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姚氏族人
“葛师叔他们回去,那几十辆铜车都留了下来,你可以挑六辆过去编入军中……”
这次进燕京,共有四十多乘大小车辆随行,绝大多数都炼有小型的防御法阵,防御力极强,可用作冲锋陷阵或结阵自守的战车。
这些车辆有一些会用作董潘、越城郡主董宁及杜晋华等人的出行车辇,大多数也是作为战车留在梅坞堡备用。
董潘这时候调六辆战车给陈海,一方面是希望昭阳亭侯府的这批人手能真正听他调用,一方面也是要加强昭阳亭侯府这批精锐的战力。
虽然一路同行进燕京,但陈海与董潘没有什么接触,没想到董潘出手竟然如此大方,想到一件事,说道:“梅坞堡、桃花坞都濒临秋野河,又与楚江相通,或可挑选几辆战车,改造成小型战船,要是有水匪从秋野河来犯,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哦,”听陈海这么说,董潘也有些兴趣,但他们这边没有现成的匠师可用,问道,“要怎么改?”
董潘起初对陈海也不甚在意,还是在葛玄乔与陈玄真那番棋局之后,才让手下打听陈海的事情,包括奇袭池山城诸多细节。
再看近一个月来,看陈海在桃花坞练兵及流民暗中交往的情形,董潘确认陈海并非徒有武勇的赌徒。
道衙兵诸将或许都勇于作战,却没有几人能应对燕京诡异多变的局面,杜峻峰虽然受命监管河西大都护府在燕京所设的马场多年,对京畿形势了如指掌,却也未必会事事听他所用,董潘就想着陈海此人看似地位微末,却还是有能倚重的地方。
陈海不管董潘怎么想他,在燕京还是要尽可能配合好董潘的工作,说道:
“战车所炼入的阵法,都在底部,这部分车厢可以密闭起来作为船体的一部分,然而再将车厢顶部打开,改造小型造船不算有多难……”
秋野河及楚江上的船舶极多,但坚固能抵挡巨力冲击的战船,却只有虎贲八军的水师才有。
真要有强敌从秋野河来犯,道衙兵精锐是可以征用民船作战,但在激烈的战事里,坚木所造的民船很容易就被打散架,到时候道衙兵不管有多强的战力,也都会被淹入水底,而辟灵境的将校也只能仓促逃上岸。
不擅水战,实是惯于大漠雄岭征战的武威军的短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尽数弥补,但陈海觉得梅坞堡那边有必要改造几艘坚固的战船防范于未然。
“行,我就将那几辆辎重车调给你改造战船!”董潘说道。
昭阳亭侯府要在桃花坞建铸造场,这次就有两名辟灵境匠师、十数名通玄境匠工一起过来,这却是董潘手里暂时都还没有的资源。
“好的!”陈海答应道,心想有董潘的支持,他就可能从流民里招蓦上百精壮补充桃花坞及铸造场人手的不足了。
董潘又说了一些勉励修行的话,才放陈海他们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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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甲铺距离进奏使府就四五百米,陈海、周钧、吴蒙三人刚走出进奏使府才百十米,就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两匹乌鳞马拖拽马车,车辙飞速压过街石,发出雷鸣般的轰然巨响,速度快到惊人,吓得洪武大街上的车马行人慌乱避让,一路过去鸡飞狗跳。
燕京城禁止车马疾行,有一名受到惊吓的行人破口大骂,但车辕前并肩坐着两位驾车的马夫,扬起手里的鞭子劈空就暴抽过去。
鞭子不长,根本不可能直接抽中十数丈外的行人,但就在鞭子像灵蛇舒展的一瞬,一道青色鞭影脱鞭而去,就抽得那行人满地打滚,厚厚的棉衣都被抽烂,后背脊留一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一根普通马鞭竟是件法宝,那些受惊是的行人都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很快就有看清马车底座镌刻有京郡八族姚氏特有的飞燕徽标,更不敢说什么。
异姓不得封王,是大燕帝国高祖开国时就立下的规矩,但位比王公、食邑十万户以上的郡侯之族,大燕帝国数千年来共分封了上百家,迄今仅有三十六家还保留实封之地,便是燕州权柄最重的三十六王侯之族。
说是郡侯,实封之地通常只有一府数县,但经过数代甚至十数代人经营,这些王侯之族通常都能以实封之地为根基,控制更为庞大、广阔的势力范围,以致当地的郡府官员,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董氏自董良以下,二十余人封侯,真正封邑加起来也说两府十数县而已,但已经将河西三郡牢牢控制在手里。
而严格说来,三十六王侯之族,又分为两类,一是以姚、屠等氏为首的京郡八族,一是以武威侯董氏、鹤翔侯黄氏为首的边郡强潘。
姚、屠等京郡八族,封地都在京畿附近,实际控制的地盘,比统治河西三郡的武威侯重氏要差得多,毕竟帝族不可能允许京畿附近的郡府都被异姓分割干净,但帝国中枢的诸部大臣以及虎贲八军的将领,都主要来自京郡八族。
近几百年来,燕州差不多形成京郡八族控制朝政、外郡强潘控制边郡的格局,在帝权隆盛之时,京郡八族的地位还要更强势一些。
飞驰而过的马车精铜底座上刻有姚氏的飞燕标识,京郡八族在燕京城也有普通宗宦及外郡强潘所没有的特权,两名御车的车夫都有辟灵境的修为,可见车里所坐的人必是姚氏的重要人物。
陈海与周钧、吴蒙都默默的退到一旁,让马车横行而去,他们还不能跟京郡八族的子弟在燕京城里比横。
人家才是真正的地头强龙。
炼有阵法牵动天地元气的马车华丽无比,直接在河西进奏使府前停下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与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走下车。
这两人似乎感应到陈海他们的气机,在踏入进奏使府之前都侧头过来看了一眼。
姚启泰与姚轩父子!
姚兴被驱逐出姚氏,记忆也被人为抹除掉一部分,对燕京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但陈海此时也认得走下马车的姚启泰、姚轩父子。姚启泰是姚氏嫡支修炼到明窍境巅峰的强者,以姚氏宗谱算起,姚启泰是陈海只隔了两代的堂叔。
陈海到河西后,废体重修的缘故,身材在两年多时间里就拔高了一大截,脸膛臃浮、又伤痕累累,再加上他蓄了络腮胡子没剃,与被放逐之前的姚兴在容貌上变化极大,姚启泰打量了两眼就转过头去,显然是半点都没有认出他来。
姚轩却是颇有礼数朝这边颔首而笑,但是姚轩也可没有认出他来,陈海猜知姚轩必是看到他们从董潘的府邸走出来,知道他们是太微宗的弟子,才表现得如此有礼数。
“要不是他们横行街头,却真以为他们是知礼数的翩翩君子呢!”吴蒙对姚轩也无法好奇,看着他们走入进奏使府,压着声音讥笑道,“不过看他年纪这么轻,就能感知我们在看他们,怕已经是辟灵境巅峰,即将开辟祖窍识海了。”
周钧也为姚轩的年轻震惊,估猜他可能也说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他与吴蒙也算是天资极其出众的,今年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踏入识海神通境界。
陈海冷笑一下,姚兴作为旁系子弟,十四岁就踏入辟灵境,甚至在二十岁之前就有望开辟识海,在姚氏招来姚轩等子弟多少嫉恨,他还能从姚兴支离破碎的模糊记忆深刻感受到。
陈海即便不记得姚兴到底犯下什么大错才不容于姚氏,但不管他犯下什么错,落到那样的下场,也与他在姚氏深被嫉恨有关。
姚兴太出色了,以致将嫡支子弟的光荣都掩盖了,谁想容他?
“姚氏这时候找上董潘,是做什么?”周钧不知道陈海心里在想什么,他此时为另一个困惑不解,问道。
京郡八族里,是有不少子弟明确表示支持太子赢丹继续执行或建言太子赢丹还政于益天帝,但除了太子妃许氏一族真正都站到太子赢丹这边外,其他七族的家主态度都还是模糊不清的。
更多无非两边下注,不管太子赢丹或益天帝谁最后获胜,七族的地位都稳如泰山,只有少数牵连极深的子弟会被清除出去,但都无碍七族的大局。
姚氏这时候派出重要人物造访董潘,可能是试探武威军的意态,但倘若姚氏都没有决定押注哪一边,又何需试探董氏到底是支持益天帝或太子赢丹?
陈海微微一叹,也许是下意识害怕自身的秘密暴露,他有意排斥与姚氏接触,这会儿微微一叹,说道:“可能是持续一年多的帝权之争,已经有些端倪了吧!”
周钧猜想也可能是如此,但这些事与他们底层子弟实在没有什么关系,董氏一旦做出决定,他们只有跟着冲锋陷阵的命。
陈海也不去管太多,诸多事暂告一段落,他与周钧回镖局收拾收拾,就要直接搬入学宫馆舍,应付即将来临的学宫闱选。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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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院掌管诸郡宗门,但天枢院本身不算宗门,而是在帝国框架之下,能与太尉府等并驾齐驱的帝国中枢之一。
天枢院在神陵山脚、梅渚湖畔建学宫,录诸郡宗门、宗族弟子修行,也是为国选士。
神陵山就紧挨着东城,与东城高逾百米的雄伟城墙之前,就相隔着一座十数里宽的梅渚湖。
传言神陵山乃上古苍帝神躯所化,虽然仅有千米高矮、百十里绵延,却钟毓灵秀,堪称京郡第一洞天灵地,山中遍地都是华盖如云的参天古树,传言更有上古苍帝亲手种下的古桃犹存活至今,是神陵山活着的至宝。
古帝仙桃位于神陵山腹地的地宫绝谷之中,不要说普通弟子,即便是学宫的祭酒教习都无缘得见,而神陵山的地宫绝谷里还隐居着燕州唯一活过八百岁的绝世强者魏子牙。
魏子牙除益天帝七十三年前登基时露出一面,七十三年来都没有踏出神陵山地宫绝谷一步,也不曾与任何人相见——有传言他早已经在神陵山坐化,有传言他已离开神陵山、云游海外仙山,但是不进入被大阵封绝的地宫绝谷,谁又知道魏子牙的真正消息呢?
学宫依神陵山的东坡而建,数以万间的殿阁亭台,从东麓主峰一直逶迤到梅渚湖畔,甚至要比大帝皇宫还要壮美。
通过闱选的学宫子弟及游学弟子平时也就数千人在神陵山修行,大多数人都深居简出,绵延百里的神陵灵山也显得极为冷清寂寥,而每到闱选之年,诸郡参加闱选的子弟多达一万五六千人,加上数量庞大的随侍扈从,神陵山就变得热闹非凡。
虽然天枢院在东城门外、沿梅渚湖建了大量的馆舍,但也不够这么多人居住。
即便是诸宗诸郡正经举荐的闱选弟子,也只能五六人合住一栋小院子,至于随扈侍从无论是在山脚下露宿,还是暂居城里客栈,都自行安排,学宫一概不管。
学宫给河西子弟安排住宿的馆舍,集中在位于神陵山脚的一座石溪旁,共有三十多进院子,依山傍溪而建,错落有致、鳞次栉比。
陈海、周钧安排好兵甲铺、镖行及桃花坞的事务之后,出东城德清门赶到学宫馆舍,看到解文蟾、厉玉鳞、解文琢还有陈青、苏紫菱正站在院子里说话,还有三人是陌生面孔,想必是外郡进燕京参加闱选的弟子,修为都不弱。
尽管解文蟾看到陈海想躲,但在河西他们同属于陈氏一支,再加上解文琢、厉玉麟、陈海、周钧五人,都合住在一栋院子里。
太微宗此次进燕京参加闱选的女弟子,只有五六十人,包括陈青她们在内,都主要与越城郡主董宁及太微宗玉崇峰主事杜晋华住在石溪上首的几进院子里。
看院子里的情形,陈青应该是陪同三名访客,专门过来找厉玉麟、解文琢、解文蟾他们的。
“天水华阳宗吴曜、吴景林、吴蕴乔见过陈师兄、周师兄……”三人看到陈海、周钧走进来,不需要陈青、厉玉麟引荐,就起身拱手致礼,想必是之前就听说过陈海、周钧了。
天水郡与河西紧挨着,境内没有董氏这样的强藩势力,但华阳宗也是燕州有数的宗门。也因为华阳宗的地位超凡一些,不怎么参与世俗权柄的争夺,河西也没有独霸一郡的强藩,宗阀世族多与天水郡宗阀联姻,两边的关系也较为和睦。
听他们自报家门,陈海猜测他们三人应该都是来自天水郡吴氏,是与河西关系最为密切的县侯之族;而这三人相貌颇有相肖的地方,应该兄妹或同族堂兄妹。
“吴师兄、吴师姐有礼了。”陈海、周钧回礼道。
吴曜、吴景林气宇昂轩,身后背着灵剑,都有辟灵境中后期修为,年纪都要比陈海大三四岁,称呼师兄只是显得客气;吴蕴乔身穿青罗裙衫,修为也不弱,身材娇小,难得容貌娇美、肌肤白皙似雪,与陈青不分轩轾,却被地位最低的苏紫菱稍稍压了一头。
“秦山郡的华哲栋师兄,今日午后会在石溪之源举办讲经会。都说华哲栋修行已经触摸到道之真意,肯定能通过学宫闱选的,也是这次春闱青雀榜的热门人选。吴曜过来邀请厉师兄、解师兄一起去听华哲栋师兄的讲经会,陈师兄、周师兄既然回来,也一起前往吧,或许于修为有所助益!”吴曜邀请道。
即便是此次进燕京的河西三百弟子,陈海大多数都还不怎么熟悉。诸郡有一万多弟子在这段时间里聚集到神陵山,换作平时,陈海根本不会想着浪费时间去听什么讲经会,但想到京中的紧张形势必然会影响到闱选弟子,应该没有谁能真正置身漩涡之外,闲来无事,与周钧对视一眼,也就想去看看所谓春闱青雀榜的热门人选到底是什么模样。
“陈海年轻识微,诸事还要请诸位师兄指教。”陈海客气的答应下来,将携带过来的行囊到屋里放好,就随吴曜、厉玉麟他们循着石溪边的小径,往上源走去。
“虽说诸郡每届能有小两千弟子通过闱选,但春闱青雀榜只认排名前六十的人物,”吴景林话很多,看陈海相貌粗犷,脾气却很温和,一路上就忍不住有很多话倒出来,“陈师弟,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陈海问道。
“据以往的数据统计,诸郡选出的弟子,能通过闱选者,差不多有四成多最后都能成功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而被学宫淘汰下去的弟子,毕身能踏入明窍境,都不到十分之一。所以说学宫闱选是燕州玄修的第一道龙门,跨过这道龙门不至于能令陈师弟你名扬天下,但在一郡之地则能跻身名流、拥有一席之地,”
吴景林喋喋不休的说道,
“同样是统计以往的数据,每届能入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者,大约能有四成人最终修成道丹,踏入道丹境;修成道丹者又无一不是当世的中流砥柱。每年春闱青雀榜六十名开外的人数虽然多达二三十倍,但最终能修成道丹者寥寥无几。这就是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者为何额外受到重视的缘故了,简直可以说是候补地榜……”
陈海与解文蟾他们关系冷漠,与厉玉麟、陈青关系都谈不上密切,这段时间他与周钧都在桃花坞或铁桥巷忙着,神陵山这边的状况就没有精力关注,知道的事情也很有限。
吴景林虽然唠叨,但听他唠叨,陈海还是了解到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要说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了,即便是对道之真意有一定感悟,即掌握真意雏形的辟灵境弟子,都被视为极有机会进入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的热门人选,从而会受到其他弟子的追捧,可以说是此次闱选的明星级弟子了。
“听说河西弟子里,董宁郡主与杜镛、冉虎两位师兄参悟真意都有所得,也是春闱青雀榜入选的热门人物。我西北诸郡,就要靠董宁郡主他们与秦山郡的华哲栋、贺兰宗的刍容、赵诚诸位师兄争光添彩了……”吴景林好似浑不知太微宗与鹤翔军背后的贺兰宗已成死敌了,还期待着太微宗与贺兰宗的弟子能在学宫和睦相处。
而听到吴景林嘴里说到“刍容”这个名字,陈海与周钧都微微一怔,互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刍容应该是池山城死于他们之手的刍嗣明的儿子,贺兰山屈指可数的真传弟子里不应该会恰好有同名同姓的杰出弟子。
武威军与鹤翔军和议已定,太微宗、贺兰宗的弟子在学宫多少还能隐忍着不起直接的冲突,但这个刍容看到他们这几个杀父灭族的仇人,还能不能克制住冲动?
池山城一战过后,其他归附宗族都得到妥善的安置,唯有刍氏,陈海他们想既然已经将刍氏家主刍嗣明都杀了,也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将刍氏族产一抄而尽,奴婢都驱散后,刍氏的成年壮丁也都统统贬为奴兵……
陈海、周钧自然不怕刍容敢在学宫里找他们的麻烦,但想到也要提醒丁爽他们一声,在燕京及往返桃花坞的途中都不能独行,不能落单给刍容找到下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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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宫给参加闱选弟子,都是按照区域安排入宿的馆舍。
西北域十数郡一千五六百闱选弟子,都集中安排石溪两侧的岭谷馆舍之中,故而秦山郡华哲栋在石溪源头的讲经会,大多也是西北域诸郡的弟子过来凑热闹。
陈海他们走到石溪源所在的石谷,一口飞瀑从百余丈高的悬崖飞垂挂下,在山谷里形成一座百余亩的水潭,水声轰鸣,又有流水从水潭东侧的口子溢出,沿着夹于两座低岭间的石溪往山脚下流淌而去。
水潭边比较开阔,这时候已经有上千人聚集在这里,都准备听秦山郡华哲栋等明星弟子讲经论道。
西北域诸郡,河西就有三百弟子,是最人多势众的,陈海看到水潭边有些熟悉面孔,还真不怕贺兰宗的弟子这时候敢在学宫找他们惹事生非。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坐而论道
陈海与陈青、厉玉麟、吴曜等人走到石谷里,在人群外找了一株上百米高的古柳树荫下而站,看到众人所围的水潭边有一座石台高出,约有二三十步见方,仿佛天然而成的舞台,依主次放置有十数张矮几,想必就是讲经之地。
此时坐在主位的是一位身穿黄衫的青年,虽说石台距离飞瀑有一段距离,但瀑布水势极大,流水飞溅,仿佛玉纱流云,形成一层水雾将石台也笼罩在内,但到黄衫青年的头顶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水雾往石台两边分开。
看不出黄衫青年有祭用什么法宝,但凭这一手神通,还是能将气势装得十足。
董宁、杜镛、冉虎三人,作为太微宗参加闱选弟子的代表,正与其他十一人分坐石台的两侧,正一本正经的听黄衫青年说着什么,有时候会插嘴,与黄衫青年辩议一番,更多时候是十数人相互辩驳。
坐在董宁正对的青年没有注意到陈海他们走过来,阴戾而凌厉的眼神,正在董宁等人身上打转,看他相貌与死于丁爽刀下的刍嗣明有五六分相肖,陈海猜他便是贺兰宗的真传刍容了。
与刍容身穿同一种天青色道袍的青年,眉间有一颗痣,腰间系着一柄黑鞘剑,想必也是与刍容同出贺兰宗的赵诚。
赵诚有辟灵境巅峰修为,刍容仅有辟灵境中期修为,但陈海猜测能坐上石台上,都应该已经掌握道之真意雏形了,那就不能纯以修为境界去判断刍容的实力。
陈海跟周钧笑道:“看来能走上石台而坐的人,也是要有一定资格的,其他弟子都只能在石台下、水潭边听他们谈经论道了。”
吴景林没听出陈海话里的讥讽,接过话头说道:“却也不然,要是有哪位师兄弟抓住华哲栋的破绽,上台辨义,说得华哲栋无言以对,自然可以将华哲栋赶下石台,坐上主位,接受别人的挑战了。”
吴景林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珠子在陈海、厉玉麟、解文蟾等人脸上打转,希望他们这几人能有勇气上台与华哲栋辨析经义。
“这就是坐而论道的文比?”陈海想到当初在栖云岭被董宁追着要论道文比的情形,不禁莞尔一笑,但他这时才没有兴致上台出这种风头。
“听紫菱说陈师兄相貌粗犷,但才思便捷,谈经论义口如悬河,真不上场一试?”吴蕴乔看过来笑问道。
一路走来,吴蕴乔话也不多,给人小家碧玉的温婉之感,一点都不张扬,性情要比陈青温顺得多,却是吴氏嫡支一脉最为出色的女弟子,年纪比陈青还要少一岁,就已经是辟灵境巅峰修为,却也是有望问鼎春闱青雀榜的人物。
刚才一路走过来,吴景林唠叨个没完,吴蕴乔却也跟在陈海他们身边,饶有兴趣的听着他们说话,反而吴曜讨好陈青,跟厉玉麟、解文琢、解文蟾走得更近一些。
“……”看到吴蕴乔俏皮的笑问,陈海也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哪有资格去献这个丑?”
吴蕴乔说得委婉,但陈海绝不会相信苏紫菱会说他什么好话,朝苏紫菱看去,她的眼神也心虚的闪躲开。
陈海知道学宫所藏典籍要比太微宗都要丰富得多,这也是他此时参加闱选的最大动力;春闱青雀榜排名,在他看来都只是虚名,没有实质的奖励不说,而他想保住身上的秘密,就要保持低调,尽量不去引起道胎境老怪们的注意。
他怎么可能有心思去争这虚名?
不过,陈海见石台上十数人都触摸到道之真意,心想他们在修行上总归是有一些独特心得的,便也耐着性子听下去,但两炷香的工夫,又觉得索然无趣。
包括董宁在内,石台上十数人所谈玄理看似高深莫测,却又刻意避免涉及各家的玄法真诀,所讨论的内容自然是空洞得很。
陈海之所以没有打哈欠,主要也是看出石台上十数人看似在辨析经义,实际上隐然分为三派,以辰舌代剑,彼此攻防。
秦山郡的华哲栋、贺兰宗的刍容、赵诚等人,以及太微宗的董宁、杜镛、冉虎,他们不仅有希望跻身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也都是这次西北域参加闱选近两千弟子里的佼佼者。
听吴景林介绍,秦山郡问秦宗除华哲栋外,还有两位坐上石台上的人物,都是跻身春闱青雀榜的热门人选。
西北域十数郡,位列三十六王侯之族的强藩,除了掌握武威军的董氏外,还有掌握鹤翔军的黄氏以及掌握武藏军的华氏两家;华哲栋就出身华氏,问秦宗也是华氏在秦山郡所控制的宗门。
十数弟子在石台上,实际隐约分为太微、贺兰、问秦宗三派,以唇舌代剑以争高下。
虽说武威、鹤翔两军已经和议,但刍容、赵诚等与武威军命脉相连的贺兰宗弟子,心里的屈辱感难消,更何况此前大战,鹤翔军被歼灭的十万精锐就有贺兰宗弟子的亲朋好友,这个仇恨不是一纸和议就能那么容易化解的。
所谓的讲经会,刍容、赵诚走上石台坐下,满心就想着在上千西北域弟子面前,灭董宁、杜镛、冉虎三人的威风,因而也是处处都针锋相对。
倘若以刍容、赵诚二人,纯以口舌之利,也未必是董宁、杜镛、冉虎三人的敌手,但华哲栋等三人代表问秦宗看似中立,实际上处处都偏帮刍容、赵诚。
他们不断打散董宁、杜镛、冉虎他们辨经析义的节奏,而在刍容、赵诚处于下风时又主动将话题岔开。
董宁、杜镛、冉虎开始还能撑住,但渐渐言语就无法周全,漏洞频出,被刍容、赵诚抓破绽百般攻击,这时候华哲栋他们又坐山观虎斗起来。
看到董宁那张娇艳无端的粉脸都微微沁出汗水来,陈海都禁不住摇头叹息,与周钧说道:“鹤翔军被河西压得喘不过气来,武藏军及背后的问秦宗必然要暗中助贺兰宗一把,明摆着对方人多势众,越城郡主他们还偏偏跑上台找这个不痛快……”
谈经论道、辨经析义就是如此,董宁、杜镛他们出现一个漏洞,慌乱了阵脚,被对方紧追不舍的质问,接下来就会处处漏洞,想再继续拖延下去,处境将更窘迫。
看到石台下诸多围观的子弟都渐有嘘声,陈海与周钧摇了摇头,就想着离开,他们同为河西弟子,董宁、杜镛、冉虎在石台上被人羞辱,他们也脸上无光。
“陈海,”董宁正被心怀仇恨的刍容驳斥得无力应对之时,蓦然看到陈海在人群转身要走,就像溺水抓住根稻草,顿时就将陈海喊住,说道,“我辨经析义比不过你,换你来跟这几位师兄请教!”
越城郡主突然这么说,陈青都吓一跳,虽然大家一路东行进入燕京,但除了礼貌性的招呼外,陈青没看到陈海与越城郡主董宁有什么接触,怎么越城郡主董宁会说她辨经析义的本事不如陈海?
陈海五大三粗,修为不过辟灵境初期,以往在姚氏的记忆都残缺不全,对经义玄理又有什么高深的参悟?
陈海见董宁竟然直接将战火引到他头上来,顿时就觉得头大了三圈,但诸多人一起转头看过来,他也不能袖手就走,让外人看出他们河西弟子内部并不齐心。
“董师姐高看陈海,陈海修为低微,怎么可能是这几位师兄的敌手?”陈海揖礼说道,“而且这位刍师兄,他老爹在战场死于我手,我要是走上石台,刍师兄生吞我的心都有,又怎么可能再继续心平气和的跟陈海辨经,我说董师姐还是不要为难陈海了,不要难为这位刍师兄了!”
陈海此话一出,石谷里一片哗然,谁也不曾想这相貌看似粗鲁的莽汉,竟然在战场上手刃刍容的生父,这可以是杀父之仇。
大家都睁大眼睛,要看刍容如何在石台上从容面对杀父仇敌。
董宁起初还不解陈海为何突然提这茬,但看到石台下诸弟子的反应,才知道陈海这是要故意激怒刍容,好为他们解困,这一瞬时,石谷里千余弟子的关注点顿时就转移到刍容与陈海的杀父之仇上去了。
有了这么劲爆的看点,谁还关心他们之前辨经析义谁优谁劣?
“啪!”陈海话音未落,刍容就硬生生的将一块坚硬无比的玉佩捏成粉末从指缝间滑落,他双瞳里怒焰狂烧,直欲将当场承认手刃其父的陈海烧成灰烬。
“陈海,你可敢跟我一登试剑台?”刍容阴戾的盯过来,一字一顿的问道,恨不得每吐出一个字都能在陈海的脸上砸一个坑。
学宫范围严禁弟子私下械斗,唯有试剑台是正式的较武之地。
“两军相争,战场上就难免会有死伤,我的剑戈之下是有不多鹤翔军的亡魂,我身边的周师兄、厉师兄以及前面站着的那位柴荣师兄,剑戟之下也都有鹤翔军将卒的亡魂,但说起来,我武威军及太微宗又何尝没有弟子将卒亡于鹤翔军及贺兰宗弟子的剑戟之下。此时太尉府训令符诏已下,令两军冰释前嫌,要是因为前仇,刍师兄看到我就喊打喊杀,未必太幼稚了一些……”陈海袖手而立,侃侃说道。
围观在石台前的诸多人,听了陈海的话都禁不住要大翻白眼,心里都想,你丫的杀了人家的父亲,又**裸的戳别人的伤疤,人家找你报杀父之仇都还没有道理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唇枪舌剑
董宁、华哲栋等人刚才讲经,讲的内容实在是有些无关痛痒了,大家忍住没有打哈欠,就是看三派弟子明争暗斗、舌锋相争有趣,但心里还是希望文比直接改成武比,能看见血就更刺激了。
然而这一刻陈海赖着脸就是不应战,不给刍容在试剑台一报父仇的机会,别人也不能说陈海无耻,刍容更是没辙。
严禁私仇打斗是学宫铁律,何况神陵山只是百里之地,谁能轻举妄动,说不定下一瞬就有哪个道丹境的大祭酒,先将法宝轰到他头上来。
“身在学宫,自然不论私仇,我只是找陈师兄切磋剑道,今日绝不取你性命,陈师兄也不敢吗?”刍容眼瞳里怒焰冲天,咬牙切齿的说道。
“刍师兄倘若是想找人切磋,那你们都是掌握真意雏形的人物,或许找杜师兄或冉师兄登试剑台,更合适一些吧,我是不敌刍师兄啦!”陈海摊摊手,他就死赖着不答应刍容的挑战,煎熬的也是刍容的心,他则没有半点的心理压力。
他不想暴露他可能掌握多种真意雏形甚至完整道之真意的秘密,与刍容登试剑台可能就在伯仲之间,并无胜算,他何苦去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刍容双拳握紧,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露出来,眼睛里都满是血丝,董宁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当初在藏经阁会被这家伙气得半死了,这家伙压根就不跟你辨经析义,直接拿刀就往人伤口上狠戳啊!
刍容这时候没有被直接气疯,就已经算道基修行深厚的了。
“刍师兄倘若想找人切磋剑道,我与杜师兄都可奉陪。”冉虎说道,他没想到陈海三言两语就将刍容挑逗得要失去控制,已彻底失去辨经析义的从容,陈海这就已经帮了他们大忙,这时候就不能怪陈海耍滑头,而该是他与杜镛接下刍容提出的武比。
“今日说好讲经为乐,要比也是文比,”黄衫青年华哲栋作为今日辨经会的召集人,这时候直起腰,如藏雷电的一双厉眼往陈海扫来,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董师姐如此说了,我也信这位陈海师兄应是辨经之高手,还请台上坐,华某人修行有诸多疑问,说不定今日要找陈海师兄能指教一二。”
“……”陈海见华哲栋这时候又强出头,自以为是华氏的嫡支子弟就能对太微宗的弟子指手划脚,忍不住叉腰而笑起来,粗鲁的说道,“陈海不过是军中莽汉一个,不懂什么叫文比,看诸多兄弟一个个都要打哈欠,想必也是听你们在那里装模装作的谈经论道,无趣得都嚼出**味来了。要比,咱们就武比!”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陈海刚才死活不跟刍容登试剑台,这会儿竟然提出要跟华哲栋武比,大家怎能不惊掉下巴?
华哲栋可是掌握真意雏形,又是辟灵境巅峰修为境界的人物!
“陈海师兄提出武比,华某人自当奉陪。”华哲栋冷冷一笑。
“咱们武比也不要那么复杂,”陈海边说边往水潭边走去,指着悬崖前几根垂入深潭的铁链,说道,“我刚才听吴景林师兄说这些铁链都连接着一头镇潭铁牛沉入潭底,每头铁牛重六千八百斤。我陈海没有其他本事,就是气力比人大一些……”
陈海走到铁索前,一把抓住比他手臂还粗两倍的铁链,胸臆间悍然涌起拔山而起的气度,将绷紧的铁链拉出一尺。
在场的诸弟子都知道镇潭铁牛的事情,每头铁牛到底有没有六千八百斤重,之前谁都没有想着要亲手去试一试,但想来学宫也没有必要夸大其事,这时候见陈海竟然将绷紧的铁链拉起一尺,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神力!
每头铁牛重六千八百斤,减过潭水浮力,也足有六千多斤重,在场大部分弟子都没有尝试拉起如此重物,也难以想象六千多斤有多沉重,就看陈海袍衫下双臂的肌肉像铁块一样的隆起,绷紧的四肢、骸躯就像一张拉开弦的巨弓,那恐怖的力量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而陈海双足所立的石岸这时候也咔咔作响,都承受不住压力而崩裂出细裂纹来。
看到这一幕,大家才确信每头铁牛足有六千八百斤,也为陈海看出粗莽的外表下竟有如此神力而暗暗心惊,心里都想妖蛮里有如此神力,也是万里挑一啊。
陈海将铁链连续拉出十数米,就又将铁链放过去,气定神闲的拍拍手,转身跟华哲栋说道:“华师兄要能将这铁牛从潭底拉出来,便算赢了。”
华哲栋也为陈海的神力心惊,但心想他将六七千斤重的铁牛从潭底拉出也是轻松,就挽起袍袖待要走下石台。
“诸多师兄都能看陈海才辟灵境初期修为,实不相瞒,陈海除了两臂有些气力,迄今才修成六条灵脉,实在汗颜得很,而华师兄是十二主气脉都修炼到大周天圆满的人物,想必也不会占陈海的便宜,”陈海继续说道,“那这样吧,华师兄要能两根手指,不,我也不能占华师兄的便宜,那就算华师兄三根手指,华师兄要是能用三根手指将镇潭铁牛从潭底拉出来,便算是陈海输了如何!”
听了陈海这话,董宁都觉得她是华哲栋都要控制不住上前抽他,这孙子太能占人家便宜了,三根手指将六七千斤重的镇潭铁牛从潭底拉出来,就算华哲栋拼尽吃奶力的气力做到这一点,陈海再拍拍屁股爽利的认输,到最后还不是华哲栋沦为笑柄?
自诩风度翩翩的华哲栋,英俊的脸这时候也被气得扭曲起来了,僵立在座位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镇潭铁牛就在深潭之中,他拉还是不拉?而陈海前后改口比试的条件,他也不能说陈海的不是,就算他坚持像陈海一样将镇潭铁牛从潭底拉起十数米,陈海拍拍手认输,他就真的赢了?
华哲栋这时候才发现他太冲动了,这么轻易就陷入陈海布下的陷阱之中进退两难,心里也暗暗叫苦,没想到这莽汉看似粗鲁,心机实要比董宁、杜镛、冉虎这三人阴险得多啊!
石谷围观的上千弟子,都来自西北域诸郡,没想到问秦宗与贺兰宗联手压制太微宗的讲经会,竟然被陈海三言两语间就搅得面目全非,太微宗及其他不关己的宗门弟子这时候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看董宁三人被虐的郁闷也一扫而空,都恨不得大喊痛快,难怪葛老祖要帮陈海走后门,保送通过闱选,还是葛老祖有识人之明。
有陈海在学宫,太微宗的弟子就不怕被其他宗门欺负了啊。
围观的上千弟子里,也有很多人是问秦宗、贺兰宗的弟子,这时候也都觉得华哲栋、刍容争口舌之利,实在不是这个看似莽汉的陈海敌手,他们都觉得脸上无光,无心再看上去。
陈海看华哲栋僵站在石台上进退不得,他这时候则从容走上石台,在冉虎身旁的石几后席地坐下,双手按在冰凉的石几之上,笑问道:“华师兄刚才说自己修行遇到几处疑问想不明白,想要向陈海请教,华师兄这时候可以说来听听了!”
华哲栋英俊的老脸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隐隐抽搐,他这时候再以道疑相质问,可不就是真向这孙子低头求教了?
见华哲栋被他噎在那里、连话都不敢回,陈海又往坐在他对面、斜对面的问秦宗及贺兰宗其他四人看过去,问道:“这几位师兄,修行中可遇有什么疑问这时候要跟陈海我求教的?”
换了别人刚上台面对掌握真意雏形的人物,要是敢说这么狂妄、不要脸的话,早就被上千弟子哄笑下台,而这时陈海是嚣张到极点,台下上千弟子也都知道陈海是故意拿话刺激刍容、华哲栋几个,这一刻大家却只是觉得刚才联手欺负太微宗三人的华哲栋、刍容等人更没有脸面。
实在是没有一人是陈海争辩的敌手,都被陈海三言两语打得落花流水没有招架之力。
台下还有一些问秦宗、贺兰宗弟子这时候都悄悄离开,实在不忍心再看宗门的这几个天之骄子被陈海这无名之辈如此的欺侮。
刍容最先愤而离席,甩袖而走。
杀父之子就坐在眼前,他在学宫受铁律限制却不能血洗私仇,他只能愤而离席。
赵诚、华哲栋等人都发现,陈海压根不按照他们的节奏来,这时候找陈海纠缠辩经论道,纯粹变成耍嘴皮子的游戏,即便是辩赢了也会被这无赖子戏弄、羞辱,就只能灰溜溜的狼狈离开。
陈海这时候才朝董宁、杜镛、冉虎揖礼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陈海鲁莽,搅和了董师姐你们的讲经会!”
董宁觉得有趣,莞尔一笑,精致无瑕的五官,明艳如月的眉眼间,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无一处不美,陈海看了也是觉得眩眼。
杜镛、冉虎刚才被刍容、赵诚压制得节节败退,亏得陈海站出来搅场,才没有丢脸,但风头都被陈海抢过去了,他们脸面无光,心里也没有好高兴的。
而看董宁瞅陈海的眼神里隐藏有欣赏的惊喜异彩,杜镛、冉虎二人则心里又隐隐有难以抑制的妒火要烧燃起来,只是陈海在学宫好歹长得是太微宗的志气,杜镛、冉虎当着其他子弟的面,待陈海也只能客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闱选考核
华哲栋、刍容等人愤而离席,所谓的讲经会也就无疾而终,杜镛、冉虎二人也觉得脸面无光,寒喧几句就告辞返回山下的馆舍,唯有越城郡主董宁拉住陈青、吴蕴乔、苏紫菱说话。
看她们熟络的样子,此前交情就不浅,四女凑到一起,苏紫菱清艳明丽,董宁气度雍容,陈青英气逼人,而吴蕴乔温婉可亲,当真是迷煞不少男弟子的眼睛。
宗门玄修,男女比例还是严重失调,诸多男弟子即便到学宫变得不怎么起眼了,但在各自宗门、宗族,无不是天之骄子,想要有几房娇妻美妾实在容易,但想在修为、见识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道侣,就太困难了。
要不是如此,当前解文琢、路洪谦也不至于为苏紫菱一个婢女,在蒙邑城急切欺压陈海他们了。
诸宗诸族,很多弟子进燕京参加闱选,对能否进学宫不抱很大的期待,却是希望能在其他方面有所斩获。
只可惜僧多粥少,董宁、吴蕴乔自身就有望跻身春闱青雀榜,很多男弟子在她们面前自惭形秽,即便是陈青也完全可以在跻身春闱青雀榜的人物里挑选人生伴侣。
苏紫菱的地位却是要低一些,解文琢也知道昭阳亭侯陈烈早就将苏紫菱赐给陈海了,即便苏紫菱此时还在陈青身边侍候,也就不会再起什么心思。
石谷里围观热闹的上千弟子也就陆陆续续离开,但大多数太微宗的弟子还兴奋,留在石谷赏山戏水,也不失时机过来跟陈海、周钧闲扯几句、拉近关系。
杜镛、冉虎天资出纵,早早就是宗门的真传弟子,师尊又都是太微宗护法长老级人物,董宁出身董氏,年幼就受封越城郡主,他们天然是太微宗诸多弟子的核心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受到追捧,身后随时随地都有一群师兄弟追随着。
陈海在太微宗风闻颇来极差,借昭阳亭侯“嫡子”的身份,才得以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又只修成四脉灵海,二十岁过后才勉强修成玄阳六脉,在上七峰诸多内门弟子就极普通,也就难名会受轻视。
因此一路东行进入燕京,没有多少同门想要与他拉近关系。
而在河滩桃林,虽然陈海表现得就像徒有神力的莽汉,即便杜镛、冉虎等天骄弟子乃对陈海不以为意,但能得葛玄乔、陈玄真两位地榜人物的关注,至少辟灵境中前期、还没有触摸到道之真意的弟子,就没有谁再敢轻视陈海了。
陈海这时候能长太微宗的威风,压得对太微宗怀有敌意的贺兰宗、问秦宗天骄都没有面目抬头,虽然杜镛、冉虎等不少人觉得被抢了风头、脸面无光,但在场更多的太微宗弟子,还是为陈海替他们出这口恶气感到痛快,心里也就愿意跟陈海亲近。
人望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厉玉麟此前虽有傲气,也不怎么待见陈海,但受厉向海的告诫,与陈海、周钧、吴蒙他们的关系都还算和睦,并无什么冲突。即便是奇袭池山城,陈海表现得像一个赌徒,但那么大的战功,厉玉麟也是受益者,战后作为战功奖赏还分得一件黄玄中品法宝,故而此时看陈海锋芒毕露,纯以唇舌锋芒就将满怀恶意的刍容、华哲栋等人逼退,还是觉得畅快。
解文琢、解文蟾两人心情就复杂了,他们在陈海手里都受过挫,特别是陈海身上唯一的那件黄级上品法宝九焰腾蛟印,都还是解文蟾输给陈海的,他们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芥蒂?
然而芥蒂越深,今日看陈海如此风光,他们偏偏又没有能力压住陈海的风头,心情就越是复杂。
而在吴曜、吴景林、吴蕴乔兄妹面前,他们还不能表现得太小心眼,坐在这边更是煎熬。
“陈海,刍容与你有杀父之仇,你今日又将他的伤口血淋淋揭开,实逼得他没有退路可忍,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为上,最好不要轻易离开学宫的范围。”董宁也不习惯被其他男弟子围观,离开前仍不忘提醒陈海注意安全。
“多谢师姐关心。”陈海客气说道。
陈海是担心刍容可能会暗中对丁爽他们下手,才刻意将刍容的仇恨吸引到他身上来,而能越早逼刍容出手,也能越早解决这个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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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山左溪谷的馆舍,刍容身后所背的灵剑震鸣弹出,薄如蝉翼的剑身疯狂的扭曲起来,刍容似将他满腔的愤恨仇火都灌注到这把伴随他已有七年的蝉翼灵剑之中,下一瞬就见一道白芒脱刃斩出,往在斩及院中那株生长有上百年的铁木树时,那道耀白剑芒却化作上百道雾线,猛的往铁木树一收,就见成人腰身粗细、坚如金石的铁木树已经化作比细碎的木粉,往四周八方飘扬。
贺兰宗的其他弟子都知道刍容怒恨到极点,才会将怒火发泄到铁木树上,但也没有想到刍容这一剑会有如此之威,暗感辟灵境初期的弟子,即便有一两件护身法宝,或许能正面抵挡刍容一两道斩杀,但绝无可能防住这如茫茫雾气般的雾线剑芒。
诸多人以往还觉得宗门偏爱刍容,才列为真传,没想到刍容才辟灵境中期修为,竟然真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诸多人都摒息凝神,不敢多说什么,怕有什么话不对,让刍容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刍师弟,陈海此厮便是要刻意激怒你,要诱你落入他的彀中。武威军在燕京人多势众,会设设种种陷阱,刍师弟能如此隐忍,将血海深仇化入剑意之中,想必不用隐忍多时,就能手刃陈海这狗贼,以祭你亡父英灵!”赵诚袖手站在院门前,宽慰刍容道。
杀父之仇或能隐忍,但被当众血淋淋的揭开,赵诚知道刍容忍得不易、忍得艰难。
然而刍容不得不忍,学宫铁律无人敢触犯,赢氏宗室子弟、皇子皇孙触犯铁律也会受到严惩。
而平时在神陵山中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些大祭酒们,个个都有道丹境修为,刍容要是在石谷里轻举妄动,还没等他报仇血恨,说不定就已经被哪个大祭酒斩于剑下了。
“传言这狗贼天生神力,又得大祭酒陈玄真的青睐,此番多半能通过闱选入学宫修行,我与他还来日方长,只可恨我那老父死得太悲惨,上百族人又被这狗贼驱使为奴,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刍容胸脯剧烈的起伏,胸臆间的怒焰随时会控制不住狂喷出来,一字一顿的说话,却是恨不得将陈海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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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学宫闱选就正式开始了。
为保证诸郡域间的平衡,学宫闱选分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区域进行,每个区域都录取固定的一百六十人,唯有八族所在的京郡地位特殊一些,则录取人数是其他地区的三倍,多达四百八十人。
每年都有人为此大呼不公平,京郡弟子天资、修行之勤勉,都未必比其他地方稍强半筹,但录取比例却是其他地区的三倍,确实很难令其他地区的弟子心平气和看待此事。
然而这是大燕帝国开国就立下的规矩,京郡八族平时再怎么明争暗斗,涉及到京郡八族的共同利益,却半点都不含糊——故而其他地区的宗门、宗族弟子们牢骚再盛,甚至曾多次围堵帝宫乾阳门陈情,也丝毫改变不了现状。
学宫代表四象八方的八座主殿并不建在神陵山的东麓主峰而上,而分别建于梅渚湖四周的八座小岭之巅。
西北域弟子集中考核闱选的奎狼宫,位于梅渚湖西北,而奎狼宫的大祭酒就是屠子骥的师尊陈玄真。
这也是为何在得知陈海在河滩桃林获得陈玄真青睐后,大家就认为他已经内定能通过闱选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说,学宫为这次闱选所拟定的考核项目,陈海还是要与西北域诸郡其他近一千六百弟子共同参加。
正式闱选的这一次,陈海与周钧、厉玉麟等人,就早早赶到奎狼宫外,看到仿佛整体都用青铜所铸的奎狼宫高逾百米,巍峨壮美,奎狼宫脚下的这座石岭不过百余米,看着就像是奎狼宫的基座。
石岭脚下,矗立着一樽奎狼石像,瘦骨嶙峋的背脊,都要高过奎狼宫前的青铜台阶,凝视着梅渚湖心方向,四只巨如天柱的狼爪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下一刻就要往湖心扑过去……
“好好,周师兄真是好神力,这只机关木牛冲出来,不吝万钧之势,周师兄竟然能一把将这头三级机关木牛死死拖住,双臂少说有四五千斤的气力,果真可以说是武道宗师级的人物啊。”
“力挽狂澜这一关,我们大多数仅仅是评价合格,周师兄却能获得卓越优评,优势一下子就拉开我们一大截啊!”
上千百围着奎狼宫前十数块分割出来的小场面,不时有喝彩声、赞叹声从人群里爆发出来。
陈海在太微宗道院经历过几次弟子比试,核心是比较弟子的修为境界与绝对实力的考核,只有极少数的弟子会因为极其出众的资质,会被单独挑选出来进行重点培养。
道院的弟子比试,更像是养蛊,通过残酷的竞争,挑选能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的人选;而学宫闱选,修为境界与实力虽然是重要的评判标准,但更重视对弟子修行潜力的衡量。
第一场考核,称为“力挽狂澜”,实是要参加闱选的弟子,在限定范围内将狂奔出来的机关木牛抓住,以此评判闱选弟子的气血精气及肉身基础修为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非凡评价
机关木牛是学宫所造几种机关兽之一,早年军中常用于险僻山岭间粮食物资的运输,最简单的一级机关木牛都能承载上千斤的负重,通过内部的机簧蓄力驱动,在空旷平地短时间内狂奔速度,也要接近正常成年人的极限。
闱选弟子要求在限定范围内,不能得动用体内的真元法力,徒手将一头狂奔的机关木牛稳稳的挽住,还不能人倒牛翻,就并非天生神力就完全能做到的。
西北域千余弟子,多修玄法,罕修武道,肉身基础修为的底子就要差一点,不能摧动体内真元,照以往的比例,差不多会有五分之一的弟子会被这一关给直接刷下去。
陈海与周钧选的号靠后,他们赶来奎狼宫,力挽狂澜这一关考核已经进行有段时间了,就看见不断有人灰眉土脸的下场。
这些人无一不是宗阀出身,不重视肉身基础修炼,也就难免受阻于第一关,而寒门弟子武道修为的底子很坚厚,这一关获得合格评价则轻而易举。
“陈海……”
听到有人呼喊,陈海转头看过去,却是屠子骥身穿主事袍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屠兄不参加京郡弟子的闱选?”陈海诧异的问道。
“子骥侥幸在五年前通过闱选,才正式拜到屠师门下,还以为陈海你知道呢。”屠子骥说道。
“……”陈海微微一怔,他对燕京的记忆就支离破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屠子骥似乎也知道陈海曾被抹掉一段记忆,岔开话题说道:“这一关,你可是要获得卓越评价啊。”
“看看再说……”陈海微微一笑,与屠子骥一起往前挤过去。
大多数弟子只需要稳稳抓住一级机关木牛即可获合格评价;而大多数修行武道的弟子,肉身基础修为的底子要厚实得多,他们即便不动用真元法力,还能利用武道绝学,摧动百骸精气在瞬间提升全身的气力,稳抓抓住二级机关木牛,就能获得优异评价。
两次优异评价,可以抵消一次不合格评价。
而天生神力者,就可以尝试挽住自重就有上千斤的三级机关木牛,获得卓越评价;一次卓越评价,则可以在之后的考核里,抵消一次不合格评价。
从这些考核机制能够看出,学宫鼓励弟子平衡发展,但某些方面有所特长的弟子,也是学宫的欢迎范围之内。
自重就有上千斤的三级机关木牛,在极短时间内就将速度提升每秒二十米的样子,冲击力极其骇人,就算一堵两三米厚的石墙也被撞成稀里哗啦,更不要说纯粹以人的肉血之躯去抵挡了。
不过,武道修行中有很多卸力、借功的小神通,西北域上千弟子,真正比陈海气力大的还真没有几人,但也有二十多人获得卓越评价。
除了周钧外,杜镛、冉虎、董宁甚至身材娇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吴蕴乔,都不是以武道擅长,但都掌握真意雏形,也都获得卓越评价。
即便是年纪最小的解文蟾在尝试三级机关木牛时,也差了一点没有能稳住步伐,而将机关木牛拖翻在地,不能算挑战成功。
考核分成十数场,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推进也很快,看了两炷香时间,就有三百多人完成考核,很快就轮到陈海、周钧上场了。
陈海走到登记的主事面前,要求直接挑战四级机关木牛。
四级机关木牛,速度没有继续提高,但全身包裹一层铁壳,自重会增加到两千斤,也就是冲击之势是三级机关木牛的两倍。
四级机关木牛是可以直接用于战场正面冲击敌军坚阵的,也是学宫制造的机关战兽之一。
这种初级机关战兽的防御力是弱点,一寸厚的普通铁壳甚至都挡不住通玄境武修的正面劈斩;辟灵境弟子祭御灵剑,都能在千步外轻松将这种初级机关战兽劈成两半。
然而想凭借两膀子气力,从正面稳稳的抓住初级机关战兽,近几十年都还没有见有哪个辟灵境的闱选弟子尝试过。
“今天第一关就有人直接挑战非凡评价,啊,原来是那个天生神力的河西太微宗弟子陈海——力挽狂澜这关,大概有好几十年都没见有谁成功挑战了吧?”
登记成绩的主事桌案前围着一堆弟子,很快就哗然惊扰起来。
“什么几十年没见?自学宫迁建到梅渚湖畔三百年来,就没有人在力挽狂澜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成功过。虽说每届基本都会有非凡评价出现,但都在其他考核关卡上,而诸宗天资纵横的最杰出弟子无不潜修玄法真道,有几人会凭借着傻大力去争春闱青雀榜排名的?”
待学宫主事将全身包裹黑铁壳的四级机关木牛牵到东北角的考核场地上,诺大奎狼宫前广场上所聚集的闱选弟子,顿时就沸腾起来。
每一道考核都有最顶尖的非凡评价,而一旦获得某一关的非凡评价,只需要在其他考核里,再获得三个合格评价,就算通过闱选。
甚至哪怕其他考核都不合格,学宫也有可能会从权录用,可见非凡评价有多难出现。
诸多弟子议论纷纷,很快就确认学宫迁建到梅渚湖畔三百年前,还真没有哪个闱选弟子在力挽狂澜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成功的。
这也跟燕州诸宗弟子,特别是天资纵横的天之骄子们,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玄法修行有关,力挽狂澜这一关已经太久没有非凡评价涌现,而在考验六识感知的射柳及渺如瀚海的玄理学识等关卡考核获得非凡评价,每届却还有两三人脱颖而出。
不要说参加闱选的弟子,几个站在奎狼宫大门随时关注考核动向的祭酒,也都吓了一跳,有两人快步走过来,查验陈海的身份,又郑重的问他是否直接挑战非凡评价。
周钧也没有想到陈海会直接选择挑战非凡评价,越城郡主董宁、陈青、杜镛、冉虎、吴蕴乔等人都情不自禁挤到前面,想劝陈海不要鲁莽行事。
虽然照规定,陈海可以在四尺范围内抓住机关木牛,但四尺仅仅是两三个碎步的距离,陈海能在两三个碎步的距离,将四级机关木牛的冲势卸掉一半以上?
看上去四级机关木牛的冲势,仅比三级机关木牛强出一倍,但这一倍的差距对辟灵境修为的弟子而言,就相当要求凡人将极限奔跑速度从每秒十米提高到每秒二十米一样不可思议。
“学宫既然立下这样的标准,就是要弟子挑战的,我今天就尝试一下,就算失败了,也不是一定会被刷下来。”陈海施施然跟费解的周钧等人解释道,又解下碍手脚的袍衫交给苏紫菱,就准备就穿里面收紧手腿的武修劲服登场。
陈海、周钧都没有额外带随扈住进馆舍,打杂的活也只有苏紫菱来干。
陈青有些恼陈海鲁莽行事,但知道她的话在陈海那里没有什么分量,就负气不吭声;苏紫菱也只是乖巧的抱着陈海解下的袍衫,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吴蕴乔却是很期待,小脸都微微涨红,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海。
董宁似乎已习惯陈海不照规矩、常理行事,仍禁不住劝道:“你完全可以先获得卓越评价,再挑战四级机关木牛,即便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照董师姐所说,是要更稳妥些,但未必能让天下人皆知我,”陈海哈哈一笑,“我直接挑战非凡评价,即便失败,或有人会惋惜,或更多人会笑我自不量力,但至少人人会谈论我的名字。”
听陈海这么说,周钧都忍不住要笑起来,单纯以成名而论,陈海这么做还真是一鸣惊人的奇策,摇头苦笑道:“是啊,到下一届闱选,彼时的弟子未必还记全春闱青雀榜前十甲的人物,却未必会将你给忘了。”
听到陈海与周钧一唱一和,陈青都忍不住要翻白眼,气恼着跟董宁说道:“你说哪里有这么苦闹的?”
“似乎倒也有几分道理。”董宁禁不住莞尔一笑,心想既然陈海都不看重闱选,胡闹一把还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杜镛、冉虎眼睛盯着三百步外的机关木牛,或许说机关铁牛更合适一些,心想陈海摧动气血精气,双臂是有六七千斤的恐怖气力,但也需要在四尺距离能将机关铁牛的冲势卸掉一半才能可能稳稳抓住。
四尺是有两三个碎步的距离,但机关铁牛冲过去就一刹那的短时,能有什么武道神通能助陈海在一刹那间将机关铁牛的冲势卸掉一半?
陈海是想保持低调,无意刻意求名,实在后续有几道考核关卡,要么考核闱选弟子对玄法义理的掌握,要么考核燕金诸州的历史掌故,实在不是他的擅长。
这几关对董宁等人来说,是送分题,却是陈海连合格评价都拿不到的短柄。
陈海早就盘算过,他就算拿到三个卓越评价抵消三个不合适评价,都未必有把握通过闱选,这时候只能暴露真正的一部分实力,去拼一个非凡评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意雏形
赵诚、刍容、华哲栋等人也都袖手站在人群里,看似从容不迫的注视着考核场地,但眼睛里敛着惊疑跟凝重。
他们自然不希望陈海能挑战成功,也不觉得陈海真能挑战非凡评价,但看到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的亲传弟子屠子骥就在陈海的身边,心里又有疑虑,万一给这厮挑战成功了呢?
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陈海走入考验圈点的四尺白圈内,他以基本步法贴着白圈边缘走了几圈,胸臆间便有一缕云流舒卷的气息涌动起来……
很快陈海就感觉不对,他以风神腿所演化出来的云流步法,虽然能在极瞬间避开机关铁牛的冲势,不使肉身正面遭受到冲撞,甚至能反骑到机关铁牛的背上,却无法让机关铁牛在四尺范围内稳稳的停下来。
这自然不能算考核通过。
陈海定下身子,又逆着试走白圈,每走一步,步履都变得更加滞碍,仿佛有越来越强的水流逆裹上来,令他举步维艰,但他的肉身在这股逆流里却如中流砥柱般渐渐凝重,十数步后肉身竟化如山岳。
在上千闱选弟子的注视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压力,特别是那十数天之骄子都已经掌握真意雏形,就能直接在精神层面影响他人,
但对此时的陈海来说,这层层压力却能让他心境变得更加纯粹、纯净,使得那一缕还未完全成形的道意在他胸臆间盘腾得更真切、更磅礴……
“好强的气机,啊,此子定是掌握真意雏形,不然不会有如此之强的气机!”
不需要正式开辟祖窍识海,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就能直接感知到他人收敛的微弱气机,何况陈海此刻散发出来的气机是如此的强烈,站在近处的弟子都感觉到眼前有一座山岳拔然而立。
这不就是活生生掌握真意雏形的迹象!
“竟然又是一个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天生神力又掌握真意雏形,难怪有野心直接挑战非凡评价!”
诸多弟子顿时又哗然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虽然陈海之前狠狠灭过华哲栋、刍容等人的威风,在场有大半弟子都亲眼目睹,但他们都以为陈海只是凭借口舌之利占便宜而已,压根就没有想过,他竟然与华哲栋、刍容、董宁、杜镛、冉虎等人一样,都是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
不要说解文蟾、解文琢、陈青了,即便是董宁、杜镛、冉虎都相当意外。
掌握真意雏形,在太微宗就有资格直接拜入宗门护法级长老门下,列为真传弟子,想不明白陈海为什么之前一直都选择深藏不露。
周钧跟陈海厮混这么久,看到这一幕倒也淡然,很多事情他都能隐约猜到,只是道之真意的参悟涉及到修行最核心的秘密,甚至父子间都不能坦然相告,他也不能多嘴问什么。
苏紫菱捧着陈海外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没想到陈海竟然是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太令人意外了。
陈青没有注意到苏紫菱的异常,即便注意到也不会多想什么,她也是很意外,但想到父亲这几年处处维护陈海,心想父亲或许早就知道此事了,心里更迫切等陈海下场,揪住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文蟾、解文琢、柴荣等人脸色就难看了,特别是解文蟾、柴荣想到当初自己竟然狂妄无知的将陈海当蝼蚁去踩,这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眼旁观的赵诚、刍容等人,这时候脸色既难看又凝重,难看是他们一直都以来都没有看穿陈海的底细,凝重是必须要调整复仇计划了。
屠子骥这时候微微点头,心想葛师叔应该早就知道这点了,不然也不该在秦潼关外贸然就要师尊关照陈海了。
想到当初在藏经阁,陈海一剑斩碎柴荣所施展的六甲秘盾,董宁忍不住莞尔一笑,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禁不住愣在那里。
掌握真意雏形,是能在对战中大幅提升绝学神通的威力,但在藏经阁时,陈海斩破柴荣的六甲秘盾,是那样的风轻云淡,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这绝不是掌握真意雏形就能做到的。
陈海早就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
想到这一点,董宁那娇艳的檀唇都禁不住微微张起来。
想到陈海被无数同门轻视时,是那么的淡然,想到自己当初竟然想主动指教陈海,却不知道被陈海心底嘲笑成什么样子,艳若桃花的美脸都发烫起来,盯着陈海那张粗犷的脸膛,心里却生出几许嗔怨来。
“可以了!”陈海示意奎狼宫的主事,可以将机关铁牛放过来让他一试了。
“这个陈海有没有可能一把抓住四级机关木牛?”
这一刻诸多闱选弟子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们之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围过来,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陈海有成功挑功非凡评价的可能,但这一刻他们都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考核,期待下一幕的揭开。
“还是险,毕竟学宫迁到梅渚湖畔以来,都没有人在这一关获得过非凡评价!”即便有人认为陈海成功的概率很低,但脸上已没有轻蔑之手,在他们看来,陈海能不能成功另算,至少是有资格挑战非凡评价的。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不是他们能比的了。
就算陈海失败了,他们也没有资格去嘲笑。
董宁禁不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看着在强力机簧的驱动,机关铁牛在两百步内的速度就已经提升到极致,卷起滚滚烟尘,仿佛一头烟龙往陈海撞过去,仿佛有一座山挡在面前都被撞得四分五裂。
“轰!咔嚓嚓!”
机关铁牛与陈海相撞之时,机关铁牛与陈海都被笼罩在飞卷的烟尘之中,谁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的学宫祭酒迫不及待的挥袖驱散烟尘,就见陈海站在白圈的边缘,手里抓住机关铁牛的那两只锋利铁角,而机关铁牛在他身则已经散了架,一堆机簧、齿轮散落在白圈周围。
“失败了!”
虽然很多人认为陈海挑战成功的机率不高,但看到这一幕犹觉得十分的惋惜。
即便是刍容、赵诚等恨陈海入骨的人,都没有太多的幸灾乐祸,毕竟天生神力又掌握相关真意雏形的陈海,是最有希望在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的,陈海都失败了,他们并没有嘲讽的资格。
陈青捏着粉拳,恨恨的砸手心,她是不喜欢陈海,但她心机同样单纯,想到陈海本有机会稳妥获得一个卓越评价,竟然被他的自信自大搞砸了,可惜之余又恨陈海太自以为是了。
“失败了……”陈海看着散架一地的机关铁牛零件,心里也十分可惜,这实际意味着他已经无法通过闱选了。
但结果如此,他也只能接受,将机关铁牛的两只独角丢在地上,看走过来的学宫祭酒,自嘲的撇撇嘴问道:“机关兽散架了,学宫不会要我赔吧?”
这位祭酒很惋惜的陈海失利,笑着说道:“学宫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陈海拍拍手走出考核场地,见周钧他们都十分惋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接下来的考核我就不参加了,你们要多努力!”
“啊!”大家又是一惊,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这么说。
杜镛、冉虎虽然不喜欢风头被陈海抢过去,但涉及到太微宗及河西的利益,他们听陈海这么说,依旧觉得很意外,下意识就想劝他不要这么冲动用事。
陈海都掌握真意雏形了,这样的人物,在此次参加闱选的上万弟子里,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人,其他考核只要能得一次卓越评价,就能抵消掉这次失利,陈海还有九成九的把握通过闱选,怎么就突然放弃呢?
杜镛、冉虎想劝陈海,但也不想风头再被陈海盖住,就都没有吭声。
“为什么?”董宁问道,她不觉得一次失利就会打击到陈海,心里费解不已。
“没意思了……”陈海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就是想在最有把握的一关去搏非凡评价才有机会通过闱选,这一关都失利了,他就没有必要在其他考核关丢人献丑了。
那样的话,他身上的秘密会暴露更多。
不能进学宫修行,陈海还是觉得很可惜,但这时候他只能装得风轻云淡一些。
这算什么借口?董宁气恼的瞪了陈海一眼,但想到自己压根就没有真正去了解过眼前这个人,甚至因为此前的婚约还有意避开跟陈海接触,就更没有什么劝说的立场了。
周钧想劝陈海,但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陈海独谋善断了,猜想陈海不可能冲动用事,应该是有其他考虑,也就没有劝说什么,想着等今天的考核过去,再细想陈海到底有什么打算。
当然了,陈海即使不入学宫,此次回河西,也会受到宗门的额外重视,算不了什么。
“唉,太可惜了!”
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但与太微宗没有利益冲突的其他宗门弟子,多少还是为陈海惋惜的;太微宗除了杜镛、冉虎等人风头被陈海盖住心里会有不爽,其他弟子自然是希望陈海能再为太微宗争光。
陈海接过苏紫菱递过来的袍衫穿起来,想着等周钧通过考核就直接回馆舍,然而去桃花坞处理其他事务。
“太微宗弟子陈海,力挽狂澜挑战非凡评价,通过考核,望再接再励,在其他考核关再斩获佳绩!”
周钧正准备登场,他打算从二级机关木牛开始挑战,这时候站在奎狼宫大门前的一位祭酒,突然扬声传告全场。
“啊!”奎狼宫前上千闱选弟子听到这话,都愣怔在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机关铁牛都散架了,陈海怎么就算通过考核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射柳
上午都站在奎狼宫铜门前监看诸多弟子考核的一位祭酒,突然宣布陈海通过非凡评价的考核,顿时又像一块巨石扔到平静的湖心。
弟子哗然不解的往奎狼宫看去,想看那个站在铜门前的祭酒有什么解释。
“开后门?”
不要说其他弟子,屠子骥都觉得应该是师尊在幕后直接给陈海开了后门。
虽然师尊陈玄真没有走出奎狼宫,但这种事情只有师尊有权独断,那位祭酒实际上应该只是代师尊传话而已。
“陈师兄是太微宗的天之骄子,又天生神力,确实是有资格在此关挑战的非凡评价的人选,但机关兽已经散架,照理来说不能算挑战成功,学宫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弟子心里很是困惑!”
华哲栋排开众人,站出来扬声问道。
虽然学宫每届都给出一些特选名额,甚至陈海其他考核都不合格,学宫给个特定的名额,最后录他进学宫修行,大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更改评价结果,诸多弟子心里还是觉得不满。
“学宫之前也未想到此届会有弟子在力挽狂澜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这头四级机关木牛也是临时从库房取出来,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存在地宫上百年都没有人动过,内部机簧锈迹斑斑。这才会受不住巨力加身而散架,而非太微宗弟子陈海违规施展攻击性绝学所致,经我等祭酒一致判议认定他通过考核。你们要有什么疑问,可以上前查验散架的部件!”
那位祭酒扬声说道,解释诸多弟子的不平跟费解。
奎狼宫给出的解释还算合理,真要是因为机关铁牛的缘故而致散架,确实不应该算陈海失败。
却是华哲栋等人不甘心,走进考核场面,是看到散架的机关铁牛,确实有几处核心部件生诱,导致强度下降。
他们或许可以要求陈海重新考核一遍,但想到必是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在幕后主张陈海通过此关考核,他们再僵持下去,会害得他们以后在学宫难有立足之地,也就不再去争什么来。
陈海也相当意外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折,心里感激陈玄真暗里通容,但这时候他要避嫌,也不能当面表示什么。
周钧、厉玉麟、董宁他们却很高兴,这意味着陈海九成九能通过闱选了,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多得几次卓越评价,在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里争一个位置了。
解文蟾、柴荣等人心情复杂,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在陈海面前已经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此时的陈海即便还不是太微宗的真传,但在诸多弟子眼里,他与杜镛、冉虎甚至越城郡主董宁一样,都确确实实是太微宗的天之骄子了,是上七峰内门弟子里的领袖人物。
掌握真意雏形,一步步修炼下去,九成九能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而将来修成道丹的机会,也要比上七峰普通弟子高出百倍。
这样的人物,即便才辟灵境初期,地位也非普通内门弟子能及的。
接下来力挽狂澜的考核就显得平淡无奇了,太微宗有三十七名弟子被刷下来,而他们也没有指望在其他考核上获得卓越评价,基本上就算是被淘汰出局了。
这些弟子也没有太沮丧,他们这次就是抱着历练一番的打算,而最终太微宗可能也就三四十人通过学宫的闱选,他们更关注宗门的天之骄子们,在这一次的学宫闱选里会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陈海能在第一天力挽狂澜考核里斩获非凡评价,太微宗多次弟子都有与“有荣焉”之感,这可要比前些天在石谷以唇舌欺负刍容、华哲栋几人,更令人振奋。
此外比较令人意外,就是周钧也在第一天上午的考核中,获得卓越评价,显示他在武道修为上有不俗的造诣。
陈青即便踏入辟灵境后期,却只获得优异评价,她以玄法修行为主,肉身基础确是要差同境界的武道修行弟子差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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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举行的考核项目名为射柳,名为考察弟子射术,但箭靶会放置到五百步开外。
平民弓手经过长期刻苦的训练,有不少精锐弓手都能做到百步穿杨;通玄境武修,眼力极强,射杀二三百外的远物也是轻松,但箭靶放到五百步外,考核的实际上是六识感知。
训练再精锐的平民弓手,乃至通玄境武修,只要没有修炼与六识感知的玄阴六脉,对五百步外的箭靶,就只能靠蒙了。
中午时没有事情,虽然排号比较靠后,陈海与周钧还是早早赶到奎狼宫前。
这时候陈海已成明星人物,除了太微宗的弟子,其他西北域的宗门子弟,也有很多人围过来。
陈海此时俨然已经成为太微宗弟子里领袖型的人物,也是直接与董宁、杜镛、冉虎他们站在一起,下午甚至还要一起指导其他弟子参加考核时要注意些什么,还没等考核开始,就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泼水不进。
下午屠子骥没有再露面,不知道被疯道陈玄真派到哪里去了,董宁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海,问道:“你下午会不会再露一手?”
看着考核场地上放着奎狼宫专门为考核准备的那些硬木弓,陈海苦笑道:“我的射术,周师兄是清楚的,实在是拿不上台面。”
依赖于弓臂蓄力的弓弩,超过一定距离,准确性就不用说了,穿透力也会大幅下降,对普通的通玄境武修都不会有什么威胁。
虽然陈海用赤髓铜丝与寒纹铁制了两把硬弓,能射杀千步之远,但陈海还真没有认真练习过千步之外的射术,他也觉得唯有床弩重械才能在千步之外保证强大的射杀力。
虽然说射柳考核的不是弓箭的射杀力,而是考察基于六识感知基础上的准确性,但陈海没有认真尝试过,这时候也说不好。
“那你平时祭御灵剑,能御多远?”董宁还不想放过陈海,就想提前知道陈海下午可能会有怎样的表现。
为了平衡武修弟子与玄修、剑修弟子之间不同的特殊性,射柳考核项目涉及到因素要更复杂一些,但剑修弟子大体能从平时祭御灵剑的极限距离,确认自己的六识感知极限在哪里,也就不难初步判断自己下午能得怎样的评价。
五百步对武修弟子而言,是一道难关,但对踏入辟灵境的剑修及玄修弟子,下午则是一道送分题。
陈海看过射柳考核的标准,以五百步为起点,射五百步外箭靶,十箭能有半数中靶,就算合格;额外延长三百步,十发六中,算优异评价;一千两百步,十射六中,算卓越评价。
一千八百步,十发十中,这差不多已经是无限接近于明窍境玄修才具备的灵识锁杀神通了,甚至能凭借冥冥中那一点气机感应,驱御灵剑斩杀视野之外的强敌了,对辟灵境弟子而言,自然可以说是超越极限的非凡评价了。
而陈青、周钧等人都能勉强驱御灵剑远斩一千两百步外的远物,也就有机会在下午的考核中获得卓越评价。
陈海这时候却唯有苦笑,他从柴荣手里赢得碧影剑,是黄级中品灵剑,但修炼的是近身搏杀的战戟武道,还真是没有认真修炼过御剑术。
从丹鼎诀衍生出来的驭物术,他还差些火侯才到举重若轻的境界。
当然了,陈海没有认真修炼过御剑术,并不代表他的六识感知就差过别人了。
大家与董宁一样,都很期待的看着陈海,即便知道陈海才开始修炼玄阴六脉,但也不觉得他的表现会差。
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们在辟灵境,即便还没有开辟神窍识海,但自真意雏形所衍生出来的精神念力都要远超寻常弟子,六识感知也就更强,自然都有机会在下午的射柳考核中大放异彩。
每届学宫闱选,弟子最有机会挑战非凡评价的,主要就是射柳这一关考核了。
在很多人的眼里,陈海已经获得一次非凡评价了,在这一届的春闱青雀榜,应该是铁定能入前六十名了。
大家关心的是陈海在奎狼宫主持西北域闱选弟子,能否斩获第一,能否进入春闱青雀榜十甲。
陈海以往在太微宗也不露山显水,甚至都无人知道他已掌握真意雏形,陈海这时候矜持不说,大家都只当他谦虚。
下午的考核很快就开始了,这时候不再分其他考核场地,而是将六十面靶子分三层距离,集中放置在奎狼宫前广场临湖的一侧。
奎狼宫会有祭酒及主事,会监管闱选弟子都不得祭用那些能提升六识感知的法宝;而在众目睽睽下考核,闱选弟子也不大可能用法宝作弊。
虽然考核所用的硬弓,都是由学宫统一安排,但大多数弟子都知道考核内容是什么,也都早早准备好一把硬弓,方便能提前试手。
陈海与周钧前些天一直忙于其他事务,准备算是最不充分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微神箭术
董宁十箭皆中一千两百步外的箭靶,每一支箭都扎透坚木所制的箭靶,最后一支射到箭靶上的箭半晌还嗡嗡振颤……
奎狼宫前的广场上,西北域诸郡上千弟子都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董宁抓住堪比她身高的柘木弓,忍不住得意的回头问陈海、杜镛、冉虎等人:“你们说我这十箭射得如何?”
陈海也是暗暗震惊,实知董宁这十箭射得实在是不凡。
学宫所提供的柘木硬弓,不是什么法宝,只能保证这弓臂蓄力能将箭枝射到一千两百步外,但照理来说,箭射到这么远处,从弓臂所蓄来的力就已经差不多耗尽,不可能极有力的扎到箭靶上。
像陈青之前有数箭碰到箭鞘就落下,但依旧算考核通过。
董宁在一千两百步外,十箭皆极有力的扎透三四寸厚的箭靶,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箭簇脱弦而出之后,依旧能从徐徐吹过奎狼宫前广场的微风中借势蓄力,不失准头之余,杀伤力非但不减弱,甚至还有大幅的增强。
这是何等恐怖的箭术!
纯以箭术论,西北域诸多已经登场参加考核的弟子,还没有一人能超过董宁。
看到这么精彩的箭术,大家在经过鸦雀无声的压抑之后,都大声爆发喝彩起来,没想到第一天的比试,竟然连续有如此卓越的人物出现。
太微宗弟子的脸上更是焕发出异彩来,今天在奎狼宫前大夺眼球的二人,可都是太微宗的天之骄子。
董宁却不管别人的喝采,美眸却在陈海、杜镛、冉虎等人脸上打转,似乎得到他们数人的认可,才算是真正能心满意足的自傲。
陈海极力回想董宁开弦时的每一细微动作,心想董宁所掌握的真意雏形,莫非与风之玄奥有什么关系?
董宁在河西地位极高,身份特殊,不需要冲锋陷阵杀敌,也没有谁会主动找上她切磋剑道修为,故而董宁到底所掌握怎样的真意雏形,极少有人知道,而陈海能猜出一个大概,却也不是他见识有多广,实是他最初所修炼的是风神腿。
太微宗仅保留有风神腿万钧锤踢、云垂万象两式绝学残卷,他人根本无法参悟出什么真意来,陈海则是另辟蹊径,先从这两式腿法绝学拆出与基础脚法相关的武道秘形,继而在多达三百多种武道秘形的基础之上,创出独属于他的风神腿第三式绝学云流……
陈海每施展云流腿法时,就有云流舒卷之意在胸臆间回荡,就说明真正的风神腿秘卷,在第三式绝学时就已经应该蕴藏真意雏形了。
而云流舒卷之意也有着借风蓄势的玄奥在,故而陈海回想董宁刚才开弓射箭的诸多细微处,心里有着极大触动,暗道,自己能不能将云流真意雏形融入箭术之中?
陈海此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看到董宁施展这惊世绝伦的箭术之中,觉得他也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陈海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吸引住,都没有注意董宁矜持之余实是想得到他的夸赞,美眸无意间在他身上多盯了一瞬,然而在董宁转回身之时,陈海压根就没有正眼瞅董宁一下。
董宁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好的掩饰掉。
杜镛、冉虎是早就见识过董宁的箭术,这时候璨不惜溢美之词,皆喝彩道:“郡主可一试非凡评价!”
虽然太微宗一下子有两大天之骄子脱颖而出,令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很没有脸面,但还是希望看到下午的射柳考核,再有超凡评价出现。
“陈海,你先来试射这靶!”董宁不甘心被陈海漠视,将柘木弓往他那边递过去。
这时候还尝试在射柳考核中挑战卓越评价的弟子已经不多,主持考核的奎狼宫主事也不拘大家的先后顺序,也想看陈海此次是否有更出色的表现。
“我?”直到董宁将柘木弓递到眼前来,陈海才回过神来,他刚才侥幸在八百步靶时十中其七,算是极勉强获得优异评价,就没有想过要尝试这一千两百步靶。
陈海倒不是六识感知就局限于八百步,而射柳除主要考核弟子的六识感知外,还涉及到对风势、弓弦震颤等诸多复杂因素的把握。
陈海以往专修近身搏杀的战戟,身背战弓也只射杀近敌,箭术没有专门苦修过,御剑术又不过关,都是陈海的弱项,能在射柳考核中得一个优异评价,已经是相当意外了。
“你就不要为难陈师弟了。”
杜镛笑着道。
陈海刚才八百步靶时有三箭脱靶,虽然谁也没有资格笑他,但大家也知道这是他的短柄,杜镛却是更期待看到董宁挑战射柳的非凡评价。
“……”董宁那双倒映着湖影潋滟的美眸瞅着陈海,却没有将手收回去,却是执意要陈海尝试一下。
董宁更多是想看看陈海身上还有什么她未曾看透的惊喜,心想陈海既然都已经掌握完整的真意,那在射柳考核就应该有更出色的表现,却不知她的坚持,杜镛看了,心猛的抽搐了一下。
“陈师弟,你便再露一手,便是失败,我们这些人谁有资格笑你?”
冉虎相貌同样是长得粗犷,却是五短身材,与丰神俊朗的杜镛站在一起,真是让人看不出他是太微宗这一代辟灵境弟子里最杰出的几人之一,哈哈笑道。
冉虎说这话,诸多弟子也是深有同感,陈海能在力挽狂澜考核中得前所未有的非凡评价,射柳考核止步于此,就有些太意犹未尽了。
“那我便再试射十箭!”陈海从董宁手里接过柘木弓。
这张柘木弓拉开满弦就需要有千斤之力,而开弓之后,弦弓不能有丝毫的颤动,对臂力的要求自然更要高得多。
陈海无法去复制董宁的箭术,这一刻只能让那云流舒卷之意在胸臆升腾而起,不再像以往只能凭经验判断风势的变化强弱,竟能清晰感知到从弓臂到箭靶这段距离风势的震荡回旋,而从风势的震荡回旋隐隐感觉到存在一条细且狭长的极窄通道连接着箭靶。
陈海隐然知道,这一刻若让箭枝从这条通道穿行,杀伤力不仅不会随距离的延长而蓑减,甚至会直接将那座坚木所坚的箭靶轰成粉碎。
陈海压制住胸臆间的云流舒卷之意,随手一箭射去,箭插着箭靶的边上,落入湖中。
“咦!”
围观弟子不无惋惜的叫了起来,才确认这真是陈海的短柄。
陈海松开手臂,刚才数瞬短时已令他感觉有稍许的疲惫。
无论是将真意或真意雏形融入箭术、战戟,看似不消耗真元法力,但对精神念力的消耗甚剧,并非完全没有限制。
陈海虽然知道将真意雏形融入箭术,还需要经过天长日久的苦修,但刚才那数瞬的感受令他欣喜,随后又将手中九箭随手射出,仅有三箭碰到箭靶又弹落下来,无缘卓越评价。
没能从陈海身上挖出更多的惊喜,董宁多少有些沮丧,从陈海手里接过柘木弓,都没有换更强弓的意思,在接过奎狼宫主事递来的铁羽箭时,她就将心底那小小的沮丧与失落摒除掉。
这一刻,董宁散发出来的气机更强盛,都不见真元摧动,就在气机牵引下,周围就有缕缕细小旋风似从无尽虚空中释出,旋起旋灭,将董宁如瀑秀发吹得凌乱,却衬得她精致无暇的五官更加明丽动人。
这一刻,陈海更能清晰的感知到,董宁所掌握渐近完整的真意雏形,与他掌握的云流舒卷之意有相近之处,却也不完全相同。
董宁以肉眼都不及细看的极速,将手里十支铁羽箭连珠射出,快如惊鸿,铁羽箭像直接破开一段虚空穿过,下一刻就射到箭靶之前,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却又悄无声息。
十支箭,箭箭都中靶心,箭箭都射透三寸后的坚木箭靶,箭羽嗡颤鸣不已!
“太微神箭术!武威神侯早年成名河西的太微神箭术!”
围观的西北域诸郡弟子不乏见识卓绝之人,在董宁将她一手箭术发挥到极致,很快就有人认出这是武威神侯早年在河西军赖以成名的太微神箭术!
“非凡评价!西北域诸郡弟子在奎狼宫前又获得一个非凡评价!”
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脸色黯淡,但即便没有他们,奎狼宫前广场上也涌起如春潮般的哗然欢呼,都没有想到出身董氏嫡系、自幼娇生惯养的董宁,却拥有如此惊世绝伦的箭术。
华哲栋、刍容、赵诚等人心里都清楚,是董宁将所悟真意雏形融入箭术之中,才会有如此惊艳的表现,才能如此轻松斩获非凡评价。
他们的实力不比董宁稍弱,他们所掌握的真意雏形,一个与水之玄奥有关,一个与火之玄奥有关,甚至可以说是极强的真意雏形,但在今天的两场考核,并不利于他们将所掌握的真意雏形彻底发挥出来,以致风头被陈海、董宁完全盖住。
第一百三十章 修炼之地
“……陈海刚才这一箭为何没有射出?还真期待他这一箭有何表现呢!”
奎狼宫外的广场上射柳考核还在继续,而在奎狼宫后山的北阁里,下午没有出现在考核场地上的屠子骥,此时正陪同师尊陈玄真以及一位身穿五爪金龙蟒袍的中年人说话。
北阁是一间暖阁,重檐花窗雕得极为精美,阁子里温暖如春,一面像圆月似的古铜镜悬在半空中,正映照出奎狼宫前的一草一木,他们无需到前面,也能随时看到西北域诸郡上千弟子参加射柳考核的情形。
这一刻,古铜镜正映出陈海拉开弓弦的一幕,要不是鉴天镜能百倍放缓画面,屠子骥也看不出陈海在真正射出手中箭之时,全身的筋骨在极瞬之间就像浸了水似的弓弦般骤然松软下来,显示陈海并无意以最佳的状态在射柳考核中争取更好的评价,但屠子骥也因此无法看出陈海那没有射出的一箭,到底有多精妙、有多强大。
屠子骥心里暗觉可惜,但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要故意藏拙,看向师尊以及身穿金龙蟒袍的中年人,又疑惑的问道:
“陈海要是想藏拙,不想引起仇敌的注意,那上午为何又要直接挑战非凡评价?”
“你看陈海从头到尾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明他上午时对自己的箭术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子骥你的观察力还有提高啊!”中年人笑道。
“殿下说的是,我确实看得不够!”
屠子骥细想也是,说道,
“陈海被姚氏驱逐出族,灵脉被废不说,还曾被人抹去有关修行的记忆,照理来说应该完全废掉了,却没想到他竟还能重新修炼到这一步。我猜或许是他的记忆还有所残缺,担心在玄学义理、诸州文史以及玄法符篆等考核中无望过关,才会在力挽狂澜考核中搏非凡评价。看得出他还是想入学宫修行,但他却不知道实是殿下恻隐怜惜之心,上午才让他顺利过关……”
“我也只是顺水推舟帮他一把。”中年人微微一笑,对这些微小事也不甚介意。
“西北域诸郡,这一届的闱选弟子,陈海此子资质确实是不凡,也难怪葛老怪会看好此子,但他犯下大罪,令太子赢丹震怒而遭姚氏驱逐,实在是比较麻烦……”坐在中年人对面的陈玄真说道。
“陈海所犯之罪,涉及那个妖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中年人冷哼一声。
“这一届闱选弟子里,出色者不在少数,刍容、赵诚、华哲栋等人,所掌握的真意雏形都不弱,实力应不在陈海之下。而武威军在西北域势对极盛,相信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在燕京更愿意有积极的表现,殿下可以用他们!”陈玄真还是不希望中年人主动去惹陈海这桩麻烦。
“要没有比较,刍容、赵诚、华哲栋诸子,真如夜之繁星,”
中年人身前排放着一堆卷宗,眉页写着刍容、赵诚、华哲栋、杜镛、冉虎等人的名字,可见中年人在学宫闱选之前就对西北域诸郡的天子骄子们就有过详细的调查,中年人伸出手指,在这些卷宗上慢慢的滑过,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说道,
“但有过比较,刍容、赵诚、华哲栋、杜镛、冉虎诸子,就变成皎月之旁的暗星,太黯然失色了。池山城一战,此子看似搏险,而池山城一战的细节我们也无法知悉更多,但从此子在黄龙渊组建弟子营、经营药师园诸事的表现,我们应该想到此子于池山城一役中更准确应该说是善断……我们想做的事,我与玄真你,甚至子骥都不便直接出面,那陈海此子就是最佳的人选,其他人都有些眼高手底了!而我想做的事,修为高低还是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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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风头被陈海、董宁完全盖过,再想到数日前所受到的羞辱,华哲栋、刍容、赵诚等人自然无心再留在奎狼宫前闲聊,考核结束后就与同宗门的其他弟子匆匆离去,诺大的广场顿时就空旷将近一半。
瘦小的骆驼比马大,鹤翔军虽然遭逢大败,但贺兰宗此次派遣入燕京参加闱选的弟子,已经有两百多名,再加上更加强大的问秦宗及幕后的武威军,这两宗确是占了西北域诸郡闱选弟子的近四成。
陈海则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地方一试新的箭术。
陈海这时候也怕脱单被贺兰宗的弟子盯上围杀,不敢孤身进入荒无人烟的野地,但又怕神陵山里潜伏的老怪物修为深不可测,心神意念也不敢轻易借蛇镯潜入血云荒地,借傀儡分身一试新的箭术。
从奎狼宫返回馆舍的途中,陈海想到他今后可能有数年之久都要留在燕京修行,也是暗暗头痛。
除了桃花坞、西城铁桥巷以及学宫之外,就没有可以说是安全的地方,但西城铁桥巷、桃花坞,天地灵气都稀薄,每天能修炼真元的时间很短,但学宫神陵山这边,谁知道有多少道丹境以上的老怪物隐藏在暗处偷窥。
陈海与周钧、厉玉麟、陈青他们并肩走到岔道前,心里想着事情,走错了岔道,还亏得厉玉麟提醒,他才看清楚脚下的岔道实是通往当日羞辱华哲栋、刍容等人的那座溪源石谷。
陈海想到石谷里那座飞瀑从百丈高崖冲落,在深潭里搅起诺大的声势,说话声音小些都要被水声完全盖住,灵机一动,心想他要是站在飞瀑下或潜入深潭里修炼,外界这么大的动静干扰,只要他能静得下心来潜修,即便是道胎境的老怪物,也不可能窥视他的神魂异状!
“你在想什么事情?”周钧见陈海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好奇的问道。
“我苦修戟术,近来却陷入瓶颈,就想着是不是换一处修炼之地,或能有所突破!”陈海说道。
“你将玄阴六脉修成,大概瓶颈就不成瓶颈了吧。”厉玉麟略带惆怅的说道。
陈海已然掌真意雏形,只要按部就班修炼玄阴六脉,数年之内就能踏入明窍境,而其他内门弟子要是在五十岁之前没有突破,这辈子就基本上没有指望了。
“你有什么想法了?”周钧笑问道,他到底是了解陈海更多一些,知道陈海要没有什么触动跟想法,不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却是想到一个地方,还不知道可不可行。”陈海先卖了一个关子,笑着说道。
陈青、苏紫菱安静的跟着陈海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说话。
今天应该说陈青内心受到最大的冲击。
陈青是最早接触到意志消沉、形如废物的姚兴。在溅云崖相处大半年,她将姚兴所作所为都看在眼底,这才心生厌恶,留下刻板的印象,乃至苏紫菱那件事发生后,她对这个嫡亲表兄也是厌恶到极点。
之后发生诸多事,陈海虽然成功逆转了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印象,但陈青则认定陈海本性难移,只是学聪明了些,将他的本性掩饰起来而已。
陈青此时依旧不信陈海会洗心革面,彻底改变他的秉性,但很显然,“废物”已经不能用在陈海的身上了。
要是二十岁刚出头就掌握真意雏形是废物,天下宗门又有多少弟子不是废物?
苏紫菱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犹会禁不住岔开心神,她一直担心陈海是否察觉出些什么,这一刻心里的担忧更加强烈。
陈海不是什么废物,相反还是有意隐藏得极深,心机极其深沉,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苏紫菱瞥眼瞅陈海连正眼都不朝她看过来,看似一切如常,但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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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馆舍,陈海就取出寒霜淬金戟及寒纹赤髓弓,沿着山溪往石谷里走去。
飞瀑从百丈高崖悬垂下来,水势如怒马狂奔,狠狠的砸落潭心,在百亩大小的深潭边缘就掀起四五米高的水浪拍打石岸。
陈海站在石岸边,看着眼前势如怒马的飞瀑、涌动的潭水,暗感真要站到飞瀑下,或潜入水流急湍的潭底,修炼、参悟逆流真意必有极大的帮助,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如此修炼呢?
道生万相、变幻莫测,除了道之真意是诸多宗门玄修毕生最核心的机密外,也因为诸道真意极难用言语准确描述出来,太微宗藏经阁内专门论述诸道真意的卷宗极少,还没有形成完善的体系,很多真意都是蕴藏在种种绝学玄法之中等着弟子自行去参悟……
也因此,即便是同一种道之真意,因为参悟者的不同,对真意的命名也不尽相同。
陈海将他此时所明确掌握的三种真意及真意雏形命名为碎裂真意、逆流真意及云流真意,但也未必准确,只是方便进一步的参悟而已。
除了突然感到眼前飞瀑极适合逆流真意的修炼外,陈海今日观董宁射箭,触动最大的还是发现云流真意能融入箭术之中。
他这时不禁去想,他所掌握的云流真意雏形、逆流真意雏形,是否能与碎裂真意一样,也融入战戟之中,从而使他修炼的武道战戟进入一个更高的层次?
光想也没有用,真意不经磨砺则不见锋芒,即便他的想法可行,需要年深日久的苦修,才能修炼真正强大的战戟来!
陈海将寒纹赤髓弓套在胸前,挥戟前斩,分开一道水浪,踏足踩入潭里走去,逆着狂涌的水浪,一步步往潭底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逆流真意
陈海人立水潭石底,身如苍松怪形,寒霜淬金戟如雷电刺出,每刺出一寸,都有无尽水流逆裹而来。
陈海震颤戟刃,一刺之势非但没有受到水流的半点阻碍,反而战戟以极其古怪的节奏颤震之时,内生出一股螺旋状的滞粘之劲将卷裹过来的逆流之力一点点吸噬过来,借逆流之势将寒霜淬金戟的这水中一刺变得更凶更猛……
在战戟的震颤之下,那逆裹戟身的水流,与深潭之底的怒涌暗流层层分离,而与战戟浑成一体,化作一头狰狞的三丈水龙在水潭里咆哮、想要吞噬一切。
逆流真意原来要这样融入战戟之中!
陈海这时候却明白,为什么有些修为高深莫测的宗门玄修,能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闭关崖洞里辟谷不出,实是一点点参悟诸道真意所带来的欣喜与满足感,足以抵消潜修的枯寂无味了。
陈海将逆流真意融入战戟之中,十步断水斩变得更精妙、更强大,但这还刚刚是起步。
这瀑下水潭仅有百亩大小、三四十米深,飞瀑砸落所掀起的暗流,跟汪洋大海里的湍急暗流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而即便是如此,陈海也只能借到两三分的逆流之势增强战戟的威力。
还要继续苦修战戟,除了要逆借这水流之势外,还要逆借气流之势。
除了要逆借这小潭的水流之势,还要潜入大江大海的暗流中去修炼,这样他才有可能在某天将这逆流战戟修炼到大成境界,彻底的掌握逆流真意,到时候战戟所带动的水龙可能长达十丈、百丈。
但这还不够,他还要将云流真意也融入战戟之中。
陈海已隐然明白过来,他掌握的所谓云流真意还是逆流真意,其实与水、或者与云雾的玄奥并没有本质的联系,更准确的说,这两种真意揭示的应该是流动的奥义。
只是这两种真意揭示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又或者说陈海此前对道之真意的参悟还太浅,才会误以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意。
是他以前想偏了。
虽然陈海隐然明白战戟在云流真意与逆流真意之间转换,战戟不仅将变得更神鬼莫测,威力也将会变得更加强大,但是他此时能想到这点,到他最后能做到这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他需要持续不懈的苦修,才能将云流真意与逆流真意更好的融入战戟之中,也需要继续参悟这两种真意,或许等到他有一天真能将战戟在两种真意自如转换,他已经在两种真意的基础上悟出新的更强大的真意了。
武道修行,还真是没有止境啊。
或许在此之前,他还可以尝试着将这两种真意融入箭术之中。
想到这里,陈海就将寒霜淬金戟踩在脚底,取下套在身上的寒纹赤髓弓,人如中流砥柱般逆着潭底疯狂涌动的暗流,怒而拉开弓弦,以水中四十步外的那点暗影为目标物,静静感受四周涌动的水流,去感知那冥冥中所存在那条极狭窄的水流通道,与目标物暗影相接到一起。
陈海没有急于拔出箭囊里的铁羽箭,能在四面湍动的潭底感知到那条水流通道是一回事,但能真正利用这条水流通道,将手中的铁羽箭又狠又准的射出去,射中那点暗影则又是另一回事。
还需要年深日久的持续苦修,武道修行没有止境,这就是一路不进则退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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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钧知道陈海这两天都在这飞瀑水潭底修行,上午的考核刚过,他就到潭底来等候,看到陈海系在潭边古柳树杈上的干毛巾,他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还都不见陈海从水潭底出来。
飞瀑悬垂,每时每刻都要有数吨流水轰然砸落到潭中,掀起潭水波浪涌动、拍打石岸,周钧能看到潭底有一股股暗流涌动,但水流过于混乱,他就算是站在旁边也无法精准判断陈海在潭底修练战戟是怎样一番情形。
竟然还可以这么修炼?
周钧微微一笑,想到陈海刚到铁流岭道院时,他也抱以利用的心思,没想到接触这些年,陈海总有些奇思妙想,能令他耳目一新。
而他在这次学宫闱选里,虽然没有像陈海、董宁那般斩获非凡评价,获得耀眼的光芒,但凭借极稳定的发挥,总共获得三次卓越评价、四次优异评价,在西北域上千闱选弟子里排名稳定保持在三十名到四十名之间。
到这时候,周钧通过闱选进入学宫修行,是没有问题了,这是他在铁流岭道院修行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就短短两年,梦想变成现实,周钧想不承认陈海对他的帮助都不行。
一方面在玉龙山之后,周钧就没有缺过修炼资源,甚至还有余力资源周氏族中三名颇有资源的子侄进道院修行,另一方面周钧在陈海交往渐深之后,修行思路不知不觉间发生很大的转变,这使得他在最近一年修为精进极速。
周钧虽然拜到陈烈门下,但近一年来接受陈烈的指导时间有限,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实是从与陈海、吴蒙的切磋以及陈海对寇奴兵的操训中获益极大。
陈海掌握真意雏形,周钧是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年追随在赵如晦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他从没有见过太微宗有谁的战斗搏杀技巧,哪怕是太微宗老一辈的人物,能像陈海有着一种近乎于根植于血脉与生命本能的精湛。
正是因为跟随在陈海身边,周钧才对武道修行有了崭新的认识,近一年来修为精进才如此的迅速,很可惜吴蒙没有机会参加学宫闱选,不然周钧相信吴蒙的表现会比他更加优异。
周钧不知道陈海潜入潭底修炼,有一个主要目的是避开神陵山那些老怪物们的窥探,只是觉得陈海这种修炼方式新奇得好,不由开始思考这水流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玄奥,会让陈海有如此奇思妙想。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海才水迹淋漓、湿漉漉的浮出水面,看到周钧蹲在岸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只要灵海真元、百骸精气不绝,陈海就可以长时间潜在潭底不出,从子时初曦时分潜入潭底,陈海已经在水中修炼了七个时辰。
“你已经缺了五项考核没有参加,便是西北域诸郡弟子的排名,也落到一百三十名往后,下午的符篆考核,你要再不参加,闱选排名就要掉到一百六十名开外了……”周钧说道。
陈海摧动真元,内生玄阳之火,将身上的湿衣蒸干,好奇的问道:“我的排名怎么掉得这么快?”
周钧知道陈海不在意春闱青雀榜的名次,但怎么也得通过闱选,才有机会接触到学宫诸多上古保存下来的典籍。
他说道:“这一届参加闱选的弟子,水准或许要比往届高出一些吧,刍容、华哲栋都分别获得一次非凡评价,这在往届也比较少见。”
陈海点点头,照往届的例子,他在第一天已经获得一个非凡评价、一个优异评价,即便之后的考核都缺席,也应该通过闱选,但没想到他五次考核缺席,排名就被挤到一百三十开外了。
西北域总共只有一百六十名弟子能通过闱选,他要继续缺席下去,或许还真有可能被刷下去。
“得,现在哪怕是丢脸,都要去参加下午的考核了。”陈海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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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玄法义理、诸州文史的考核,就已经从奎狼宫外,移到奎狼宫内了。
这一次符篆基础考核,也在奎狼宫的前殿正厅里。
陈海缺席五次考核,还没有机会正式走进奎狼宫,下午与周钧一起踏步进去,就觉奎狼宫的四壁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又浑成一体的气机。
难道整座奎狼宫就是一件法宝?
陈海震惊于他的发现,奎狼宫高逾百米,仅前厅正殿就有七八十米纵深,算上两侧的距离,前厅正殿就有三四千平方米,摆下四百张桌案,等着让闱选弟子入场,参加接下来的符篆考核。
西北域诸郡一千六百余弟子,累积超过两次不合格评价,又没有卓越评价或非凡评价加分的,就已经有一千二百余人被淘汰出去,此时就剩下四百弟子争夺最后一百六十个名额。
陈海自第一天甚称惊世骇俗的表现之后,人就失踪了,虽然偶尔还能在馆舍见到,但陈青、厉玉麟都不知道陈海白天去了哪里,竟然已经连续缺席了五场考核。
便是董宁也追问了几次,但他们连陈海的人都见不到,即便都暗暗焦急,也揣摩不透陈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也亏得每一场考核的非凡评价都太难得了,陈海即便是缺席了五场考核,排名还在一百六十名之内。
这会儿看到陈海又随周钧出现,陈青都禁不住气鼓鼓的走过来质问:“你跑哪里去了,有什么要紧事,竟然一连缺席五场考核?”
“之前五场考核,对我来说太难了,与其丢脸,不如装模作样表示我不在意。”陈海实话实说道。
这算什么理由?陈青都恨不得大翻白眼,才想到她对这个嫡亲表兄,还真是急不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纸上封法
“之前五场考核,对你太难,纸上封法就容易了?”
陈青没想到陈海缺席五场考核,竟然拿这样的理由来敷衍她,羞恼的质问道。
陈海摊摊手,老实说道:“不容易又有什么办法,再不参加考核,名次都要被剔除闱选了。”
这时候身穿灵鹤道衣的奎狼宫祭酒,催促诸弟子都按照铭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河西还有将近一百名弟子没有淘汰,主要集中在前殿的东南角落里坐下来。
陈海与陈青、厉玉麟、解文蟾、解文琢等人的座位挨着,董宁、杜镛、冉虎跟他隔着两排。
“有五次考核,陈师弟都缺席不见,没想到这次纸上封法又看陈师弟过来,陈师弟是又想表现一番了吧?”考核还没有开始,大多人已经开始凝心静气,安养神,制符极耗心神,冉虎却一脸轻松的转过身来,笑着跟陈海打招呼。
符篆考核又名纸上封法。
真元法力需百骸精气与天地灵气融炼而得,而在真正遇敌激战之时,特别是战事持续时间较长时,真元法力没有及时补充的可能,事先绘制大量的符篆随身携带,甚至比灵剑、法宝更加重要。
绘制符篆,实是将术法神通封入符纸之中,要求极为苛刻,需要制符者一气呵成将能封蕴真元或天地元力的玄奥道篆绘成,不能有丝毫的错漏,还不能有一丝的犹豫跟停滞。
踏入辟灵境,就有资格学习制符,但不经过特别的训练跟长时间的练习,贸然绘制玄符的失败概率极高。
通常说来,辟灵境中后期的弟子,都未必能成功绘制最简单的符篆,更多的人则是道院、宗门的制符师直接购买一些符篆以防不备;制符要比直接施展相应的术法神通要困难得多。
也因为制符师与炼器师,通常代表着一郡宗门或宗阀世族的根基,在这方面极有天赋的弟子,都会被当成重点培养的对象;而在学宫闱选里,也会有额外的加分。
制符对普通弟子来说很难,但冉虎等人是太微宗新一代最杰出的弟子,通过考核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关键还看能不能挑战卓越乃至非凡评价。
陈海则苦逼了,面对冉虎善意的好奇心,只能抱以苦笑。
他虽然在血云荒地,以傀儡分身参悟道篆,但主要是从道篆中参悟术法,却没有正而八经的学习过制符术,只是临时抱佛腿,了解过一些制符的基本知识。
待大家都照次序坐好,奎狼宫八名祭酒与三十多主事都分散到前殿大厅的各个角落里,防止有人会暗中用事先准备好的符篆替换作弊。
有一名身穿灵鹤道衣的祭酒还特别站到陈海的身边,他却不是怕陈海作弊,看神色却是想看缺席了五次考核的陈海,这次突然又出现,会不会有惊艳的表现。
陈海却是有作弊的心思,也暗中准备了几种不同的符篆,但站在他身边的这位祭酒,修为不在董潘之下,有什么小动作,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真是日了狗。
色泽黑沉的长案上,摆着一堆绘制符篆的工具,混合少量灵兽血的朱砂,已经在砚台里化开,殷红似血。
陈海将笔架上那管细长的青毫笔拿到手里细细把玩,看似与普通毛笔没有什么区别,却相当压手。
这一管细长的青毫笔,足有十数斤重,再长一些,再重一些,都可以当玄兵伤敌了。
而以特殊的手法握持,真元能通过笔杆、青毫笔触融入沾写的朱砂之中,再以朱砂醮写玄奥道篆的方式封入符篆之中,是绘制符篆的基本手法。
这一次闱选弟子只要能用八张符纸,成功制出两种不同的符篆,就算通过纸上封法的考核,但想获得更好的评价,就需要在三个时辰里利用八张空白符纸绘制更多以及更强大的符篆来。
陈海捻了捻符纸,八张符纸也都是用特殊的灵草用上古秘法制成,纸面看上去粗糙,摸上去凹凸不平,却比金丝编织物还要坚韧,又极利于朱砂严实的附着在上面。
考核正式开始,那些在宗门就专修制符的弟子,遇到所擅长的考核,很快就醺笔写就两道符篆,先通过考核拿到合格评价,还剩下六张空白符纸,能争取更好的评价,陈海提笔醮了朱砂,却迟迟不敢落笔。
解文蟾很快也制成两张符篆,一张符纸都没有浪费,甚至只用去一炷香的时间,这令他相当满意。
他在家里绘制最简单的凝水符篆,也未必能保证每次都成功,没想到在奎狼宫参加考核的压力,能令他心思更加沉静下来。
陈氏家主陈知义作解文蟾的外公,也是太微宗有数的制符师,此时在大都护将军担任长史一职。
而解文蟾在制符上自幼就表现出更为难得的天赋,因而即便十六岁就踏入辟灵境,也没有进上七峰的修行,而是一直跟随在陈知义身边学习制符。
去年初在陈烈新建的府邸,意气风发的解文蟾,可以说是被陈海一脚踩到烂泥塘里。解文蟾很长时间在解氏、陈氏两族的子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而陈海就像是他摆脱不掉的噩梦,他也暗暗立誓,要将当日所受的屈辱,百倍还给陈海这狗贼。
然而学宫第一天的考核结果出来,看到陈海竟然在力挽狂澜这一关获得前所未有的非凡评价,解文蟾的信心都差点崩溃掉。
虽然他被视为陈氏一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年轻弟子,都有机会接受陈氏老祖陈隽的亲自指导修行,成为太微宗的真传弟子,但在接下来几场考核里心境太差,表现都很普通,目前排名三百开外,勉强没有被直接刷下去。
事实上,解文蟾这次只要在成功制成六七枚不同符篆,不管多简单,以他这样的成功率,都至少能获得优异评价。
只是,这还不足以令他的排名进入前一百六十。
他需要获得卓越评价,就需要利用剩下的六张空白符纸,制成一张中级符篆。
焰刀或剑刃符?
解文蟾服了一枚凝气丹,一边利用奎狼宫里还算充裕的灵气,恢复消耗了小半的真元,一边暗自思量接下来试制何种符篆,才能确保获得卓越评价。
他不以为天资能比董宁、杜镛、冉虎三人更出色,但要是连学宫闱选都通不过,也无助恢复他被陈海碾碎的信心。
剑刃符是符篆中较为特殊的一种,将攻击性剑气以道篆的形式封入符纸之中,因攻击力强大而受到特别的重视。
依照制符师的修为、天赋不同,剑刃符能同时摧发数道、十数道甚至上百道的凌厉剑气,是燕州宗门符篆体系里较为核心的一种。
当年在玉龙山,厉向海也是凭借两张万刃符撕开重围,与陈海他们汇合。
所谓的万刃符,实际上也只能摧发上百道凌厉剑气而已,更准确的应该称为百刃符。
解文蟾曾成功制成的剑刃符,或者说“十刃符”,能同时摧发五道凌厉剑气,但已经能令他在太微宗年轻一代制符师里胎颖而出了。
解文蟾闭目静思许多,将他自幼参修的剑刃道篆在脑海里默默的回想了数遍,确认有一定把握了,才缓缓睁开眼来,看放在大殿前面的日晷,竟然又悄然过去两炷香的时间。
解文蟾这时候无意间侧头看到陈海一眼,就见他正抓耳挠腮,竟然还没有开始提笔绘制第一张符篆,心里一动,莫非这也是陈海这厮的短缺?
难道陈海真是徒有武勇的莽夫,于玄法修行实是一窍不通?
要真是如此,以后似乎他也没有必要太畏惧这狗贼!
除了解文蟾之外,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陈海的窘迫。
虽然陈海在力挽狂澜考核里,获得前所未有的非凡评价,惊爆无数人的眼球,但当世宗门重玄轻武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
在玄法修行上存在巨大缺陷,即便是掌握武道真意,将来修成道丹的机率也会极大降低,更不要说道胎境。
燕州现存的道胎境天榜强者里,只有两人是以武修入道。
倘若陈海仅仅是武勇过人,还真不值得太令人畏惧。
见解文蟾看过来,眼睛里藏着惊疑不定的心思,似乎又莫名多了一些信心,陈海心里不屑的一笑,暗感这小子被他虐得还不够惨啊。
陈海直接将青毫笔弃之不用,右手一指伸出,摧动真元,下一刻就见指端绽放出淡青色的灵辉。
陈海手指悬在符纸上快速书写,淡青色的灵辉快速移动,却凝而不散,在符纸上空形成一团错综复杂的灵辉光线……
“凝气成符!”
走到陈海旁边的监考祭酒,也在暗中关注陈海今日会有什么表现,都一个时辰过去就剩陈海坐在那里提笔不动,都也断定符篆考核是陈海的拦路虎,而这刻看到这一幕,老成持重的他都情不自禁的讶叫起来。
他都忘了考核场需要保持绝对安静,要是哪个弟子故意出声干扰别人制符,严厉的他一直会不留情驱逐出场,没想到他自己无意间却犯了禁令。
辟灵境弟子,主要是利用真元在灵脉内运转的特定路线与种种手印或身体姿态配合,形成与相应道篆契合的秘印来施展术法神通;除此之外,是还有一些特殊的施法方式,但多为顶级宗门或宗阀的不传之秘,而且都极难修炼。
凝气成符就是其中一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北域第一(一)
竟然是凝气成符!
解文琢的信心再次被无情的碾压,都忍不住要呻吟出来,怎么可能,陈海这狗贼怎么可能在辟灵境就达到凝气成符的境界。
解文琢虽然远不能做到凝气成符,但还有知道一二的。
竟然是凝气成符!
前殿大厅的诸多弟子,只要心神不是完全沉浸在制符之中,都被那位祭酒的大呼小叫给吸引过来,完全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对凝气成符与其说是诸宗不传之秘的施法秘诀,还不如说是一种修炼境界。
明窍境玄修,在开辟祖窍识海之后,就能在识海之中凝聚道篆,震荡天地元气,这时候摧动真元凝气成符、凌空虚画道篆,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这是明窍境玄修才有可能掌握的施法手段,陈海甚至连辟灵境中期修为都没有,他凭什么能施展出来?
特别是一气呵成,凌空虚画出完整的一枚道篆,考验的不是真元法力,而是精神念力。
每一道篆纹虽然是用真元灵辉所绘,但这种施法方式,没有朱砂符纸作为载体,完全是依赖于强悍的精神念力,短时间内维持住道符篆纹不离散,自至完整的形成能震荡天地元力的玄奥道篆。
是什么秘法,竟然让陈海在辟灵境就掌握凝气成符的手段。
对明窍境玄修而言,凝气成符或许是顺理成章就能达成的境界,但对辟灵境弟子而言,却是非不传之秘法才有可能达到的大成就。
陈海凭借什么做到这一点?
解文蟾信心被碾压得荡然无存,心里只存挠心的困惑跟不解,他相信杜镛、董宁、冉虎也要在正式开辟祖窍识海之后,才有可能做到这点。
凝气成符作为一种特殊的施法方式,不仅施法速度快捷无比,而以真元灵辉所凌空虚画出的道篆,与明窍境强者在识海凝聚的道篆,都同样有着震荡天地元气的妙用,威力自然也就比普通的秘印施法强大得多。
在前殿大厅负责监的八位祭酒,都有着明窍境的修为,这时候已感知到四周的天地元气在震荡,冥冥中受到牵引,正往陈海屈指虚画的那枚道篆汇聚过去。
果然是货真实价的凝气成符,而且是一气呵成。
虽说陈海凌空虚画的仅仅是最简单的一道凝水道篆,但八名祭酒自认为他们也不可能比陈海做得更迅速。
虽然大家都震惊陈海此时展露出来的惊人手段,但也有人提出质疑:“道篆不落符纸,不能封法于符纸,只能算施法,可不算制符啊!”
听到有人质疑,很多人骤然间明白过来:
凝气成符是极其厉害的一种施法方式,但施法考核已经过去,陈海太过自大,缺考没有参加,这时候在纸上封法的符篆考核中露这么一手,算什么回事?
听到有人提出异疑,陈海左手五指屈张,从砚台里吸出一小团朱砂汁,往在符纸上那团凝而不散的灵耀道篆泼散过去,轻轻吐一口气,低声喝道:“印!”
这时候就见那团灵辉道篆带着朱砂汁就往符纸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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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气成符是施法手段,但同时也能化为制符之术。
燕州宗门在道篆的基础上发展出完善的符篆体系,朱砂及符纸仅仅是符篆的载体而已。
就见陈海从砚台里吸出朱砂汁往那团灵辉道篆泼散过去,朱砂汁就直接沿着道篆每一道细微如丝的篆纹附着过去——这不是什么特殊的神通,这是由朱砂汁附着真元的特质决定的。
就在灵辉道篆往符纸印去之时,朱砂汁极速之间就均匀的附着到道篆的第一条细微纹路上,一起印到符纸之上。
一枚凝水符篆就这样制成了?
监考的八位祭酒看到这一幕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精神念力维持灵辉道篆不离散的同时,还要将巧妙的在数瞬之间,就将一团朱砂汁均匀的附着到篆纹上,这样的控制力,他们八人就算有明窍境修为,又岂敢说能一定做到?
但也恰恰凝气成符所虚画的灵辉道篆,有震荡汇聚天地元力的妙用,以此法制成的符篆,除了陈海那精纯无比的真元法力外,还将一部分天地元力封入符篆之中。
以此法制成的符篆,威力在理论上要远远强过同类的符篆。
站在陈海身边的那位祭酒,迫不及待就将那张凝水符篆抢过来,灵识往符篆扫过来。
三倍!
这枚凝水符篆的封法威力,要比同类符篆至少强出三倍!
看到其他七位祭酒都期待的看过来,这人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将这枚凝水符篆弹给最近的同僚,让他们依次传看。
看着这八位奎狼宫祭酒的惊讶神色,解文蟾知道陈海随手所制的这枚凝水符篆,竟然真是远远强过同类,不然这么一枚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凝水符篆,不会让这几名见多识广的奎狼宫祭酒都震惊成这样子。
这枚凝水道篆刚传到第五位奎狼宫祭手里,前殿大厅后一道小门悄然打开,一道乌光掣出,直接裹着那枚凝水道篆没入小门后的宫室里。
虽然陈玄真还没有露面,但在场的弟子知道唯有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才会直接从其他祭酒手里取走这枚凝水道篆。
陈海竟然再次引起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的再次注意。
然而这是旁人羡慕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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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宗弟子陈海,辟灵境就有凝气成符的手段,百年所罕见,纸上封法考核,定为第一等非凡评价!”
那枚凝水符篆没有从后面的殿室再出来,而站在前殿大厅正中央负责总监考的那位祭酒,神色有些古怪的直接宣布结果。
纸上封法考核,照规矩至少要制成两枚符篆才能算合格,陈海仅仅是制成一枚最简单的凝水符篆,就直接非凡评价了?
大家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一人站出来提出质疑。
在诸宗的天之骄子里,在制符上早就颇有成就的赵诚、杜镛心里也清楚,他们唯有在踏入明窍境之后,才有可能掌握凝气成符的这种手段。
他们心里甚至还想,要是问玄的术法考核里陈海没有缺席,那一个非凡评价还会被刍容得去吗?
一项考核里,毕竟只能有一个非凡存在。
刍容脸色极难看,甚至都无心在纸上封法考核再去争什么更好的评价,陈海获得第一个非凡评价时,他承认自己是低估陈海了,但依旧有堂堂正正击杀陈海为父报仇的信心。
这一刻,刍容这种盲目的信心已经被践踏得面目全非,他虽然也已经有一个非凡评价在身上,但他还有能力在后面仅剩的三项考核里,再获得一个非凡评价吗?
“竟然又是一个非凡,那斩获双非凡的陈师兄,岂非已经坐定西北域第一?”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声的问道。
闱选弟子名次排序,是以各项考核的评价进行加权计算,但多次获得非凡评价的闱选弟子排名则是个例外。
非凡评价太难得了。
这一次学宫闱选,西北域诸郡一千六百余辟灵境的精英弟子,前后已经参加八场考核,总共也就出现五次非凡评价。
陈海一人就获得两次非凡评价,加权计算排名的规则对他就不再适用,而是直接升到第一位,除非之后也有其他人获得多次非凡评价,排名才有可能会站到他们的前面。
西北域闱选弟子第一!
陈青、厉玉麟乃至董宁都愣在那里,在力挽狂澜的考核中,他们已经被狠狠吓了一跳,但是也没有想到陈海在这次闱选里,有机会争夺西北域弟子闱选第一的头衔!
春闱青雀榜的排名,同样是有这样的特例,要是其他区域,没有多次非凡评价的获得者,陈海就将是这届春闱青雀榜的魁首。
当然,其他区域这次已经有多次非凡评价的天之骄子出现了,但陈海跻身春闱青雀榜十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太微宗跻身春闱青雀榜十甲的人物,竟然会是陈海?
要是在从河西出身前,谁跑过来告诉她这一点,陈青心想自己大牙都会笑掉吧!
“这就非凡评价了?”
陈海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此前只有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傀儡分身用凝气成符的手段施展术法辅助攻杀之战,那也是受血云荒地的恶劣环境所逼,但他对符篆的研究甚浅,没想到他以辟灵境初期的修行施展这样的手段,在燕州会如此的特殊、会如此的引人瞩目。
虽然陈海的本意是要保持低调,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受不住别人过于炽烈的眼神,他只能提前退场,也省得留下来干扰他人继续参加考核。
陈海虽然离开,但解文蟾的心彻底乱了。
这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击败,他当日在昭阳亭侯府所受的屈辱,就一辈子都不能尝还吗?
解文蟾不甘心,但越不甘心,越无法静心凝神去绘制剑刃符,草草将剩下的六张符纸用废掉,就灰溜溜的走出奎狼宫……
第一百三十四章 西北域第一(二)
两天后学宫五年一届的闱选考核就全部结束了。
西北域诸郡堪称天之骄子的十数诸宗弟子,在十一项考核里,总共获得九次非凡评价,但再没有一人能像陈海那般获得两次以上的非凡评价。
虽然学宫最后的春闱青雀榜还没有公布出来,但陈海则已经坐实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宝座。
这样的结果,多少令人措手不及,即便是陈海他自己都没有希望如此,他对符篆之学实在是太不熟悉了,以致都没能明白辟灵境玄修掌握凝气成符的手段,会有多惊人。
事实上没等到闱选考核全部结束,陈海所住的馆舍小院,前来拜访的诸郡弟子就快要挤破门槛了。
这情形或许会令刍容、华哲栋等问秦宗、贺兰宗的弟子不爽到极点,他们也不会凑到陈海面前找不痛快,但也改变不了陈海坐实西北域闱选第一的事实,也打消不了其他宗门弟子想结识陈海的迫切跟热情。
解文琢、解文蟾最后的三项闱选考核可以说都是魂不守舍,最终都未能跻身前一百六十名,闱选考核结束就打包行囊,不等春闱青雀榜公布,当日午后就离开学宫馆舍,甚至放弃还能继续留在学宫游学一年的机会。
进奏使府那边也传出消息,早就被淘汰出局的柴荣,留下一封信函,人也没有露面,就离开燕京提前返回河西了。
柴荣及随扈都有辟灵境修为,可以不走关隘驰道,也不用担心流民塞道。
春闱青雀榜还没有正式公布出来,但西北域的名次,大家心底都有数了。
董宁在西北域弟子里名列第六、应有机会跻身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是除陈海外最好的成绩,这比董宁事前预料的名次要好得多,而杜镛、冉虎则排名第十一、第十三,基本就无望进入春闱青雀榜前六十而名震天下了。
在陈海与董宁之间,问秦宗的华哲栋排名第二,贺兰宗刍容排名第五,第三、第四名则由衡阳郡一家没落宗门的两名剑修弟子获得,也是相当震惊人心的大冷门。
给人邻家女感觉的吴蕴乔,性情温婉,长相甜美,排名却在冉虎之前,名列十二,都是称得上天之骄子的人物。
厉玉麟未能跻身前一百六十名,难免失落。
陈青、周钧都在一百五十名左右,可以说勉强入榜,身上笼罩的光环无法跟陈海、董宁他们相提并论,但他们并无不满。
此次参加闱选的西北域诸郡一千六百余弟子,都是西北十四郡宗门及宗阀世族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陈青与周钧都能脱颖而出,在太微宗新一代的年轻弟子里,都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此次太微宗总共也只有三十二人通过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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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狼宫考核结束的当天夜里,代表河西大都护府常驻燕京的董潘没有等到春闱青雀榜公布,就直接安排车马、扈从,将陈海等通过闱选的太微宗三十一名弟子都接到洪武大街的进奏使府设宴庆祝。
董潘这些天也是忙于梅坞堡扩建的事宜,都没有时间关心学宫闱选的进展,回到洪武大街的进奏使府,才得知名不见经传的陈海,竟然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
与河西马场总管杜峻峰一样,董潘对这样的结果也是震惊不已。
董潘还是知道陈海的出身,谁能想象陈海被姚氏驱逐、灵脉都被彻底废掉,仅仅经过三年不到的重新修炼,就能在学宫闱选中,斩获西北域第一的宝座?
董潘震惊之余,同时也清楚西北域闱选第一的重要性。
这已经不再是真不真传的问题,董潘这时候都要考虑神侯会不会直接将陈海收为亲传弟子?
即便神侯不直接将陈海收为亲传弟子,陈海有这样的资质跟天赋,假以时日,地榜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甚至将来都有机会问鼎天榜。
河西三郡,近百年来仅有神侯一人名列道胎天榜,太微宗任何一名有机会问鼎天榜的弟子,其地位之重要都不是董潘所能想象的。
在安排扈从到学宫去接人的同时,董潘与河西马场总管杜峻峰坐在屋里,多少有些坐立不安。
杜峻峰是杜镛的叔叔,同是杜氏一族的杰出代表,杜镛此次名列西北域闱选第十一,也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可喜可贺的名次,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光环就完全被陈海笼罩过去了。
杜峻峰心里在想什么,董潘不知道,他却是担心安排接人的扈从够不够力,担心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知道闱选结果后有可能会派人刺杀陈海,抢先将河西三郡突然崛起的这棵苗子掐死在摇篮里!
董潘相貌粗犷,心思却是极细,知道贺兰宗、问秦宗有可能会下这样的辣手,但他与杜峻峰这次再过去,又显得太唐突了,心想贴身护卫董宁安全的微阳阁主事裴晋华应该会小心警惕的。
董潘在学宫馆舍安排了眼线,每天会将学宫发生的诸多事记录成文,送到他的案头,只是他这几天不在城里,不然他在闱选考核第一天结束,就会考虑往学宫加派人手。
既然学宫那边一直平静,董潘相信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也完全没有料到太微宗名不经传的弟子里,会有像陈海这般耀眼的崛起。
董潘耐着性子看眼线送来的邸报,里面记录了陈海参与闱选的细节。
十一次考核,陈海就参加了三项,射柳考核表现平平,但两次非凡评价,一次体现出陈海在武道修行已经掌握武道真意的雏形,可能还是相当不凡的武道真意;一次则体现出陈海此时的精神念力已经不弱于明窍境玄修。
凝气成符!
辟灵境初期修为,就掌握凝气成符的手段,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玄武双修,这要算是怎样的资质?
百年不出?
董潘这时候细想此番进燕京途中葛玄乔老道一路上的异样反应,心里黯然一淡,这才确认葛老道必然是早就注意到陈海,也暗恨自己眼拙,不然在河滩桃林就应该注意到陈海的不凡。
董潘考虑接下来的宴席里,是不是要直接劝陈海放弃学宫修行的机会,派人护送他回河西去。
燕京太鱼龙混杂了,贺兰宗、问秦宗潜伏燕京的人手,是他们必需要严加防备的,但除此之外,河西在燕京也不是就没有其他潜伏的敌人了。
唯有直接回到河西,在太微宗潜心修行,才能确保这样的苗子不出什么意外。
在胡思乱想中,董潘听到府门外辚辚车辙声传来,他与杜峻峰同时起身,对望一眼,都觉得他们亲自出府门迎接,似乎有些不合适。
越城郡主董宁的地位,实际比董潘要高一些,但在董氏族内,董潘是董宁的族叔,还是能将董宁当成晚辈看待,陈海名义上也是受董潘节制的下属,也不应劳董潘亲自到府门外相迎。
董潘想了想,还是走出大厅,站到院子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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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赴宴的弟子,心里也都清楚陈海才是今日的主宾,簇拥着他及越城郡主及太微宗主事裴晋华等人往院子里走去。
看到董潘、杜峻峰都站在院子里相迎,陈海头大了三分,他想再保持低调都已来不及,没想到在纸上封法考核上小试牛刀,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当下只能客气的给董潘、杜峻峰行礼。
进入大堂,董潘给陈海安排了主宾之位,陈海看向身旁杜峻峰、裴晋华以及董宁等人,推辞说道:“此位当郡主能坐,董帅莫要折煞陈海了……”
“我又不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可是没脸抢你的主宾之席啊。”董宁娇嗔说道,柔和的灯光照得她脸蛋娇媚如花,深邃如星子的美眸静谧的瞥了陈海两眼,又微微颔着首,就先拉裴晋华在下首的桌案后坐下。
看到这一幕,董潘心里一动,想起陈海被姚氏驱逐后,那份两家谁都不再提的婚约,之前在河西谁都不会吃饱了撑着主动去提及这份婚约,但今非昔比,谁还会反对利用这桩婚事将陈海与董氏永远的绑在一起?
当然,董潘也只是这么一想,董宁的婚事还轮不到他来插嘴,但他相信消息传回到河西,宗族内必有人会想到这一点。
也是推辞一番,陈海才硬生生被董潘摁在主宾的位子上,与身为河西进奏使的董潘对席而坐,其他人都依次坐在他们下首,这时候侍女将酒肴佳酿依次端上来,还有数名年轻的女侍专门坐在陈海等人身边侍酒。
周钧与陈青所坐位子相对靠后,看到这一幕也是感慨万千,谁能想象陈海有朝一日,坐席能安排在杜峻峰、裴晋华这些明窍境强者之前?
今夜的宴席是董潘仓促安排,谈不上丰盛,但董潘如此仓促,主要是弥补此前对陈海的冷淡。
事实上在葛玄乔、陈烈离开后,董潘对陈海也谈不上冷淡;董潘此前为了拉拢昭阳亭侯府的二百扈兵能听侯所用,也给了陈海不少好处跟方便。
此外,学宫馆舍有诸多事需要依时调整,特别是陈海身边的护卫需要加强,董潘不能拖到春闱青雀榜公布之后再调整部署。
倘若等到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下决心有所动作之后,董潘才有反应,他这个河西进奏使就太失职了,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北域第一(三)
宴席间,董潘委婉提及陈海可以直接回太微宗修行,无需留在燕京游学虚耗时间。
以陈海所展现出来的资质,即便神侯不亲自将他收入门下,宗门那些道丹境巅峰的强者,也会为争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而打破头。
在董潘看来,陈海留在燕京,既不安全,也没有特别的意义。
陈海这时候哪里敢直接回河西,他要是被太微宗的那些老怪物当成怪物看管起来,神魂意念哪里还有机会再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陈海此番进燕京,就想着好好游学一番,以补阅历的不足,或待修行所有成就,或大都护将军府有事相召,再回河西不迟。”陈海婉拒董潘好意的安排。
陈海不愿离开燕京,董潘也不能绑他回去,心想他还是尽快将此事如实上禀大都护将军府,看神侯知悉此事会有什么安排吧。
而听陈海话语间愿意随时听从大都护将军的召唤,董潘也是相当满意,心知陈海有些话说出来,无疑是表态与姚氏彻底的切割关系。
董潘心里也在想,姚族要是知道他们驱逐出族的子弟,竟是如此耀眼,心里又会怎样一番滋味?
宴席过后,先安排车马,董潘先将其他弟子送回学宫馆舍,又单独将陈海、董宁、杜镛、冉虎等人留下来,与他、杜峻峰、裴晋华一起说话。
“通过闱选的诸郡弟子,在学宫修行的同时,照例还要编为虎贲八军的预备武官,也或许会有侍卫宫禁的机会。在学宫修行可以不拘太多,但倘若真有机会侍卫宫禁,你们则要看管其他弟子,要慎言微行,不要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不必要的漩涡之中……”董潘刚才宴席上说些有的没的,这时候才说一些关键的话。
照旧例,学宫弟子会作为预备武官编入虎贲八军,但通常不会有机会侍卫宫禁,然而董潘既然这时候特地如此吩咐,陈海猜测此次或许会有意外的变故也说不定。
事实上,也不用董潘额外吩咐,陈海也不会因为此时坐了主宾之位就不知道轻重,而去轻涉宫禁之中的漩涡;在益天帝与太子赢丹之间的争权漩涡里,他们只能与河西抱成一团,陈海对这点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董潘接着又说了一些河西大都护府在燕京的部署,这也是确认陈海与董宁、杜镛、冉虎及杜峻荣、裴晋华、吴雄等人一样,从今往后都是河西驻京人员的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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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之时,陈海跟董潘告辞离去。
董宁、杜镛、冉虎三人作为太微宗年轻一代最核心的天之骄子,董潘早就紧挨着进奏使府给他们安排了落脚的宅院,一起受进奏使府扈卫的保护。
陈海深夜已经不便出城,只能先住到仅相隔三五百步的兵甲铺去。
陪同陈海过来赴宴的周钧没有提前离开,一直在外面的垂花厅等谈完事情后董潘亲自送陈海出来。
除了厉玉麟外,陈海还看到祖师堂主事孙不悔也与周钧坐在候人的垂花厅里。
河西年前遣使入京,除了董潘所率的千余道衙兵精锐、昭阳亭侯府扈兵、闱选弟子及大量的随行人员外,太微宗还有裴晋华、孙不悔等十余主事、执事级的人员,追随葛玄乔进入燕京。
葛玄乔离开燕京后,裴晋华、孙不悔则留下来,协助处理董潘处理弟子参加闱选的事宜;他们最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尽可能保护董宁等人的人身安危,不被敌对势力的刺客所趁。
董宁、杜镛、冉虎等人都是太微宗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不容有半点闪失,而京畿局势又诡异复杂,河西大都护府及太微宗无法置身事外不派弟子参加学宫闱选,只能多安排人手注意保护工作。
陈海与周钧最初入上七峰修行,便与孙不悔相识,却不知道他与厉玉麟为何深夜还与周钧守在这里。
见陈海困惑,董潘解释道:“贺兰宗屈意议和,短时间不敢有什么反复,但暗地底动作必不会少。你此番斩获西北域诸郡闱选第一,我等听了都极欣慰振奋,然而贺兰宗潜伏燕京的人手,却未必高兴。我暂时只能劳烦孙不悔、厉玉麟以及周钧他们多辛苦些;你在学宫起居修行时,或出学宫入城,也就先由他们陪同着你。另外我会在神陵山脚安排一座宅院,你可以调昭阳亭侯府的扈兵过去驻扎,特别是城外出行要额外小心些,现在到处都兵荒马乱的……”
陈海没想到他这就成贺兰宗刺杀的核心目标了,董潘这么安排,实是要给他的安保来个大升级啊。
走出进奏使府,陈海还看到董潘在府门外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乘精铜铸造的车辇,车辕前套着两匹乌鳞马——马车不大,大概仅能供三五人乘坐,铸造却更精良,车身底座还镌刻密密麻麻的道篆铭纹,隐隐牵动天地间神秘的力量,想必炼入车身的法阵一经启动,短时间内都不用畏惧多名明窍境强者的强攻。
而两匹乌鳞马皆高逾一丈,神骏无比,天生乌鳞镫亮乌墨,海碗粗壮的四蹄,仿佛重锤一般踩在石地上,透漏逼人的气势。
这两匹乌鳞马都是狡兽与河西良马杂种所生的异种,血脉比青狡马还要强大,又经过河西数年的精心驯养,都能从正面撞翻几个辟灵境中后期玄修弟子了。
这是越城郡主董宁等董氏嫡支子弟或武威军都武尉将军以上重要将领才能享受的待遇。
陈海不便拒绝董潘的安排,只能百般感谢。
河西在燕京就四名明窍境强者,董潘也无法专门为陈海安排明窍境级数的护道者,吴雄、杜峻峰也未必会听从他的安排。在大都护将军府或太微宗门做出新的安排前,他暂时只能从其他方面多做些加强。
这次太微宗就有三十二人通过闱选,还会有相当一批人留在学宫游学一年半载。这样一来,除了孙不悔、厉玉麟、周钧三人,董潘还能在陈海身边尽可能多安排弟子日常追随修行,这样陈海只要不无故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被敌人围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在董潘看来,陈海也理应成为太微宗在学宫的弟子领袖。
这时候不要说杜镛、冉虎了,即便是越城郡主董宁,都不可能比陈海更有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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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与孙不悔、厉玉麟、周钧乘乌鳞马车赶回兵甲铺,得知消息的周景元、丁爽、赵山、钱文义等人都还坐在大堂里等着陈海赴宴归来。
他们甚至在大堂里也准备了酒席,等陈海回来就随时再庆祝一番。
葛同、吴蒙负责坐镇桃花坞,却不便随意离开。
周景元、赵山是追随陈海时间最久的,这几年也见识到陈海的手段及在武道修行上的过人天赋,却也没敢想过陈海此次能将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收入囊中。
这样的消息,令他们振奋不已,后悔没能侍陪陈海进学宫,错过这精彩的时刻。
“少侯爷,以往我们门前冷清可支网罗雀,但今天就短短两三个时辰,递过来想见你的门帖,就已经收到厚厚的一摞了。”周景元他们兴高采烈的簇拥着陈海走进大堂,说起今夜客人登门的情况来。
河西在燕京客居的商旅不少,也有不少人与兵甲铺、镖行有买卖往来,但说到巴结,这些客居燕京的河西商旅眼睛里只有董潘、杜峻峰等人,以往不可能将名不见经传的陈海放在眼底。
但今日董潘派扈卫车马到学宫接陈海进城赴宴,消息就像插了翅膀飞出去,入夜后亲自登门送帖拜见的河西商旅就有络绎不绝,前后共有十数拔,在周景元看来都是在燕京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景元他们自然不会随便安排人见陈海,都是客气的婉拒;而这些人也知道陈海地位非同昔比,不是谁都能见的,登门也是结个善缘,随带着将兵甲铺的存货一扫而空,也有意将京畿附近的货物押送,都交给药师园镖行负责。
声望所带来的好处,就已经立竿见影的得到体现。
陈海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既然周景元、丁爽他们都在,很多事情都需要及时的调整,陈海就先让周景元给孙不悔安排一间精舍休息。
董潘暂时安排孙不悔保护他的安危,但孙不悔作为辟灵境巅峰、随时都有可能踏入明窍境的人物,又是祖师堂首座葛玄乔的再传弟子,陈海不会直接拉他参与昭阳亭侯府在燕京的事务,也不会怠慢了。
厉玉麟是厉向海的侄子,一向来就与昭阳亭侯府的关系密切,与陈海、周钧、周景元、丁爽他们都熟悉,陈海也想进一步拉近与他的关系,就留他在大堂继续饮宴聊天。
陈海想着要调整昭阳亭侯府在燕京的事务,也不需要避讳厉玉麟。
“陈青在宅子里?”陈海坐下面,问丁爽道,他与周钧回来时看到给陈青安排的院子里亮着灯。
“青小姐从进奏使府回来有一个时辰了,要不要派人过去请一下?”丁爽问道。
陈海点点头,派人去请陈青过来,不管陈青怎么看他,陈青作为昭阳亭侯府的少主之一,应该承担她的责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