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丝毫不惧
“明枪”和“暗箭”两部死士,共计三十人。或扮作江边渔民,或扮作孙策军部卒,偷渡渗透到孙策军扎营附近,三人一组,潜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孙策向来尊重乡民,其军也一贯严格奉行与民秋毫无犯的作风。在收获了良好的民心反馈的同时,也给自己埋藏下了一个要命的隐患。
比如那些扮作渔民乡民的张绣死士,虽然有部分人样貌与江南本地人大相径庭,但是巡逻监哨的孙策军士卒从来没有仔细盘问过这些身形魁梧高健,偶尔还眼露凶光的大汉。偶尔遇上几次极其平常随意的盘查,也都可以蒙混过关,绝对受不到任何刁难。
当然,孙策军的熟视无睹也和近些年江南地区涌入大批北方难民流民有关。
另一些扮作孙策军部卒的人其实更轻松。孙策麾下武将众多,而每一名将领手下都有其各自的部曲,少则数百,多则数千。而且不同归属的部卒往往服饰衣甲有所差别,兵器也大为相异。这就给了浑水摸鱼者们一个可趁之隙。
在孙策军中,互不统属的各部将部卒之间,并不存在监检身份一说。毕竟统有部曲的将领实质上都是平级的,军制衔位虽然存在着高低差别,但是相互之间并不存在归属和统领指挥关系,所有部众都归孙策直属指挥或由孙策亲自任命的都督指挥。
这其中的意思就是,哪怕你手下有五千部众,我麾下只有三百部曲。但是能够指挥我的也只有孙策将军一人而已,你是绝对没有权限指挥我的,除非你被孙策将军任为统领一军的大都督。
这就是江东独特的军队体系。于是历史上出现许贡三门客化成孙策军士兵能接近孙策身边行刺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绣派出了三十名精锐中的精锐执行行刺任务,三人一组,也就是分成十组行动。最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组化装成孙策军元老韩当部卒的张绣死士,在庐山山麓逛悠碰运气的时候终于碰上了孙策本人。
不要问张绣军的死士怎么认得出就是孙策的。暂且不说孙策本人的年龄样貌特征实在很容易描述和辨认,实际上孙策的样貌其实很容易看到。比如孙策军初入柴桑的时候,势必要出榜安民。而孙策本人每次攻陷一城,却是有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巡视城池安抚百姓的习惯的。
通过细作掌握了大量切实情况的张绣最后对孙策的评价是这样的:“不作秀就不会死!”
张绣坚信,所有的意外都是由必然性的事件组成的。
这就是张绣行刺孙策的始末。
既然目前确保了孙策是必死无疑的,那张绣南征的胜利可以说就有了根本性的保证。除非张绣自己突然感染上了狂犬病病毒,并比孙策提前发病死亡。
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可能,张绣以为,现在江东孙氏的命运还能走多远,完全取决于孙策本人体内的狂犬病病毒潜伏多长时间。
是一般的半个月到三个月,还是一年之内,对于张绣来说都无所谓了,完全可以消耗的起。
毕竟张绣还有不惧孙策的江东主力军的第三要因。
那就是纪灵和桥蕤麾下的四万淮南军。
当初聚集在庐江郡的可是有张辽、纪灵和张勋的十二万张绣军。张绣和张辽领着四万雍凉军渡江征讨江东,庐江郡还剩下了八万军队。其作用就是一方面保守庐江郡,防范孙策军狗急跳墙渡江北上攻打淮南,也防备江夏郡的黄祖来袭。另一方面就是牵制孙策的江东军主力,使其不能分兵回师,只能全军徐徐而退。
在张绣的庐江郡太守刘晔的缜密布防下,纪灵和张勋的八万淮南军将整个庐江郡防护的严严实实。还有在张绣特遣的使者鲁肃鲁子敬的积极斡旋下,荆州襄阳方面和江夏太守黄祖都同意了与张绣军的临时性友好结盟条约,襄阳刘表方面调集荆北军主力南下镇压长沙太守张羡的叛乱,黄祖则配合张绣军一起牵制孙策军使其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牵制始终只是牵制,不是阻击狙击什么的,不能彻底拦住孙策和他的江东子弟兵回师江东的决心和步伐。
在孙策的率领下,江东军抛下了一切重型军械装备。包括那些由江东的能工巧匠制作的、由大型船只转运到柴桑的攻坚器械,大型弩车投石机什么的。
这些攻坚器械、弩车投石车本都是给黄祖和他的西陵城以及刘表派来的五千长矛手准备的。现在,只能随便丢弃在柴桑码头,随时准备烧毁或沉入江湖。
孙策回师以后,占领柴桑的是黄祖军。在这里不得不说黄祖一句,硬仗不行,顺风战打得还是挺溜的。得到孙策遇袭伤重、张绣军暗度陈仓釜底抽薪了江东的消息后,黄祖立马在西陵纠集了江夏郡的所有水陆军队。一看到孙策军有撤军回师的迹象,黄祖立刻领着主力军队踏上了长江南岸的土地。等到孙策军刚开始撤退,便挥军拿下了长江中游重镇柴桑。
柴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从赤壁之战时孙权亲自坐镇柴桑便能看出来其战略地位。黄祖拿下柴桑,这意味着他掌控了长江中下游的咽喉门户,荆州从此可以不必太过担心来自江东的威胁。
当然,黄祖拿下柴桑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江夏军主力离开了西陵渡江南下,意味着荆北完全向张绣军敞开了门户。不过黄祖更料定的是——张绣是绝不会冒不起荆州和江东两线开战的风险的。
事实上黄祖赌对了,张绣虽然走之前要求过纪灵和张勋择机拿下柴桑重镇,但是现在也只能说一声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不过看在江夏郡水师卖力追杀江东水军、黄祖亲自领军追在孙策军主力背后的份上,纪灵和张勋也只能脸上装着笑去给黄祖送上祝贺。
一时之间,淮南军和江夏军之间几乎达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黄祖主动承担被孙策军杀个回马枪的风险,纪灵则领着本部四万淮南军,在长江北岸跟着南岸孙策军东行的步伐,背后策应和随时准备支援黄祖军。
这种态势下,尽管孙策可以完爆纪灵和黄祖任意一人,但是此刻孙策军却是不敢有丝毫率军反攻的想法。不仅是因为绝大多数江东将士救乡心切,更是因为孙策本人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纪灵和黄祖两人的狼狈为奸。
毕竟江夏军和纪灵军合计兵马数量远超孙策的六万兵马,而且纪灵军后面还有随时可以支援的张勋部四万兵马。孙策要是有以六万不能久战之士打赢十余万大军的能力和把握,还不如当初直接北攻淮南,拿下淮南去和袁曹争鼎中原呢。
于是就这么一路憋屈的走回江东地面,原本一个来月走完的陆路,最后居然走了将近两个月!
好在最后黄祖攻下彭泽之后,江夏军就不再尾随江东军。剩下的纪灵军威慑性大大下降,江东军的行军速度大大加快,在山林多雨地带终于走出了正常速度,还攻破了张绣统治下的丹阳郡陵阳地区,逼近了泾县,只要攻下丹阳前郡治宛陵城,就算回援成功了。
因为如果张绣不傻的话,肯定令一路与孙策军隔江平行东进的纪灵军四万兵马从历阳南渡,从牛渚滩登陆加入张绣的南征大军。
事实上,张绣也确实是这样安排的。纪灵军并不具备主动攻击孙策主力的实力,之能一路眼巴巴看着孙策回师。不过到了历阳的话,可以南渡与张绣亲率的两万大军会和。张绣面对孙策率主力回师而丝毫不惧的底气就在于此。
孙策军现在急需做的,就是在纪灵军南渡与张绣军会和之前拿下宛陵城,取得一块立足之地,也保证短期的粮草无虞。
听说就在这几天,那个不久前烧杀抢掠了秣陵六城的丹阳郡兵回防了宛陵城。听说丹阳郡兵数量不少,而且丹阳兵还自诩精兵,不知道在我江东子弟兵面前,能挡几天呢。
对了,张绣任命的丹阳都尉听说叫什么祖郞,那不是以前的泾县大帅祖郞么,怎么会成为张绣的走狗帮凶,还摇身一变成为了统军过万的一方大将。
不过再怎么变,祖郞也摆脱不了山贼巨寇的出身和尿性。他的泾县大帅名声再响,也不过是一介贼寇而已,何以与讨逆将军为敌?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孙策亲率的六万江东子弟,还未与张绣交战,却正是先在祖郞的手下吃了一个大瘪。
孙策军打下了陵阳的战报递到张绣手上的时候,孙策已经挥师拿下了泾县。再等到张绣率军赶到丹阳郡境的时候,孙策军已经抵达了宛陵城下。
从丹阳郡边境赶往宛陵,还需十来日。这十余日来每日张绣都能接到祖郞的战报。前几日祖郞在战报中倒是不缓不急的,上面也较为详细的记载了攻城战中己方的伤亡和对孙策军的歼敌情况。不过从第四日开始,也许是打探到了张绣即将率军来援的消息,祖郞在战报中每天更多的是提到己方的伤亡情况,对于孙策军情况却多是一笔带过。
终于,在第八日,祖郞连续派人送来了两封战报。其中一封还带着血迹,也不知是祖郞还是孙策士卒的。其中的大意是,宛陵城最多守过今天,江东军将多兵众,晚间也有勇将率领部卒掠城,一天到晚轮换不停的蚁附攻城。而祖郞手下的丹阳精兵和嫡系部众基本上已经全部趴在了宛陵城墙上,已经是再经不起任何一波大规模的攻城了。
依照祖郞的描述,宛陵城上万守军在江东军众多武将的强攻猛袭之下仅仅八天内已经伤亡过半。当然祖郞也不是没有斩获,不说杀伤了多少江东士卒,却是射杀了一名孙策的亲信大将徐琨。
第九日,张绣军一整天没有接到任何来自祖郞的例行战报。派往宛陵的几波斥候哨骑也是无一人返回。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宛陵之战
第十日,预感宛陵城不妙的张绣大大放缓了行军速度。
丹阳郡多山,除了东北部的秣陵等地尚算是平原之外,其余州县包括宛陵附近都是山川险峻之地,加上夏秋之际草木繁盛,极其有利于埋伏。
不过这时候张绣已经距离宛陵不远了,另外纪灵部四万淮南军基本上都渡过江了。大将纪灵亲率两万前军已经抵进到了芜湖一带,其余两万后军在上将桥蕤统领下正在牛渚整备待发。
虽然宛陵丢了,不过张绣仍然完全可以将孙策军堵截在丹阳郡。
次日傍晚,张绣本部赶到宛陵城附近。
天色近暮,就算此时孙策想要以逸待劳攻击张绣,也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在古代夜盲症是相当普遍的,即使江东士兵多食鱼荤,夜盲症较北方士卒轻,但是也达不到在夜间大规模会战的标准。
更别说,江东军的长处在于弓射,而西凉兵擅长野战混战,孙策若是执意夜战,无异于以短击长。
当然,也不排除孙策会强袭张绣以挫西凉军锐气的可能。夜间的全军决战是不可能的,但是派遣精锐之众发动夜袭是完全可能的。
另外,张绣故意将抵达宛陵的时间拖到了傍晚,也方便了连日行军的西凉兵恢复一些体力。
等到张绣走一步看三处地小心翼翼终于在天色大暗之前走到宛陵城下的时候,赫然发现宛陵城上插的竟然不是孙策的“孫”字绿底大旗,而仍然是祖郞的“祖”字将旗和自己的“張”字大纛!
张绣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以逸待劳不成,就想诈我入城么?
城头上的士卒望见了张绣军,纷纷欢叫起来。不过城内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在张绣听来却是那么的勉强和笑不由衷。
张绣暗自打手势,将太史慈和曹性招到身边,低声吩咐道:“子义,你与在神亭与孙策手下诸将交过手,等下认清楚了,看哪个是江东大将,曹性你便令弓弩手射之!”
太史慈和曹性面色皆是一肃,只是朝着张绣点了下头。怕引起城上人注意,却是并不像往常那般禀手躬身称是。
接下来张绣一边若无其事的带着先头士卒走近城门,一边暗暗晓令调度各部将。等靠近了城头的时候,张绣自己手心却是已然出汗。
张绣军打头一骑闪出,一边纵马直奔城楼底下,一边朝着城头高声吆喝道:“平寇将军已经亲自率军来援了,城门怎么迟迟不开,吊桥怎地还没落下?”
这一骑刚喊完话,城头垛口却是露出一个校尉打扮的大汉,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城内人手不够,大将军和诸位兄弟稍候,我现在立马去开城门!”
正说着,城头闸口终于动了起来,护城河的吊桥缓缓放了下来。不过城门却是一直没开。
半响之后那名校尉一脸通红的又从垛口探出头来:“大将军和诸位兄弟见谅,城门太过厚重,我和手下几十号兄弟只从一边使力许久打不开,望大将军派精壮之人在城门那边助推,两边使力好打开这城门。”
听到这儿,张绣终于忍不住了,扯着嗓子朝那校尉喊道:“我手下有一精壮之士,名叫胡车儿,力能使五六百斤,你们莫不是要他去甬道推门?”
距离能有七八十米,张绣等人仍能看清城头那校尉听到胡车儿之名之后脸色变得欣喜起来。只听这校尉喊道:“早就想见识胡将军之威名,今日能见胡将军显示神力,不枉此生啊!”
张绣冷冷哼了一声,低声骂道:“孙策这厮好不要脸,我不过派刺客行刺了他,现在他就要诈杀我一员亲将,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骂完之后,张绣问太史慈:“子义,可曾瞅见东吴大将?”
太史慈摇了摇头,回道:“垛口站着的十余人,末将未曾看到一个相熟面孔,怕是江东兵将躲在了城垛背后,手执强弓硬弩准备埋伏我军。”
张绣深以为然,当即准备给曹性命令,让其先下手为强。不过就在这个当口,城楼上露出一个张绣和太史慈都相识的面孔。
却是张绣任命的丹阳都尉祖郞。
包括张绣在内的所有人懵了。不过片刻之后,太史慈却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朝着城头张口便骂:“祖郞你这贼厮,竟然投了孙策,枉我还曾把你当兄弟,切莫想到看走了眼!”
曹性此时虽然还未得到张绣的授令,但是一听到太史慈一时愤激的言语,曹性便赶紧张口去喊“放箭”二字。
千钧一发之际,张绣却是将自己的分贝提到了最高:“撤!”
张绣没让曹性放箭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城头就十几个人露了脸,没有浪费箭支的必要。第二,若是祖郞投降了孙策,那么势必有一部分丹阳士卒为祖郞所用据守城池,那么孙策完全可以腾出手率领江东军主力包抄夹击张绣军。
那么现在不赶紧跑路,还等何时?
等张绣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跑到五百米之外,祖郞呆呆站在垛口上,仍然保持着一副张口欲言的表情。
先前那名守城校尉凑到祖郞身边,看着带着尘土远去的张绣军,不仅纳闷道:“将军,就是让他们搭把手推个门而已,至于躲的那么远?”
摸不着头脑的祖郞也是看的懵了,许久才呆呆道:“也许吧。不过每个城门都被我加厚加固了,他们去了其他几个门也是一样打不开啊!”
……
消除误会已经是又一天之后了,张绣以及麾下将士踏进宛陵城,目睹了除西门之外三门没能清扫的满地尸首,这才感受到了宛陵之战的惨烈。
孙策攻打宛陵城采取的是最直接见效同样代价最大也最血腥的蚁附攻城。宛陵附近多山林,孙策军抵进宛陵城下的当日直接就地取材大造扶梯,次日便发起了攻城。
江东六万多主力军队,约有一半都是曾跟随过孙策平江东的可战之士,另外一半也都是孙策择江东子弟中的青壮之众,战力不容小觑。
而祖郞手下的一万多士卒,对比孙策的主力只能说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当然,这种乌合之众并不是据守吴县的那些豪强武装,一败击溃,祖郞手下的部队虽然说成分复杂,但是战力却是堪用的。
首先,祖郞手下有昔日为寇一方的近万贼众。张绣收纳祖郞之后,择其善战之士四千编入丹阳郡兵。其余四五千老弱则设为丹阳屯田军。
祖郞手下这四千嫡系,除了阵法和组织协调稍不如江东军,其实论单兵战力不逊于孙策的江东主力部队。毕竟祖郞比孙策更早出来混,能够在袁术刘繇笮融陆康等几方势力夹缝之间活的那么滋润,在丹阳郡轮番换了好几任太守却愈发壮大的泾县大帅祖郞自然有他过人的本事和手底下一批可靠能打的效命死士。
这一点,少年出道的孙策自己是体会过的。
除了祖郞这四千在丹阳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善战之士,还有原来太史慈手下的士卒。
太史慈在神亭之战败于孙策和周瑜之手之后,一直不服气。不仅对孙策不服气,而且还对自己老乡和老板刘繇不服气。这不,一气之下呆在丹阳不走了。
靠着神亭之战打出来的胆气英名,太史慈招拢了刘繇军被打败之后的散兵游勇,自称丹阳太守,征召丹阳本地壮丁加以训练,交好山越部族,在泾县屯兵开府。到张绣来招降太史慈的时候,太史慈已经是屯兵近五千之众。
这五千精壮,比之孙策手下精挑细选的江东子弟也是毫不逊色。毕竟丹阳之地,多产精兵。这一点张绣自己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另外还有原丹阳太守袁胤手下的四千多丹阳郡兵。这部分士卒倒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进取不足,“守城”还是有余的。
最后,祖郞手下还有两千多“囚士”。都是祖郞血洗秣陵六城的时候,顺带“解放”了的牢房罪犯。这些人大多是昔日有罪于江东的恶人,被孙策关押看守还没满一年。现在还参与了祖郞清洗秣陵六城世家豪族的血腥行动,与孙策军作战中是最卖力的一群人。
有这么一批单兵战力和战斗意志都不弱的士卒,祖郞能够在孙策不计代价的十来天蚁附急攻中守住宛陵,其实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此战中小霸王孙策未能像以前作战中身先士卒也是宛陵没能失守的一个重要原因。
孙策攻城是围三阙一的最佳打法。阙的那一面正是西面。这就是张绣率军赶到宛陵西门下却未见战迹的原因。
但是其他三门附近,直到张绣进城,仍是尸首遍野。
这并不是祖郞特意向张绣邀功。实际上就像那名校尉说的,宛陵攻防战中幸存的健全之士,实在少之又少。
去除三四千屯守其他城池的丹阳郡兵,据守宛陵的还有万余士卒。但是经历十来天攻城惨战之后,幸存的不过五千之众,其中还大半带伤!
因为西门不大需用防守的缘故,祖郞在这儿留守的士卒也不多。张绣来的时候,六七百士卒里面只有一二百人算是手脚健全的。城门主城楼这儿也只有五六十青壮,确实一时打不开城门。
这也怪祖郞,为了守住宛陵,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在孙策军来之前,已经是拆下了宛陵城内所有世家大族的宅院大门,用生铁铸的堪比短矛的超大号“铁钉”加钉在原城门之上。最后打造的城门,每个都至少半米多厚!至于重量更不用说!
相比之下,孙策军那些从山里砍伐了百年巨树制成的撞门圆木就太小儿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吸取了教训的孙策
另外,为了准备足够的守城用的柴草滚木擂石,祖郞把整个宛陵城的民房拆了有一小半!饶是这样,还差点不够对付每次蚁附攻城都能遍城墙爬满了的江东兵。要不是祖郞临时决定宰杀城内的所有牛羊猪马,熬制了足够的滚油,说不得还守不住呢。
其实这也是祖郞守城到最后再没有向张绣派出斥候联络的缘故。就连张绣在第七八天时候派来联络的信骑,祖郞也是直接烹杀掉了其战马制成滚油汤用作守城。
毕竟当时祖郞是真的战到了穷途末路。手下没有带伤的士卒已经不足两千了,已经再难以用人海战术抵消掉东吴诸多猛将勇将的冲锋陷阵了。
而一锅马油汤,只用一匹马和几根细房梁的代价,就可以换掉至少十数名江东士卒的性命!祖郞在第八日真可谓是杀的眼红力尽了,脑汁都榨尽了想一切法子想要多拉几个江东兵垫背!
第九日,自知不能再抵挡江东军一次万人规模攻城的祖郞已经做好了战死或者被俘的准备。但是从天蒙蒙亮,一直到正午,远处江东军营寨却仍然一片死气沉沉。
祖郞部下已经没有拥有战马的斥候了,用吊篮吊下城的几个步行斥候回报:“孙策军各处营寨皆人去帐空了!”
这场鏖战,终究是孙策军率先一步没能撑下去。
大松一口气的祖郞却是不敢发起追击,原因并不是首先想到可能有伏击,而是先考虑到了自军的伤亡!
再后来,张绣那边又来了三名信骑。祖郞权衡利弊得失,最后选择把这三名信骑当做斥候来用,派去尾随孙策军探听情况。
这就是张绣在第九日和第十日没有得到回报的原因,也是引起了张绣等人的误会的最直接原因。
倒不是孙策军在生理上撑不下去了,事实上张绣在清点宛陵城上城下遍地的尸首后,得出了孙策仍能再强攻一日的结论。
因为城下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俱尸首!
按照常规的蚁附攻城战来计算,负伤之士往往是战死之士的两倍左右。也就是孙策麾下尚起码有一万健士!
但是张绣理解孙策在攻城第八日夜里的选择。此时就算拿下了宛陵,仅凭不到两万能战之士,面对即将到来的张绣六万大军,是不占据任何优势的。尤其是在孙伯符不能披甲亲自上阵的情况下。
事实上,张绣的南征到此即可完结了。
张绣南征的目的无外乎两个,一是开疆扩土,为自己争雄天下打下一片大后方。二就是要弄死孙策这个极有威胁的潜在敌手。
而现在看来,张绣的两个主要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江东三千里土地已经唾手可得了,而孙策的状况在目前看来,已经是不会再对张绣产生什么威胁了。
实话说,张绣也没有想到孙策会在宛陵城,会在祖郞手下折戟。
本来按照张绣的剧本,孙策将在攻下宛陵城之后,率江东子弟兵和张绣来一场生死决战的。
当然在张绣的剧本设想里面,这场生死决战,最终会是孙策这位当世骁雄的最后一战,是留给小霸王送葬的。
只是现在看来,两军对垒前自己和孙策两马相交的场景,恐怕永远不会出现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张绣在宛陵会合了纪灵的两万军队之后,稍加休整便举全军追击孙策军。
斩草须除根,这一点张绣还是知道的。虽然目前的孙权尚不足以对抗自己,但是还必须将孙氏崛起的希望全部碾灭!
说的直白一点,张绣不求全歼孙氏集团上下,但求重创孙氏集团使其不能再自立。
四日后,张绣追至泾县。泾县虽然城池低矮,但在丹阳郡内尚算一座城防完备的城池。孙策在此留守了大将李术,拨给其三千伤兵阻滞张绣军。
只是在张绣军还没有摆好攻城阵势前,孙策委以重任且极其亲赖的大将李术,却是果断带着本部士卒与孙策调拨给他的部卒出城献降!
从宛陵之战的胜利到李术的闻风献降,一件好事接着一件好事发生,不由得张绣这些日子有了些许多疑的毛病。要不是泾县城小,临时挖地道也藏不下孙策的数万军队,张绣都要严重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孙策军的诈计!
我为什要用“又”字?
接受了这意想之外的开城献降,不过张绣对待这个危急关头弃主求生的李术却是没有一丝好印象。控制泾县紧要地区,解除了李术部下约莫五千人马的武装之后,张绣只是和随军的军师贾诩一番眼神交流,便突然翻脸不认人,令亲将胡车儿下手绑缚了李术,由军中执军法的刀斧手直接处斩。
其实张绣这也不算翻脸。翻脸是建立在之前有好脸相待的情况下的,但是张绣在李术献城投降前后一直保持着一副冷脸。或许在李术看来这是为人君者的尊严,但是在连张绣抬腚都知道放什么味的屁的毒士贾诩看来,这个自以为保住了性命的李术已经命在旦夕了。
按照常理来说,张绣在这种明显占优的战局之下,更应当采取一些怀柔策略,使得大大减少孙策军的抵触心理,使其存在更多的侥幸心理,最终达到瓦解敌军军心使其不至于拼死抵抗的效果。
但是在张绣看来,一切都要以现实情况的发展为准。
这些天来,孙策军已经明显露出了不敌张绣军的意思,现在的行军方向也是退避性的。但是张绣发现,自己军队在追击途中并没有出现大批来自孙策军的降兵或逃兵。虽然也遇到不少来自一些三五成群的江东士卒跪地请降的,但是加在一起的数量并不多,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伤落队,且不熟丹阳山林地形只能请降求饶的。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现在在大多数的江东军将士心目中,孙策的撤退只是暂时性的!
既然已经清楚江东士卒就算投降了也只会是口服心不服,那么就别欺骗自己了,干脆直接一点,反正自己做出南征江东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在江东大开杀戒的决心,现在正是自己执行自己的铁血政策的时候。
当然另一方面,出身豪族的李术的一番作态也实在令张绣军一众大将作呕。这个李术开城献降很简单,但其过程让包括张绣在内的张绣军一众正直派大将有些反感。因为李术不仅做出了两军尚未对垒却直接开城献降的背主求生不忠之事,而且当场格杀掉了一批忠于孙氏的军中将校。
事实上你只要将这些人控制起来就行了,做人做事都没必要太绝。李术此举,无疑为他在无端被张绣处死之时,在场却无一人向张绣谏言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当然,如果张绣和他的一众将士知道历史上的李术的“光辉事迹”的话,恐怕对于今日李术开城献降之事就不会感到任何意外了。
历史上的李术为孙策亲信且重用。亲信到了为孙策爪牙,曾为孙策杀掉朝廷重臣的程度。同样也被重用到了出任封疆大吏的程度。但在孙策死后却立马造起了孙策立下的继承人——孙策之弟孙权的反。
这样一个人,张绣留下来其实等于给自己埋一个定时炸弹。
……
六日后,张绣和纪灵率军追到了陵阳城下。陵阳城比之泾县更为低矮不堪。低矮到了一些身手矫健的士卒不借助绳索也能攀附上去的程度,不堪到了貌似只要一场暴雨即可浸泡垮塌掉城墙的程度。
不过这一次却不由得张绣不正眼相待了。因为孙策明显吸取了李术不战而降的教训。飘扬在陵阳城下那一杆大大的孙字大纛,极其雄武地宣扬着孙策要亲自领军来战一场张绣。
留在陵阳准备迎战张绣军主力的江东兵并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之数,且大多是在宛陵之战负伤的士卒,战斗力比之纪灵麾下的淮南军都有些够呛!当然,这些情报的真实度也是张绣综合各个方面之后才确认的,都是张绣军在陵阳城的细作和撒往四面八方的斥候经过双重验证后得到的,绝无差错。
但是孙策军的将领团就有些豪华了。用张绣的话来说,看着的第一反应都能让人流口水。
仅仅是太史慈打马在陵阳城边溜了一圈,就瞥见了不少在早在神亭之战时就烙印在脑海中的熟面孔。
孙策族弟孙河、老将黄盖、骁将宋谦,这几人虽然太史慈只是在弓弩射程之外远远瞥见,却都是一眼被猿目太史子义认了出来。
孙河是孙策极为亲近的族弟,基本上印象中孙河作为孙策的亲将,从从军以来从没离开过孙策身边。而老将黄盖的存在,却是代表者另外两个孙氏元老——程普和韩当可能按照以往孙策征战的往例,都伴随在孙策身边。另外还看到了江东年轻一代的代表骁将宋谦,这一战,却是让张绣看到了一举重创孙氏集团精华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注定的战局
因为这回是孙策亲自阻击断后,张绣自然不敢轻易出击。在陵阳城外又休整数日之后,张绣才点齐了麾下兵将,在陵阳城下列好阵势,正式邀战孙策军。
孙策军那边自然是应战的。陵阳城墙低矮残破不堪一击,防御匪寇还行,在四万正规兵卒面前用作负隅顽抗则是完全不靠谱的。
张绣军派去邀战的小校回到张绣军阵不多时,陵阳城门大开,一名亮甲金盔骑士在黄盖宋谦陈武等一众江东武将簇拥下出城,身后江东马步军紧随而出。
稍顷片刻,皂甲绿衣的江东军迎着黑甲蓝衣灰衣的张绣军列好阵势。张绣自引数员亲将,打马出阵,要再会一会小霸王孙策。
张绣刚出现,江东上下将士的眼神立马都变了。都是一副愤恨到了极点,想要食其肉亲戚皮的神情。最中间的孙策虽然今日出战戴着一副铜质面具,但是其中透露出的无尽怒火和咬牙切齿却是张绣一眼就感觉到了。
事实上江东军这种反应是低于张绣的心理预期的,张绣自己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起江东将士多大的仇恨。单单是背信弃盟、暗中偷袭这一条,就会为常人所不齿。更别说张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派出了刺客去伪装行刺,做人做事做到这种卑鄙下流的程度,此刻还没有江东猛将死士跳出来要袭杀张绣报仇,已经算是极大的克制了。
江东军不开骂,张绣也不大好意思主动开口找骂。只是稳稳驾驭着座下战马,在上万江东将士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中慢悠悠赶到两军阵前。
那边孙策终于抬起手臂张开嘴唇了,不过发出的声音却是压的很是低沉,想必也是因为脸上有箭创的缘故,不能张开嘴大声嘶吼。
“全军上前,击杀贼军!”
张绣一时愣住了,却是从没想到过孙策会直接下达全军冲杀的命令!
时刻提防着孙策跃马出阵枪挑张绣的胡车儿周仓李丰曹性四员亲将也是有些蒙了,不过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四人一人一个方向,护住张绣摆出了随时后撤的姿态。
张绣也是愣神了片刻,来不及去思考为何今日的孙策会一反往常交战时先亲身出阵斩将的常态,立刻抽出了佩剑,挥斩而下,喝声道:“铁骑冲阵,全军破敌!”
不过张绣的喊叫声还是淹没在了江东军的呐喊冲杀声中。江东军老将黄盖的声音更是一人就盖过了张绣的喝令声。只见我们正值壮年的江东元老黄盖黄将军,挥舞着手中铁鞭,一马当先,抖动着嘴下的胡子补充着孙策的军令:“主公有令,诛杀张绣此獠者,赏千金,奏封一县食邑!”
虽然黄盖的嘶吼声一时遮盖了张绣的下令,但是军阵内的纪灵等人却是看清了张绣挥剑的动作。
不待军阵内的最高军事主官纪灵下令,直属于张绣的八百西凉铁骑却是在张绣身边李丰高高举起的长枪示令下,按照早已摆列好的楔形阵,直直冲向正面涌杀而来的孙策军。
纪灵随后下令:“军中普通重骑随西凉铁骑冲阵,轻骑两翼包抄,轻重步卒随本将全军压上。”
有了纪灵的临阵指挥,虽然从气势和先机上张绣军先输了一截,但是阵脚却并不显混乱,依然保持着占绝对的军力优势有条不紊的压向江东军。
此刻张绣身边的周仓第一个劝道:“将军,我们先往后撤一些吧,稍避一下江**骑的锋芒。”
张绣在江东军突然发动冲杀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暂时后撤,此刻听了周仓忧心的话语,心理上也是偏向于后撤自保的。
不过再看了一眼那穿着亮甲金盔戴着铜面具正在全力冲击的孙策之后,心中却是另一股情绪升起。当即拨开守在前面的周仓,插回佩剑。一边伸手问李丰要自己的虎头金枪,一边冷言道:“孙伯符尚能带伤冲杀,我全身尚健好,为何就不能斩将夺旗?”
替张绣背枪的李丰可是个极其有胆的勇将,二话不说,立即取了虎头金枪交给张绣。
周仓略有汗颜,不过胡车儿和曹性两人却是一时豪气顿发。
下一刻,周仓李丰二人执枪各立张绣左右,曹性执弓搭箭立于张绣马后。胡车儿自知骑术不精,下马侍立在曹性马前。
再下一刻,张绣与周仓李丰二人呈一个小三角阵型,并马朝江东军冲去。而曹性和胡车儿一步一骑,跟在张绣三人马后亦是冲向江东军。
第一个和张绣交手的还是黄盖。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张绣的虎头金枪威慑力还是很大的。但是黄盖却是丝毫没有先试探一二的打法,上来接住张绣便是卖命厮杀。一时之间靠着手中铁鞭以柔克刚以曲克柔的特点,居然逼得张绣差点招架不住。
另一边孙策却是截住了同样使枪的李丰厮杀,不知道是因为李丰近年来与张绣日夜陪练而枪法精进的缘故,还是孙策重伤未愈的原因,一时之间这两人居然打得难分难解。
周仓则是接住了江东年轻骁将宋谦,一个仗着蛮力,一个仗着技法,倒是不相上下。
张绣的决然冲阵也激起了张绣军的冲杀激情。西凉铁骑朝着张绣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数以千百计的重骑随之而来。其后四万西凉步卒和淮南步卒紧跟掩杀而上。
孙策手下第一猛将陈武率领着江东精兵在孙策军左翼,躲过了西凉铁骑强劲冲击的陈武领着本部锐士第一个反杀进了张绣军步卒战团,并在其中左杀右砍,为特意被部署在侧翼的江东精兵主力做了极好的表率。张绣军的右翼淮南轻卒,一时之间竟大为混乱。
督率右翼步卒的张绣部将陈兰哪能让陈武带着几十个人就逞了威风,当即率本部轻卒精兵直面迎击正在兴风作浪的陈武。
只是陈兰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敌举动后悔了,只是与形貌古怪面黄睛赤的陈武战了三个回合,就差点被卸下一条胳膊。要不是好基友雷薄及时出现,陈兰就得光荣成为张绣军南征江东以来第一个丧命孙策军之手的将领。
不过饶是陈兰和雷薄一齐战陈武,仍是被这个江东猛人杀得连跳带躲。
最后还是正中间正在冲杀的太史慈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拍马前来助战,这才在陈武刀下留下了陈兰雷薄两人性命。
另一边侧翼,张绣军勇将宋宪接住江东军大将徐逸厮杀。
正面,纪灵一人独挡邓当、凌操两员孙策部将,虽占上风,却一时难以杀败这两人。
再看张绣与黄盖。黄盖边骂边战,张绣则一直屏息应对。将近两年的时间,张绣的灵魂终于完全融入了这副躯体,也终于将百鸟朝凤枪法能够使得纯熟。面对黄盖这等战将,也可以与之实打实的与之一战了。
“汝这等背信弃义、背盟偷袭之小人,竟然有脸再面我主,再面我江东子弟!”
“西凉蛮子,汝为何如此心空腹黑,卑鄙奸诈犹如蛇狐,吾黄盖当日在吴县早该一刀活剐了你这厮!”
“像你此等下作不堪之人,怎不背后生疮,雷劈而死呢?”
“……”
无论黄盖如何叫骂,张绣皆是闭口不应,全心神应对黄盖以及周遭执枪袭击的江东兵。
当然,张绣的骂不回口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张绣实在没脸也没有底气回骂黄盖。
确确实实,张绣利用了孙策的轻而无备的缺点,用了欺诈和不齿的手段来击败孙策谋取江东。张绣承认这点,自然也没有脸面再去恶语相对黄盖。
……
半个时辰之后,张绣及其麾下诸将与孙策军诸将的相斗仍没有决出明显的胜负。但是张绣军和孙策军的胜负已经决出来了个大概。
不说两万西凉兵的战力。单说纪灵部下两万淮南士卒,对阵万余江东伤弱之众也是丝毫不逊。更何况此战还有直属于张绣的精锐参战。不劳飞熊兵出马,仅靠西凉铁骑和羌胡弓骑足以完胜江东军了。
至于那些骁勇的江东军诸将,只要搞定了普通的江东军将士,普通的张绣军将校足以堆死孙策黄盖等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孙策黄盖陈武等人全力作战,但是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延续一下江东军溃败的时间。
那边张绣还是没有敌过正值壮年的黄盖,不过好歹是败在了自己手下军队建立胜势之后。背上手腕皆受了皮肉伤的张绣刚不支,以周仓为首的一众张绣军将校便轮灯转地接住了黄盖。
只是张绣在气喘吁吁之下,还是没能及时喝止住纪灵用三尖两刃刀刺中凌操胸口。使得自己在战前招揽凌操凌统父子的预想破灭了。
另一名与纪灵对战的江东将领邓当,却是被纪灵打落马下,被张绣军士卒生擒了。
与胡车儿厮杀的董袭却是没能耗得过体力,最终也是负伤被擒。
江东骁将宋谦,迎击西凉铁骑之时却是被曹性一记暗箭射中,当场落马,死于铁蹄之下。
……
杀得最激烈的是陈武与太史慈。两人相对厮杀,互相都给对方的身躯留了不少创伤。最终太史慈与陈武皆力竭,一身是血的陈武最终被陈兰雷薄两人率数十长枪兵围刺致死!
随着陈武极其麾下江东锐卒的湮灭,整个战场就剩下了独自与张绣亲将李丰缠斗的孙策。
这两人相斗,张绣军将士却是无一人上前。倒不是因为孙策的小霸王之名太威赫,而是因为张绣有令,不准以多欺少或群枪乱箭加之于孙策,给孙策留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
战局的结果早已注定,自然不必赘述。但是孙策黄盖等人至战败宁战死不脱身的抉择却是超乎了张绣的意料。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战果
难道,孙策是自知身中无解的剧毒,才选择了沙场战死作为自己最终的归宿?
西凉铁骑的第一波冲击已经洞穿了江东军的中军,随后张绣军的重骑将江东军分割成了各自作战的左右两部。
当然,江东军的中间弱两翼强的战术布置是西凉铁骑能够轻易撕裂江东军阵团的主要原因。
此战,孙策军和张绣军的实力相差甚大,孙策军在战前本就是必败之局,但是此战又不得不打。
如果舍不得这一万余名多半带伤的兵马,那孙策就必须统领刚经历了宛陵之战的四万尚未恢复指挥战力的江东军主力与张绣来一场生死决战。
但是目前的形势是,孙策军的军需和粮草供给早在一个多月前张绣袭取了牛渚的时候已经断绝。要不是当时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地广粮多的豫章郡,孙策军回师江东之时还不一定能够走到丹阳宛陵呢。
尽管张绣背盟偷袭的举动令孙氏集团文武集体作呕,但是上至孙策本人,下至张昭张纮程普韩当等江东文武,却是无一人不惊叹一声张绣下手狠辣。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却是直打七寸要害之地。
初征江东的首战,便拿下了江东咽喉重地牛渚,以此控制了江东与豫章的水路联系。另一方面也显露出了当初招纳祖郞和太史慈的险恶用心。用熟悉丹阳诸地的祖郞断绝了吴郡与孙策军主力可能的联系,也利用上了当初太史慈与山越交好的关系,利诱一直对孙吴不满的山越部族袭击阻断从会稽郡到豫章郡的联系。
毫无疑问,张绣是一个考虑周远并且不计手段的敌人。他的引虎出巢之计其中的重要一环就是断绝江东军主力的粮秣军需供应,这种情况下,若是孙策引军与张绣决战,张绣势必采取坚守不战的持久战打法。你退我追,你战我守,等到耗到你粮草差不多了,等到江东诸地失陷军心涣散,等到桥蕤的两万后军赶到了,张绣会直接以绝对优势一次性解决孙策军主力!
所以,不要说孙策军在陵阳丢弃这一万兵马没有必要,虽然只能换取数日时间,但也足够孙策军其余尚健好的三万兵马撤到豫章郡尚未被黄祖占领的地区。毕竟孙策还在豫章郡留下了孙贲孙辅兄弟,就是为了防备出现像今天的状况。不然,要是被张绣和孙氏的宿仇荆州黄祖前后夹击,那就真的玩完了。
孙策军唯一没有必要的,就是在此战是由孙策亲自统领,黄盖陈武等数员江东栋梁大将在这一场必败之战中宁死不逃!
真的没有必要,除非是孙策体内的狂犬病毒已经由潜伏期进入了病发期,否则孙策真的没必要留下来战张绣。
因为在张绣甚至张绣军孙策军所有人看来,孙策才是孙氏家族可以逐鹿天下的希望。
一边喘着粗气,张绣一直看着场中在与李丰鏖战的孙策。
先前是不能好好观察。但是杀到现在,张绣军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整个战场中央地带为张绣军掌控。李丰和孙策两人周围现在有上百名张绣军重甲盾手跪地向内举着盾牌围成一个方圆十米的警戒圈,上百名弓弩手立于盾牌后,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所谓突发状况,就是张绣怕李丰不敌孙策,让孙策伤害了自己的亲信爱将。
但是张绣貌似多虑了,尽管整个战场两军已经决出了胜负,尽管孙策手下的一众干将或死或被俘,但是这孙策还是一直没能发挥出该有的水准,从马上厮杀到了地面上,却是一直都不能制胜李丰。
甚至,李丰却是愈战愈勇,从一开始马战的小心谨慎,到两人互相夹着对方长枪落马步战,李丰却是越打越生猛,越打放得愈开。
李丰都能够打成这样,傻子都得怀疑那具青铜面具之后到底是不是孙策本人了。
那杆刚被砍翻没多长时间的孙策军大纛是真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孙策就在陵阳。
再细思此战交手的江东军诸将,大都是江东本土派系的将领。诸如宋谦董袭陈武凌操邓当之辈,貌似都是江东豪强出身,唯一一个算是孙策军元老的就只是黄盖了,至于程普韩当周泰蒋钦等江东虎臣此战却是未曾见面!
这时刚与陈武打得筋疲力竭的太史慈却是不顾身上几处刀伤,执意冲进了盾阵中要与孙策一决高下。只不过看了正与李丰打得不可开交的戴面具孙策一眼,却是出声骂咧咧道:“这厮根本不是孙策,孙伯符再不济,也不至于打了半个时辰便力竭气短!”
场中的李丰听到太史慈的喊话,却是上了心。又是几招特意的强攻,终于挑开了孙策的铜质面具。
一张和孙策年纪一般大的脸显现在众人眼前。张绣和太史慈在第一时间一齐惊呼出声:“孙河!?”
没错,统领着黄盖陈武等十数名江东大将以及上万江东兵的亮甲金盔戴面具者,居然不是孙策本人,而是孙策的族兄兼亲信孙河!
张绣是在单骑赴江东便在孙策府上见过孙河。而太史慈却是在刘繇手下便和孙河打过交道。
看到铜面具背后是身材体貌相似于孙策的孙河,太史慈的第一反应只是失望,而张绣则是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吐声道:“该黄祖倒霉了!”
孙河最终还是战死于淮南第一枪将李丰手下。临死孙河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对交手的李丰说的:“莫不是讨逆将军盔甲甚重,还戴着这憋脚面具,吾定能胜汝!”
第二句却是中了暴怒的李丰干净了落的一枪,孙河拼尽最后的力气从胸口掏出一封帛书,对张绣说道:“讨逆将军东进前有言,江东基业被夺,他不怪汝,只是可惜汝杀他的手段太过于……”
张绣一只手接过了那封孙策笔迹的帛书,但是只草草看了一段,却是神情骤然紧蹙,双手紧紧拿着帛书,一字一句不敢落下地读。看到最后,却是满身一头的冷汗。
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张绣此时的心情,那这个词就一定是“肝胆俱裂”!
因为孙策写在帛书中的内容实在太过震撼了。震撼的程度,仅次于张绣得知这个世界还有类似于他一样的穿越者这种事情。
孙策帛书中的大致意思就是,其实,他也不是真心和张绣结盟西伐刘表的!孙策倾国之兵与张绣相约彭鑫泽(鄱阳湖)南北岸的真实意图是,在张绣主力攻打江夏黄祖之时,渡江北上一举攻灭张绣十二万大军主力,从而轻易拿下淮南之地!
然而这还不是所有让张绣肝胆俱裂的内容。真正让张绣肝胆俱裂的是,孙策在帛书中还告知张绣,其实他攻袭淮南的始作俑者,是远在河北的袁绍!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毫无疑问孙策是在自知命不久矣和江东局势不可逆转的情势下才敞开了对张绣直言的。
孙策在帛书中直言了他对于王霸之业的渴求,直言了他对北进中原,袭掠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渴望。因此虽然西进荆州并利用张绣作为北方屏障的战略虽然稳妥也得到了大多数江东文武的支持,但是孙策在聚兵豫章郡的时候仍然选择了北上渡江袭取淮南的计划。
这一冒进决定,一是因为孙策自身的雄心勃勃。二,则却是因为袁绍对他伸出了橄榄枝!
没错,事实上袁绍以已经运往淮南的一百万斛粮草和许诺的另两百万斛粮草直接联系利诱孙策,要求他北进中原,与河北造成对曹操的夹击之势。
若能不费多大气力便获得三百万斛粮草,孙策足以依靠地广人众的江东淮南武装以十万为计的军队!逐鹿天下,指日可待!
只是,孙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他没想到张绣会“不约而同”的与他一般无二的同时看上了对方的地盘!而且张绣下手更黑!更快!更狠!
当然,自以为已经经历了成长的张绣也没有算到这一点。
张绣此刻心里很清楚,若是这封帛书给了其他人看。那么其他人也大多会只当孙策是在“马后炮”,是在被打输了故意给自己贴金。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就好像两个并无宿仇的人结一个本来会皆大欢喜的联盟,然而两个人打心眼里一开始就全想的是怎样谋取对方的财产。这种事情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发生,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要恶也最多一个人恶,怎么可能两个人都心怀鬼胎。
但是此刻,张绣却是决意当一个荀卿的铁杆信徒了。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张绣作为一个穿越者知道的是,历史上盘踞江淮之间的刘勋之所以会失去了庐江郡的地盘。就是因为孙策派人联系刘勋一齐出兵攻打豫章夺取钱粮,等到刘勋率兵渡江,孙策在半路却是直接闪击了刘勋的老窝庐江!
本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但其实到头一看,自己这一次只能算一个走了狗屎运的人而已。真正聪明的人却恐怕临死也要背负一个大意失江东之愚名了。
帛书中孙策还提到了今日陵阳之战,提到了今日江东军的战术部署。
一万江东军,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战败。其实倒不是孙策军坚持不下一个时辰,而是因为孙策在此战的阵容布置加速了孙策军的兵败速度。
中军多伤弱之士而两翼多精兵枪将的战术布置,虽然会使得张绣军铁骑更好的突破中军,将孙策军撕成左右两半。但是因为张绣军一般都采取中军精锐而两翼普通的阵团部署,江东军这种应战之法可以使得两翼江东军出其不意地造成对张绣军更大的杀伤。
试想,若是孙策军与张绣军在军力持平之下决战,孙策用此“田忌赛马”之战法对付张绣军,却是可以收到奇效,甚至在能够在缺乏得力骑兵压制冲阵的情况下取得胜势!
就比如此战。只有一万兵马的江东军,无论怎么部署,中军总是要被张绣军西凉铁骑冲破的,而且张绣军一贯的作战方式就是力求将敌军撕裂。那么与其比拼强硬,还不如将伤残老弱之师放在中军,任由其洞穿撕裂。但是依靠这两翼的精兵强将,对阵张绣军战力平平的两翼,却是可以取得理想战果。若是兵力足够,却是可以形成左右夹击之势,以此大败张绣军。
孙策在帛书直言,这个战术本来是留在中原征战之时或逐鹿天下之时对付北方势力齐备的步骑军队的,或许也会用给张绣,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没有一个可以决胜张绣的机会了。
所以帛书最后,孙策在明言自己靠着长沙名医张仲景解了张绣的西域蛊毒却解不了张绣种下的另一种奇毒而自知必死的情况下,打开天窗对张绣说亮话:
他不怪张绣夺了他的江东基业,也不怪张绣夺了他逐鹿天下的梦想与雄心,也可以不怪张绣置他于死地的做法如何,只希望张绣考虑到他今天得到的一切,包括张绣现在手上拿着的帛书。最后的最后,他孙策只对孙氏的血脉向张绣提出了一条不过分的要求。
第一百五十五章 肝胆俱裂
张绣在陵阳击败孙河黄盖统领的一万江东士卒的同时,孙策也在彭泽大败了黄祖率领的四万荆州军。
虽然面对的孙策军有三万之众,但是因为没有看到孙策军大纛,斥候和细作也俱是回报孙策是亲自在陵阳战张绣,黄祖却是放弃了坚守彭泽的保守策略,将麾下主力开往城外,要与孙策军野战。
于是,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黄祖黄太守,正在率兵耀武扬威肆意冲杀江东军时却正面撞上小霸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了。
绝对是肝胆俱裂啊!要知道,孙策可是与黄祖之间有杀父之仇的!当年正是黄祖率部在岘山射杀了江东猛虎孙坚的,当年孙坚和曾生擒过黄祖的黄盖留给黄祖的心理阴影面积都很大了,更别说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骁猛更甚其父的小霸王!
就算听说了孙策之前被张绣派出的死士刺伤,但是孙策手下的孙坚旧将程普韩当,可都是不逊于黄盖的猛人。三面齐攻之下,不由得黄盖不肝胆俱裂!
这一战,轻狂冒进的黄祖中了孙策军的陷阵之策。在孙策与程普韩当蒋钦周泰率江东精兵锐士杀出以后,黄祖及其亲自统领的江夏军主力首先溃败。连带着还影响了刘表增派给黄祖的五千长矛手大败。
这支长矛军由刘表精心训练,算是荆北军的精锐。是专门应付北方骑兵的,由刘表的侄儿刘虎和大将韩唏统领。而此战长矛军冲在最前面,却是被虎头蛇尾的江夏军坑苦了。
随着黄祖的率部败逃,长矛兵们是进退不得,最后刘虎率少数几个亲兵逃出生天,韩唏则在被三万孙策军包饺子之后光荣战死。
是役,江夏军被孙策军驱杀溺死江中者,多达万人!
五千长矛手半死半降。
另有近万人马在孙策任命的豫章太守孙贲的突然率军出现之时直接跪地请降。
一败而溃的黄祖连彭泽也不敢回,率领残部直接绕道彭鑫泽,甚至不敢据守柴桑,径直退往沙羡去了。
而留守彭泽城的黄祖之子黄射,接到父亲的败报之后,却是赶紧率部登上战船往西面撤退。但是因为撤退时遭到孙贲之弟孙辅的袭击,仓皇之下不得不丢弃了很多停泊在鄱阳湖的战船。孙策军之前因为回师江东而丢弃的大批水师战船失而复得!甚至得到的船只更多更大!
黄祖一时的轻狂冒进导致的结果就是,孙策军得以在回师江东失败之后保据豫章一郡。孙氏摆脱了骤然衰亡的运势,在四海之内给自己留下了一席之地。
其实这一战并不能怪黄祖太过轻率大意。按照当时的战局,丹阳那边却是非孙策断后不可。因为相对于不甚经历战事的黄祖军,南征北战的张绣军对孙策军的威胁更大,消灭孙策军的渴望也更强烈。
因此,孙氏有必要在丹阳留下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不然张绣军肯定采取急战强攻的强势打法,一鼓作气直追孙策主力。
但是现实是,孙策军目前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实在太少。孙氏宗族之外,几乎没有一个能够让张绣军正眼相待的对手。最后孙策不得不首先用了貌似有文武之才的李术。但是事实告诉孙策,李术此人不仅名大于实,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其实黄祖不知道的是,孙策军原本可以有一个有独挡一面潜质的人才的,不过很可惜,那个人被张绣连哄带骗弄去了淮南。
再说孙氏宗族内部,现在暂时还没有一个栋梁人物。否则当初也轮不到孙策在少年时期便担负起支撑门户的重任。
所以推算到了最后,也只有孙策本人去战张绣了。只有这样张绣才不敢贸然采取强攻急战的打法,只有这样才能保孙策军其他剩余的三万兵马恢复些许元气撤到豫章了。
但是黄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孙策不仅武力值爆炸,在智谋上更非凡人!在最后决断的时候,孙策却是采取了偷梁换柱的策略。一方面派有些才具且可靠的族兄孙河打着自己的旗号在陵阳蒙骗张绣,另一方面潜遁于西退大军中,只能紧要时刻现身猛战杀父之仇黄祖。
陵阳此战是必败的,彭泽这一战必须要胜!那为什么我孙策要去打一场必败的战役,为什么我不去打赢那场必须要赢的战役呢?
更何况,此战不出意外的话,将是我孙伯符的最后一战!
……
孙策在豫章让张绣和黄祖肝胆俱裂的同时,张辽在会稽郡却是令数十万江东士民赶到肝胆俱裂!
当初张辽打乌程的时候,江东的豪强宗族武装抵抗很激烈,但是守卫城池的江东兵却是几无抵抗。张辽兵临乌程城下的时候,乌程守将孙暠早已率部不战而退。最后只有乌程城内的世家大族聚众抵抗,但是惨遭张辽首屠!
说说孙暠此人吧。或许这个名字并不知名,但是这人的父亲和子孙都是响名三国的人物,另外此人极其嫡系子孙在历史上所作所为也令人惊乍。
孙暠的父亲叫孙静,孙静是孙坚的兄弟,也就是孙策孙权兄弟的叔父,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物。早年就是他出了诈退诱敌的计策给孙策,令孙策大败了王朗夺取了会稽郡。
但是孙静此人有点奇怪,那就是不喜欢名利权位,或者说不想与名利权位有所沾染。孙策平定江东之后,打算重任孙静,使其独镇一方。但是孙静却是以留念祖宗生活安息的故地为由,请求孙策让他待在孙氏故乡富春镇守。最后孙策答应了这位极有才干的叔父的请求。
其实一直以来,孙静为何在孙氏正急需稳固江东展开扩张的创业关键时期为何要退居二线一直都是个谜团。
但是我们今天要说的重点是孙静的大儿子孙暠,关于孙静的谜团就先暂放一边。
历史上的孙暠自孙策平定江东以来一直率部屯守在乌程,也就是与富春的领县。
但是等到历史上的孙策在丹徒遇刺受重伤不治身亡之后,孙暠却是不奉孙策临终让孙权继立的遗嘱,也不为孙策奔丧,而是率军擅离驻地乌程,南下直扑会稽郡郡治,要武装夺取会稽郡的军政大权!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根据记载,孙暠率军是路过父亲孙静所镇守的富春的。
因为当时虞翻因为劝降华歆招降豫章郡有功,由会稽郡功曹转任了富春长,也就是由郡府幕僚直接转为了地方实职主官。
而孙暠最终夺取会稽郡自立的意图也正是虞翻给破灭了的。
孙策去世的消息传到虞翻这儿的时候,虞翻却是一反臣子去君王逝世之地奔丧的常例,但是虞翻认为江东尚未彻底安定,若果官员离开可能会令贼匪和变民有机可乘,侵扰州县。于是第一个留守在富春服丧;其他各县官员特别是附近的会稽郡各地都效法了虞翻,维持江东各县的安定。
虞翻这么做却是极有先见之明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所作所为正是最正确的。孙暠率军南下会稽郡,发现各地碰见他都闭城自守,而孙暠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攻城。
僵持到最后,并不是镇守富春的孙暠父亲孙静出面,还是担任富春县长的虞翻写信直言警告孙暠:“孙策主公英年早逝,部属应由主公之弟孙权代为统摄。各地守军都已经进城守备了,而且我已经与同郡吏士准备以命相搏,为新主公除害。你自己权衡利害吧。”
孙暠最后选择了撤退!
历史上对于孙暠的记载到此为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孙静最后在富春安详终老,孙静的另外几个儿子诸如孙瑜、孙皎等人都对孙吴政权有相当多功绩,而孙暠貌似也没有收到孙权一系的惩处。
孙暠的子孙在孙暠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却都继续出仕了孙吴政权。甚至相比孙瑜孙皎等几位弟弟的子孙,孙暠的子孙在三国后期却是登上了更大更高的舞台,其所作所为,也是举国震动,天下闻名的!
这里只提到孙暠的两个孙子,孙綝和孙峻!
后世对于这两位孙氏宗族有一个相同的标签——东吴权臣!
在这里就不多说这两位三国后期响当当的人物在亲祖父夺权未遂之后数十年做出的诸多努力了。只简短提到他们各自所做过的事情。
孙峻,干掉了东吴另一权臣——诸葛瑾之子诸葛亮之侄诸葛恪,废掉过东吴太子,杀掉过太子之子的人物。要不是坏事做多了,最终也不至于三十七岁病死。
孙峻死的时候,却是将后事托付给了堂弟孙綝。孙綝上台之后更甚于孙峻,直接废掉了东吴皇帝,重新立了新帝!
东吴最后的衰亡,与孙峻孙綝兄弟的争权内乱不无关系!
毫无疑问,孙暠极其子孙孙峻孙綝却是令整个孙氏和江东都肝胆俱裂的人物!
说到这里,其实大家都该明白了,孙暠一系,就是彻彻底底的野心夺权派!
甚至,或许连孙静也是呢。
……
张绣迎击孙策军的时候,张辽也挺进了会稽郡。其中先是孙暠率军不战而退,张辽杀到富春的时候,孙静和大儿子孙暠合兵一处,一齐退进了会稽郡内。
当然,这一世的虞翻还因为劝降华歆招降豫章郡的一档子事,没有也回不来会稽郡。所以在孙暠的一声号召之下,在张辽连屠三城的血腥威胁之下,孙静并未张口,却是获得了会稽郡的军政大权!
在曾经的会稽郡征服者孙静镇定自若的调度和拖延之下,会稽郡城聚集了超过十万的武装。会稽全郡士民上下一心,决心反抗张绣的统治和张辽的屠戮!
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张辽取得山阴之战的胜利!
是战,张辽部两万兵卒迎战会稽郡十万士民武装。两百并州狼骑每人皆戴一副真狼头制成的面具,在张辽亲自统率之下,率先冲入十万人马中极尽所能,肆无忌惮地左冲右突上翻下砍大杀特杀!仅仅张辽一人,就亲手斩了十余名豪强宗族首领。
不要问那狼面具怎么来的!能够入选并州狼骑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必须要参选者去亲手捕杀一条野狼!
就在孙静及其麾下十万人马惊惧张辽及其狼骑战力极其骁勇剽悍的时候,真正让会稽郡宗族豪强们肝胆俱裂的事情出现了。
三千西凉马步军精锐,第一批冲向数十倍的敌人。人人一手执兵器,另一手执一头颅,背上还背一头颅,面涂人血,冲到跟前先将手上的头颅抛掷进孙静军阵团,然后呐喊怪叫而上!
而其余的万余西凉部卒,却也是涂人血,背死人头颅上阵。只是手中没拿死人头颅而已。
是战,几乎八成以上的会稽人不敢在西凉兵背对自己的时候下手。孙静等人自上而下自信满满的保家卫国之心,在张辽的血腥残暴之下荡然无存!
真正的肝胆俱裂!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皆大欢喜
山阴之战,完全成了张辽的逍遥津。
莫名惨败的孙静在两个成年的儿子孙暠和孙瑜率领的亲卫族众护卫之下,仍是一齐死于并州狼骑和西凉悍卒的乱刀之下。
另外,孙策所器重的镇压会稽南部山越暴乱的猛将贺齐,在此战中亦是战死于张辽刀下。
贺齐手下的士卒约有五千之数,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贺齐手下这五千士卒都是精悍之士。孙策西进之时,考虑到会稽郡为数众多的山越部族,却是没有抽调贺齐这个会稽南部都尉手下的兵马。
加上孙静和孙暠孙瑜父子三人手下的五六千兵马,这一万正规江东士卒,是抵抗张辽军的主力。
但是之所以会兵败身亡不能怪张辽太过剽悍,要怪只能怪孙静的战略有问题,要怪就怪贺齐为人太过高调。
其实孙静利用各地豪强拖延张辽军的进军,从而聚集起会稽郡世族豪强武装的策略应对一般的侵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孙静和会稽郡面对的可是历史上威震江东的张辽张文远,这哥们可是仅靠七八百死士就杀得孙权众将重兵的中军丢盔弃甲,仅靠七千合肥守军就打得十万孙吴军队满地找牙的。
那一次张辽身边的大将只有李典乐进,这一战张辽身边却是有温侯八健将的四人。
那一战孙权靠着周泰替他挨刀子、凌统和甘宁并肩血战、付出了陈武战死、宋谦徐盛负伤的惨重代价最终还是在贺齐手下三千解烦兵的支援断后下逃出生天的。
但是山阴之战,贺齐还尚未依靠山越精兵组建起孙吴的精锐部队解烦兵,而且贺齐的武力值虽然在江东诸将里面算高的,但是却一定高不过巅峰时期的怪胎陈武。
另外还因为贺齐生性奢绮,所用甲胄兵器都极为惹眼,因此他第一个死于张辽刀下,并不意外。
还有孙静孙暠孙瑜父子,他们三个捆在一起也不一定打得过周泰,因此被困杀于乱军中完全正常。
至于经历此战而死伤殆尽的会稽郡大大小小的宗族豪强首领,他们中又没有一个人武力堪比凌统甘宁宋谦徐盛等人,因而一战而被全灭的结局其实也并不怎么令人惊乍。
总之一句话,张辽在山阴大屠六万会稽军民之后,终于摄服了会稽郡。江东三郡至此基本为张绣掌控。
时间进入到了建安三年九月末,将黄祖赶回江夏郡的孙策在豫章柴桑终于毙命。临死前孙策否决了张昭等大多数江东元老文武扶立有长兄孙策之风的孙策三弟孙翊的提议,而执意让二弟孙权继任吴侯爵位。
当夜孙策单独召见过了孙吴文臣之首张昭和二弟孙权,于后半夜数声惊天吼啸声中毙命!
次日张昭扶立孙权继孙策之主位,宣读孙策遗命,领孙氏文武向孙权行叩拜之礼。并上表朝廷,希望裂豫章这一大郡为鄱阳、豫章、庐陵三郡,同时正式表奏孙贲任豫章太守、以及最早跟随孙策的吕范为鄱阳太守、孙贲之弟孙辅为庐陵太守。最后希望朝廷恩准孙权继任孙策的吴侯爵位,并赐予孙权名号。
时年孙权十六。
孙氏在豫章郡休养生息的时候,张绣也终于将江东三郡整合得差不多了。特别是孙策病死的消息传到江东以后,江东普通民众对张绣军的大规模反抗和抵制终于告一段落了。
而江东的世家大族,大部分被杀被屠满门,一部分运气好的被抄没家财迁往异地为庶民,还有一小部分或潜入山区抗击张绣军或南下潜逃交州地区,这倒是让那些被张绣和太史慈许诺了钱粮铁具的山越部族开了次荤。
历经大约三个月的南征江东之战至此也落下了帷幕。不说张绣经历此战扩充了上倍的地盘人口,单说张绣在江东招揽到的人才,足以使得张绣集团与称霸中原的曹操集团和雄踞河北的袁绍集团并列了。
文臣谋士方面,张绣得到和得以任用的人才有吴郡顾厚之顾雍,游历江淮的诸葛瑾和鲁肃,由淮南避难江东的步骘、由徐州避难江东的全能型人才严畯,虽然出身会稽大族阚姓,但属于旁支寒门的阚泽,出身吴郡寒门的吾粲等人。
至于统军大将方面,张绣收得其心的有猿臂神射太史慈、大帅祖郞、青年勇将徐盛、少年抑郁的陆逊,虽然相比收服的文臣略少了些,但是质量绝对让张绣满意。
另外还有降将全柔,陵阳之战被俘的邓当最后也降了张绣,当然张绣招揽邓当的用意还是为了收得邓当那尚在军中且不闻名的妹夫——吕蒙。
至于同在陵阳之战因力竭或负伤而被俘的黄盖、董袭,在张绣的好心招揽之下却是宁死不降,骂不绝口,张绣最后无奈只好处斩了这两人,将其尸首与其他战死的东吴将领陈武宋谦等人一同厚葬。
其实说到这儿想必大家都发现了一件事,张绣招揽的江东人才,要么只是避难江东而不是江东籍的人士,诸如诸葛瑾鲁肃步骘严畯徐盛邓当吕蒙太史慈等人都是此类。要么就是和江东世家豪族并无关系的寒门或被打压对象,诸如祖郞陆逊阚泽吾粲则属于此类。
唯一例外的只有受境遇所迫的全柔和出身吴郡四姓的顾雍了。当然顾氏也是世家大族中的一个特类。
至于那些出身江东世家大姓的文臣武将,不是死于张绣军手下,就是跟随孙策退去了豫章。凌操朱治朱然贺齐董袭等人都让张绣给江东的世家豪族陪葬了。
导致这种状况其实也是张绣不愿意见到的。
原本费了好大劲招揽到的周瑜因为自己背盟袭取江东和对孙策下黑手而与自己开始离心离德;此生也再难以看见黄盖与周瑜上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经典苦肉计了。另外因为对世家大族豪强的残酷打压政策,张绣自知自己现在身受天下世家宗强之人士的反感和背后唾骂,这些其实张绣都不愿意看到。
但是这些又没有办法不做。张绣清楚世家大族为了自己的私利,野心和掌控欲会随着实力的增强而不断壮大,最终会达到影响国家和民族生存之根基的地步。
私利之心人皆有之,张绣并不否认自私这一人之常情存在的合理性,甚至张绣赞同自私一定程度促进了社会的发展的观点。但是那只是一定程度,一些时候看似不甚重要出自本性的私心,各人累加在一起边会影响一国一民族的气运。
仅靠张绣看到这一点,改变这一点其实是很难做到的。所以张绣非常有必要在自己身边招揽一批公心重于私心的人才俊杰,携同一众能够先国后家的文臣武将改变历史。
而就目前看来,三国还是不缺这一类人的。
……
暂时起不了刀兵再行征伐的张绣也向朝廷上表了奏疏,当然无论仇敌曹操把控的许都朝廷是否准允,张绣都会我行我素地对实质控制的江东之地做出人员任命安置。
因为考虑到安抚山越部族的需要,张绣分丹阳郡为丹阳、新都两郡。并由何夔担任山越聚居的新都郡太守。前广陵太守韩嵩任丹阳太守,舒邵转任会稽郡太守镇压宵小刁民,表现良好令张绣极为满意的顾雍升任吴郡太守。
之后,张绣留下大将纪灵上将桥蕤统领四万淮南军镇守江东,防备西面豫章郡。另任全柔为丹阳都尉,徐盛为其副署。祖郞为新都都尉,太史慈代会稽都尉。邓当行吴郡都尉之事,吕蒙随姐夫一起。这数人被张绣任以安抚江东,清扫流寇的重任。
另外张绣辞了自己的九江太守之职,任重臣袁涣为九江太守,刘晔代庐江太守仍不变,只是分割了庐江郡西邻江夏军的数县为新的蕲春郡,袁涣从弟袁霸任张绣治下最小的蕲春郡太守。
张勋和陆勉的四万军队从此也开始驻扎在被专门设为军事重地的蕲春郡。
另外,阚泽、步骘、严畯、吾粲等人被张绣留在了江东四郡各有任职,许汜王楷两个酱油级谋士外放至庐江和蕲春任职。诸葛瑾鲁肃陆逊三人则随行张绣身边。
最后是张绣自己。与张辽领军回师淮南之后,张绣自命为扬州刺史,统领扬州诸事。阎象杨弘等一应主薄长史,一并升迁。
最后的最后,张绣的表奏里面还有一条最不起眼的任命。原丹阳太守袁胤,因为在丹阳任期无所作为且纵兵杀戮豪族,是为张绣军屠江东的导火索和第一人,因此调回寿春。张绣表奏原寿春宫为大汉寿春行宫,袁胤降职任寿春宫令,其侄子袁耀任寿春宫尉。
至此,张绣南征硕果累累,张绣集团上下或封或赏,皆大欢喜。
当然,至于曹操孙权和刘表黄祖甚至还有袁绍这几方面是否痛快了,张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此刻,我张绣已经从一位随时可能被夷灭的中等诸侯成长为一位俯视天下群雄的当世豪雄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也被卖了
曹操这边确实暂时拿张绣没办法了。
张绣的奏报传送到许都朝廷的次日,主事许都的荀彧便代献帝和曹操准允了张绣奏报中的所请。
数日之后,身处河北前线的曹操曹老板给许昌荀彧发回批示,加封张绣为镇东将军,兼领扬州刺史!
是的,在张绣南征江东的第二个月,即建安三年八月,河北雄主、天下第一诸侯袁绍袁本初举河北雄兵三十万南征曹操。
这个时候的袁绍集团在攻灭了腹背之患公孙瓒的基础上整顿好了兵甲,而曹操集团也刚从寿春惨败的基础上恢复过来。九月初,两军共计四五十万的兵马便对垒于河北黎阳附近,其间数次交锋各有胜负。
在袁曹正式开战的这一段时期,中原还发生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屯兵广陵郡的刘备刘玄德,响应了袁绍的南征,举兵五万北进徐州讨伐曹操。
相比袁军在黎阳两月未得寸进的打法,刘备却是趁着曹军在徐州的空虚,一个月内连下下邳、彭城、徐州治所郯城,几近全据徐州之地。
徐州世家大族在刘备复夺徐州之战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尤其是陈登再次发挥他个人优秀的两面派能力,诓骗曹操任命的徐州刺史车胄出城迎战刘备军前锋关羽,却在车胄领徐州军出城后关闭了城门拒不打开。最后导致车胄进退两难间为关羽所斩,所部士卒悉数投降。
另外小沛民众听闻刘备攻打徐州的消息,却是在刘备军打来之前发动了叛曹奉刘的暴乱,驱赶走了沛郡太守县令据城自守。好在曹操任命的东南都督曹仁听闻刘备北进徐州的消息之后冒着寿春的高顺军北伐的风险率领曹军赶到了小沛,这才避免了小沛这座军事重镇落入刘备军之手。
除过曹仁,曹操新近招揽的大将臧霸在应付刘备军北进中也表现出色。在关键时刻及时挺进了琅邪郡,这才给曹操保住了徐州最后的两郡之地。
但是曹仁和臧霸这两位边镇都督能够做到的只有这些了,再多的就不能指望这两人了。毕竟曹操为了应对袁绍的大举进犯几乎抽调了所有曹军主力,曹仁和臧霸手下的兵马仅仅够自保而已。
除此之外,曹仁和臧霸的主要任务还是防备淮南张绣军和青州袁谭军,哪里能分身多用,现在能够遏制刘备的扩张已经算是极限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曹操不懂得屈伸之道,惹恼了张绣。不用张绣的四万西凉兵回师,仅仅就高顺的四万兵马,若是北上联合刘备军,那么送给曹操的只有后方的大崩盘!
当然在曹操的估计之下,张绣在完全消化江东之地和休养好主力兵马之前不会再对外动刀兵的。仅仅从利益方面来说,此时的张绣军若是出战中原,最终得到最大利益的还是袁绍和刘备,疲军惫将的张绣自己最终并不会得到多少的地盘。
但是这不能排除视自己如莫大仇敌祸患的张绣非要不计后果地搞垮自己,有了寿春之战经历的曹操现在已经不能完全把握张绣的想法了。
懂得曹操心思也同样清楚当下局势的荀彧荀令君在接到曹操批示之后,当即便上表朝廷,以曹操的大司空名义向献帝表封张绣为镇东将军,位在三公及四征将军之下,在四平将军及诸号将军之上。同时表奏张绣兼领病死的刘繇的扬州刺史之职,授予诸多便利之事。
镇东将军位高权重,统领青、兖、徐、扬四州,屯驻扬州。当然让张绣去统领青州、兖州、徐州这完全只是名义上的,三国就是这样一个能者多劳的时间。不过张绣这是从三等上级的杂号平寇将军一跃成为二等中级的重号将军,直接平升了两级,意义还是相当重大的。
三国以来在张绣之前任镇东将军之前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曹操本人,另一人却正是张绣的便宜叔父张济。
张济是从镇东将军升任骠骑将军的,而现今曹操任大司空,行车骑将军之事,自然是卸任镇东将军之职的。这一个名号极重的职衔落在了张绣身上,却是一个承认,承认张绣正式跻身于可争天下的当世豪雄。
另外的扬州刺史之职,更是承认了张绣对扬州的统治。至此,张绣便拥有了正式征召州内人才俊杰的权利,有了招揽天下贤能之人的政治资本和基本的名望。
毫无疑问,这对于张绣来说一个新的开始。
许都的回复速度比张绣预想的快了很多,其中的内容也是令张绣心情大爽,不过看到最后,张绣却是突然有一种撕了表文的冲动。
因为这道对于张绣加封的表文最后,还提出了让张绣攻打叛汉之贼刘备的要求。
表文中完全忽视了当下张绣和刘备的亲密关系,直言刘备攻打徐州乃是叛汉之举,要求张绣助曹仁攻灭刘备军,擒刘关张等人于许昌。
曹操提出的理由也是令张绣无法反驳。镇东将军有镇戍青、兖、徐、扬四州之责,对于出现在徐州的叛乱,张绣作为镇东将军责无旁贷!
曹操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要想接受镇东将军的任命,那就得履行镇东将军的职责,喏,先把大耳贼解决了再说吧。
实话说,张绣这才深刻体会到了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有多么不爽了,也终于认识到了为何袁绍与曹操交恶之时会在河北大肆鼓噪献帝血统不正、继承不法的舆论了。感情被人要挟的感觉是这么难受啊!
镇东将军和扬州刺史的名位对于现今的张绣确实难得,但是要张绣帮曹操去解决刘备,张绣真做不到。
并不是说张绣没有解决刘备的实力。刘关张三兄弟的组合固然匹敌吕布之勇,但是现今的张绣手下并不是没有匹敌关羽张飞的勇将,张辽高顺太史慈都是当世顶尖武将,实在不行了也可以借着曹操的旨意把许褚放出来去干仗。
不说在勇武方面张绣胜刘备一筹,就说谋士谋略方面。刘备却是完败于张绣。仅仅贾诩一人,足以耍的陈登糜竺简雍等人找不着北。
但是张绣傻了才去帮曹操却解决刘备。虽然目前尚打不过曹操,但是给曹操添堵让刘备去恶心曹操这种事张绣必须要做!
一番商讨之后,张绣帐下文武以一致意见劝谏张绣,接受这道利大于弊的表文,但是对于攻打刘备之事,奉行只出兵不打仗的策略,应付过去算了。
当然,这样做免不了日后又落曹操一个把柄,但是张绣也不在乎了。
建安三年十月,北方双雄袁曹对峙,荆州刘表与张羡内战,豫章孙氏残喘,张绣消化江东并整合扬州之地,刘备屯兵徐州。
三个月时间匆匆而过,袁曹的黎阳之战仍在僵持,双方都不愿意发动进攻,也不愿意第一个撤退。
刘表的荆北军仍不能取得对张羡的荆南军的胜利。孙权接受“两张”的策略,一面派张纮亲赴许都争取曹操及朝廷对孙氏地位的支持。另一方面在张昭的建议之下,派遣程普领一军进入长沙郡助张羡对战刘表军。
在张绣军的实质中立态度之下,刘备携两位义弟在陈登帮助下击败了曹操派来征讨徐州的刘岱王忠两人,刘岱王忠部五万曹军新兵即编成首遭战败。
就在淮南周遭局势复杂变化正有利可图的当口,决定天下走向的两件大事发生了。
第一件事就是——袁绍的幼子病了!
话说张绣听到袁绍幼子病重的消息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在贾诩陈宫张辽高顺等人面前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话:“不是明年这时候袁绍幼子才病的么?”
是的,历史上直到明年这个时候袁曹才爆发了黎阳之战。也直到这时候刘备才叛曹杀车胄据徐州自立的。不过随着张绣这个搅屎棍,一切都提前发生了。
尽管一些事情因为人为的改变而改变了发展的方向,但是有些东西应该还是按照历史的轨迹来的。比如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某地的天灾地祸。
而袁绍幼子病重之事,还应该是在明年这个时候发生的,怎么也会提前了一年时间?
这是张绣怎么也想不通的。
不过令张绣更想不通的就是,袁绍幼子袁买病重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天下!
而且传出这个消息的,据称是袁绍本人!
自己亲儿子病重难道是什么好消息,非要搞得人尽皆知么?
但是随着这件事情发生的事情就令张绣半解半惑了。
建安四年二月,在和袁绍对峙数月却愈发平静无甚战事的曹操毅然抽调了一批精兵强将离开黎阳抗袁前线,亲自统领着朝着徐州进发。
尽管曹操将自己的军旗大纛留在了黎阳军中,征讨徐州也打得是大将夏侯惇的旗号。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却是明白无疑的告诉了刘备,曹操来了。
对此刘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向张绣这个近邻求援,并派出亲信简雍出使袁绍处,告知其曹操分兵的消息,冀望其趁此良机挥师南下攻打许昌,顺带缓解徐州压力。
然而袁绍给出的回应是——小儿病重,无心征战!
张绣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看来刘备也被袁绍卖了!”
一面嘘叹着自己和刘备都被袁绍卖了还帮着给孙策数钱粮,张绣却是第一时间点齐了兵马,准备与刘备兵合一处抗拒曹操。
但是就在这时,第二件影响天下走势的事件发生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攘外必先安内
这第二件关乎天下走势的事件就是,江东数以百万计的山越部族将要暴乱了!
在张绣的第一印象里,山越就应该是世居山区的古越族人,其人样貌应该是赤身裸露只穿戴着一两块遮羞布或兽皮的古铜色皮肤少数民族大汉,其生活习俗也与汉人截然不同。但是这些主观看法在张绣亲历江东之后全都被推翻了。
虽然古越族人历史悠久,早在商周时期便有关于其文明的记载,春秋战国时更分裂为上百部族,时称百越。虽说秦始皇时曾发动了平百越的战争,但是直到两汉时期古越族裔也繁衍生息不曾灭亡,且因世居山区又得名山越,但是到了三国时期,山越这一名词,已经代表的不仅仅是古越族裔人了。
因为秦汉以来的民族融合缘故,三国时期的古越族人在外貌及语言交流已经和汉人没有太大差别了,唯一有明显差别的,就是他们仍然时代居于山区。
而且因为封建社会自身的关系,一些逃避课税劳役等压榨的汉人逃亡江东这一相对中原开发程度低的地区,逃亡进了官衙缺乏管制的山区,与古越人杂居在一起。一方面这大大加快了古越人汉化的过程,另一方面也加大了中央政府以及地方政权对山区的管制。
当然历朝历代对于古越人本就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到了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统治者们开始将杂居在江东山区的汉人和古越人统称为山越,对其也开始公开采取了抵制打压的手段。
实际上这个时候,汉人统治着口中的“山越人”中,汉人的比重是不比古越族人少的!这个听起来极神秘野蛮的民族,在衣食语言文化方面已经与汉人无异了。
被汉人统治者公开排除在“汉人”这一种群之外,“山越”人也乐得从此不用承受赋税贡役,但是汉族统治者岂能让山越人如此清闲?很快的,来自平原地区的军事打压与经济封锁联袂而至。
先是制作衣服的布匹原料没有了,这点代价山越人倒可以承受,无非是回到过去兽皮树叶的年代么,这有什么,反正在山林里有时穿麻布衣服还要生怕衣服被树枝荆棘挂烂。
但是随后,山外的官府设置了专门的关卡和官职,断绝了往山里的食盐买卖!
这点山越人就忍受不了,山里煮不了盐,但是盐作为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绝对不可以不长期摄入。
于是便有了山越人大举出山抢掠的事件。
而这正是汉人官衙所希望发生的事情。江东猛虎孙坚,早期就是靠着剿灭打压山越部族积累战功一步步升迁的。到了孙策这一代,孙氏家族敌视轻蔑山越人的传统更甚。历史上的山越人也一直坚持着对孙吴政权的抗争,虽然从未获得成功,但是却极大的拖了孙吴北伐争战天下的后腿。
在与汉族统治者抗争的过程中,山越人也充分利用山区的资源优势,开矿练铜打铁,积极武装自己。
在与官兵的对战中,山越人依靠着生长环境赋予的体魄,在单兵战力并不弱于汉人士卒。历史上东吴政权兵源尤其是精兵的一大补充,就是来自于对山越战争的俘虏。
有名的就是贺齐麾下的解烦兵,其组成正是山越人,极其善于山地作战及野战。
当下山越这个名称,其实并不能定义为一民族。而是汉族统治者对于不服官衙统治的丘陵山区居民的一种统称。例如张绣的新都都尉祖郞,虽是汉人,但一直也属于山越宗帅。甚至就连张绣招揽的庐江山贼陈策,也曾被庐江府衙上报为山越头领。
由此算来,“山越”的人口数量是相当大的。因此这也成为了孙吴统治江东的心腹之患,历史上有记载的东吴将领,都与山越部族打过仗。从程普太史慈到陆逊吕蒙,无一不建功于镇压山越的战争。
开始的山越人暴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但是演变到后期,在一些头领宗帅的统领下,山越人开始了争取自立的抗争。
而张绣目前就处于山越人由为生存而战到为自立而战的转变期。
稍前些时候,张绣曾借助太史慈和祖郞的关系,与山越部族联盟推翻孙氏在江东的统治,并许诺山越人一批钱粮盐油。张绣以为仅靠这些无关紧要的恩惠以及不同于孙氏的怀柔政策可以暂时安抚住山越,使其在张绣鼎立天下决胜中原之前出不了乱子拖不了后退,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考虑的太浅薄了。
人都是有野心的。普通的山越人或许没有,但是一部分拥众数万山越首领肯定有!这种情况下就不能将山越问题拖延处理了,必须及时并彻底解决。不然,历史上孙吴政权大后方多次暴乱而一再使孙吴无法全力北伐的情景将在张绣此世上演。
要想彻底解决山越问题,和平手段自然应该是主要的,但是武力手段绝不可缺乏。江东诸地山越部族至少数十万,再裹挟些山民或超百万,一旦处理不当,开启了大规模的战端那势必是一场困难残酷程度高于南征江东之战的战争。
由此,张绣有必要再一次推迟逐鹿中原的计划,亲身再赴江东一次!
好在江东目前的世家大族豪强势力被血洗了一遍,其他的小杂鱼也不足为患。因此张绣不必带多余的兵马再下江东。仅仅靠江东四郡都尉手下的郡兵以及纪灵的四万淮南军足以应付了。
事实上张绣也不愿再让自己手下的西凉兵主力再下江东了。南征江东的第二月,尽管张绣利用现代医学知识做了大量预防工作,但是北军不服南方潮热气候而导致的诸多后果也都显现出来了。水土不服算是轻的,瘟疫疾病还是在西凉军中爆发传染了起来。
好在张绣仅仅用三个月便平定了江东,也有纪灵的四万淮南比那个善后,张绣这才在军中疫病扩大化之前率西凉主力撤出了江东。
但是事后的统计显示,死于疫病等意外的张绣军士卒,并不比战死的同袍少多少。
只是张绣若是亲身再赴江东,那张绣军势必不能再给刘备提供有力的支援了。
虽说高顺麾下的四万新军已经整训完毕,陈宫也从郭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是这些都不能抵过有曹操这样一位poss级别的主公带给曹军的加成。而张绣也不放心把麾下兵马拨与刘备指挥,再加上暂时没有袁绍的威胁,抗曹之战前景不甚光明啊!
但是抗曹之战是必须要打的。张刘联军主帅之位又要让给刘备一次,现在就是张绣军这边的主将与军师是谁的问题了。
“末将请命!”座下两位大将站出班来,齐声请命。
事实上不用猜就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凭资历和地位,抗曹主将之职也只有张辽和高顺两人争取。
事实上张绣在召开议事大会之前,心中就想好了此战让谁统军出战。但是此刻张绣却绝不能显现出来自己心中早有定计,而必须故作斟酌之态。留给自己最后决断的时间,跟重要的是,留给其他人考虑和对比的时间。
看见张绣没有第一时间决定主将的人选,眼神中也是凝神思虑对比不断,其他的张绣部将心头皆有所动。
哐哐。又是两声大步踏出的声音,又有两人站出班来,高声请命道:“末将请命代两位大将军迎曹。”
这两人其中的一人在场众人倒尚可接受,那便是高顺的副将、任典农中郎将的上将李通。
但是另外一人的站出却是让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了,包括张绣当下在心里也腹诽了一句:“这厮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这与李通一同站出人,正是前不久张绣从江东才带回来的戴罪之人——任寿春宫尉的袁耀。
张绣递给朝廷的奏折中不仅希望朝廷将袁术大兴土木兴建的寿春宫正式洗白为大汉皇室的扬州行宫,而且希望朝廷允以建造宫墙等附属建筑予以建造完全。最后并希望汉献帝出巡扬州,临幸寿春行宫!临了又提到了袁耀及袁术一系的问题,让曹司空在此事上再做决议。
上述张绣提到的曹操最后都完全答应了下来。包括撤销张绣包庇袁术一系的檄文,自然也再次勾销了袁耀袁胤等人从贼称帝的罪行。按照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再四的优良传统,基本上曹操不会再提此事了。
但是,对于张绣请献帝临幸寿春行宫的这一道请示,荀彧接到奏报的时候便将这一条抹掉了……
封官加爵都可以,甚至可以让你继承你叔父张济生前的平阳侯爵位,但你以为我们傻啊答应把皇帝给你送过去,到时候就换成你给我们封官加爵了。
现在,数十号张绣麾下文武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审视着袁耀,这厮莫不是傻了,别人请战可以说成勇气可嘉,但就你这点本事,曹操闭着眼睛用脚趾头也能弄死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祥和与肃穆
其实袁耀并没有说自己要领军请战的话,方才是因为李通请战声太过大的原因,完全掩盖住了袁耀的声音。
看到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袁耀急忙将自己的话又复述一遍:“末将内急望将军稍给方便。”
袁耀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也都明白了是误会袁耀了。
任谁当着一群人的面说自己内急都不会大声去说,而且在重要场合,这种事情一般能忍则忍。现在袁耀既然说了出来,那肯定是忍不住的那一种情况了。
张绣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摆手示意允准。袁耀立刻如蒙大赦,急忙禀手谢礼,然后一手捂腹快步退了出去。
袁耀前脚急匆匆退出前堂,后脚就顾不得在门前武威营甲士面前保持自己堂堂寿春宫尉的威容了,直接撒腿就跑向茅厕。
张绣现在的镇东将军府其实就是以前袁耀住过的府邸,在这儿袁耀比谁都熟。从前堂门口右转,再继续右转直走再左转到**,便能找到如厕的地方。
袁耀这次是真的急了,拐弯都不带减速的,扶着着墙角便原地转弯直冲。
这突如其来的一冲,却是正好撞上了转角处另一侧一名端着果盘走来的侍婢。
那侍婢身躯娇小单薄,被袁耀这个汉子一撞之下,连连后退了六七步,双手端着的果盘也倾倒了,撒了一地的秋日硕果。
袁耀这会儿是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不仅仅因为这个府邸现今换了主人,而是因为他真的快到极限了。
那端盘侍婢刚稳住身形看清了袁耀,正要低头躬身致歉,袁耀却是直接与她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奔向后院。
留下这侍婢呆呆看着袁耀的背影足有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办,知道袁耀消失在后院转角处,这侍婢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捡满地的瓜果。好在这时候附近还经过两名侍婢,见状忙上前帮忙,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
前堂,张绣终于开口确定了联刘抗曹的主将人选,那便是让张辽和高顺二人各带两万兵马一同前去,不分主副之分,去了皆由刘备做主调遣。
张绣在前世听到过一句话:锁,是用来防君子的,而是永远防不住贼的。
要是刘备真存了吞并张绣部属的心思,在张绣远赴江东的情况下,任谁也是根本无法阻挡刘备施展他的魅力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光明磊落一些,直接让刘备去统属张绣军。最后若张绣军真出现了背张随刘的情况,天下人倒能更清楚认识这位草根皇叔的雄心。
当然张绣相信,刘备这条潜龙,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对不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的。那么自然自己其实现在是不用担心刘备会存异心的。
对于张绣同时派出张辽和高顺两员大将北上抗曹,而寿春却会没有大将镇守的情况,在场大多数人都明白,张绣又准备提拔良将委以重任了。
果不其然,紧随着对张辽和高顺的请战一并应允之后,张绣就开口让上将李通负责起留守寿春的重任,并提议让周瑜周公瑾一同肩负镇守淮南基业的担子。
说起来还要谢谢孙策在陵阳之战给张绣的帛书。当张绣将这份帛书送予周瑜阅毕之后,周大都督总算基本原谅了张绣背信弃盟无故伐江东之事,不过对于向孙策派出死士进行行刺一事,周大都督仍然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张绣十分庆幸当初没有告诉周瑜自己还在刺杀孙策的兵器上涂抹了疯狗犬液的事情,尽管此事十分不光彩,也曾让张绣心怀愧疚,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更好。
另有一件事情是张绣来三国之前想不通的。那就是历史上孙策为何在遇刺之后明明可以医治的情况下暴毙?在一种很大程度可以避免的情况下毙命的!这件事情曾让前世的张绣极其想不通并且不止一次扼腕叹息。
但是此世,张绣却是自己知道孙策会“不治身亡”的原因了。
请战的三人,张辽高顺以及李通对于张绣的决议都是很满意的。他们都能在重要的地方发挥自己的武略。至于随军军师方面,陈宫毛遂自荐。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的情况下,张绣任陈宫为监军,与相熟的张辽高顺二人一同前去徐州战场。
光禄大夫贾诩这回倒不用跟张绣去江东了,坐镇寿春震各路宵小即可。
数日后,张绣带着数员亲将及众武威营亲卫,以及鲁肃诸葛瑾陆逊三人,三下江东。
与此同时,徐州东海郡郯城。
此时的郯城的徐州政治经济中心地位还尚未被地利更便利的彭城取代,仍旧是徐州的治所所在地。按照此时的惯例,郯城此时亦被称之为徐州城。这就好比后来的江陵作为荆州中心而被称作荆州城、信都作为冀州中心而被称之为冀州城一样。
虽然早有曹操亲率十多万兵马来攻徐州的消息传出,但是徐州城内却仍然是一派安宁祥和。
集市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活,街巷里老叟安静地清扫着秋叶,郊野里的农夫赶着在霜降之前收割草料砍打薪柴。若不是城外军营的民夫在号角声中收拢着帐篷粮秣,军需官派发着箭支口粮,军卒们换穿着新的衣甲兵器,根本感受出来一丝战争即将来临的气氛。
其实不仅仅是徐州城,大部分的徐州人对于曹军来犯的消息并没有多大的惊慌,当然那些居住在徐州边境附近的民众除外。
要知道,好几年前曹操第一次攻打徐州,可是领了三四十万兵马来的。但是结果呢,也只能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徐州普通百姓以及陶谦草建的徐州军,但是一等到刘使君率本部来救援徐州,曹操却是隔夜便全军撤退了!
这几年来,虽说徐州之主换了又换,但是徐州城人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刘使君率军冲破曹军封锁杀进徐州城的那一战。
那一战,曹军所谓不可战胜的神话见了鬼,刘使君带着他的两位异性兄弟,还有一个白袍小将,杀得曹军那是人仰马翻接连败退,当阵便杀败了曹军大将于禁,还斩杀了十数名曹军校尉,最后当着曹操那贼厮的面,从容进了被围的铁桶般的徐州城。
这一战是所有徐州人永远不可磨灭的记忆。因为之后,在刘使君给曹操那贼厮送了一封劝和信之后,不可一世的杀人魔王曹操却是当即答应了下来,在次日便夹着尾巴一溜窜地跑回他的兖州老巢去了。
要知道,当初陶谦陶刺史大人在城头被人扶着,当着城上城下所有人的面向曹操告歉求和,得到的却只是曹操一番狗血淋头的痛骂。但是刘使君只打了一仗,写了一封信,便能劝退曹操的三四十万大军,这是如何的威望啊!
再有,后来待民谦恭的陶老头病死了,令所有徐州之民赶到更庆幸的是,从此徐州有了一位比陶谦仁德更甚的爱民如子刘皇叔!
刘使君虽草根出身,但却是正经的汉室宗亲,刘氏后裔!想当年刘皇叔治徐州的日子,不知道多少徐州老人涕泪感慨,此辈竟还能过上几天当年文景之治光武中兴的日子,着实不敢想啊!
后来刘使君义弟一时大意,被吕布那白眼狼夺了徐州,刘皇叔暂住小沛,有多少徐州之民恶恨吕氏而痛惜投奔于刘皇叔的啊。期间袁术与曹操两个大逆臣反贼多少次想要夺取徐州,皆是在刘皇叔尚坐镇徐州的情况下保住徐州之土的,刘皇叔之德,高于天,厚于地啊!
正是因为仁义功德如此,老天爷这次便又让刘皇叔得了徐州。此可谓徐州幸甚,天下幸甚啊!
以往刘皇叔有皇叔之实,却无皇叔之名。此番刘皇叔忍辱曹操之下,却是见着了自己的小皇帝侄子,也为皇帝亲自入汉室族谱,被皇帝亲口叫了皇叔,封了左将军。从此做我们徐州之主,更名正而言顺啊!
上一次被曹操夺了徐州,乃是因为吕布那白眼狼主事徐州的缘故。此番刘皇叔领数万雄兵主事徐州,又何惧曹贼?
当初你曹贼率三四十万兵马攻打刘使君五千军马救援下的徐州都没能攻下,这一次你只带了十来万兵马,难道还做梦想打下我们军民一心的徐州?
……
徐州民众对于抗曹并不惊慌,但是此刻的刘备府邸,却是一片沉重压力下的肃穆。
刘备端坐于高堂之上,左边三名儒冠文士,分别是陈登糜竺孙乾,右侧也是三名武将,分别为张飞糜芳和一名雄健大汉。
另有从事简雍,为刘备所使,派往河北求援于袁绍。刘备二弟关羽,自领一军,在外把守彭城,盯防曹仁部曹军。
刘备三弟张大飞,还有徐州世家豪族的代表陈登,以及徐州草根巨贾糜家兄弟,还有亲臣孙乾,这些都不用介绍,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坐在张飞下座,初入刘备阵营的大将。
第一百六十章 两全其美
这雄武大将,名唤昌豨。
这昌豨又名昌霸,早年乃是东海郡一豪强。后来泰山乱起,昌霸聚众拉起了一支上万的人马。因为避另一泰山巨寇臧霸的名讳,乃多以昌豨之名闻世。
所谓“寇贼”之名,其实也只是这个时期一少部分人对武装豪强一种别有用心的称谓,就好比江东的许多悍勇山民被称作“山贼”“山越”一样。
当时臧霸威望为泰山群寇之首,时值陶谦安抚州郡、讨伐黄巾军,昌豨同孙观吴敦尹礼等首领随臧霸归顺于陶谦手下。
后来曹操一征徐州,臧霸以及昌豨等人未曾出兵相助陶谦,刘备接管徐州之后臧霸昌豨等人也不曾臣服于刘备,成为实质上的乱世割据豪雄之一。
再后来吕布袭夺徐州,臧霸等人与吕布集团的关系也时好时坏。双方因为地盘犬牙交错而屡有冲突,吕布也曾亲自率军攻打过泰山,但是双方在抵制外军染指徐州这一方面一直保持着一致,因此两方关系也算亲密。
接着曹操又征徐州,后面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虽然吕布在徐州避免了历史上白门楼的厄运,但在广陵仍旧被暗害致死。
而臧霸昌豨等人,则按照历史的轨迹,为曹操所收降。其中孙观尹礼吴敦昌豨都被曹操任为一郡太守,臧霸为曹操所重用,封为琅邪相,督领青徐二州军务。
不得不说,委任“寇贼”首领为一郡太守这样的高官的事情,整个三国貌似也只有曹操能够随随便便就做出来。同样的事情,相信袁绍袁术这样出身世家豪族的诸侯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其中的利害关系,曹操也拿捏得很准。对臧霸孙观等人在泰山当地委以重职,也不削臧霸孙观等人的兵权,使其当曹操的部属当得顺心、安心。以此曹操也获得了泰山数郡险峻之地的安宁,并为世人所称道。
凡是都有例外,昌豨就是一个例外。
历史上的昌豨在曹操手下可以用反复无常这个词来形容。数次反叛于曹操,最后连故交于禁也保不住他了,在第三次投降于曹操之后,为曹操所斩。
这一次,刘备自广陵北入徐州,身为东海郡太守的昌豨毫不犹豫带着东海郡以及上万兵马归降了刘备麾下。其所作所为,和历史上刘备借曹操兵马攻灭袁术之后背弃曹操东进徐州之时的表现如出一辙。
当然,现在的昌豨还并未完全显现出他“作死的命,吕布的病”。所以在刘备阵营还是非常被看重的,地位仅次于关张两位。
“诸位以为,曹军来犯,是战是和?”刘备一脸的沉静,好似对曹军的来返毫不在意充满自信。但他一动不动的僵硬身躯却显现了一丝的异样。
所谓战,肯定就是打守城战喽,难道还想凭着一群不经战的大头兵与身经百战的曹军野战?
所谓和,其实就是求和,甚至暂时归降于曹操了。毕竟话说回来,刘备和曹操现在并没有多大的仇怨,不过就是刘备一时脑热听了袁绍的忽悠,抢了曹操的一块地盘而已。双方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说到威胁,恐怕现在在曹操心里,刘备的地位还不如张绣呢。
“这还用说,大哥,肯定是打啊,只要拨给俺三万马步军,定然叫十万曹军和那奸贼曹操有来无回!”
无论大哥说什么,只要是有关打仗的,我们的三将军都是第一个响应的,并且不论局势如何,每次的态度和回答都是出奇的相似。
对于三弟拍胸脯的回答,刘备也养成了选择性忽视的习惯,直到第二个人出言,刘备才开口。
“臣以为,当下我徐州有广陵带来的五万马步军,兼有昌豨将军近两万义军,还有前番车胄与刘岱王忠的六万多降卒,战力虽有差距,但是兵马数量合计并不少于曹军,且有徐州地利民和之便与关张二位将军之勇,应当一战,为主公正名于诸侯之间!”
说话的是刘备的当下的谋主糜竺,虽然一向他的话分量不重,但是这一次却让陈登孙乾等人深点其头,也让昌豨为之一振,让三将军喜上眉梢圆目四顾!
刘备将底下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尤其看到陈登和糜竺两人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两秒。在得到想要的反应之后,刘备终于开口决议道:“那就战,虽说起兵清君侧的时机未到,但仰赖诸位,此番也得好好挫一挫奸贼的锐气!”
“好!”底下的张飞闻言先是大声应好,正要起身请战之际,另一侧的陈登却先一步站起来躬身道:“将军决意抗曹,陈登愿领徐州士民登城助军应战。只是为了更好挫败曹军,陈登有一策献上。”
听到陈登的话,刘备僵硬的身躯终于微微一颤,比往常更快了零点几秒回答道:“有元龙及徐州士民襄助,实乃我大汉中兴之幸。不知元龙有何奇策,能助破曹?”
旁边的三将军此时有些不耐烦了,不过看着大哥那熟悉的表情,我们的三将军只能耐心再等等。
陈登:“众所周知,曹军常年四面征战,休整之期从不超过三月之久。虽然有屯田之措,但其军粮绝无多余囤积。此前曹军已在黎阳与袁绍相持数月,想必存粮已尽。此番只领了十万军马来攻徐州,即是明证。某估计,曹军粮草不过支撑一月时间,到时攻城不下,只能退军。”
“因此,我们为何不将刘岱王忠的五万降卒送还给曹操,一方面使得曹军粮草更为不济,一方面也借此向其示好,若曹操执意征伐,那天下舆论自然站在将军这边。”
“末将不能苟同陈先生之计!”陈登话语刚落,糜竺之弟,充任刘备部将的糜芳就站了出来反驳道:“那可是整整五万人马,岂能轻易送还给曹军徒增其战力,如此的话我徐州兵马就不过八万,而曹军为我军两倍,徐州难守矣!”
“糜将军多虑矣,这五万人马,名义上算是我军,但其妻儿老小都在曹操治下,打起仗来能不能为我军所用可不好说。与其留着还要盯防,还不如大大方方送还曹操,以显将军仁德之名!”
陈登这番话直接将糜芳的话头封死。世人提起刘玄德,第一印象想起来的都是他的仁德。包括刘备自己,可是将仁德放在为人处世的第一标准的。糜芳要是继续反对陈登的计谋,那就无异于对刘备有意见了。
于是,刚刚执掌万余降军的糜芳糜将军,只能暗暗吃下这个闷亏,一句不言地放开手上的本不就不多的兵权。
“元龙此言甚善,曹军此来胜在速战,我遣返他那五万新卒,短时间曹贼必定不能整合其战力,相反还能加快其粮草消耗,如此一来,不过一月,曹军必退!”
“传我军令,糜芳你即日便遣那五万新卒东去,连带那刘岱王忠两人,一并完完整整的送还曹操。并拿我亲笔书信去见曹操,对其言说劝和之辞。”
“三弟,你克日点兵一万,前往小沛扎营。某统领大军随后就到。下邳重地就由元龙督军驻守,昌将军你领本部士卒就守这东海郡,防备北边的曹军臧霸部。”
“粮草军械诸事,还要劳烦糜从事你去办。淮南那边还得劳烦孙从事再走一趟,若是能取得张文锦西凉步骑襄助,我军便有转守为攻之力。”
“诺!”陈登张飞等人一齐拱手道。
……
由仆役推开家门,陈登一脸的疲态。
陈氏不仅在徐州是数一数二的世家豪族,在整个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豪门。其庭院虽然布置朴素,但占地相当大。
进过陈府的人都知道,陈家在自家院子挖了一个相当大的鱼塘,并有亭榭楼阁。这乃是好食鱼的陈登所建,身居高位,无论那方势力都吃的开的陈登陈元龙每日必做的两件事就是钓鱼、吃鱼。
不同于其他爱食鱼者,陈登最是喜好新鲜的鱼,因此每条他吃的鱼都是自己当天钓的。并且陈登喜好“新鲜”的吃法,常将活鱼切成生鱼片加点料生吃,在徐州的世家豪族中也是个异谈。
此刻院中有一老叟,正一人在亭榭中向鱼塘里撒喂鱼料。
见到这人,陈登一扫脸上的疲态,恭恭敬敬小步走到这老叟身后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这老叟终于将手中料饵撒完了,接着又是伫立在塘边静静着看了鱼塘各种鱼吃食的样子好一会儿,足足半响,这老叟才转过身来。
陈登赶忙行了大拜之礼,极为恭顺地叫了一声父亲。
陈珪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儿子,张开满是皱纹和缺牙的嘴唇笑问道:“议事如何?”
陈登微微将身子和头压低了一些,说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已经建言玄德公了,将刘岱王忠及其所部五万曹军遣放回曹营。另外玄德公仍派我陈氏督丹阳精兵把守下邳。接下来无论战局如何发展,陈氏已经无忧了。”
陈珪用点头对儿子的计谋做了回应:“此计妙矣,只可惜当今不是太平之世,不然登儿你也该当个三公九卿的。”
“登儿不求三公九卿,只求陈氏一门千秋万代。”陈登赶忙回答道。
陈珪并不对儿子的回应点评,隔了半响才又问道:“如若有一天,到了我陈氏必须压宝的时刻,登儿你会选这天下哪个诸侯豪雄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进退两难
陈登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押在最能保我世家利益的人身上了!”
这次陈珪终于开怀笑了起来,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尽显无余。
“今早同样的问题我还问了应儿,你才应儿怎么回答为父的?”
陈登略加思忖,答道:“想必二弟说,我陈氏应站在最有可能赢得那边。”
陈珪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应儿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比起你这个长兄却稚嫩太多。为父自知时日不多,陈氏今后数十年终究还是要靠你一人独撑,也是难为你了。”
“对了,前些天你那腹痛之疾,经由徐州第一名医诊治,现今可曾好转?”
听闻须发斑白的老父感叹着生死人运,陈登不觉双脚并了起来,听到老父关心自己偶犯的小病,心头不仅一暖,忙道:“不劳父亲大人操心,这几日我身体已恢复如前,腹痛之疾吃了药已经无甚大碍了。”
“如此甚好!”
“差些就忘了,前日你不在,张弘还拜访了咱们府上寻求门路。此人虽然没什么才德,但是眼光和手段还是有点的。你若有心,不妨在玄德公面前引荐一下他,也算是给陈氏添一个羽翼。当然若是你另有打算,那陈氏也不少张弘这个外姓人。”
这一次陈登却是没有直接回应陈珪,沉默半响,陈登忽然道:“父亲大人,您真的不看好玄德公吗?”
陈珪对大儿子的反应并无意外,微叹一口气,陈珪道:“登儿,为父知道,在你心里玄德公是胜于曹孟德袁本初的,是具有王霸之气的一条潜龙。但是为父只想对你说,有王霸之气,却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王霸之人。潜龙虽能,却绝无震天摄地之能。”
听闻父亲的评断,陈登心头猛然剧颤,好似翻浆倒海一般。但是陈登心底那股执著的信念却是没有根断。
又是许久,陈登忽然落泪伏地:“谨遵父亲大人教诲,张弘一事,登儿定安置妥当。登儿只恨父亲大人不能享年百岁,不然二弟和三弟四弟,在父亲大人教诲之下定然也能出落成人中龙凤!”
……
再说被派往淮南联结张绣的孙乾,离开徐州城经下邳刚南行了一日,便正面撞上了张绣派出的蒋干一行人。
等蒋干说明来意,孙乾当即大喜过望,立马带着蒋干去将张绣派出张辽高顺两员大将以及四万大军来援徐州的消息告知刘备。
陈登得知张绣派出精兵强将来援徐州的消息打心底是为刘备高兴的,但是得知死对头陈宫作为张绣军监军也前来徐州的消息之后,当即开怀大笑道:“不曾料到,陈公台也来徐州了,不知他在张文锦帐下长进了没有。”
相比于陈登的洒脱,陈宫却相当耿耿于怀当年陈珪陈登父子做的那些事,与关羽张飞等刘备亲信相处的也不甚好。除了军防要务等正事,彭城守将关羽与陈宫交流甚少。而作为先锋派来的张飞,提起陈宫却是直接拒见。
这也只能怪当初是陈宫给吕布出的袭夺徐州的计策,如此一来,心高气傲视忠义之道重于性命的关云长岂能给陈宫好脸,而脾气急爆的当年直接受害者张翼德现在不直接找陈宫的茬已经算给张绣军面子了。
好在刘备身为大佬,对陈宫的到来丝毫不计前嫌,诸多对陈宫兵谋的溢美之词当着关二爷和张三的面滔滔不绝。这也使得担心己方受刘备军排挤当炮灰的张辽高顺松了一口气。
随着刘备军主力的东进,另一边还受到了张绣军北上军情的曹仁当即放弃了小沛。刘备军兵不血刃拿下这个抗曹重镇。
十一月,曹操率曹军主力合曹仁所部兵临小沛,但是因为四万张绣军的来援,整个战局呈现出一种平衡态势。
双方的兵马数量大致不差多少,虽然刘张联军的普遍战力差曹军主力一大截,但好在刘张联军有地利人和之便,据有数座坚城可以固守,仅平民百姓所捐奉之粮便足够张刘联军吃一月之久。而曹军新增五万待整新军,每日的粮草消耗都是天数。虽然粮道畅通民夫组织充足,但其后方已无存粮。
一时之间,冒险伐徐州的曹操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进,兵不足将不众,士气经历数月与袁军对峙以及上月跋涉已经低迷至极。退,等于纵虎霸山,养成不弱于张绣的劲敌,甚至从此以后青徐扬三州就不再为曹军所有。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乱世奸雄
曹操其实也只是感叹唏嘘一下,并没有真的灰心和不振。
听完荀攸一番长谈,曹操当即抚掌大笑道:“想不到某一时感叹,却抛砖引玉的引出了公达这一番真知灼见!”
“刘玄德一介织席贩履之辈,虽得一时之人望,其内里终究不过欺世盗名之徒而已。现今世人都能看出天时已变,汉运将终,此人却还妄想成昔日光武中兴之事。实在可笑可悲又可叹!”
“此等人原本是不足为虑的,早晚必自取灭亡。但是当下天下的局势还不是放纵他雄踞一方的时候。不然还真可能让他逆天改命哩!”
“令某头痛的其实是那张文锦。某原本以为其不过是一个有点小运气的西凉余孽,寿春一役,此人却是大大震撼了某一把。”
“此人行事严谨细腻,面面俱到几近无懈可击,好似这当世的局势他都了如指掌,满天下的文武俊杰他都识得认得一般。从不屈手下有才之人,也绝不贸用庸鄙之人。其识人用人之能,当真只能用一个恐怖之词形容!”
荀攸严肃道:“张文锦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俊杰。其识人眼光独到,贾诩陈宫刘晔之辈愿为其出谋划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其用人也确实是恰到好处,张辽高顺纪灵张勋陆勉等人在其手下能够重新焕发神采也不无道理。”
“但是,自古人无完人,张文锦岂能免之?其待人之能,相比明公却是差了好大一截!”
曹操大笑道:“公达不必说评他人也连带夸我了。我是什么人我是最清楚了,要不是适逢这乱世,相想必我曹操还不过一个混迹洛都的纨绔公子呢!”
“某只是不喜袁本初刘玄德那些人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弯弯道子却总是装的一副正经的样子,是人总免不了七情六欲,有一些花花肠子又如何,难道道貌岸然就能改变人的本质?人生就该活的率性自然一些,何必那么做作乏累?”
荀攸一笑:“正是因为如此,明公身边才能聚集起一批忠干的文武啊!但是张文锦就不一定了。”
“某在寿春曾细细观察过张文锦,发现此人虽有恩遇于麾下文武,但却好像因为一些难言之隐或者不得已之故而不经常与手下人交流的样子。身边真正算得上心腹的不过胡车儿周仓等寥寥数名亲随。诸如统军大将张辽高顺纪灵张勋等人,虽皆服张绣,但也不过是处于义理,而不是出于与张绣此人的情理。”
“这一点,其实某也察觉到了。”曹操稍加沉吟接道:“张绣此人,虽说是西凉边地人氏,但其言行举动却多怪异之处。某早年在洛阳也算见多识广了,却是分辨不出来张绣的口音出处。一丝雍凉口音中居然貌似夹杂着一丝燕赵之地的味道,甚为怪异!而且其手脚举动生硬地好像初学者一般,礼数诸事更是时会时忘,魔怔了一样。”
荀攸点头:“明公这么一说,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公可曾记得阳安都尉李通?”
曹操皱眉回想了好一会儿,半响终于从脑海中搜索到了李通这个人,疑惑道:“可是那位率众来投许昌,然后由文若表为某的阳安都尉,在张文锦东进淮南之时却背弃我军的年轻人?”
荀攸:“正是此人!”
“此人其才当个阳安都尉确实委屈了,在张文锦手下此人一手负责屯田军务,为张文锦缓解淮南饥旱发挥了大用。听说如今还位列张文锦麾下上将之列,极受重用。”
曹操:“这些我都知道,当时也确实是我大意了,可惜了这个将才。”
荀攸摇了摇头:“臣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当时我军还在李通手下安插了一些细作。随着李通部归顺了张绣军,有一名细作还向许昌发过一份信报,当时某看了还尚无感触,现今看来却忽视了很重要一点。”
“那份信报说张文锦在其叔父战死南阳之后曾因悲痛和脱力作战昏死过一次,听那些老西凉兵说,这张绣自那次昏死醒来,便性情大变,恍若换了一个人一样,甚至清醒后的头几天连贴身衣物都不知怎么穿了,吃饭起居都如同一个三岁孩子一般扭捏。当时某还当这名细作闲来无事,现今看来张文锦诸多天马行空不同常人之事皆可能因此而起!”
曹操静静听完荀攸的话,沉思了半响,忽然就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感觉张文锦此人身上从好像总笼罩着一股淡漠的感觉,那么此人治淮南和其近日其大屠江东的事情就有了些解释了。原来如此,此人恐怕将会是我一大劲敌啊!”
荀攸不置可否:“也许吧!此人是否脱胎换骨还得再加考证,当今之急,还是先决定徐州之事。”
好大一圈绕回了当下,曹操脸上却是再也不见最初犹豫两难之色,朗声道:“某已有定夺了。”
虽然明知道曹操的“定夺”,但是荀攸还是问道:“不知明公将何为?”
“乱世若是早早大定,那就不算是乱世了。”曹操眯眼笑道:“曾经有一人对我有过一句评价,那句话至今好似仍在我耳旁萦绕。”
“那句话说,我曹孟德,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能臣再能也脱不了‘臣’这个字,既然我曹操在乱世更能一展雄风,那就让这乱世精彩一些吧!”
曹操:“这些我都知道,当时也确实是我大意了,可惜了这个将才。”
荀攸摇了摇头:“臣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当时我军还在李通手下安插了一些细作。随着李通部归顺了张绣军,有一名细作还向许昌发过一份信报,当时某看了还尚无感触,现今看来却忽视了很重要一点。”
“那份信报说张文锦在其叔父战死南阳之后曾因悲痛和脱力作战昏死过一次,听那些老西凉兵说,这张绣自那次昏死醒来,便性情大变,恍若换了一个人一样,甚至清醒后的头几天连贴身衣物都不知怎么穿了,吃饭起居都如同一个三岁孩子一般扭捏。当时某还当这名细作闲来无事,现今看来张文锦诸多天马行空不同常人之事皆可能因此而起!”
曹操静静听完荀攸的话,沉思了半响,忽然就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感觉张文锦此人身上从好像总笼罩着一股淡漠的感觉,那么此人治淮南和其近日其大屠江东的事情就有了些解释了。原来如此,此人恐怕将会是我一大劲敌啊!”
荀攸不置可否:“也许吧!此人是否脱胎换骨还得再加考证,当今之急,还是先决定徐州之事。”
好大一圈绕回了当下,曹操脸上却是再也不见最初犹豫两难之色,朗声道:“某已有定夺了。”
虽然明知道曹操的“定夺”,但是荀攸还是问道:“不知明公将何为?”
“乱世若是早早大定,那就不算是乱世了。”曹操眯眼笑道:“曾经有一人对我有过一句评价,那句话至今好似仍在我耳旁萦绕。”
“那句话说,我曹孟德,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能臣再能也脱不了‘臣’这个字,既然我曹操在乱世更能一展雄风,那就让这乱世精彩一些吧!”
曹操:“这些我都知道,当时也确实是我大意了,可惜了这个将才。”
荀攸摇了摇头:“臣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当时我军还在李通手下安插了一些细作。随着李通部归顺了张绣军,有一名细作还向许昌发过一份信报,当时某看了还尚无感触,现今看来却忽视了很重要一点。”
“那份信报说张文锦在其叔父战死南阳之后曾因悲痛和脱力作战昏死过一次,听那些老西凉兵说,这张绣自那次昏死醒来,便性情大变,恍若换了一个人一样,甚至清醒后的头几天连贴身衣物都不知怎么穿了,吃饭起居都如同一个三岁孩子一般扭捏。当时某还当这名细作闲来无事,现今看来张文锦诸多天马行空不同常人之事皆可能因此而起!”
曹操静静听完荀攸的话,沉思了半响,忽然就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感觉张文锦此人身上从好像总笼罩着一股淡漠的感觉,那么此人治淮南和其近日其大屠江东的事情就有了些解释了。原来如此,此人恐怕将会是我一大劲敌啊!”
荀攸不置可否:“也许吧!此人是否脱胎换骨还得再加考证,当今之急,还是先决定徐州之事。”
好大一圈绕回了当下,曹操脸上却是再也不见最初犹豫两难之色,朗声道:“某已有定夺了。”
虽然明知道曹操的“定夺”,但是荀攸还是问道:“不知明公将何为?”
“乱世若是早早大定,那就不算是乱世了。”曹操眯眼笑道:“曾经有一人对我有过一句评价,那句话至今好似仍在我耳旁萦绕。”
“那句话说,我曹孟德,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能臣再能也脱不了‘臣’这个字,既然我曹操在乱世更能一展雄风,那就让这乱世精彩一些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水冲了龙王
庐江郡,皖城。
时节将冬,张绣一行人都在甲胄之外套上了布衣,虽说这仍不足以彻底掩盖住西凉武威营宿卫们异常剽勇悍健的气质,但是也不会令人猜到这群骑士中有一人正是现今这江淮之主。
赶到皖城城下的时候,城头上的值守校尉看见这数十布衣骑手疾驰而来还十分警惕地招呼城门下的士卒拉上了鹿角。
看见城门处合上了拒马鹿角,并马齐驱的鲁肃和诸葛瑾都看向张绣。
张绣的脸上此刻带着笑意,自然是十分满意刘晔对庐江郡的治理。将要靠近城门的时候,张绣眼珠转了转,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的想法。
于是张绣回过头来,对鲁肃诸葛瑾陆逊以及一众亲将一番吩咐。一众人疾驰到了城门前才勒住了马头。
一众骑手刹在城门前,但是马蹄溅起的浮尘倒是没有停住,直接涌向鹿角拒马后面的严阵以待的守门士卒。
城门上探出一个头戴镔铁盔的校尉,喝声道:“来者何人,不知道进城要下马的吗?”
“这破规矩老子可从来没听说过!”嗓门最大的周仓开口了:“睁大你那狗眼好好看看,可曾识得我家公子?”
那校尉贸然被人骂做狗眼,却是没有一丝愠怒,反倒是先瞧向被这群骑士簇拥在中间的一名少年公子。
周仓口中的少年公子其实就是陆逊。此行陆逊一袭黑衣,腰悬佩剑,面若冠玉,从容的气度中还有着一分脱逸,扮相确实极佳。
这守城校尉盯着陆逊看了一会儿,又打量了一遍一众“公子侍从”,一声更加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次却是张绣开口了:“城上那小校,我家公子还有家事,若是耽误了,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后果的。轻则革职永不叙用,重则小心你那项上人头朝夕不保!”
那校尉终于不再打量,拱手向城下所谓的“世家公子”致了一礼,道了一声公子一路安好。又转向张绣和周仓的方向低下头一副赔罪的表情。接着大手一挥,城门处的士卒便搬开了拒马鹿角。
张绣脸上的表情仍是一副鄙夷至极轻狂不可一世的世家走狗嘴脸,但是眼中一直留意着那当值校尉的一举一动。当看到这校尉不加盘问就违反城防条令,就放自己等人轻易进城的时候,心中却是长长一叹。
最终张绣一行人还是在一众庐江郡兵的目光中骑在马上径直入了皖城,长驱直往郡守府。
张绣一众刚离开城门处,这校尉突然一改脸上的恭敬从顺的表情,招手唤过旁边一名牙将,命其点燃城墙上的示警狼烟,又招呼过本部军司马,对其一番叮嘱吩咐,使其把守城门。随后便自领着一支彪军,跟在了张绣一行人后面。
此时的鲁肃正在替故友刘晔担心。
张绣初主淮南之时,曾与刘晔有过一个一年之期的约定。
面对张绣的招揽,刘晔许诺以一年时间决定是否为张绣效忠。但是一年之期还没到,张绣却是先经蕲春之败,又直接降了曹操。所谓一年之约也只能作罢。
曹操停滞在寿春的那段时间,刘晔作为为张绣代理的庐江太守,自然是要去寿春参拜曹操的。好在刘晔和曹操早年便相互有联络和了解,曹操特使刘晔继续任庐江太守,并为曹操选拔人才充任到庐江各属县,准其在安定了庐江郡之后再面叙曹操。
但是谁能想到,张绣忽然就以婶娘邹氏受辱为名,起兵反叛了曹操。并且还大败特败了曹军,使其折兵损将,并一举将曹军赶出了淮南。
这一次,重夺淮南控制权的张绣这一次却是主动致信刘晔,表示仍然信任刘晔治理庐江,主动承认自己仍有不足之处,愿意将原本的一年之期作废,任由刘晔决定去留。
刘晔也回信了张绣,向张绣表示愿意与张绣再立一年之期,自己并不急着投奔于谁的问题。
其实当时的张绣也是放不下刘晔这位大才的,刘晔只是一个提议,张绣便直接欣然准了,仍将刘晔当做自己的一方郡守来用。
而时至现今,却正是张绣与刘晔第二个一年之期即将结束的日子。
于是这回进皖城的时候,张绣才突发奇想了这么一出来检验刘晔的治理能力,但是其结果,却是张绣从不曾预想到的,也很让张绣心里甚不是滋味。
鲁肃自然是清楚张绣的想法的。跟随张绣不过数月时间,诸葛瑾却是已经对这位主公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位正值英年的主公的想法经常可以用千奇百怪来形容,有时的言行举止不说其他人不明其意,而且连胡车儿等贴身亲将也是摸不着头脑。其心态性格也是极不稳定,有时仿若五六十岁的老妖精一般毒奸狠辣,也有时像十七八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般冒进青涩。
言行举止不同寻常习惯了就好,心态性格的不稳定却是大问题。好在有贾诩这位老毒士在不断引导纠正着张绣,现在的张绣日常终于有点明君雄主的样子了。
在鲁肃看来,虽然这位有点奇怪的主公的言谈举止越来越稳健沉稳,但是其层出不穷的新气想法却总是让人防不胜防,身在其中也使人脑洞大开。
就好比之前从没有过的所谓“军事演习”,诸葛瑾和鲁肃两人当时还初入张绣幕府,去看时也只是看热闹的心态。但是一番折腾下来,往常很多只有实战打仗才能发现的优缺点和问题,经历着样一个比演练更上一层的所谓“演习”却是显露了不少。
事后,就连袁涣等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谏臣诤臣都不觉称赞其了张绣此举,不仅使得一众谋臣文官多少了解点军情实况便利了其日后对军政的处理,也直接使得张绣以及张辽等统兵大将把握住了战力情况,知晓了本部的优劣情况。
当然最令人称奇的还是张绣提出的粮食计划经济。虽然说这个分配粮食的劳什子计划经济听起来不大可能实现,但是据阎象杨弘等文臣小规模试行之后,却是发现了其具有极高的可行性。最后实行的粮食供给制虽然基本上都由袁涣阎象舒邵等能臣制定改正和施行,但张绣开创性的思维和首提的胆识却是令所有人都大为钦佩。
事实上,胸怀仁德的鲁肃和诸葛瑾能够很干脆就效忠于张绣麾下,张绣对淮南的治理和黎民的救赎是最大一方面原因。
但是,越接触张绣,鲁肃和诸葛瑾就发现了张绣的特别之处。
张绣贵为人主,却从不甚在意礼仪。因此在张绣面前,大多数文臣武将都是可以不拘小节的,可以不必上殿脱鞋、议事时文臣谋士也不一定要穿的一模一样的朝冠礼服,武将也不一定就要穿制式的甲胄。诸此种种,只要无伤大雅,不大冒犯特殊,在张绣面前都可过得去。
当然,也有人固执地严守礼仪规范,非得繁琐穿戴正式才肯出府,跪拜之礼一样不少。此类人便是以袁涣袁曜卿为代表的清流派。
另外,张绣接人处事也相当随和,为人君近两载,却从来没有严辞呵斥指责过哪个部将谋臣。哪怕这个臣子有了天大的过错失误,比如当初蕲阳之战纪灵指挥失当、以及后来广陵太守韩嵩一时大意被杨奉韩胤夺了郡县控制权,按照正常处理程序,这两人都至少要被打入冷宫或降职一段时间,哪怕这两人的过错究其根本其实还有张绣一时疏忽的原因。
但是清算纪灵和韩嵩之事的时候,张绣却是抛开纪灵和韩嵩造成的直接损失不言,直接分析其过错根源所在。直言纪灵部惨败有自己指挥部署大意失当的原因,直言当初在接受其投诚时没有处理好狼子野心的杨奉和韩胤两人,反而纵容其成了气候。先是要求承担这两件失误过错的主要责任。
既然老板都承担了主要的责任,那么最后对只有次要责任的纪灵和韩嵩两人的惩处自然不会很重,最后也只是罚没了年薪,令其闭门思过半月而已。
但是不要以为张绣对待部属总是极尽爱惜宽容,张绣温和随性的表象下,却是有着一颗计较的心。
就比如上一次张绣例行便服巡视寿春城,却是偶然发现一名自军校尉酒后调戏良家妇女,虽说周仓对其一通暴打加上胡车儿还灌了这校尉一肚子马尿,也尽管这名校尉正值轮休放假,但是张绣后来还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其贬职调任。
由是张绣军肃然,那些休假里想要喝酒却又不能保证自己酒品的将校,以后只敢锁上自家家门去喝了。
换一句话来说,很多事情在张绣面前都可以得过且过,但是一些牵扯到原则性或者做人根本问题的事情,张绣却是极为反感的。哪怕脸上表情不会显现出来,但绝对会耿耿于怀。
注意,这是真真正正的耿耿于怀!若是因故被张绣“惦记上了”,若是不及时加以改正,那张绣心里的意见绝对越攒越大!
若是等张绣难以释怀到了心里有了疙瘩的程度,那基本上就是宣示着这个人政治军事生涯的终结,甚至性命的终结。
好在能够爬到高位的武将文臣都不蠢,都清楚张绣的外松内紧的性格。
是的,从某种程度来说,张绣的小心眼在张绣集团中也是相当有名的。
现在,鲁肃担心的就是因为城门一事张绣对刘晔的看法。
一行人一路无话,快到太守府的时候,一直四处观察着皖城民风的诸葛瑾忽然指着身后远处的城头疑惑道:“为何这大白日的莫名其妙的就点起了狼烟?”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亭小将
随着诸葛瑾的一声惊呼,张绣等人皆是转身去看来处。
却见己方一行人进城的北门城头此刻狼烟冲天,滚滚黑烟在晴朗的天空下下异常显眼。
周仓挠了挠头,自顾自言道:“这是走水了还是城外来了贼兵了,怎地搞出如此阵势?”
鲁肃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接着周仓的话说道:“不大可能是来了盗贼了,庐江郡自陈策归服之后便没有了对郡县城池有威胁的贼寇,更何况我们方才从城外进来的时候也未发现有强盗贼兵的踪迹。”
其实鲁肃本来还想说庐江郡在刘晔治理下半年以来已无百人规模以上的贼寇,但是一想到可能张绣此刻心里正“惦记”着刘子扬,便改口道。
鲁肃猜得没错,张绣此时心里确实有点不爽了。自己刚才才进城,城外绝无出现险情的可能。要是真如周仓蒙的,是城楼士卒不小心走了火,那这外表严整的庐江郡可就真的有点外紧内松了。
就在众人还在驻足观望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陆逊张嘴了:“叔,可能,可能是城门那部郡兵把我们当成强人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陆逊说的话似的,陆逊话音刚落,张绣一众人视野里就冒出了数百马步军,从北门的方向冲涌过来。而此时街道上的皖城民众,在看到狼烟之后的一分钟内,却是已经携幼扶老地躲了个光净!
这还并不算完,那边太守府两侧此时也冲涌出了上百名装备着弓弩的士卒,迅速护住了太守府外围。
张绣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时间里,那数百名自北门方向而来的马步军已经冲到了距离张绣一行人三十步的距离,领头的仍然是那名守门校尉。
三十步的距离,不过一箭之地。若是这伙强人暗藏了弓弩,己方有盾兵在前,这么近的距离既没法曲线抛射,要直射也只能射发一轮箭矢,自己一声令下,近战便能解决这群强人。
尽管面前的这数十名强人仍没有拔刀备战的姿势,但是镔铁盔校尉却仍然没有一丝一毫懈怠,一直等麾下部卒列好战阵,这才出声喊道:“汝等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诓门入城?欲行何等鬼祟卑鄙之事?”
听到这番严厉的质问,包括张绣在内的一行人皆是大笑出声,都笑着这名校尉不知者无畏的勇气,真不知道等会他知道这群“贼人”里面有三位偏将军一位中军校尉后的反应。
周仓:“大胆,你是不是不想在这皖城待下去了,你可知道我们乃那家府上的?”
那校尉冷哼一声:“如今这皖城的世家豪族就剩下乔氏一门,你们想要冒充世家门人也不打听清楚一点,乔家这代可没有大于十岁的男丁!”
周仓:“……”
鲁肃:“我们认识刘太守……”
镔铁盔校尉直接打断鲁肃的话:“刘太守德高严行,从不会有像你们这样敢在大街之上纵马而行的亲友!”
鲁肃:“……”
镔铁盔校尉:“我已在城门处布置了弓弩手,也通令四门紧闭,尔等不用期望城外同伙如何了,还是赶紧报明来处、束手就擒的好!”
张绣等人这才细看这校尉所带来的兵马,确实没有一个弓弩手。看来这个镔铁盔校尉是真的吧张绣一行人当成浑水摸鱼的贼盗强人了。
“这位小将军,敢问你何名何姓?”张绣忽然开口道。
镔铁盔校尉:“你们这是想要死的明白一点么?”
张绣:“……”
这校尉的智虑和行事都挺招人喜欢的,但是这嘴,怎么那么噎人呢?
镔铁盔校尉:“你过来,告诉你也无妨。”
张绣闻言真的就拨马过去,胡车儿周仓李丰曹性四员亲将却是先楞了一下才赶紧去跟张绣。
这镔铁盔校尉见张绣身后还有四人要一同走过来,眉目忽然一道精光闪过,突然就暴起,双腿一夹马肚,提枪就冲前刺向张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饶是张绣现今武技不俗,在这镔铁盔校尉迅猛一击下居然连佩剑拔出的时间也没有。
至于胡车儿周仓李丰等人,此刻却是距离张绣还有一个身位,虽有警惕却也是无法保护张绣。
“住手!”
这一道救命的声音,来自于张绣身后。却并不是刘晔及时出现出声制止,而是少年陆逊在危急时刻喊出了声音。
陆逊这一声住手,却是在镔铁盔校尉开始突刺动作的同时发出的,甚至更早于镔铁盔校尉开始动作之前。也正因为如此,这镔铁盔校尉在最后关头却是止住了力道,最后也只是将枪尖稳稳抵在张绣鄂下。
“童飞?”张绣此刻冒了一脑门的汗。刚才一个大意,却是差点赔了自己的小命。不过也好在有镔铁盔校尉出手的一个招式,让张绣却是回忆起了一个人。
一个让曾经的张绣倍感耻辱的人。
那镔铁盔校尉闻言却是一震,盯着张绣一张脸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狐疑道:“张文锦?”
旁边的胡车儿等人此刻却是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冒犯就让这名看不清路数的校尉将枪尖往前递进一寸。
张绣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看来阴沟里翻船是避免了。
镔铁盔校尉却是盯着张绣的一张脸看了老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收回了手中长枪。
这镔铁盔收回长枪的那一刻,胡车儿就一个虎扑上去护住了张绣的身体,周仓和李丰却是一同提枪杀向这镔铁盔校尉。
镔铁盔校尉面对两人强袭却是毫无畏色,挺枪便接迎而上。
张绣喘了一口气,朝着少年陆逊的方向感谢地投去一瞥,便观察起战局来。
战不到五合,这名镔铁盔校尉便边打边惊问道:“你为何会化解我家枪法?”
这边李丰也是边打边疑问:“你如何会我家将军的枪法?”
战不到十合,周仓便被镔铁盔校尉一枪扫下马来,好在镔铁盔校尉未下狠手,周仓皮糙肉厚倒也没事。
场中的淮南第一枪将李丰开始打得吃力起来。
又是十合过后,镔铁盔校尉将李丰执枪的一只手敲开,接着硬碰硬震落李丰手中长枪,两人分出胜负。
这边胡车儿也要上,张绣一把拉住胡车儿,朝着那镔铁盔校尉笑道:“十年未见,飞儿枪法愈发精进了!”
镔铁盔校尉听到张绣叫“飞儿”这个词的时候眉毛一皱,明显对这个称呼十分反感。但还是瘦枪下了马,马马虎虎朝着张绣做了一揖:“参见将军。”
张绣对镔铁盔校尉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也不在乎就在刚才身前这人还想“擒贼先擒王”要置自己于死地,直接上前拉过这名镔铁盔一副对其异常熟悉的样子,对着胡车儿李丰周仓鲁肃等人介绍道:“此乃我师蓬莱散人童渊之独子,单名一个飞字,诸位认识一下!”
李丰下马捡起自己的长枪,与周仓胡车儿鲁肃诸葛瑾等人与童飞勉强打了一个招呼。
张绣面向童飞,将两手放在童飞两肩上,如同一个叔辈对待侄子的表情道:“十年未见,我却是从未想过如此与你见面,师傅他老人家还好么?”
童飞硬生生将自己心里那句“我爹才没你这个庸才徒弟”的实话忍住,憋了好一会儿答道:“家父尚好,童飞亦不曾想到会如此与……师兄见面!”
听到童飞仍旧把自己当师兄,张绣心里乐开了花。在他的记忆里,十年前这名比他小了五六岁的童渊之子,每每较量比试却总是能将自己,哦不是曾经的自己揍得满脸开花。只是没想到师傅那条规矩仍然没改,不论亲儿子还是徒弟,一律都必须在及冠之年出世闯荡,就算回去也不再教授任何枪法武技。
只是万万没想到,十年之后,这个小师弟会与自己正对面碰上,而且是以这种方式,以天差地别的身份地位见面,让人不觉感叹大千世界似乎没什么事不可能发生一样。
想了一想,童飞还是补上了一句话:“童飞迟师兄三年出山,先是在中原游历,后来偶遇刘正礼大人南下赴任扬州刺史,便随他做了亲随,到扬州之后便做了刘刺史的亲卫。之后一步一步履历军职,做到了牙门将一职。大前年与孙策军交战不利,刘刺史军溃散,我亦受了伤,之后一番辗转漂泊,承蒙刘子扬刘太守慧眼,现今任城门校尉一职。”
刘正礼?那不是刘繇的字么?童飞居然做过刘繇的亲卫和部将,别人不清楚童飞的枪法造诣,张绣可是亲身体验过童飞在武技上面的天赋和悟性的。
如果说自己的武力值算是二流上等的,那童飞的武力绝对在当时一流!
等等,自己仿佛忽略掉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三年之前童飞作为刘繇手下一名牙门将居然亲历了孙策平江东之战,那么岂不是有可能……
想到这里,张绣不觉失色惊呼出声:“神亭一役,随太史慈出战孙策一行十三骑的小将,莫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