩子,还是袁术、刘备从其他地方找来的冒牌货,反正都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再搞什么滴血认亲,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车外已经响起了沮授的声音:“启禀主公,桥府到了。”
刘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面前是一扇紧闭着的朱漆大门,大门的上方有一块木匾,写着“桥府”两个字,不由挥了挥手,说道:“公与,上前叫门。”
由于刘欣已经宣布开禁,许多百姓都已经走出了家门,毕竟开门过日子就少不了柴米油盐,总关在家里可不是个事。因为战事刚刚平息,百姓们还是有些心怀忐忑,走在大街上也是行色匆匆,但总算是开了门,唯独桥家依然是大门紧闭,这让刘欣微微有些不快。
叩门的时候倒不长,沮授只敲了两下,那门便“吱咯”一声开了。不过,门是开了,却只开了一条细缝。细缝里,一个老仆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沮授拱了拱手,说道:“我家主公前来拜会桥老爷。”
那老仆只说了一句“我家老爷吩咐过了,这几天都不见客”,便“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刘欣冷笑道:“果然是又臭又硬,来人,把门砸开!”
几个亲卫闻声扑上前去,“咣当”一声便将那扇刚刚掩上的朱漆大门硬踹了开来。那老仆刚刚关了门,还没来得及迈回门房,慌忙转身拦住亲卫们,大声说道:“你,你们怎敢私闯民宅!喂,你,你们不能进去,啊……”
这老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几个亲卫架起来拖到了门房里面。刘欣带着貂婵和吕绮玲在沮授的陪同下,抬脚便进了桥府。虽然是不请自来,他脸上的神情却淡定得很。
正在前院里的几个家丁杂仆听到动静,转头便看见一群顶盔贯甲的士兵簇拥着几个人直往里闯,赶紧过来,却又不敢阻拦。刘欣把脸一沉,喝问道:“你们家老爷地什么地方?”
一个家丁抖抖嗦嗦地走上前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老爷,老爷他在后宅。”
“后宅?”沮授眉头一皱,拱手说道,“主公,咱们这样闯进别人家的后宅似乎有些不妥吧。你看是不是再让他们进去通报一声?”
刘欣大手一挥,说道:“刚刚在门口不是通报过了吗?刘某也是带着女眷来的,就算闯进他家后宅也没有什么不妥!走,我倒要看看这个又臭又硬的桥老爷是何等人物!”
说实话,私闯民宅这种事情,刘欣是绝对干不出来的,何况是私闯别人家后宅呢?但是刘欣已经听说过桥远脾气又臭又硬,当初袁术的摊派他都敢顶,自然不能以对待平常人的态度来对待他。
不过,那里终归是大户人家的内宅,随行的亲卫都是知道轻重,都很自觉地留在了外面。
桥府的后院里,几个丫鬟正干着杂活,突然便见有人闯了进来,忍不住出声尖叫。刘欣手按腰间的剑柄,喝问道:“不许叫嚷,桥远在哪里?”
丫鬟手朝着后面一指,那里是一条长廊,隐约可见红花绿柳,还不时传来女子嬉闹之声,想必那里就是桥府的后花园了。
刘欣想都没想,一手拉着貂婵,一手拉着吕绮玲,大摇大摆地便走了过去。沮授犹豫了一下,却愣在当地,没有跟过去。他年纪虽然不小了,但终究是个男人,随便进入别人家的后宅已经是不得已的事情,再进入人家的后花园,而且那里还有女子嬉闹,传出去,他的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