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西北域第一(四)
陈青与苏紫菱都没有梳洗入睡,听到侍从通报,就赶到大堂来与陈海他们相见——这几天,陈青看陈海完全像是陌生人,心里的震惊到这一刻都没有减弱。
这会儿时候,吴蒙、葛同也打点关系,也已经连夜从桃花坞进城,赶到铁桥巷来。
“燕京城之外的货物押运及人员护卫之事,要立时停下来;已经接手答应下来的,也尽可能转托给其他镖行……”
这会儿陈海正与周景元、丁爽他们说缩减镖行业务的事情,陈青觉得奇怪,问道:“你在燕京名声大振,今日就有诸多河西商旅登门,将货物押运之物托付给镖行,怎么现在就都要推出去?”
今晚河西商旅也有不少女眷跑来造访陈青,所以她与苏紫菱也是拖到这时没有歇下。这使陈青意识到陈海真是今非昔比了,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令陈海在客居燕京的河西人里的名望,骤然间都要超过越城郡主董宁及董潘等人了。
“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鹤翔军与武威军的仇怨只是暂时缓下来,背后的较量不会中止;而武藏军更不可能看到武威军在西北域继续崛起。如果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在燕京打击河西及太微宗声威的机会,”
陈海耐着性子解释道,
“树大招风实是一桩大麻烦,以往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会主要盯住梅坞堡、河西马场以及董潘、越城郡主董宁等人,不会分散注意力盯住我们这些小角色。此前,兵马铺、镖行、马场的生意,我们都可以涉及,但现在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镖行买卖,分散人手是一方面,另一面所押送的大宗高值货物也容易被江洋大盗盯上,贺兰宗、问秦宗的人甚至都不用直接出手,只要在背后稍加推波助澜,事情就会变得棘手,受到的攻击可能会源源不断而来……”
陈青除了修行之外,其他涉猎皆浅,哪里想到陈海声望提高,却也使昭阳亭侯府在燕京所面临的形势更加错综复杂?
听陈海解释过,才有些明白过来,她心里想贺兰宗、问秦宗或许没有道丹境强者在燕京坐镇,但明窍境强者必不会少,只要有一两名明窍境强者,混入江洋大盗,打劫药师园镖行押送的货物,他们这边就难以控制伤亡了。
陈海继续说道:“我们有限的人手,只能全力扩张兵甲铺,我也相信兵甲铺扩张之后,所带来的利益,足以弥补削减镖行的损失……”
树大招风是一桩麻烦,但声望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今晚登门拜访的河西商旅,就已经将兵甲铺的存货一扫而空,陈海与周景元、丁爽他们要考虑的,还是要千方百计增加兵甲铺的货源。
此外,陈海还打算将马场的买卖停下来,一方面不是河西设在燕京的专营马场竞争,另一方面他们手里的马源有限,桃花坞只有三四百匹良马多余,还是有必要留在手里。
至于兵甲铺的扩张,除了在燕京多雇佣河西籍的匠师、匠工,扩大桃花坞的铸造场规模外,还有就是与其他的兵甲铸造场联系,大量进购半成品的兵甲进行加工改造。
这些都是陈海声望提高之后,很方便就能推进的事情。
而兵甲铺每月只要能有上一百套兵甲售出,就完全足以能抵冲陈海、陈青、周钧他们以及两百扈兵、数十匠师、匠工在燕京城的生活、修炼用度了。
陈烈不再担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昭阳亭侯府养麾下一千私兵才是最大的问题。陈海能在燕京解决两三百人的吃喝、操训所耗,陈烈、苏原他们也不指望燕京这边还要反哺河西多少。
另外,陈海要周景元、丁爽替他多准备些制符的材料。
在闱选考核里,他既然已露了一手,就不能浪费了——兵甲铺除了精良兵甲外,还可以添加初级符篆的供应。
于陈海而言,即便以预备武官的身份临时编入虎贲八军,以他此时的真元及精神念力,每天制十七八张初级符篆,也就当作是一种修炼,不会耽搁什么事情。
而他以凝气成符手段所能制的初级符篆,能将一部分天地元力封存符纸之中,威力要远强过同类的符篆,拿到兵甲铺卖十倍价格是一点都不夸张。
接下来,陈海还要吴蒙、葛同、周钧他们也要多教导扈兵祭用符篆……
两百扈兵,大半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底子,就有祭用符篆的基础,陈海就想着重点挑选二三十人配备一些攻击性、防御性的符篆,整体的战斗力就能提高一截。
陈青不谙世事,制符却极有天赋,纸上封法的符篆考核,也是西北域获得卓越评价的十数人之一,周钧在这方面都远不及她,陈海就想要陈青在这时候多承担些责任。
陈青也意识到昭阳亭侯府要维持这么大的局面也实在是不容易,这些年来她潜心修行,大量的资源都是家族供给,也应该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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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诸多事情安排好,陈海才回房歇息。
院子里静谧一片,屋檐院墙上还有留有残雪,静得连虫鸣都没有,俄而还能听到西院陈青与苏紫菱细语交谈。
陈海没有刻意去听陈青与苏紫菱在交谈什么,这些天就觉得听力增强了许多,或许是足厥阳、手厥阳二条主气脉的修炼所有小成所致。
连续服用两枚龙虎伐脉丹,陈海百骸窍脉间的隐伤都大体痊愈,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玄阴六脉就成。
玄阳六脉修炼的是筋骨气血,玄阴六脉修炼的是六识感知,十二主气脉都修成灵脉,即大周天圆满,随时就能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了。
陈海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姿态婆娑的古棘树荫浓密,月色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仿佛微雨洒落。
陈海抬头看天际悬挂的那弦眉月,回想起随龙帝苍禹进入燕州这几年的过往,恍如一场梦——陈海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在一场梦里,不然这异世的圆月为何与他在地球所见,是那样的相像?
除了日月轮替,为何燕州也有四季轮换?
血云荒地为何又是那么的荒凉,为何又没有日月轮替及四季之景?
陈海知道他不是在梦,或许说天地间有太多的秘密,还不是他此时能勘破。
这时候,陈海感觉到左手腕微微发烫起来,他关上窗户,盘膝坐到床榻上装成入寂修炼,神魂意念则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在血云荒地里,傀儡分身藏在裂谷深处的一处岩洞里。这处藏身地位于一片岩浆湖包围的裂谷深谷,岩洞深处有少量的血腥苔,能令陈海他们不需要外出狩猎,只能采集到足够的血腥苔汁液充饥,补充消耗,陈海也令血奴不得轻易过来打扰他的“潜修”。
陈海神魂意念刚潜入血云荒地,就见血奴姚老根在岩洞里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其他几名血奴都畏首畏尾的跟在姚老根的身后,密覆血鳞的巨掌捧着一堆东西,却不知已经触摸陈海设在岩洞口的禁制。
陈海想着大规模的从岩洞深处生长的血腥苔里凝取汁液,然后再浓缩成半固态的膏状物储存起来,以后就可以当成罗刹异鬼维持生机的“食物”,但不能所有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他要姚老根等血奴注意收集能替代符纸、朱砂的材料,以便能大量炼制凝水符篆,那样的话,只要传授姚老根他们简单的祭用符篆之法,就可以让他们拿着凝水符篆,去岩洞深处收集血腥苔的汁液进行凝炼了。
姚老根等血奴,这次又从附近的裂谷、断岭间,搜寻来一堆东西,拿过来给陈海一一甄别。
然而姚老根等血奴这次捡回来的一大堆零碎里,还没有发现几样是有用的,甚至还将几块笨重的铁精石当成宝捡回来。
陈海失望的将这一堆零碎,随手丢到岩洞的角度,想要将姚老根几个血奴赶出去,不要干扰他潜修。
血奴姚老根的眼睛却是在那几块铁精石上打转,欲言又止。
陈海心神一动,问道:“你也知炼矿取铁之事?”
“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还以为捡回来魔主会有用。”血奴姚老根用生涩的罗刹语回道。
以往在神殿石谷附近,到处都是罗刹异鬼及神魔异兽的骸骨,随便一根残骨都要比普通的金铁坚硬得多,陈海都是利用现成的残骨制造战戟、骨弓。
即便是他们现在远离神殿石谷,进入血云荒地最偏僻的区域,已经捡不到这样的坚硬骸骨,但陈海制造了多根骨戟备用,却没有想到要自己冶炼金铁。
不过,他如果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罗刹族群,冶炼金铁就变得与收集血腥苔汁液同样重要了,对普通罗刹异鬼来说,精铁所制的兵刃跟一些简单的护甲,都能极大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还有就是能解决箭支的问题。
陈海利用特殊形状的残骸与罗刹异鬼体内抽出来的血筋,制成一张极强的骨弓,虽然也能用残骨磨制骨箭,但那个太耗时耗力了。
如果他们能冶炼精铁,完全可以批量铸造箭簇锋利、杀伤力极强的铁箭。
陈海将那几块笨重的铁精石,从角落里重新捡回来,考虑要怎么冶炼提取精铁,他脑子里同时也为罗刹族知晓冶炼之事而震惊,细想还是他此前被在神殿石谷附近看到的杀戮表象所蒙蔽了。
如果左耳所说的那座能将大量亡魂送到异度空间复活的往生大阵,就是罗刹族上古至尊炼制,罗刹族的血炼上位者知道冶炼之事,又有什么奇怪的?
而认真说起来,姚老根等几个血奴,灵慧并不比常人稍差,只是他们在血云荒地转世,前世记忆残缺得厉害,再加上容易被杀戮意志所控制,看上去更像是只有战斗及掠食本能的异鬼魔物,实际上陈海能教会他们更多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奴狩猎
铁精石的冶炼煅造,即便血云荒地里条件简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陈海早就在血云荒地发现一种灰岩粉,与铁精矿混烧,能炼出精铁来,只是之前他没有想过要在血云荒地做这茬事。
收集一些铁精石与灰岩粉后,陈海就带姚老根等血奴,在坚硬的黑岗石地开出一道石槽,将岩浆湖的炽烈岩浆引流到不远处的一座浅石坑里。
裂谷附近这座岩浆湖太炽热了,岩浆即便是引流到三五百米外的石坑里都没有要冷却的样子,灼热的空气炙烤陈海傀儡分身及姚老根等血奴的血鳞肌肤,以他们的强悍肉身,在岩浆坑旁蹲久了也承受不住。
陈海他们就是看中周边灼热的熔岩湖跟错综复杂的地形,才将这座裂谷当成藏身地的。
陈海利用一头魔物的巨大头盖骨当成治炼精铁的坩锅——短时间内他只能照最简单的办法来——放置在炽热的岩浆里,将碾碎的铁精石与岩粉倒进去熔烧,很快就烧出铁水来,浇到一旁的石窠里冷却制成铁锭,后续还要进一步的去杂,就可以用来锻造刀剑戟矛及铁箭等物。
当然,陈海不可能随时都留在血云荒地,这时候只是亲手将冶炼铁精石的过程,给姚老根等血奴演示一遍;接下来就要姚老根他们自己炼出足够多的精铁,而陈海就藏到岩洞里去“潜修”去了,仅仅是通过蛇镯与血云荒地保持联系。
姚老根等血奴都是武卫级罗刹魔,灵慧不比凡人常差,只是经往生大阵转世到血云荒地时记忆残缺得厉害,以致看上去就剩下战斗跟掠食本能,但对陈海所传授的新知识,都表现极大的兴趣。
他们不仅战斗本能极强,有着极其强悍的肉身,对新知识的吸收能力也特别的快。
这段时间来,陈海也将基本步法、脚法、拳法、掌法、战戟以及盾戟搏击及箭术的一些基本要领,传授给姚老根血奴,他们都有着强悍的战斗本能,掌握这些都非常快,以致陈海都不敢教太多的动作给他们,生怕有一天难以控制。
陈海此时已经控制了八个血奴,但也是他此时的极限,似乎需要傀儡分身变得更强大,才能通过识海所凝聚的罗刹魔神秘相去控制更多的血奴神魂。
除了这些之外,陈海还利用现有的魔物残骨,给血奴制造了骨盾、骨戟,还利用毙杀的武卫级罗刹魔鳞皮,炼制简单的护甲,将姚老根等血奴都装备起来,而不再像以往那般,纯粹以锋利坚固的爪牙去搏杀了。
接下来,陈海还要与血奴练习联手合击的战阵,再进一步强大,他们就有把握去武校级罗刹魔了。
很可惜的,血云荒地里,这时候几乎找不到脱离的武校级罗刹魔了,而陈海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去挑选大群的罗刹异鬼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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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宫到第五天才正式张榜公布这次通过闱选的诸郡弟子名单。
除了特殊的年份会中断外,自大燕立朝以来,每五年一次的春闱青雀榜公布,可以说是燕京城堪比祭天大典的盛事。
太微宗三十二名弟子通过闱选,陈海名列春闱青雀榜第七,连同周钧、陈青,昭阳亭侯府麾下就有三名弟子通过闱选。正而八经的宗阀势力,亭侯是最低的一级,但昭阳亭侯府这次已经是足够耀眼了;即便是董氏,这一次也仅有越城郡主董宁一人能够脱颖而出,争得春闱青雀榜总榜第五十六名。
照例,天枢院会将榜单张贴到诸郡进奏使府之前,也额外将一张榜单张贴到铁桥巷兵甲铺的大门前,供全城人拥来观瞻。
这一天,周景元也是将兵甲铺的大门彻底打开,欢迎客居燕京的河西商旅进来恭贺……陈海虽然不习惯迎来送往之事,这一天也得要恭恭敬敬的站在院子里,接受河西商旅等人的恭贺。
而这五天接到的宴请极多,但陈海都留在铁桥巷兵甲铺里。
除了潜心修炼外,也唯有在铁桥巷,陈海才能不用顾忌什么,能随时潜入血云荒地。
姚老根他们都有极其强悍的肉身,一旦掌握冶炼精铁的基础技术,冶炼精铁、打造兵刃的速度却是极快,五天时间就打造出九十多支铁矛、数百支铁箭。
铁箭是专为陈海打造的,用以往所猎杀的罗刹魔獠牙制成箭簇,锋利无比;而姚老根等血奴则更习惯简单粗暴的投掷铁矛。
以往他们是用魔物残骨磨制成锋利的骨矛,但想要矛刃极其锋利坚固,能轻松刺穿武卫级罗刹魔那堪比黄级中上品灵甲的鳞皮,只能整根挑选特别坚固的魔物残骨进行磨制,耗时太长了。
而骨矛磨制得又细又长,还是难以承受巨力斩斫,容易断裂,在与其他罗刹族群的恶战中,损耗极大。
现在就简单了,他们只需要挑选魔物一小截残骨磨制矛刃,而主要的矛杆则直接拿精铁铸造,效率不知道比以往高出多少倍。
虽然精铁所铸的矛杆更容易断裂,但陈海他们是将这种铁矛当成一次性消耗品使用,只需要保证矛刃足够锋利就可以了。
六尺长的铁矛,矛刃是青黑色魔物残骸魔制而成,这样的铁矛对高逾一丈的血奴来说,只能算投掷用的短矛,精铁所铸的矛杆也足够压手,能保持又快又狠的掷出。
在春闱青雀榜正式公布的那天凌晨,陈海神魂意念就潜入血云荒地,看血奴试用短矛的情况。
姚老根的魔躯像一张怒张的巨弓绷紧,这是陈海专门为掷矛拆解出来的武道秘形,就见姚老根魔躯内所蕴藏的恐怖巨力,在极瞬间就如怒潮涌聚到右手,铁矛脱手而出,发出像撕开虚空般的刺耳啸鸣。
以傀儡分身那般敏锐的灵念神识,也只捕捉到数道残影掠过半空,下一刻铁矛已经洞穿千步之下的石崖,整根铁矛都深深射入石壁之中,只在石壁的表层留下碗口大小的圆洞。
其他血奴将石壁劈开,看到精铁所铸的矛杆承受不了如此巨力,已经断成数截,但矛杆主要就是为了在投掷时蓄力与平衡矛刃,已经算是出色完成它应尽的使命了。
见姚老根狰狞可怖的脸呲咧着獠牙欣喜而笑,陈海将身后那张骨矛丢给他,说道:“你们拿着这些铁矛、铁箭,可以试着去狩猎小群的罗刹魔,但注意不到这边的藏身之地……”
姚老根等血奴去狩猎其他的罗刹魔族群,以及在血云荒地复活的其他魔物,陈海神魂意念则退出血云荒地,去应酬蜂拥到铁桥巷来恭贺他斩获春闱青雀榜第七的宾朋。
陈海不惯迎来送往的应酬,一天下来比恶战一场都疲惫不堪,还有无数的宴请帖子送上门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婉拒。
入夜后,陈海神魂意念再次潜入血云荒地,外出狩猎的姚老根等血奴已经归来。从他们收割的鳞皮、罗刹獠牙以及罗刹魔体内最坚硬的椎骨数量,陈海可以看出,姚老根等血奴今日猎杀的是一群上百规模的罗刹族群,其中有两头武卫级罗刹魔。
换作以往,陈海带着姚老根等血奴,也能勉强歼灭这等小规模的罗刹族群,但以往近身搏杀,每次都会搞得自己伤痕累累,要是中途有其他罗刹魔撞过来,陈海就只能被迫突围逃命,绝不会像姚老根等血奴这次狩猎来得如此轻松。
以往的围杀,总是无法围杀干净,哪怕有一两头罗刹魔逃出,陈海他们就只能被迫转移藏身地,以免遭遇更强的罗刹魔过来围杀他们。
这一次,姚老根他们身上就有几道浅浅的创伤,看得出他们已经明白要凭借他们在速度上的优势,先在外围用铁矛射杀对方的有生力量,然而再合力围杀那两头武卫级罗刹魔。
大量铸造铁矛、铁箭,对提升血奴的战力确实是有大用,而更令陈海高兴的,是姚老根等血奴总算是明白战术的重要性了。
听姚老根描述今天的狩猎过程,陈海也知道他们将普通罗刹魔的残尸都丢到岩浆湖里处理干净了,唯有两头武卫级罗刹魔尸骸抬回来,进贡给身为魔主的他。
陈海没有直接吞噬这两头武卫级罗刹魔的血肉,而将用石罐将罗刹魔血采集封存起来,又将大块肉烤成肉干储存下来。
陈海要姚老根他们知道,要想发展族群,粮食的储备极其重要,而不是每时每刻都处在恐慌的饥渴中,只需要掠食跟杀戮,而不知道做其他的事情。
陈海不知道姚老根他们在罗刹域时是怎么一个状况,既然他们通过往生大阵在血云荒地复活,又成为他的血奴,他就能重塑他们的习性。
如果每时每刻都被掠食与杀戮本能所控制,除了血炼吞噬之法,他们也根本无法能通过正常的修炼强大己身。
这时候陈海感知到有人接近他在兵甲铺里的小院,吩咐一番就藏身岩洞,之后切断蛇镯与血云荒地的联系,神魂意念回到小院之中,看到周钧、厉玉麟正陪同屠子骥及两名面相陌生的青年走进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访
透过窗户看到周钧、厉玉麟陪同屠子骥等三人往推开院门走进来,陈海赶忙起身相迎,站在廊下揖手施礼,笑问道:“子骥兄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初入秦潼关,陈海对屠子骥颇好,而他在河滩桃林以及奎狼宫闱选中,又多得屠子骥师尊陈玄真的照料,看到屠子骥过来拜访,他自然是高兴得很多,可要比应酬其他宾朋有兴致得多。
“赵融乃我挚友、屠鸿乃我族弟,今日邀我饮酒西雁楼,也是一早就听闻陈海你的大名,仰慕得很,饮酒时我无意提了一句与你相熟,他们就拖拽着要我登门帮着引荐。我是疏于应酬之人,也不喜欢热闹,就想着你今天必是被登门庆贺的人恼得头痛,还想着过两天等清静下来,再来找你饮酒叙旧。唉,不想赵融、屠鸿这两个人啊,太迫不急待了,一定要拉我过来。”屠子骥笑着说起登门来的缘由,介绍身边两位青年给陈海认识。
“陈海兄声名鹊起,于武道、于玄法符篆都有深不可测的造诣,我听子骥说起,就想要登门拜访求教,希望不会太唐突了。”站在屠子骥身侧,是同是屠氏嫡支子弟的屠鸿。
屠鸿看年纪比屠子骥小两三岁,却也是辟灵境巅峰修为,也是这次春闱青雀榜中的人物,虽然排名没有进六十,却也不比杜镛、冉虎等人稍差,是京郡八族里的天之骄子。
只不过屠鸿作为京郡区域的闱选弟子,陈海之前未曾与他见过,而从姚兴所留的残缺记忆,也搜索不到有关屠鸿的印象。
赵融却有明窍境初期的修为,腰间悬佩一把青鞘灵剑,宝光隐隐,隐隐有缕凌厉的剑意要破鞘而出。
今天有不少玄修同道登门庆贺,但修为及地位却没有能与屠鸿、赵融二人相提并论的。
赵融虽然与屠子骥一样都穿青裳便服,但阔眉虎目间藏敛着金戈铁马之意,陈海猜测他应该与屠子骥一样,在军中任职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太短,将职也不会太低。
屠鸿溢于言表的神色,却略显稚嫩,陈海心想他在参加这次学宫闱选之前,应该都一直深居屠氏的宅院之中苦心潜修,世俗社会的历练或许有所不足。
陈海心里奇怪,赵融与屠子骥要是都有正而八经的将职在身,怎么就悠闲到拉屠鸿到西雁楼喝酒,又一起结伴到他这边拜访?
此时正是兵甲铺要开晚缮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宾朋这时候不识趣的闯上门来,陈海特地吩咐周景元多准备些丰盛的菜肴,邀请屠子骥、赵融、屠鸿留下来饮宴。
陈海又特地将孙不悔请过来,拉上周钧、吴蒙、葛同,八人一起到西院的偏厅饮宴。
饮宴间,屠子骥开始却没有说什么,还是待孙不悔等不相关的有事走后,才暗示来意:
“虎贲军原先编有八师,卫宿宫禁、分御京畿八方,但早年虎贲左军、右军、前军三师随益天帝西征金州,损失惨重,便是陛下他也深受重创,不得不深居宫禁潜修十数载以养伤势。虽说陛下他修养伤势有所好转,但西征诸役中受到重创的虎贲三师战力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的恢复,大前年南征云梦藩乱又连连受创,最后撤回到燕京,就剩下空架子。太尉府此次决意从学宫征辟弟子为武官、从京畿地区征调良家子,在之前虎贲三师的基础上新建一军!我与赵融这次都要被抽调过去担任骑都尉,说不定有机会与陈海、周钧你们成为同僚,赵融这才急着拉我过来,先与你们亲热亲热……”
无论在河西,还是在燕京,陈海他们都只能算小角色,接触不了宫禁里的事情,以往听到太子赢丹与益天帝争权之事,也就是当听书图个乐趣。
陈海却没有想到,他刚刚获得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名衔,就有人主动跑上门来跟他吐露如此关键的机秘之事。
陈海想到董潘设宴当晚的告诫,这时候才想到董潘并非无的放矢,他应该是早就知道此届闱选弟子有可能直接编入新军,这才会有意提醒他们注意不要随便卷入不必要的漩涡之中。
太子赢丹与益天帝争权正厉害之时,太尉府突然要将虎贲军缩减到五大营,同时又要成立新军,拍脚背都知道这事必有蹊跷。
是太子赢丹想巩固军权,想做好最后的准备,准备逼他老子退位,亦或是益天帝看到太子赢丹权柄太盛,要另起炉灶以制衡?
陈海一时半会搞不清楚新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屠氏或许说屠子骥背后的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在这场凶险的漩涡里是否已经有了倾向性选择,他这时候只能装痴卖傻,顺着屠子骥与赵融的话头,说些彼此和睦融洽的客套话,但绝不会傻乎乎轻易表态。
他目前也只有资格跟河西绑成一起,不要说他了,就是昭阳亭侯府都还远没有资格自立门户。
陈海好不容易将宴席熬过去,将屠子骥、赵融、屠鸿三人礼送出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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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奇怪了,你我即便编入新建的羽林军里,顶天也就担任校尉一级的预备武官,都未必有操训兵卒的实权,”周钧看到屠子骥、屠鸿、赵融三人乘马而去,困惑不解的问道,“宫里掀起多大的漩涡,这时候就有人要急将你我都扯进去?而看屠子骥他们的话意,可是一定要将你扯进去啊,我却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我也觉得奇怪,我又能算什么大角色?”陈海也是费解不已的摊手而笑,一边往西院那边走去,一边摸着下颔思索。
“我看京营军虎贲八师,与河西大都护府的军制有所不同,或许问题就出在这里!”丁爽在旁边说道。
“哦!”陈海眉头轻蹙起来,让丁爽继续往下说。
“河西武威军诸大营,自大都护将军往下,都护将军、都武尉将军、宿武将军以及往下一层的诸级校尉武官,是一个严密而完整的体系,大营的编训、操练乃至作战以及武将升贬、军功奖惩,都在大都护将军的一人掌握之下,”
丁爽怕其他人理解不深,特地将河西武威军与京营军的不同详加解释了一遍,
“而皇族为防宗阀世族弄权,京营军实行的是将卒分离制度。明面上虎贲八营,每营都设有车骑将军、左右中郎将等将帅,而太尉府更有设卫尉、左右骠骑将军掌握京营军虎贲八师,但无论是卫尉、骠骑将军还是车骑将军、中郎将,这些将军平时都无法直接接触京营军的,唯有到战时得到太尉府所授的兵符,才拥有真正的统兵之权。而诸营将卒平日的操训,或者说对诸营将卒最熟悉的人,实际就是都武卫将军、骑都尉以下的中层武宫。如果说新成立的新军,太尉府打算从学宫抽调闱选弟子充当中层武宫,而同时也执行将卒分离制度,就有蹊跷了……”
不需要丁爽说透,陈海这时候也能想明白蹊跷出在哪里。
无论是虎贲军也好,即将成立的新军也好,如果哪个野心家没有太尉府所授的兵符,想要绕过太尉府调兵,那些修为高深、位高权重的中郎将、车骑将军乃至卫尉、骠骑将军,都统统不好使。
下面的校尉武官只认兵符及太尉府的令旨,又不认得什么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没有兵符及太尉府的令旨,谁都不要想轻易将兵调走;反倒是平时操训将卒,与普通将卒厮混在一起的中层武官真要是被人买通,倒更有能胆大妄为的拉出一票人马来!
又或许说,是有人想绕过太尉府,掌握这支新军!
屠子骥、陈玄真幕后的人是谁?是谁希望他与屠子骥、赵融等人,在关键时刻敢不授太尉府的调令,就直接拉出一票精锐将卒,供他所用?
陈海心想幕后这人的地位绝对不低,地位低了,就拿不出足够大的利益跟诱惑,他们这些新军的中层武官,谁会将脑袋别在腰上干这事?
陈海甚至怀疑新军是益天帝通过嫡系所做的布局,太子赢丹即便是看出来了,也不便横加阻拦!
想到这里,陈海微微叹了一口气,暗道,说是不能轻易涉及这漩涡之中,但漩涡真正卷上来的,又岂是他能躲的?
丁爽没有将话说透,周钧也明白过来,也是暗暗为丁爽的才思敏捷叹服,他刚才就压根没有想到这地方上去,看来陈海重用丁爽,不是没有缘故的。
而想到这些,周钧也更明白那神秘的幕后人,为何要通过屠子骥、赵融等人在陈海身上下功夫。
若编新军,高层将领没有得到太尉府的授权是无法接触普通将卒,而中层武官的数量又额外多,幕后神秘人不可能将每个中层武将都拉拢一遍,只能暗中拉拢声望最高的那几人。
此时闱选斩获西北域第一、又胆大妄为的陈海,无疑是他们眼里的最合适人选之一;何况陈海手里还有两百精锐私兵可用。
陈海长长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将这事从脑海里赶掉,跟众人说道:“这事也可能是我们胡思乱想,就不要出去胡说八道了。”
厉玉麟猜想陈海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毕竟其他人都是陈海的嫡系,没有必要额外吩咐一句,而且他也能想到,陈海应该是不会这事很快就传到董潘或者谁的耳朵里去。
厉玉麟情不自禁的想,要是这猜测是真的,要是幕后真有神秘人到关键之时想用陈海,胆大妄为的陈海会做什么选择?
厉玉麟想起陈海年前曾率寇奴兵奔袭池山城是那样的胆大妄为,是那样的奇思妙想,他这时心里既是深深的不安,又隐隐间有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园新军
春闱青雀榜公布之后,陈海等一百六十名西北域诸郡弟子,就正式进入奎狼宫修行。
学宫从诸郡遴选弟子,主要就是为京营军及朝堂诸部培养后备人才,因而正式通过闱选之后,陈海就直接以西北域闱选第一的身份,获授虎贲都尉衔,每月国府都会给予五十万钱大燕币的官俸。
换在河西,月捧五十万钱大燕币,每年相当于能得六百点宗门功绩,勉强能支撑日常的修炼所需,但燕京受流民之祸的困扰,物价腾贵,修炼资源也紧缺匮乏,每年六百万钱大燕币所能获得的修炼资源,仅有河西的七八分之一,但陈海这时候也不指望靠学宫的这点补助存活。
虎贲都尉,也仅仅是虚衔而已。
华哲栋、刍容、董宁等考核居西北域前二十名者,获授虎贲校尉衔,而得入奎狼宫修行的其他弟子,皆授虎贲侍从衔。
很快,太尉府从学宫抽调武官筹建新军的消息,也正式传播开来。
学宫弟子大多数都出身宗阀,大多能接触到很多敏感的朝堂消息,陈海、周钧他们在学宫修行,很快也就搜集到有关新军组建的许多消息。
虎贲八师,又名京营军,是大燕立朝以来,由皇族赢氏通过太尉府直接掌握的核心精锐。由于编入大量京郡八族的精锐子弟,虽然满员兵额不足百万,虎贲八师却是燕州最强大的一支精锐战力,也足以震慑边郡强藩不敢胡作非为。
十数年前,金州诸羌联合寇边,益天帝率虎贲左、右、前三师汇同西北域的武藏、鹤翔、武威军,西征金州。
帝朝虽然宣传西征获得空前的大捷,但大燕的损伤不小,太微宗包括赵如晦的亲传师尊、寒庶一脉的领袖人物在内都有好些强手殒落,而三支虎贲精锐在西征中的损耗更大,前后共有五名道丹境强者殒落西陲疆土。
之后十数年,太子赢丹监理国政,执掌太尉府,但与忠于益天帝的老臣矛盾一直都存在;这三支虎贲精锐一直以来也都是太子赢丹打压的对象。
三年前的云梦藩乱,战力始终未得恢复的这三支虎贲军南征平乱,又连连受创,此时的兵员甚至都不到鼎盛时的十分之一,也多为残兵老卒,完全看不到当年虎贲雄军的迹象。
益天帝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之后,试图重掌帝权的第一步,就是下旨重建这三支虎贲精锐,执掌太尉府的太子赢丹则迟迟拖延不动,双方的矛盾才真正的公开化。
只是拖延到今天,京畿附近的流民频频作乱闹事,虎贲八师的兵员不足已成严重的问题。
各方有识之士也都认识,再不扩编兵员,未来诱发的问题才更严重,太尉府那边才松口,年前才正式同意在这三支虎贲军残卒的基础上,编练一支新军,弥补京营军兵员的不足。
但就具体的编练方案,太尉府还争执不下,拖到年后才决定将新军编练选址城西秋野河北岸。
城西秋野河北岸有一处隶属皇族宗室的山泽园林名为西园,在太尉府的正式行文里,新军也被称为西园新军,然而衙司皆虚置,粮饷补给及兵卒选用,皆由虎贲军兼署,最初方案也只是要从学宫抽调后备武官,先编练九都兵马再说。
正常来说,骑都尉、车骑都尉,是等同边军都卫尉将军、宿武将军这一级数的中级武将了,理应由京郡八族举存明窍境中后期的强者担任其职,但不要说辖管西园新军主将都要暂且虚置,这些中层将职的人选,太子赢丹与益天帝两方的大臣同时是争执不下,最后才妥协全部选用闱选弟子。
陈海多方搜集消息,这才搞明白他为何会被卷入这场本跟他们这些低层玄修弟子无关的漩涡之中。
消息说是陈海等九名诸域闱选第一的弟子,将担任车骑都尉主持新军的编训之事,实际上仅仅是九都新军的教导主官而已,但就算如此,太尉府的任命迟迟都没有颁布下来。
虽然人事任命多方扯皮不息,但太尉府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务,推进则是不慢。
秋野河北岸的新军大营在年后就陆续有开始兴建,陈海他们在秋野河南岸的梅坞堡、桃花坞就能看到九座营城很快就矗立在北岸的山泽之间。
三支虎贲军的老弱病残很快也陆续迁到北岸的西园。
太尉府的官员正式到学宫选拔编训武官,则拖延到两个月之后。
陈海等九名诸域闱选第一的弟子,虽然早已经是新军九都车骑都尉的内定人选,但名义上还是要经过骑射、步战、车战、骑战、战阵、营城等一系编训项目的考核,确保他们有编训新军的资格。
除了九名编训主官外,太尉府还要从学宫为每都新军选拔六十名编训武官,除此之外,还要从诸郡在学宫游学的弟子里招募三五十名不等的编训武官。
除了效忠各郡强藩势力外,加入京营军,对诸郡弟子也算是不错的晋升之道,葛玄乔早年就在天枢院任职十数载,才回太微宗隐逸山林的。
一都新军,以满员一万将卒计,除了编训主官比较弱之外,基层武官都是从诸郡最精锐、几乎都有机会踏入明窍境的弟子里进行选拔,底子其实要比诸多强藩控制的边军精锐都要强。
这一系列的程序走过,陈海等人正式到秋野河北岸的西园赴任,已经是益天帝七十三年的五月春暮了。
陈海出任新军第七都车骑都尉;而在陈海之前,屠子骥、赵融已经到第七都任职骑都尉。
以京营军的编制,骑都尉要比车骑都尉低一级,屠子骥、赵融二人今后将作为陈海的副手,共同负责第七都西园新军的编训事务。
这或许是恰合,也或许不是恰合……
董宁、陈青等人没有参加武官的遴选,杜镛、冉虎、周钧、吴景林以及以游学弟子加遴选的厉玉麟及其他共一百人,编到第七都陈海麾下担任营统制及百武校尉等职;而华哲栋、刍容等人以及与屠子骥同族的屠鸿,则编入第三都新军之中。
第七都新军驻扎的营城,紧挨着秋野河旁的伏蛟岭而建,隔河就能看到桃花坞、梅坞堡,也能看到流民新筑的泥坝,将春后漫涨起来的河水,拦在草滩之外。
西园的山泽广及四十余里,外围开挖宽阔的渠道,与秋野河相通,也将西园与外面的府县民地分隔出来。西园内多河泽草滩,也有七八座低矮的山岭分布其间,伏蛟岭仅是其中之一,山岭湖泽间到处都是参天古树,葱葱郁郁,风景秀美,更有秋野河沿岸难得的几眼灵泉涌出,天地间灵泉充裕,因而此前才被圈为是皇族宗室的私苑。
西园建了许多华丽的亭台殿阁,也放养许多珍异的飞禽走兽,大部分珍异的灵兽灵禽早一步就被迁出西园,山野湖泽间有不少走兽遗落,却被将卒猎去打牙祭。
第七都新军的营城,依伏蛟岭而建。
伏蛟岭山高仅百余米,沿秋野河岸东西延长三四里,仿佛一头巨蛟横卧在秋野河畔,营城内上千间兵舍鳞次栉比,营城的辕门朝东,有便道通往西园大门处的西园军总管府,再有驰道通往燕京城西裕门。
照例,陈海作为第七都新军编训主官,可编有一百人规矩的扈卫营;陈海就光明正大的将吴蒙、铁鲲、丁爽及齐寒江等寇奴兵编入第七都扈卫营吃军饷,也指定周钧统领扈卫营。
这相当于是药师园在陈海任职西园新军期间,能够节省上百扈兵的消耗;倘若陈海再中饱私囊,完全可能将新军第七都的一些精良兵甲、伤药良丹克扣下来弥补药师园的不足。
而说到车骑都尉之职,陈海对新军第七都满编一万将卒只有编训操练之权,不要说以后的大军调动及手下编训武官的任命,即便是新军将卒的选拔,也都由太尉府下设的专门机构进行,陈海无权干涉。
在太尉府将新卒送过来之前,第七都新军只有从虎贲三师转移过来的两千老弱病残。
虎贲八师本是皇族赢氏所掌握的最精锐战力,这两千老卒基本上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但十多年没有新鲜血液输送进来,剩下的老卒,那就是真正的老卒了。
陈海走马上任第一天,携太尉府所授的印符、符诏,率杜镛、冉虎、周钧等百余编训武官,在吴蒙、丁爽、齐寒江所率的百余扈兵簇拥下,乘乌鳞铜车驰进西园伏蛟岭。
屠子骥、赵融率两千老卒列队相迎,陈海他们看到松松垮垮的两千老卒绝大多数都已经年过半百,心都凉了半截。
对于通玄境武修而行,年过五旬,就过了气血最旺盛的巅峰期,即便没有伤病,往后身体各方便的状况,包括气力、速度、六识感知都要开始走下坡路了;更何况满眼看去,这两千老卒里伤病比例不会低于五成。
而更为惨烈的,是持续十数年的压制,以及接连的惨败,已经将这些老卒的精气神都压垮了,陈海满眼看去,这些老卒眼里都是无所谓的茫然、麻木以及对他们这些年轻编训武官的不信任跟轻蔑。
第一百四十章 老卒
看到眼前此景,吴蒙、周钧都不禁往陈海看去,新军第七都所接管的这两千老卒,完全可以说就是一头被拔掉牙的病虎,奄奄一息,随时都会倒毙在途中,在这些老卒的基础上,怎么可能编训出一支百战不摧的精锐雄师来?
屠子骥、赵融要早陈海两个月就进入西园接管这两千老卒。
这两千老卒里也有三十多辟灵境虎贲校尉维持操练等营务,但这些人都年逾六七旬的老将,除了拥有极丰富的作战经验外,单纯以气血之强盛,甚至都不如通玄境中后期的年轻武修。
但从这些老将的眼神里,陈海能明显感受到他们的不信任跟排斥。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照旧例,理应从京郡八族推举明窍境中后期的强者来掌握这支新军的编训事务,陈海虽然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将来有极大机会修成道丹,但那可能也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情,这时候陈海资历甚浅,自然也就没有能降服这些老将、老卒们的声望与威严。
在这些老将看来,有明窍境初期修为、在虎贲军任职已有六年的赵融,都比陈海这个嫩瓜更有资格出任第七都车骑都尉。
在陈海这个主官赴任之前,屠子骥、赵融两人主要也只是负责营城的修建,老卒的维持,这会儿将陈海迎入营城,把将卒名册送上,新军第七都的编训大任就都落到陈海的肩上。
走进大帐,陈海翻看经过屠子骥、赵融重新整理过的将卒名册,情况比他亲眼看见的更不容乐观,但不管屠子骥、赵融乃至陈玄真背后的神秘人物,到底在打什么心思,陈海则照太尉府所授的权柄,有条不紊的履行他第七都编训主官的职责。
除了年过六旬及伤病之外,真正留来还能用的精锐老卒剩不到六百人,后续太尉府还将从各地征调八千新卒送过编训,西园第七都新军,满员是一万人整。
陈海就将一千四百余老弱病残及三十多名老的虎贲校尉,统统都编入辎重营,不给这些老将制肘他的机会;而所剩六百人精锐老卒,则分给冉虎、杜镛、周钧、厉玉麟、吴景林等新选任的编训武官充当扈卫、掌旗官、传讯兵……
在八千新卒征调过来之前,陈海也只能先将第七都的架子先搭起来,由赵融、屠子骥带着其他武官先熟悉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陈海则带着丁爽等人,先完善辎重营的编练工作。
辎重营负责后勤营务,是每都新军都必然要有的建制。
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从营城修建、物资转输、兵甲修缮、伤病养护、物资仓储等方面对辎重营的建设都有明文规定。
照旧例来说,辎重营仅需要三五百人,就能保证上万兵马的正常运转;毕竟西园军总管府虽然主将虚置,没有人上任,但长史、主簿等属吏都配套齐全了,另有一套完善的后勤体系在运转。
陈海此时将一千四百多老弱病残及三十多老将都塞进辎重营,可以说是诸都新军里规模最庞大的辎重营了。
陈海将三十多老将踢到辎重营,是怕对自己编训新军有所制肘,而其他老弱病残虽说没有什么战力,却在兵甲修缮、战械修造乃至营城工建等事务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新卒送过来之前,陈海一方面是扩大营城内兵甲修缮、战械修造的场地,一方面组织人手,继续加增营城的修建,很快在伏蛟岭山南,沿着秋野河新建石坝,将伏蛟岭临秋野河那片有数千亩范围的草滩围出来。
陈海除了安排人手,将从西园山泽间偷捕过来的幼兽,扔进去到这片草滩里圈起来喂养,同时还开垦一些田地,播种药草、谷种……
西园军总管府建有后勤体系,太尉府也会为新军拔给足额的粮饷,编练新军并无屯田的职责,但这么庞大的辎重营,陈海总得给他们找到足够的事情去做。
陈海不屑学其他将领,私扣粮饷以饱私囊,但他在燕京有那么多人要养,也不可能完全两袖清风,需要揩点油弥补药师园的不足。
辎重营的这些老卒,半辈子都跟戟矛战甲打交道,可以说很多人都合格的匠工,兵甲铺那边暗中送来一批批残破兵甲,还抽调三名匠师过来,动用辎重营的人员进行修缮改良,再私运到兵甲铺出售,是陈海目前想到最大的油水。
营城库房大仓,陈海直接安排周景元、丁爽执掌,屠子骥、赵融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睁眼。
他们不以为这里面会有多少油水,却不知道药师园在西城铁桥巷的兵甲铺,每月能供应的精良兵甲陡然就翻高了三倍还多。
这些老卒,有相当一部分人从军三十余载,都是可以解甲归乡的,但他们以往所依附的宗族世族,这些年深受太子赢丹的打压,很多都是家破族亡,这些老卒也就没有归养之地,特别是那些伤病在身的,都只能残留在军中吃粮饷度日。
陈海分批让一些伤病退出营伍,安排到桃花坞休养。
陈海这样的安排,也是为新军编训换血,减轻辎重营的额外负担,屠子骥、赵融更不会说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这些伤病都是陈海所看重的合格匠工。
这些伤病休养过来,则能补充桃花坞人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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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四月底太尉府才陆续将新卒从下面的府县选送过来,但看到送入伏蛟岭的一批批新卒,陈海又开始傻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幕后的神秘人有意安排,选送到第七都的新卒,都是京畿附近府县判流刑或贬为奴籍的重囚。
燕京局面僵持不下,连年大灾,流民袭掠地方,即便是京畿要地,这些年也涌现出大批的江洋大盗、流寇、盗匪,府县的牢房早已是人满为患。
诸府县将这些重囚都送到西园新军来,下面的府县却是一下子就省事了,但这些江洋大盗、流寇、盗匪或游侠剑客出身的重囚,都主要集中到第七都,陈海真是头都大了三圈。
陈海在玉龙山是有编训寇奴兵的经验,但当时他编训的寇奴兵才六十人,现在却一下子给他塞了八千多桀骜不驯的江洋大盗、流寇盗匪过来。
规模相差如此巨大,压根就是两回事,何况下面的编训武官,压根就没有几人是陈海能真正信任的嫡系。
太尉府征调新卒的工作一经启动,效率还是极高,不到十天之前,第七都的八千新卒就都送了过来,伏蛟岭营城这边也陆续将九大战营的建制完善起来。
九大战营,每营设正副统制官三人,由虎贲校尉衔武官担任,设百武校尉三十人,由虎奔侍从待武官担任,但除了六七十名充当扈兵、掌旗官的老卒,其他都是桀骜不驯的寇奴新兵。
九大战营建制容易确定,但控制不住营城里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场面。
最初几天寇奴新兵间频频爆发血腥斗殴还是小事,甚至还有管束手下将卒严厉的武官,被人暗中下闷棍放倒。
编训武官虽然绝大多数都是诸郡辟灵境弟子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中精英,但还是太年轻了,此前十数年都在宗门或宗族内潜心苦修,对世事之险恶了解却甚少,面对这些寇奴阴险下流的招数,却防不胜防。
甚至就连陈海与屠子骥、赵融的膳食都被人下药,到最后都没有查出是谁来;为防止惊扰过度,陈海都不得不下令中止调查。
陈海站在营城所在的伏蛟岭山巅,看着秋野河十数里宽阔的浩然水面,也不清楚幕后的神秘人到底有什么信心,认定他就一定能将这么一支由寇奴组成的新军训练成一支精锐之师。
“操训新军,陈都尉可有定计?”
陈海转回身,见屠子骥与赵融两人从北面的石阶走过来,他心里一阵恍惚,他这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别人称唤他“陈都尉”,他以往在河西,一直都以为需要修炼到明窍境中期,才有机会担任骑都尉、车骑都尉、宿武将军、都武尉将军这样的中层将职……
太尉府那边要求新军半年内就能用,但一切都照太尉府颁布的《操典》所授之法编训新军,这八千江洋大盗都变成鬼,都不可能在半年内成为百战莫摧的精锐雄师。
陈海看得出屠子骥、赵融这两天看到营城里一片狼籍,也是有些灰心丧气了。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假,但八千寇奴兵里有太多胆大妄为的狂徒了,还有太多的奸滑之辈心机阴沉、手段狠辣,世家子出身的年轻武官,怎么可能仗着修为高一线,就能令这些人言听计从,令这些狂徒从身到心的屈服?
这些人要是会轻易服从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秩序,也就不会落草为寇、掠盗乡野了。
陈海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不管幕后神秘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但他既然担任新军第七都的主官,就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总要展示他的手腕,才有可能在未来的制霸局势里,占有一席地位。
“编训之事,我要是心有定计,太尉府那边不会有以违背操典弹劾我吧?”陈海问道。
他是想另辟蹊径,但他这个第七都编训主官,实在是位卑言轻,权力有限得很,他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被别人弹劾,说不定第二天就被免了职;何况下面的编训武官,也未必都会服从他。
赵融与屠子骥对望一眼,说道:“陈帅要是胸有成竹,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与子骥都出全力辅佐陈帅将眼下这八千乌合之众编练成百战健锐!”
听屠子骥、赵融如此保证,陈海也轻吐一口气,说道:“那好吧,给我三五天时间,编写一本营务及操练手册出来,到时候还希望子骥与赵将军能支持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规训
编写新的营务及操练手册,倒不是难事,陈海早就有所思考,三天后陈海就将屠子骥、赵融及杜镛、冉虎、吴景林等武官召集到他的大帐里,将新编写的小册子发放给众人参阅。
虽然学宫遴选的弟子,都是诸郡年轻一代中精英中的精英,是诸宗门的天之骄子,但真正有领军作战经验的,实则不多。
陈海虽有战绩在身,但奇袭池山城也太像赌徒作风了;即便在玉龙山有编练寇奴兵及弟子营,但仅仅是三五百的规模。
赵融、屠子骥对陈海有没有把握编练一都新军,心里是有很大疑问的,但在西园新军现在的编建方案基础上,他们二人都不能担任一都新军编训主官,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海的身上。
何况陈海又是那位所看中的人物。
然而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在陈海拿出新的操练手册之后,赵融、屠子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几乎将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完全抛开,另立新规。
杜镛、冉虎等人,与陈海同为太微宗弟子,不会当面驳斥陈海,让陈海下不了台,也只是将新的操练手册捏成手里不吭声;其他的编训武官,则是来自其他郡及宗门,甚至还有不少问秦宗的弟子,根本就不需要给陈海什么脸面,当场就有人站出来质疑:
“编练新军,太尉府有操典可循,陈都尉所行新法,与操典相悖处太多,末将实在看不出有将八千乌合之众在半年内练成精锐的可能,还请都尉明示。”
话语间的意思,倘若陈海解释要不能让他满意,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照新规编训将卒。
陈海没有看其他人,沉毅的目光看向赵融、屠子骥二人。
“车骑都尉所立操训新则,是与我们二人多番商量之后所确定,看似与操典有所不同,但倘若半年后编练不成,责任都由我们三人担下,你们只需要照章行事即可!”赵融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强硬的站出来支持陈海。
当下是有太多人心存疑虑,但见赵融、屠子骥两位有实际统兵经验的骑都尉都坚定不移的支持陈海,他们还想反对,就只能绕过陈海、赵融、屠子骥,直接将状纸告到太尉府。
然而这么一来,动静就不会小,太尉府会不会行文申斥陈海、赵融、屠子骥三人还两说,敢越级上报太尉府的人唯一下场就是从新军第七都赶出去。
又或者说在场的所有编训武官,都站出来反对陈海、赵融、屠子骥专断独行,但百余编训武官,太微宗弟子出身的就将有二十多人,他们心里再费解,也不可能这时候公然站出来跟陈海唱对台戏。
更多人此时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半年后陈海怎么下台。
陈海要求诸多编训武官,需要在三天时间内熟悉新的操训手册,然而第七都新军在营城的操训都必须严格照手册执行,他会率扈卫营的亲兵会亲自监督执行情况,执行不到位,手册后半部分所编写的惩罚细则也都写得极其详细、极其严厉。
诸武官拿着刚誊写出来、墨迹还没有干透的操训手册离开,杜镛、冉虎二人则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他们不会跟陈海公然唱对台戏,即便是杜镛对陈海心存不满,也不能忘了他们同为河西弟子的出身,但他们心里对新的操训手册实在费解,看着大帐里只有屠子骥、赵融及周钧、吴蒙等陈海的嫡系,他们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道:
“照这份手册操练,每天操练都只是盯着每一名将卒的坐立起行,甚至连吃喝拉撒都要管到,武修锻体缩减到每天一个时辰,盾戟御射等术也仅授皮毛,甚至操典最重要的战阵演练只字不提,第七都真能在半年内成军?”
“被褥真有必要叠得这么整齐?而我们这些主官的主要责任,也真就是每天去检查下面人将褥叠得整不整齐、看将卒步伐走得正不正,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屠子骥也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编训武官都是可能传授一些最基本的武道给新卒的,在屠子骥看来,这才能最大限度的增强第七都新军的战力。
陈海知道他也必须要给赵融、屠子骥他们一个解释,不然的话,后续的执行还会是大问题,说道:
“第七都兵员复杂,生性又多桀骜不驯,以太尉府所颁布操典之法,难以成军,那非常之事唯有行非常之举。而我这份操练手册,归结到一点,在两个字‘规训’之上。规训,即规矩训戒。要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新卒,能在三到六个月,从坐立起行食眠宿营所有细节中入手,让‘规矩’二字刻入、渗透到他们的骨髓血脉之中,才堪称得拥有精锐之师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武修锻体、盾戟御射操练得再好,也只是不服管束的乌合之众。你们此时要信我,两个月内不见成效,你们再过来驳斥我不迟。”
“那好吧。”杜镛、冉虎将信将疑的说道,便拿着新的操练手册离开大帐。
陈海也能看到赵融、屠子骥眼睛也还有不信任,他们应该是得幕后神秘人的授意,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支持他的,心里也无奈而笑。
陈海所编的新操练手册,就是将他在地球所熟悉的队列操练与营务管理,结合太尉府战旗传令体系编写而成。
八千寇奴兵当前所面临的难题,倒不是武力值低下。
实际上太尉府从诸府县选送过来的八千寇奴新卒大多数是江洋大盗出身,即便真正有修炼基础的不多,但身强力壮,底子都不差。
事实上,西园新军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前途莫测,随时都有可能沦为帝权之权的牺牲品,京郡八族都不可能将宗族所控制的真正精锐健勇交出来,故而其他八都所接纳的新卒,身体底子都要差这些输送到第七都新军的重囚、寇奴一大截。
陈海所面临的最大难题,还是八千寇奴兵生性桀骜,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要是单打独斗,个个都是争强斗狠的好角色,是凶残外露的凶兽,但要是编成一军,他们实际上就是极易被精锐之师杀得崩溃的乌合之众。
陈海最先想要做的,就是要大搞特搞营务,让他们学着将被褥叠成豆腐块那么整齐,让他们前期将大量的时间都用于队列操练,让他们每一步的转向、跨步,都要做到令行禁止……
所谓操练手册,陈海就是要通过这诸多细节及无数日常琐碎之事的反复折磨,让“规矩”渗透入到每一个寇奴兵的血液之中,这样才有可能形成下级对上级的服从习惯,从而让整支大军都有如一人。
这就是“规训”之法的要旨,一支合格的精锐战卒,应该是凭借军纪掌控,强者为尊的思维,在这时候就要稍稍改变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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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很美好、现实则很残酷。
以“规矩训戒”为要领的新操训法,对燕州将卒来说太陌生了。
每天的操训,反反复复就是立正、稍息、转身、齐步、跑步、敬礼、集合、解散、报数、整队几个简单的队列动作;而以麻草材质为主的褥垫都要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也是太为人所难,营务管理对新老将卒都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而陈海通过这种种“折磨”,不是要将这些桀骜不驯的重囚、寇奴的棱角磨掉,而是要让他们变成一群将凶残野性深藏在骨子里、听从头狼行事的狼,而不是各行其事的无序凶兽。
所有有违操训手册,无论是有意抵触,或者说反复纠正都做不到位的,无论是老卒还是新选送来的寇奴兵,乃至编训武官,陈海都制定了严厉的惩罚细则。
开始惩罚还是轻的,主要还要让上下熟悉新的编训新规,进行到第十五天,就开始动用鞭刑。
动用鞭刑的最初数日,每天都有上百人被抽得血肉模糊,被捆在营城辕门前示众;而屡教不改、乃至有意犯上的凶狂兵卒,陈海都不惜下狠手直接杖毙。
陈海如此治军,丁爽他们甚至都担忧太过严厉,以致底层将卒滋生怨恨深埋的心底,会成为日后引发哗变的隐患,也担心陈海过于凶残的治军之名传出去,很快会引起外界的干涉。
然而这层担忧并没有出现。
西园新军的编建,可以说是在太子赢丹与益天帝双方支持大臣的诸多纠缠下的妥协产物,不要说西园军总管府迄今都没有哪位车骑将军或许骠骑将军受命过来主持,就连车骑都尉、骑都尉等编训主官,也仅有极少数人拥有明窍境以上的修为。
各方面对西园新军的战力打开始就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更不要说指望能与真正的虎贲军精锐相提并论了,恰也因此,太尉府对九都新军的编训之事干涉极少,甚至都可以说是放任自流。
而西园军虽设有总管府,在主将空缺的情况下,但也只是负责后勤保障,无权插手下面的编训之事,这也给陈海的严厉治军提供极大的便利。
不然的话,三五天就杖毙一两名不听训令的新卒,陈海不用等凶残之名传出去,早就该被弹劾治罪了。
太尉府说是放任自流,但定期对新军编训的巡视却不可或缺。
五月底,太尉府左司丞姚启泰等将官,就奉命驰入西园,巡视新军编训情况,学宫也有一批弟子随行进入西园;这对随行的学宫弟子而言,是他们历练军政的一个机会而已。
董宁、陈青等人作为随行弟子的一员,乘御车马,进西园抵达伏蛟岭山脚,看到伐木而建的营城辕门前,立有四根高十五六米高的盘龙铜柱,已经浸渍、凝固了厚厚的一层紫黑色血浆。
而这时候则有三名被扒光上身的青年汉子,双手被吊绑在铜柱上,正冲着营城里正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这时候都已经将陈海祖宗十八代都操翻过一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巡营
姚启泰等太尉府巡视西园新军的官员们,看到三人被吊绑在紧闭的辕门外铜柱上正破口大骂,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这三人声嘶力竭的沙哑嗓门,想必被吊绑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才进入初夏,天气就热得厉害,但炙热的骄阳对有辟灵境修为的弟子而言,不算什么酷刑,唯有被赤身**吊绑在辕门前示众,对任何一名宗阀子弟而言,都是难以洗刷的大耻辱。
“这是怎么回事?”
姚启泰阴沉着脸,压着声音质西园军总管府的陪同官员。
他奉命巡察西园新军的编训情况,就想过要面对当年被驱逐出族的这个孽子,没想到第七都的营城都没有进去,就遭遇这样的场面。
“听说这个陈海领西园军第七都新军没有多少时间,治军却有凶残之名,今天却是眼见为实了。”姚轩作为学宫弟子,同时也在太尉府历练、积攒覆历,看到眼前一幕,不屑的说道。
西园军总管府的主将还空缺着,但长史、主簿等属吏官员却是配备齐全了;姚启泰奉命巡视诸营,也是由这些官员陪同从诸营城走一遍。
西园总管府长史瘦脸狭长,修为不高,四十多岁才辟灵境巅峰,绝对不是什么露山显水的人物,却是太尉府的老军吏,他回应姚启泰道:
“总管府迟迟未有主将赴任,我等微末小吏,无权干涉下面的新军编练,等会儿待见到陈都尉,再详加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宁郡主,董师姐,我是柴裕啊!”被吊绑的三人,有一人看到随行人群里的越城郡主董宁,想抓到救命的稻草,大呼小叫起来,“陈海这狗贼,公报私仇,要用鞭刑废掉我们的修行,郡主快快救我!”
听这人大呼小叫,诸多人又是一惊,被吊绑起来的三人,年纪都有二十二三岁,又有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与陈海一样,应该都是从学宫选拔编入西园新军的编练武官。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敢下手对这三人用鞭刑废掉他们的修为。
虽然今日奉命随姚启泰巡视西园新军的官员,都听说陈海上任不到两个月,治军就有凶残之名传出,但杖毙三五不听训令、重囚出身的兵卒是一回事,废掉三名宗阀出身的天之骄子,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
“真是胡闹!”姚启泰脸色阴沉的低声喝斥,要西园军的官吏上前将营门叫开。
陈海没有名望之时,谁都不会关注他的存在,但从他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名衔之后,他是被姚氏驱逐的弃子一事,就像是插上翅膀一般,消息很快就传遍燕京城的各个角落。
陈海被姚氏驱逐时,修为也被废掉,这时候当着姚启泰的面,要行刑废掉三名编训武官的修为,难道仅仅是巧合?
随行的学宫弟子,这时候有人认出被吊绑在辕门前的三名弟子,两人来自问秦宗,一人来自太微宗,心里都暗暗震惊:难道陈海敢对师出同门的太微宗弟子都要下毒手?
董宁这时候也认出柴裕来,柴裕不仅是太微宗通过闱选的三十二名弟子之一,还是柴氏一族的天之骄子,她这时候既震惊又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青头皮发麻,不知道陈海又在搞什么妖蛾子,心想就算要给姚启泰、姚轩父子脸色看,以报当年被姚氏驱逐的耻辱,也没有必拿同门师兄弟下手啊。
大家都暗中拿眼窥探姚启泰的脸色。
姚启泰脸色阴沉,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年轻气盛的姚轩却认定陈海故意安排这样的场面,有意羞辱他父子。
姚轩驱马上前,朝着站在辕门箭棚内守值的将卒,气急败坏的叫道:“陈海何在,怎么不懂半点规矩,太尉府军使巡视营城,还不快快出来打开营门迎接?”
“门前何人,你可知不出示太尉府令旨公函及符印,就谎称军使,擅闯辕门禁域,该当何罪?”
守值的小校却不管姚轩是谁,冷酷无情的训斥一通,手就朝身后一扬,这时候就见箭棚垛口后突然伸出十数张巨弓,寒光闪烁的箭簇直指赶到辕门前叫营的姚轩,威逼他退出辕门禁域。
照正常的手续,姚启泰应该先派人携太尉府令旨及他代表太尉府左司丞身份的印符交过去查验后,再能正式进入营城视察新军编训的情况;而无故擅闯辕门禁域,是射杀勿论的死罪。
姚轩英俊的脸却气得扭曲起来,规矩是规矩,但父亲在西园军总管府的属吏官员陪同下,还有一大群学宫随行弟子跟着,乘车马赶到伏蛟岭营城前,眼瞎了才认不出他们是谁。
姚轩没想到陈海竟如此猖狂,竟敢恶意刁难他们,心里恨想,当初就应该将这狼心狗肺的狗贼直接杖毙,而不是仅仅驱逐了事。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爷是谁……”
姚轩怒骂道,然而未待他的话音落地,“嗖嗖嗖”十数支箭就朝他攒射过来。
十数支铁簇箭又快又狠,皆是军中最精锐的射手用五百步强弓所射,每一箭都有穿石破壁之威,姚轩也不敢逞强,慌乱间摧动真元,指掌间一团精芒爆出化作一面灵盾挡在身前,才勉强将十数箭都挡落下来,但反震之力也令他与胯下之马生生被推开一丈有余,灵盾辉芒也骤然黯淡,无法再接下一波箭雨。
“不管你是何人,限你在三数之间,退出辕门禁地,否则休怪弓弩无情!”陈海这时候才走上营城辕门之上的箭棚,略显臃肿的脸,伤疤纵横,狰狞的盯着姚轩,喝令他退出辕门禁域。
姚启泰、姚轩应该早知道是他守伏蛟岭营城,还敢不照规矩办事,就是自寻其辱。
“你……”
从陈海此时的脸上,姚轩只能依稀看出往日的三分熟悉模样,祭出身后所背的鹏翼剑,恨不得冲上辕门箭棚,将这得志猖狂的狗贼斩落在地。
“一!”陈海面无表情的数数,这时候又有十数张巨弓伸出箭棚垛口,寒光闪烁的箭簇直射姚轩。
“姚轩回来!”姚启泰铁青着脸,辕门之上新站出来的十数弓手,都有通玄境后期修为,又皆是千步强弓,他不知道陈海有没有这胆子,却不敢拿独子的性命去试,沉着声音喝令姚轩退出辕门禁域的范围。
姚轩直觉到辕门箭棚有一股腾腾杀气侵凌而来,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也怕陈海这狗贼恨自己太甚,真发狂下令弓手射杀,只能恨恨的驱马退出到辕门五十步外。
姚启泰面无表情的安排随行扈从,将公函及印符拿过去查验。
一本正经的查验过姚启泰所携带的公函及印符之后,陈海这才与屠子骥等人打开营城辕门,站在辕门前施施然行了一礼,请姚启泰等人上前来。
姚启泰的左司丞之职,仅是太尉府的中层属吏,地位实不比车骑都尉稍高,只是此时代表太尉府巡视新军编训,陈海不想落下口实,才不情不愿的随意行了一礼,神色却是倨傲。
“这是怎么回事?”姚启泰与众人在辕门前走下马车,当然不会放过吊绑在铜柱的三名编训武官质问陈海。
陈海淡然说道:“左司丞姚大人奉令巡看新军编训,那来得正好是时候。柴裕、华虎、伏明诚三子,逆抗军法,我多次训斥犹是不改,今日又当着诸军使的面,以下犯上、辱骂长官,罪加一等。姚大人今日奉令要巡视第七都新军的编练,那就请从观看第七都行刑军法开始吧!”
陈海话说得平淡,但有淡淡的杀气弥漫,诸人听了他这话,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竟然陈海要当着他们的面对柴裕等人行刑?
“陈海,你要做什么,柴裕与我们都是河西弟子啊!”陈青娇喝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陈海为何要拿柴裕杀鸡骇猴,难道他不知道柴裕是武威军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柴腾的独子,陈海今天真要将柴裕的修为废掉,会在武威军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军法如山,柴裕正因为都是河西弟子,我更不能手下留情!”陈海收敛起眼睛里寒如玄冰的精芒,眼神像铁一样的扫过与董宁、陈青站在一起的几名河西弟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次太微宗,包括厉玉麟等游学弟子在内,近三十人与他一起作为编训武官编入西园第七都新军,这个柴裕是第九战营副统制。
柴裕虽然在闱选里没有杜镛、冉虎表现出色,却也有虎贲校尉之衔在身。
在陈海堪称“凶残”的治军高压之下,普通将卒在表面上都不敢再逆抗操训新规,但有相当一部分编练武官消极怠工,才是令陈海最头痛的。
中层武官的消极抵制,不仅会让新规的推行大打折扣,还会让普通将卒此时的畏惧及隐忍,化为怨恨深深的埋藏在心里,而不会像他所预想的那般,成为骨子里对军规、军纪的慑服。
陈海一个月来,都试图去做这些编练武官的工作,但他没有时间拖延下去,只能将柴裕与另外两名编训武官揪出来“立规矩”。
“柴裕有违军令,理应驱送到太尉府训斥……”董宁也知道柴裕在柴氏实要比柴荣重要得多,陈海今日真要废掉柴裕的修为,柴氏绝对会视陈海为死仇,对陈海以后在河西的发展绝对不利。
她这时候忍不住出声劝他行事不要太极端,要留有余地!
陈海却没有理会的董宁替柴裕求情,示意赵融、屠子骥将第七都所有将卒都拉出营城来观刑。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行刑
董宁见陈海都不搭理她,也是暗恼,再看站到陈海身旁的杜镛等人脸色也都很难看,相信他们也应该暗中劝不动陈海才脸色如此难看,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陈海竟是如此的冥顽不化,心里对陈海所滋生的好感,这时候又陡然减弱许多。
姚启泰脸色又淡然起来,耐着性子站在一旁观看陈海对吊绑起来的三人行刑。
而事实上他此时也只有巡看之权,西园新军编训有什么不到之处,他都可以具文上禀,却也无法干涉到陈海对帐下犯禁武官用刑。
陈海不给他面子已成事实,他就想看看陈海要把这场闹剧搞到哪一步!
一队队军容整饬的将卒从辕门鱼贯而出,走在辕门外围的空地上列队而站,然后是由周钧上前宣读柴裕三人的罪名及所受刑罚。
十数人专门负责行刑的老卒上前将柴裕等三人从铜柱上解下来,然后反绑到铜柱上,甚至将他们最后一条遮羞的内裤都扒了下来;最后才有三名面目狰狞的悍卒手执刑鞭走上前准备行刑。
百鞭之鞭!
刑鞭乃赤髓铜丝缠绕而成,普通人被抽一下,就会肢残骨碎而亡;在这几根刑鞭下,在一个月内就已经有二十多卒违抗军法的将卒,都没能挨过二十鞭,直接被行刑杖毙了。
柴裕等三人有着辟灵境的修为,肉身是要比普通将卒强得多,但没有法宝灵甲护身,又能强出多少,能抵得住赤髓铜鞭抽一百下吗?
而负责行刑的悍卒都有通玄境巅峰的修为,双臂都有超过千斤的气力,随便一鞭下去都能抽碎半人高的山石,辟灵境玄修弟子的肉身即便是比通玄境武卒强出一截,但又岂是能轻易承受的?
当听到周钧宣读对柴裕等人的刑罚是用赤髓铜鞭抽一百下,无数人心里皆想,陈海这是真要狠心将柴裕三人的修为给废掉啊。
辟灵境弟子,肉身一旦受到不可逆转的重创,百骸灵脉及经诸灵脉汇聚而得的灵海秘宫都会被摧毁,十数年苦心修来的修为,也就被毁于一旦。
柴裕不仅是柴腾之子,更是柴氏这一代通过学宫闱选的天之骄子,陈海真要将他修为毁掉,与柴氏所结自然是死仇。
陈海自然知道这次拿柴裕下手会有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但他帐前百余编训武官,九成都是来自亭侯以上的宗阀之族,他对这些世家子没有雷厉手段,凭什么服众?
倘若他对中层武官手下留情,却对最底层的将卒无情残暴,不仅达不到他所要的“规训”效果,还会让底层将卒滋生无尽的怨恨。
而且,他也不能专拿问秦宗的弟子下手。
那样的话,诸多编训武官心里只会有怨恨,而无慑服,只会认定他是在公报私仇,还会让问秦宗在燕京的人更有借口肆无忌惮攻击他。
现在柴裕既然撞到枪口上来,他就只能拿柴裕下手。
他要是怕与柴氏结成死仇,就畏手畏尾不敢做事,那还不如挂印而去,不担任这个车骑都尉了。
“陈海你这狗贼,你除了拿这鞭刑羞辱,可敢跟我决一死战!”柴裕知道求情已经无用,怒吼着要与陈海决战。
“军法如山,不容私情,今日是军法要治你,不是我陈海要治你,你这个蠢货,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吗?”陈海冷冷喝斥道,“你自诩修为强过我又如何,但你强过这如山军法吗?行刑!”
听到陈海冷酷的下令行刑,“啪!啪!啪!”三名修为有通玄境后期的悍卒挥出手里的刑鞭,下一刻就在柴裕三人**的后背留下三道血淋淋的血痕,一大片血肉被赤髓铜鞭卷带下来。
柴裕等三人仅仅是受了一鞭,背部肌肉就痛得抽搐起来,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哆嗦,没想到这刑鞭是如此厉害,就连辟灵境弟子的肉身,一鞭都被带一片血肉下来。
“啪!啪!啪!”
十鞭下去,柴裕三人后背、臀部已经是体无完肤,鲜血四溅,已经将他们下身染红,流到脚下的行刑铜台上。
这时候众人才真正明白铜柱前这厚厚的一层紫黑色血迹是因何而来。
随姚启泰入西园巡视新军编训的官员,虽然大多都有修为在身,但长期埋首案头,已经忘却了打打杀杀的血腥之事,看着一鞭鞭赤髓铜抽打下去,在柴裕三人后背带出一片血肉,心尖儿都在微微抽搐。
十鞭就已经能隐约见骨了,这一百鞭下去,已经不再是会不会废掉修为的问题了,只怕三人在这铜柱前都要送掉性命。
真狠!
姚轩这一刻脸色也极难看,这时候再也不怀疑,他刚才要是没有从辕门前退出,陈海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下令射杀他。
三十鞭下去,柴裕就先挨不住昏死过去,陈海看到这一幕,也是冷冷一笑,没想到柴裕辟灵境后期的肉身,竟是如此的孱弱,下令将卒拿冰水将他泼醒。
这时候要不让柴荣用真元保护五脏六腑,接下来五六鞭就能将他直接抽死。
然而柴裕清醒过来,挨了二十鞭又再度昏死过去。
“陈海,剩下五十鞭是不是可留在柴裕受太尉府训斥之后再行刑?”董宁也不想看到陈海今日真就将柴裕抽死在当场,而再继续行刑下去,柴裕的肉身必然彻底崩溃掉,所引发的后果也将一发不可收拾。
董宁宁可她今天没有过来,但她既然在西园,作为董氏子弟,就必然要站出来为柴裕求情。
“柴裕要经受不住百鞭之刑,死在这里也是活该!”陈海毫无容情的说道,令人继续拿冰水将柴裕浇醒。
董宁气得脸色发白。
“陈海,我代柴裕受剩下的五十鞭刑!”杜镛见越城郡主董宁这时候也都已经被陈海惹毛,隐忍到这一刻也觉得时机合适了,咬牙切齿的跨步站出来说道。
屠子骥、赵融面面相觑,杜镛此时站出来,这是要害陈海陷入众叛亲离的险境啊。
陈海目光在杜镛脸上扫过,他早就怀疑河西弟子里也有人在幕后联手抵制他的操练新规,他在此届学宫闱选时虽然斩获西北域第一,却并没有能让他在河西弟子中坐稳弟子领袖的位子。
“你真要代柴裕受剩下的五十鞭刑?”陈海一字一顿的问道。
“是!杜镛不忍心看同门师兄弟惨死鞭刑之下,又不能劝陈都尉收回成命,就只能以身代刑!”杜镛将这番话说得大气磅礴,令人闻听动容。
陈青这一刻都觉得陈海残暴得令人难以忍受、面目狰狞。
“还有我!愿代柴容受十鞭之刑!”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刷刷刷又站出四人,皆是太微宗弟子,要与杜镛一起,分担柴裕剩下的五十鞭刑。
陈海透漏血腥杀意的眼神往董宁扫去,不知道她这时候还有何话何说。
董宁隐约认识到是杜镛、柴裕等人暗中联手抵制陈海,但也不希望看到河西弟子在外人面前自相残杀,这时候只能拧过头去,不看陈海。
陈海心里轻轻一叹,他曾经有一刻以为距离董宁很近,没想到还是远去,板起脸,盯住杜镛等人的脸,冷酷无情的说道:
“好,你们有念袍泽之情,我不允也太不近人情,但你们此举意在包庇同僚忤逆军法,论律每人都当加十鞭刑,你们也就一起受了吧!”
这时候逼杜镛这些人站出来,总比日后捅他的刀子要强!也幸好杜镛、柴裕联手也就拉拢四五人暗中抵制他,其他河西弟子这时候还没有跳出来造他反的迹象。
杜镛微微色变。
他们原本打算每人替柴裕分担十鞭,都不至于伤了筋骨,还能害陈海陷入众叛亲离的局面,只待姚启泰等人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具文上禀,相信太尉府很快就会直接剥夺陈海的车骑都尉一职,但没想到陈海还要额外给他们每人再多加十鞭。
但他们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负责行刑的十数悍卒围上来,他们只能解开衣甲,袒露上身,站到铜柱前准备受刑。
“屠子骥、赵融、吴蒙、周钧、铁鲲,上前持鞭执刑!”陈海一字一顿的说道。
陈海这话一出,就有一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朝陈海破口大骂:“陈海你这狗贼,胆敢阴我?”
刚才对柴裕等三人行刑的,只是通玄境悍卒,无论是双臂的气力,还是用鞭抽打的技巧,都差吴蒙这些辟灵境精锐武修太多太多了。
特别是赵融,乃踏入明窍境的强者,不要说二十鞭了,哪怕五六鞭实打实的抽下去,杜镛他们哪一个觉得自己有命活下来?
两名辅助行刑的悍卒一左一右抓住那人的肩膀,要将他强行按跪在行刑铜台前,那人怎会甘愿就轻易屈从?
“姜础!”杜镛喝道,令那人不得轻举妄动,他知道这时候胆敢反抗,陈海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下令围杀他们,其他三人也都脸色惨白,只能暗暗巴望着,赵融与铁鲲这两个杀星,千万不要走到他们的身后,或还有活命的可能。
太尉府随姚启泰视察新军的官员们,这时候才真正心惊胆颤,没想到陈海竟然不怕众叛亲离也要对杜镛等人一起下狠手,暗感以后惹谁都行,唯独不能惹这人。
大家心里都想,陈海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将来有七八成的机会能修成道丹,就算现在他们还能欺压此子,但日后真要让陈海记到修成道丹之后,又将迎来怎样的血腥报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杖毙
董宁、陈青都脸色发白,她们还以为这次随行营城,能与太微宗的弟子叙旧,没想到迎接她们的竟是这样的场面,而且她们知道陈海这时候根本不可能听她们的劝。
“你们当中还有人要替他们分担鞭刑吗?”陈海杀气腾腾的指着问秦宗那两名受鞭刑还苦苦支撑的弟子,问身后那些编训武官们。
这次问秦宗有九名闱选弟子,编入第七都,这时候要有还有人敢站出来,他不介意一次解决掉所有的后患。
陈海才踏入辟灵境中期,诸多编训武官虽然闱选名次不如陈海,但九成都是出身宗阀的天之骄子,修为境界也都要比陈海稍高一筹,但这一刻竟没有一人敢直视陈海那透漏杀气凶焰的眼睛。
“陈海奉令,要将尔等训练成虎狼之师,自陈海踏入军营这一刻,眼里除了军法再无其他;而你们在踏入军营的一刻,也应该只有军法,而无其他……”陈海眼睛掠过诸多编训武官,落到那一队队普通将卒的身上。
这些都是从各地送来的重囚,他们桀骜不驯,此前在陈海的凶残弹压下,虽然都已勉强能照操练新规行事,但心里积满怨恨。
而这一刻,这些将卒心里的怨恨,则在不知不觉间转化为真正的慑服。
对于最底层将卒来说,他们所怨恨的不是陈海严厉到可以说残暴的治军手腕,而是底层将卒与中上层武官之间的不公开。
陈海今天就是要拿柴裕他们下手,去化解底层将卒心间积累的怨恨,让军法规戒真正的渗透到他们的血液之中。
与世家子出身的武官之间的鸿沟,不仅出现在普通将卒之前,也出现在那些为数不多的寒族出身的武官之前——第七都最前接受的三十多老将,有一部人宗族已经残败,有一部人就是出身寒族,这十数年如一日被遗弃在这群残兵败将之中,这一刻他们看向陈海的眼神皆有异彩焕发出来。
在世家子出身的弟子武官眼里,只有陈海的无情跟残暴,而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是陈海的铁血与公正,唯有用无情残酷的军法,将世家子与家族及普通将卒之间的那道鸿沟强行填平掉,第七都才能真正成为百战不摧的雄锐之师。
“行刑!”陈海转回身,冷酷无情的朝屠子骥、赵融等人下令。
太尉府诸多官员,眼皮子直跳的看着屠子骥等人挥舞赤髓铜鞭,往杜镛等人的后背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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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完整,铜柱前又覆盖了一层新鲜的血浆,是那样的刺目,无数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西园军总管府的药师,上前将淹淹一息的杜镛、柴裕等八人,带回西南角的西园军总管府进行抢救。
西园军总管府没有主将上任,故而诸都新军的编训无权插手,但编训武官及将卒的淘汰跟选用,西园军总管府自有章程可循。
陈海这时候才收敛起狰狞的凶煞眼神,淡然看向姚启泰等太尉府的巡视官员,问道:“姚大人还要看第七都的哪些操训?”
姚启泰身为明窍境后期强者,这一刻却感受到陈海身上有一种令他心惊的威势透出来,这种感觉令他极不好受,又暗暗震惊,照理来说,陈海此时的修为在他眼前与蝼蚁无疑,怎么会如此之强的威势?
姚启泰暗感绝不能让此子得志,不然他一定会当年被驱逐之恨血腥反噬姚氏!
不知道姚启泰心里在想什么,其他随行官吏都只想早些离开伏蛟岭,实在没有必要与这杀神暗中较量什么,心想着回去后如实上禀,将此子从西园新园踢出去,到时候自会有人收拾他。
陈青神情复杂看向陈海,她一度以为有些看明白陈海,却发现她还是完全不明白,陈海难道真想明白,他只要被从西园新军赶出去,他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根本就抵挡住杜氏、柴氏对他的汹涌仇恨?
太微宗此次通过闱选就三十二名弟子,都是太微宗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竟然在陈海手里一下子被废掉六人,不要说杜氏、柴氏会视陈海为死仇了,武威神侯知悉此事后,会不会迁怒到父亲头上,昭阳亭侯会不会受到牵累?
陈海怎么就以为他得到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就能让他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呢?
董宁、陈青自然也再无与西园新军里的河西弟子叙旧的心情,随同姚启泰等官员,往西园军总管府缓缓行去,大家一路上心情都极压抑。
没有走到西园军总管府,就有药师匆忙走过来,跑到姚启泰等人面前小声汇报着,董宁、陈青耳边皆过人,也听得一清二楚,问秦宗的两名弟子以及太微宗的姜础拉到总管府,都不能撑过用灵药保命,就撒手而去了。
由赵融行刑的那个弟子却是无碍,赵融手下是留情了,但给姜础行刑的是蛮奴铁鲲,陈青她们都看到铁鲲抽到第十鞭时,姜础就已经不行了。
而陈海既然开了杀戒,对那两名问秦宗弟子行刑就更没有留情,也是直接杖毙。
陈青都不明白陈海为何要搞到这一步,与董宁先去西园军总管府,看到杜镛、柴裕他们用过灵药昏睡过去,性命虽然是无碍,但身上血肉模糊,趴在那里露出的后背都能看到血淋淋的脊骨都翻露出来,触目惊心。
董宁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事,刚要派人进城去通知董潘,董潘、杜峻峰两人就满脸铁青的走进西园军总管府,想必是早就有人去传讯,但董潘、杜峻峰终究是来迟了一步,没能阻止陈海对杜镛、柴裕他们用刑!
“哼哼……”看到董潘、杜峻峰赶过来,姚启泰冷漠的哼了两声,说道,“当初我姚氏将这狼心狗肺之子驱逐出族,你们现在可知不是没有缘故的吧!”
杜峻峰顾不得为姚启泰幸灾乐祸的话而恼怒,他面目狰狞,看到杜镛这般模样昏睡过去,额头青筋暴跳,满目怒焰,恨不得要飞去伏蛟岭将陈海揪出来,也不顾有人在场,当众就咬牙切齿的斥骂陈海:
“此子凶如虎狼,今日倘若容他,他日必反噬到我们身上来。”
旁观者都能理解杜峻峰的愤恨跟仇火。
杜镛是杜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可以说寄托杜氏一族在河西继续强盛下去的希望,竟然落到这样的惨淡下场,虽说还勉强留了一命,但杜氏一族不知道要在他身上再耗用多少奇珍灵药,才有可能保住他的修为。
这不算深仇,又有什么算大恨?
“叔叔,我心里恨!”杜镛悠悠醒来,看到董潘、杜峻峰二人,嘴里只是嘶哑的喊出这几字来。
“蠢货,一群自寻死路的蠢货!”董潘气急败坏的指着杜镛的鼻子破口大骂,搞成这样的局面,他心里当然也怨陈海太嚣张跋扈,但杜镛这些蠢货在玩什么心计,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董宁愕然,不明白族叔董潘为何会气急败坏的训斥杜镛他们,但看到裴晋华一脸沉默的站在门口,瞬然想明白过了:杜镛他们几人是有心想用苦肉计,害陈海众叛亲离,逼得陈海在西园新军无法立足,却不想陈海会残酷无情到这一步,真对他们下毒手。
对,杜镛他们就想用苦肉计,没想到却做茧自缚害了他们自己,不然的话,他们早就应该派人传讯董潘过来阻止陈海对柴裕用刑,而不是他们五人在行刑时站出来替柴裕分担鞭刑。
董宁心神一阵恍惚,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残暴,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阴险诡异,她这时候都不知道是该怨陈海太残暴无情,还是该怨杜镛他们太自以为是。
“将这狼心狗肺的贼子绑回宗门受刑!”杜峻峰不管是不是杜镛他们玩火**,他及他身后杜氏绝对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几乎低吼着对董潘说道,不容董潘拒绝他的提议。
“说得轻巧,陈海此时是西园军的车骑都尉!”董潘虽然也是气急败坏,也很想将陈海绑了送回太微宗交给宗门处置,这样不用他来为这桩事头痛万分了,但他心里清楚,陈海此时是西园军的车骑都尉,就不是他说想送回去就能送回去的。
“姚兄!”杜峻峰看向姚启泰,沉着声音说道。
陈海有将职在身,确实不是他们能随便处置,但只要陈海受弹劾被剥夺车骑都尉,从西园军赶出来,就是他们手里随便揉捏的蚂蚱了。
至于要如何解除陈海的将职,杜峻峰这时候便**裸的向姚启泰请求起来。
“此子治军如此残暴,有损太子殿下的仁慈之名,太尉府不会容他继续留在西园军作威作福的……”姚启泰看到董潘、杜峻峰都下决心要狠狠收拾陈海,自然不会吝啬帮他们添一把柴火。
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微叹,知道陈海的命运已经定了下来,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西北域闱选第一的陈海,为何要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为何一定要害自己陷入绝境?
陈青脸色发白,站在那里,不管陈海闯多大的祸,她作为昭阳亭侯府的一员,也是想维护陈海的,但杜峻峰、姚启泰商议这些事完全没有避讳她的意思,一方面是他们真气急败坏了,另一方面也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子手书
这时候编入第三都新军出任战营统制的华哲栋得到消息,怒气冲冲的赶到西园军总管府,他丰神俊朗的脸都扭曲起来,看向董宁、陈青等人的眼睛里敛藏怨毒,
华哲栋不仅是华氏子弟,同时也都是问秦宗的真传弟子,但总管府这边等候他的,只有两具问秦宗天之骄子的冰冷尸首可领回去。
华哲栋恨得咬牙切齿,却反倒不能说什么狠话,甚至都不能让还留在第七都新军里的九名问秦宗弟子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就连河西子弟都有一人因触犯军纪被陈海杖毙、杜镛、柴裕等五人受鞭刑肢残骨断,能不能恢复修为都还两说,他这时候难道能指责陈海公报私仇、恶意打压军中的问秦宗弟子?
华哲栋有苦不能说,但问秦宗(秦山郡)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两名天之骄子,就这样冰冷的躺在敛尸房里,他绝不可能就收尸了事。
他此时只能安排人赶出西城报讯去,他真要有所行动,也不会亲自出手,但他想在燕京调集三五百精锐战力,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并非只有武威军有一支精锐兵马藏在燕郊。
陈青看到华哲栋等人眼里所藏的阴狠精芒,不寒而栗,他们似乎就等着陈海在被踢出西园军的一刻选择下手,洗刷问秦宗弟子所受到的羞辱。
陈海此时有将职在身,还留在西园军,杜峻峰、华哲栋都奈何不了他,但他过不了几天就被踢出西园军,又该怎么办?
陈青都不知道要不要立时派人赶回河西,给父亲报信,但又想父亲就算站出来,在陈海一手造成的滔天大祸面前,又岂有回天之力?
杜峻峰想想又极怒,没想到陈海对同宗师兄弟竟是如此的绝情残酷,简直可以说是狼心狗肺,虽然他暂时也做不了太多,但当场还是强迫董潘将孙不悔从陈海召回来。
陈海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之后,地位陡然重要起来,孙不悔是董潘派过去贴身保护陈海安危的。
杜峻峰要董潘将孙不悔召回来,至少能表明他们的态度,这样,那些怨恨陈海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下手了。
陈青看到旁人对她都冷漠疏远,心知昭阳亭侯府也整个被陈海拖累,父亲再处理不当,恐怕会成为河西宗阀世族的公敌了;她胡思乱想,浑身乏力,浑浑噩噩的离开西园军总管府,回到铁桥巷兵甲铺。
周景元、丁爽等人都被陈海抽调到伏蛟岭军营去辅佐军务了,好在兵甲铺这边只负责出售兵甲符篆,不需要多少人照料,过去一两个月来生意火爆异常。
也许是消息传得太快,陈青回到兵甲铺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兵甲铺偌大的前厅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顾客,一下子就冷清到门可罗雀。
“小姐,传言说少侯爷在军中狂性大发,不顾宗门情宜,今日竟下毒手杖毙太微宗六名弟子,真有这一回事?”苏紫菱得知陈青回府,从院子里迎出来,窥着陈青的脸色问道,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兴奋不流露出来。
今日太尉府官员巡视西园新军编训,随行的学宫弟子都没有带侍从扈卫跟随,即便是贴身侍卫越城郡主安危的裴晋华,也都留在一河之隔的梅坞堡等候,苏紫菱就留在铁桥巷。
她一直都担心陈海会成为她们一个大威胁,刚才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兴奋得想唱出来,没想到陈海终究就是一个蠢货。
陈青将乌鳞马交给马夫牵到马棚里照料起来,都无力跟紫菱解释今天仅有姜础一人被陈海当场杖毙,杜镛、柴裕等人好歹算是保住性命,但就事情性质之恶劣、之严重,似乎又没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要派人回河西通知侯爷一声?”苏紫菱猜到传言有所夸张,但陈青的脸色也知情形必然严重无比,小声的问道。
陈青一路回来就在想这事,这事必然要告知父亲,但又怕父亲知道后就不顾一切后果替陈海承担下来,那样的话,昭阳亭侯府在河西将要面临柴氏、杜氏等族的疯狂报复,处境就会变得极其艰苦……
“铁桥巷就一头黑羽鳞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派上用派,还得留在铁桥巷备用;而西距玉龙山万里关山,灵鹄传信也不靠谱,或许还是要派人乘马绕道回河西更靠谱一些,”苏紫菱絮絮叨叨的说道,“这哪怕时间上会慢大半个月,但好歹也要让侯爷知道这事。”
听紫菱这么说,陈青心底却是豁然开朗,心想也是,她现在就派人乘马回河西,大概能拖大半个月告诉父亲知道,那时候该有什么后果也都由陈海一人承担下来了,父亲也能最大限度的不被卷入这漩涡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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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陈青都留在铁桥巷没有回学宫去,她这些天也无心修行,心绪忐忑不安,似乎随时都有陈海被人刺杀而亡的消息传回来。
陈青却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希望这桩麻烦早早解决掉,还是希望陈海能挣脱出当前的困局。
兵甲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说,各方面却安静得让人害怕。
除了孙不悔被董潘召回进奏使府外,那些正式在西园军任职的弟子都没有什么动静,似乎这时候谁都被陈海的狠劲、狂劲吓住,没有人再敢惹这条疯狗;周景元、丁爽乃至周钧、厉玉麟等人都没有露面,始终追随陈海留在伏蛟岭军营里。
伏蛟岭那边,平静得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怕柴氏及杜氏以及问秦宗华氏的子弟,会派人报复兵甲铺,陈青也不敢轻易离开铁桥巷。
到第十天,陈青实在难以心安,得知越城郡主董宁紧急从学宫返回进奏使府,便带着苏紫菱也赶了过去。
即便陈青知道昭阳亭侯府的人这时候绝不会再受河西弟子的欢迎,但心想进入燕京城后董宁与陈海颇为亲近,应该会告诉她一些消息。
董宁也没有排斥陈青的意思,得知陈青登门,就立刻让人将陈青与苏紫菱请了过去。
走进进奏使府西院董宁所住的小院,陈青看到修葺得整饬的一丛翠竹旁,董潘、杜峻峰、裴晋华、吴雄乃至孙不悔等人围着越城郡主商议着什么事情。
越城郡主董宁还是那样的明艳照人,但看她脸上还没有完全收敛下去的震惊,陈青猜测她刚知了一个震惊他的消息。
会发生什么事情?陈青注意到董潘脸色沉毅,朝她看来的眼神意味深长,手里捏了一封书信。
孙不悔作为葛玄乔的再传弟子,又随时都有踏入明窍境的实力,也有资格参与一些机密事的商议,他看到陈青走进来,温和一笑,没有其他河西弟子这段时间待她们的冷漠跟疏远。
裴晋华、吴雄神色古怪,都一副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事情的样子。
杜峻峰满脸愤恨,却又有一种不得不强行压制下来的扭曲跟狰狞。
“此信乃世子亲笔所书,也明说这些都是神侯他老人家的意思,峻峰,你先护送杜镛、柴裕他们回河西养伤吧!”董潘手里捏着一封书信,语调沉稳的跟杜峻峰说道,这事也没有瞒着陈青的必要。
什么,大都护将军府要将杜峻峰调回河西?
陈青乍听到这事檀唇都要张开来,觉得难以置信,竟然还是世子亲自写信安排这事!
董宁的父亲董寿是神侯次子,而未来能真正袭承武威神侯爵位的,是神侯嫡长子董承畴,也便是董潘口中的世子,也是董氏除武威神侯外的第二人。
世子董承畴竟然亲笔写信过来,要杜峻锋亲自护送杜镛、柴裕等人回河西养伤,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封信跟陈海又有什么牵涉,有没有说清楚大都护将军府打算怎么处置陈海?
陈青完全被搞蒙了,搞不清楚眼前是怎么一个状况,她看越城郡主董宁眼睛里的惊讶还没有消去,想必也是赶回到进奏使府之后才看到这封信函难抑震惊吧?
“不悔,你还是去伏蛟岭,留在陈海身边吧!”董潘说道。
太微宗及大都护将军府不处置陈海了?
虽然陈青绝不希望昭阳亭侯府受此事牵累,但这时也绝不敢相信陈海残害同门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宗门及大都护将军府非但不加以处置,甚至还要将对陈海满心怨恨的杜峻峰调回河西,这是明摆不让杜峻峰与陈海在燕京起冲突,而要杜峻峰回避。
竟然让杜峻峰回避陈海!
如此一来,柴氏、杜氏既然深恨陈海,也绝不敢再有什么出格的表示,毕竟武威神侯的意志,是绝不容河西宗阀违背的。
这是怎么回事?
苏紫菱檀唇微张,都忘了要掩饰内心的震惊,她还以为陈海不再是什么威胁,哪里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海就算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却是难以驯服的孤狼,董氏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承受如此惨重的代价,还是说藏有其他什么她窥不破的阴谋?
苏紫菱突然也慌了,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此前的局面。
“姚启泰具文弹劾陈海,陈海或许不能再留在西园军……”裴晋华乃是太微宗唯数不多的明窍境女修,她在燕京除了锐意修行,主要就保护越城郡主董宁等弟子的安危,平时话很少,这时候提到一个关键问题。
“是啊,陈海要是被踢出西园军,杜总管似乎没有离开燕京的必要,是不是有必要再与世子沟通一下?”吴雄说道。
吴雄将职仅是宿武校尉,却是道衙兵的宿武校尉,在燕京他平时负责统领一千道衙兵精锐驻守在梅坞堡随时待命,地位仅在董潘之下。
杜峻峰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被召回河西去,巴望的看向董潘。
“世子信里写得很明确,”董潘坚定的说道,“至于陈海会不会被赶出西园军,或许会,或许不会,相信世子已有权衡,我们就不要妄自揣测了。”
陈青见董潘、董宁竟然都不清楚这事的真正内幕是什么,心里震惊不已,陈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竟然就连董潘都不知道大都护将军府为何要如此处置此事?
陈青陡然间又想到一件事情,难道说陈海在伏蛟岭行刑杖毙三名学宫弟子时,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之场面?
想到这里,陈青也莫名被一股恐惧情绪所劫持,陈海要是在行刑之时就预料到今天的结果,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阵之气
梅渚湖畔,奎狼宫后山的庭院之中,陈玄真与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正栾棋为乐。屠子骥赶回到奎狼宫,绒装未卸,就赶到后山庭院来见师尊,看到中年文士,上前行礼道:“子骥见过文先生。”
“伏蛟岭这几天还算平静?”中年文士问道。
“这些天到处都传言陈海会被踢出西园军,又传言秦山郡已安排刺客潜伏在西园之外,又传言河西柴氏、杜氏老祖震怒异常,一心要将陈海召回河西剥他的皮、剔他的骨,人心惶惶自然难免。”屠子骥忧心忡忡的将伏蛟岭这些天的状况说给中年文士与师尊知道。
“开始难免会人心惶惶,陈海他可心安?”中年文士问道。
“子骥却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心安的,似乎早就料到先生替他摆平这一切,每日除修炼外,主持操训如故。秦山、河山三名天之骄子被当场杖毙,其他武官皆畏他如虎狼,似乎都在盼他早日被逐出西园军,但说来奇怪,下面的将卒士气却突然大涨起来,子骥实在想不明白……”屠子骥说道。
“你想不明白,赵融也想不明白,这正是你们都不如陈海的地方啊,”中年文士长叹一声道,“还是殿下有识人之明,我都没有想到陈海敢做到这一步。”
“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刃,”陈玄真也跟着一叹,紧接着告诫屠子骥,“你回去跟赵融说,你们要有什么事犯在陈海手里,陈海要杀你们立威,我们都不会站出来替你们求情!”
屠子骥暗暗心惊,师尊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他与赵融在伏蛟岭绝对听从陈海的命令,他又担忧的说道:
“姚启泰弹劾陈海之事,是一桩麻烦。”
“现在已经不是麻烦了,”中年文士说道,“现在错综复杂的小道消息传来传去,伏蛟岭那边难免会有些人心惶惶,但只要陈海心安,那等过段时间一切如故,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陈玄真这时候问中年文士:“你这次去见董良,可有什么谈定了?”
“董良这头老奸巨滑的狐狸啊,真是枉费殿下在新置玉龙郡之事上如此偏帮他,我这次过去,他什么都没有松口。”中年文士说道。
“河西还是想隔岸观火、两边押注?”陈玄真问道。
“是啊,即便是陈海这枚棋子,他也只是勉强借给殿下用一段时间,”中年文士摇头苦笑,说道,“对河西来说,陈海只是无足轻重的一枚小棋子,不成,他们将这枚小棋子抹掉,绝谈不上有什么损失,成了就会伸手过来跟我们要功劳!你说他是不是老奸巨滑?”
“西北域十四郡,此时看是武藏、鹤翔、武威三军并立,武藏军还要略强一些,但照我看,武威军或才是真正的祸害,殿下那边不能不防啊。”陈玄真说道。
“殿下心里应该清楚吧。”中年文士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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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础被杖毙,杜镛、柴裕等人生死不知的被踢出营城,这对留在伏蛟岭的河西子弟,内心是极大的冲击。
他们这时候既不敢违拧陈海的意志,也不敢与陈海亲近,这段时间来小道消息飞来飞去,搅得人心惶惶,他们留在伏蛟岭度日如年,但也只能静静等待着那些视陈海为死仇的人,联手将陈海从伏蛟岭踢出去,也就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了。
然后等了十天,他们却等来杜峻峰护送杜镛等人回河西养伤、孙不悔再入伏蛟岭侍卫陈海安全的消息。
他们虽然震惊,虽然满心的费解跟困惑,但心里也明白,陈海杖毙姜础、鞭废杜镛、柴裕等人这事,已经被宗门或者说大都护将军府某个地位极高的人,强行按下来了。
他们留在伏蛟岭的弟子,除了唯陈海马首是瞻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其他人或许还在等太尉府一纸军令剥夺陈海的将职,但等了大半个月都不见动静,才恍然间明白过来,陈海在西园军的地位看似岌岌可危,却要远比他们所想象的稳固得多。
这是怎么回事?
是朝堂有人暗中保住陈海,还是西园军的地位太无足轻重了,太尉府就想着让西园军自生自灭,一点都不愿费心干涉?
在这诸多人既惊且疑的忐忑心绪稍稍平定下来后,才陡然发现第七都新军的操练已经跨入一个新的平台。
虽然循照操训新规,上万将卒还有很多不合规范的地方,但已经不再有人消极怠工,更无人敢公然对抗新规,辕门外的铜柱已经有十数日不再有新的血肉覆盖上去。
这时候,最艰难的那一部分算是熬过去了,除了必要的队列训练外,陈海也已经开始在日常操练中,加入炼体、骑射及战阵演练的内容。
但上万将卒都能令行禁止,如有一人般听陈海的将令如臂使指,战阵演练的进展就快得超乎想象。
事实上前期两个月的队列训练,看似枯燥、折磨人到极点,却为上万将卒战阵演练奠定下难以想象的雄厚基础,锥形阵、圆形阵、斜线散阵、雁行阵等几种基础战阵,每一种只需要演练数日,就大体就能掌握。
这些还不足以令屠子骥、赵融震惊,皆是西园军共编有九都,其他八都新军到第三个月,也早就掌握这几种基础战阵。
真正令屠子骥、赵融心惊的,是哪怕最简陋的战阵,一经上千将卒结成,就能隐隐感受到有一股磅礴摧杀的杀伐战意汇聚侵凌而来。
开辟祖窍识海的赵融,感受最为深刻。
他若当面站在战阵之前,神魂就会受到极严重的压制,以致他就算在识海凝聚道篆,都振荡天地元气去施展威力强大的神通,仿佛天地间的元力都被战阵锁住,唯有自己体内的真元法力可用。
而赵融结入战阵,却又发现他的神魂意志受这股杀伐战意的鼓荡,变得更强盛、磅礴,似乎更为轻松的震荡四周更磅礴的天地元气,所施法神通威力都有一两成的提升。
这就是战阵杀伐之气?
燕州玄宗,将战阵所凝结汇聚的这股杀伐战意,称之为战阵杀伐之气,但这通常只会出现在百战不摧的精锐虎狼之师的身上啊。
所有强者面对虎狼之师所凝聚侵凌而来的战阵杀伐之气,都会受到压制,这是神魂层次的较量,唯有开辟祖窥识海的玄修强者感受最强烈。
而且虎狼之师越是精锐,越是剽悍血腥,杀伐之气越强,史书记载大燕开国高祖早年所组建的虎贲军结成战阵,杀伐之气弥漫千里,甚至能令道胎境强者都无法摧动天地元气。
这近万乱七八糟、桀骜不驯的寇奴将卒,在陈海的操训下,都没有经历什么血战,两个多月就已具虎狼之师的雏形了。
这怎么可能?
赵融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但如此明显的异象又令他无法闭目忽视。
陈海对这些天来的风平浪静一点都不意外,孙不悔再回到他身边,他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是屠子骥、赵融背后的神秘人,授意他执行西园新军第七都的编训,而这个神秘人的身份高到都能令陈玄真甘为驱使,陈海杖杀三名学宫弟子,岂会担心这神秘人不能替他都兜下来?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练兵的本领毫无保留的发挥到极点,这样才能令以此时的低微修为,赢得神秘人足够的重视。
陈海接触的上古典籍还极有限,不知道什么叫杀代之气,但他心里清楚,一支强军,不仅要培养将卒坚不可摧的杀伐意志,还要通过军法等种种工作,将杀伐意志拧成一股。
简单的说,就是要做到万众一心,才算是拥有一支强者的雄厚基础。
这样即便是有强敌直接杀入战阵,即便是战阵伤亡高达三五成也都能不至于崩溃,也唯有做到这一点,才能真正称得上是精锐之师。
所以他一定要杖杀几个不听话的中层武官,去化解底层将卒心里滋生的怨恨,让这些怨恨转化为对军法、军威的真正慑服,从而令这支寇奴新军达到万众一心的境界。
当然,在进入战阵演练阶段,陈海也隐隐感受到杀伐之气的存在,也清楚杀阵之气对敌将的神魂压制。
这杀伐之气应该是影响神魂层次的极虚存在,说来却是也奇怪,陈海发现这杀伐之气竟然能助他修炼。
有一次演练战阵,陈海站在演武台前观看,很不巧有三头武卫级罗刹魔侵入他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的藏身地,陈海当时不能分开太多的心神,只能紧急在傀儡分身的识海里凝聚罗刹魔神秘相,将姚老根等血奴召回来,去围杀那三头武卫级罗刹魔。
因为神魂意志通过蛇镯连结在一起,陈海突然发觉战阵所凝聚的杀伐之气,竟然也受罗刹魔神秘相的影响,自然而然的吸入他的百骸气脉之中鼓荡,已然从纯虚之气息变成介入虚实之间的存在,连续三天三夜不息,最后化为一股难言精纯的气息,将他当时正在修炼的手厥阴、足厥阴、手少阴、足少阴主脉一下子冲开,修为就莫名其妙踏入辟灵境后期。
按说陈海再有一年半截的苦修,也有十足把握能将手厥阴、足厥阴、手少阴、足少阴四条主气脉冲开修成灵脉,现在突然就踏入辟灵境后期,也实在是令他太意外了。
虽然燕州史传有兵家以秘法修行进入超凡入圣的境界,但史书记载就廖廖数语,却没有详细的修炼描写,陈海也难以确认他这种情形,是否与兵家修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一百四十七章 编训成军
陈海踏入辟灵境之后,都没有刻意去修玄阴六脉,平日更多的则是苦修十步断水斩等战戟玄诀,潜心修炼超凡箭术,以此磨砺胸臆间那鼓荡万相的云流、逆流真意雏形,磨砺那无坚不摧的碎裂真意。
陈海也相信,只要他修悟的真意更精纯、更凝炼,而他在服用两枚龙虎伐脉丹之后,体内的隐伤已消,到某个时间点,玄阴六脉贯通修成灵脉,都将是水到渠道之事,并无需再刻意一条灵脉、一条灵脉的逐一去修炼。
这是他的武修之道,没有必要事事去遵行宗门玄修的法门行事。
而这一次能引杀伐之气入体,由虚转实,转化为类似真元的精纯气息,一举冲开玄手厥阴、足厥阴、手少阴、足少阴四条主气脉,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但与他前段时间苦修所奠定的坚厚基础脱离不开关系,可能也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陈海曾回学宫两日,翻找有关兵家修行的特殊法门。上古典籍对战阵杀伐之气是有记载,有些古籍则称为兵气,上古有强者不仅能引兵气入体,修炼己身,甚至还能将兵气凝聚化形施展难以想象的大神通,但这些古籍里都只是廖廖数语,并没有详细的记述,陈海揣摩此等恐怖的境界,大概也就龙帝苍禹及左耳这样的老怪物能堪与比肩吧?
无意发觉新的修行法门,陈海也是大胆,但多次尝试引杀伐之气入体,却没有办法冲开手明阴、足明阴最后两条主气脉,他心里暗想,这应该是此时第七都近万新卒,所结阵凝聚的杀伐之气还是太弱了一些,不足以助他将十二主气脉都修炼圆满了。
从随龙帝苍禹跨入这异燕,陈海借姚兴死后所留的废体重修,才过去三年多时间,就已经修炼到这一步,速度之快,已经超乎很多人的想象,陈海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海不急于一步就踏入辟灵境巅峰,而将更多的心思花在研究罗刹魔神秘相、血炼秘法及杀伐之气的联系之上,研究杀伐之气由虚转实的奥秘。
学宫所藏的典籍里找不到兵家修行的特殊法门,陈海心想也可能是他在学宫查阅典籍的时间太有限了,见识受到限制,但他既然都已经摸到引杀伐之气入体的门槛,日后自己也应可以慢慢琢磨出更精妙的修炼法门出来。
而陈海也发现,即便此时第七都新卒结阵所凝聚的杀伐之气还很弱,不足以助他贯通最后两条主气脉,但经罗刹魔神秘相引入体内,由实转虚,还能少量转化为真元,蓄入灵海秘宫,只是难以想象,将这杀伐之气直接凝聚化形,又是何等高深莫测的神通境界。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借百万雄卒斩杀强敌了,不要说燕州,普天之下又有谁会是他的敌手?
不过,在此之前,他首先需要掌握一支百战不摧的虎狼之师。
陈海此时的心里则很清楚,眼前西园军第七都新军,虽然已有几分规模,却不是他的虎狼之师。
他手里的兵权随时都会被太尉府一纸军令给夺走,而即便太尉府不会有军令剥夺他的将权,第七都新军也是他为屠子骥、赵融他们的幕后神秘人所训练的。
因为有这神秘人支持,他才能在第七都新军施展手脚,即便是杖毙姜础等人都不会掀起什么波浪,但他要是有什么异想,屠子骥、赵融很可能第一个就会将刀从背后捅过来。
陈海此时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想哪天掌握真正属于他的百战雄师,就得想办法一步步爬上去,一步步获得高位,而一旦像舅父陈烈那般获封亭侯爵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只忠于他自己的私兵了,到时候甚至可以在燕州之外,开辟自己的领地。
陈海同时又想,他在血云荒地,掌握一支大规模的罗刹族群,是不是也有可能结阵凝聚杀伐之气?
就罗刹异鬼而言,杀戮意志更强烈、更纯粹,再细想识海凝聚罗刹魔神秘相就能引杀伐之气入体,也不应该纯属恰巧。
要是罗刹族里的血炼上位者,生来就有掌握杀伐之气或兵气的天赋神通,那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要是血云荒地真是连接罗刹域与燕州诸域的通道,一旦通道被彻底的打开,燕州迎来的又该是何等恐怖的血腥灾难?
这种种想法纷至沓来,陈海就困惑了好些天,最后被他强行按下,通道完全打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到时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他对这片大地没有太深的感觉,也无法什么守护的责任跟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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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知道普通将卒心里的怨恨是化解掉了,他也在这些普通将卒心目里建立绝对的威信,但很多编训武官此时对他应该是又恨又怕,特别是那几名秦山郡弟子,绝对无可能对他慑服。
陈海却也不管这些,这些人不犯军纪军规,他也没有权力将他们踢出去,只要防备他们不乱搞事,也不担心他们能坏大局。
陈海一方面安排周钧、厉玉麟等人接管杜镛、柴裕被踢除后空缺出来的统制等职,河西那边相当于是明确表态了,冉虎等留下来的河西弟子都积极配合他,陈海差不多也就掌握大局;另一方面陈海还将此前第七都从虎贲残师接收的三十多老将逐步安排到九大战营中。
这些老将虽然已经过了他们这一生修为的巅峰期,但作战及统领将卒的经验相当丰富。
陈海最早将这些老将闲置起来,是怕初来乍到,这些意志消沉的老将对他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但陈海相信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这些像老狼被无情遗弃在这一堆残兵溃将之中的老将,对他应该更无间隙。
陈海这时候再去任用他们,就能最大限度的压制宗阀弟子的负面影响。
除了这些之外,陈海更愿意亲近、提拔寒族出身的武官。
这些武官与宗阀子弟天生就有一层隔阂,只要不是秦山郡的弟子,相信他们更愿意在军中积累战功,与底层将卒的隔阂也要小得多,将来也更可能会长期留在军中,而不会随便就被各自的宗族召回。
有屠子骥、赵融的全力配合,陈海相信幕后的神秘人在西园军总管的属吏里也安插了有足够影响力的人手,他在第七都中层武官的任命上做些许的调整,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益天帝七十三年夏季过后,西园军第七都就已经越来越有模样了,无论谁看到第七都近万悍卒此时模样,都难想象三四个月前,他们都是一群凶残的、桀骜不驯的流囚大寇,而此时的他们已经学会将凶残深埋在骨子里,而不再轻易无谓的表现出来。
而这段时间来,炼体也成为普通将卒操练的必要功课。
陈海此时拆解出三百三十七种武道秘形,但他不想引起额外的注意,只是将与铁骨拳、十杀玄戟诀、铁流盾诀等低级玄功有关的十几种基础武道秘形挑出来,创出一套更适合普通将卒修炼的十杀盾戟,传授推广。
十杀盾戟不涉及更复杂的武道秘形,辟灵境弟子修炼了难有什么提升,但极其简单易学,能让普通将卒将炼体与基础的技击训练结合起来修炼,逐步提高肉身修炼的底子。
这批新卒主要来自京畿诸郡收押的江洋大盗、流贼匪寇、亡命之徒,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游侠剑客,精通武技者甚多,身体底子要比想象中要强一截,经过前期的“规戒”操练,就已经具备了一支虎狼之师的底子。
更有系统的进行炼体操训,提升空间及速度都相当大。
陈海三月就有计划在伏蛟岭山以南、临秋野河岸的河滩地围堤屯荒,入夏后也就渐有收获。
陈海这时候没有中饱私囊,屯田所得都用来补充将卒的伙食。
强度可谓恐怖的操练,需要大量的进食才支撑身体的消耗。
西园原本是皇室私苑,之前豢养大量的灵禽走兽,在西园新军组建前并没有完全清空,还有很多幼兽留下来。陈海将这些勉强能称得上灵珍异种的幼兽捕捉过来进行喂养,用作战兽、骑兽太差强人意,但用来补充肉食,滋壮普通将卒的气血,那就堪比上品的灵丹妙药了。
鱼龙草、铁鳞藤、升阳草等大量生长周期的低级灵草种植下去,在西园浓郁的天地灵气滋养下,入秋后就能陆续收割,熬入药膳,对辟灵境以下的武修弟子都有滋壮气血之用。
此外,陈海虽然动用辎重营的匠工,为药师园兵甲铺额外打造玄兵铠甲,却也会弥补一些猪牛羊肉当作加工费,至少将库房的帐簿做平,使他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当然,想要大幅提升近万将卒的肉身基础,小规模的屯田只能稍补亏缺,更多肉食、滋壮气血的灵药,则是在陈海杖毙姜础等人之后,由屠子骥、赵融两人通过其他渠道暗中补充进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异变
后期,陈海在日常操训之外,开始安排大量对抗性极强的战阵演练。
这时候的消耗更加恐怖,这时候除了需要补充大量的肉食、能强筋健骨的丹药之外,兵甲还开始出现大量的损耗。
将卒在高强度的对抗演练中还难以避免的会出现一些伤亡;大量的伤药消耗乃至抚恤,都成了日常开支。
但随着第七都新军越来越具备强军的模样,通过赵融、屠子骥所带来的这些暗渠道补给也越来越多;入秋之后,每天都有相当上一万枚精元丹的强筋健骨修炼资源送进来。
甚至还有大量的血纹钢、赤髓铜等高级材料暗中输送过来,以便陈海利用辎重营及桃花坞铸造场较为完善的匠工体系,逐步提高第七都兵甲战械的质量。
兵甲、战械,太尉府那边虽然都会如数拔发,在数量上没有扣克,但难谈精良,陈海只能利用现有的条件进行改造提升。
既然有这么多的资源,陈海也尝试在桃花坞铸造,利用现有的五百步强弓,先期制造一批三弓床弩。
三弓床弩除了利用现有的强弓进行衔接外,上弦的齿轮、机括都极易磨损,也需要用极高级的金铁材料才能铸造出足够的强度;加上弓臂、弓弦利用渗炼法及特殊的天材地宝进行加强,就能直接将整体床弩的蓄力,相较此前五百步强弓提升了七八倍的样子。
燕州虽然也有极强的床弩,但都是单弓臂,就造得格外庞大、笨重,通常只能固定在城寨垛墙之上,移动很不方便。
而陈海所造的三弓床弩,重约两百斤,通玄境精锐悍卒就能背着走,再配以血纹钢铸造的、极其锋利的三棱箭簇,在二到五百步范围内,甚至可以直接洞穿黄级中下品的灵甲。
为防止三弓强弩的制造秘密被轻易看破,陈海在齿轮、机括及三弓连接的关键部件,都用精钢外壳整体封铸起来;破坏精钢外壳,内部的机括及衔接部件都会被相当程度的被破坏掉,难以窥及真正的原貌。
当然,桃花坞铸造场的产量还极有限,前后三四个月先期也就能造出十二张三弓床弩,陈海也只是装到扈卫营所拥有的四辆轻型战车上;陈海还是要优先考虑提升扈卫营及留守桃花坞这部分扈兵的整体战力。
陈海还利用这些暗中输送进来的资源,将昭阳亭侯府的扈卫兵甲都提升了一个等级。
从这些方面也能够看得出,幕后的神秘人对第七都新军的期待值也日益提高;同时也看得出幕后神秘人的势力有多恐怖。
西园军这边每天就有相当上万枚精元丹的额外物资消耗,幕后的神秘人都浑不当回事;而且,西园军第七都很可能仅仅是这位神秘人诸多暗棋的其中之一。
当然,陈海也绝不会亏待了身边的扈卫营。
扈卫营的规模虽然都没有扩张,还是吴蒙、葛同、铁鲲、齐寒江、丁爽等人,但这一百将卒以及留守桃花坞的百余扈兵,都是忠于陈海的,也是能随陈海共进退、随时能调走离开西园军的私兵。
除了传授他们真正称得上是玄功绝学的那几种武道秘形外,陈海还将他此时掌握最强的十步断水斩传授给吴蒙、齐寒江、丁爽等人,但能不能从中悟出武道真意,那就看他们各自的悟性跟机缘了。
在确信蛮奴铁鲲暂时无力摆脱他的控制,陈海也将一些玄功绝学传授给他;这架人形战械,陈海也不能会忽略提升他的价值。
陈海此时所掌握的资源,已经超过他车骑都尉的权限,一些修炼资源也是优先向吴蒙、齐寒江、丁爽他们倾斜。
益天帝七十三年入秋之后,除了吴蒙这段时间踏入辟灵境巅峰,周钧、葛同修为都有长足精进之外,齐寒江、丁爽、周景元等六人也相继成功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成为陈海手下最精锐、最信任的嫡系。
虽然太尉府及纠缠不休的各方,都不希望、也不期待西园军的战力有多强,但随着西园九都新卒日渐成军,必要的弓弩战械以及战骑、战车也都陆续照京营军的标准给备齐。
陈海也是差不多在入秋之时,在第七都九大战营的基础上,开始对上万将卒进行骑射及车战的操练;而到十月底,第七都才算是正式成军,前后刚好用掉六个月的时间,陈海算是圆满完成太尉府所要求的半年成军的编训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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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益天帝七十三年,朝堂两派大臣还在牵扯牛皮,久久拖延不赈济灾荒。
虽然七十三年入春后的灾情已经有所缓解,但此前持续数年的大灾,以及大量的流民背井离乡,京郡附近很多地方的农耕都荒废了。
朝堂两派大臣,只是将大量的流民封堵在秦潼等关城之外,不使之侵扰到五关之内的京畿地区,就当作没有看见,但大量的流民已经不可能再平静熬过益天帝七十三年的春荒,就陆续侵袭五关之外的府县。
开始差不多每旬都有民乱暴发的消息传到京畿,春荒熬命最严重时,甚至每天都有民乱暴发。
五关之外的大量府县,也属于京郡八族范围,宗阀世族势力强大,看到流民大规模出现后,虽然各方面拖延着都不主动赈济灾情,但府县地方兵备都得到一定的加强。
开始地方武备大体还能压制住流民作乱,偶尔听到有什么较大规模的乡族寨城陷落,都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件。
西园军当时还没有练成,虎贲军也拖延不出京畿镇压,随着时间往后拖延下来,一方面是地方府县兵备缺乏严密的体系,多各自为阵,一方面作乱流民之间的联合日益加强,沿驰道、楚江及支流分布的一些市镇、寨城,则开始批量陷落,甚至有不少府县也被流民攻陷。
入秋之后,流民之祸在五关之外,也就越演越烈。
两派大臣还是拖扯着不让虎贲军精锐出五关镇压,但也授权京畿之外的诸郡巡牧整合境内的地方武备清剿叛乱流民。
宗阀世族及附庸宗族的态度,还是结寨自保,只是确保封邑及宗族之地不受流民侵害,而没有宗阀世族的精锐子弟及健锐私兵配合,地方武备整合起来,兵力规模不小,但战力也相当有限,清剿叛乱流民,互有胜负。
益天帝七十三年的秋天还没有过去,五关之外较有规模的流民叛军,就多达七十三路。
而在秦潼关外,就有十三路有名有姓的流民叛军,占据地形险恶的山岭攻略地方府县。
陈海不知道西园军将来有没有参与清剿民乱的机会,但也开始制作秦潼关附近的地形沙盘,将战局推演作为日常操练的一部分进行着,日子却也过得相当清闲。
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桃花坞及梅坞堡那边也成功利用大型辎重车,改造出四艘小型的坚固战船,还专门请裴晋华炼入御水法阵,四艘战船行秋野河上,快如奔马,仅需要一炷香的,就能横渡十数里宽的河面,往来两岸。
陈海除了在伏蛟岭负责操训事务,也偶尔会到秋野河对岸的桃花坞小住。
七十三年入冬前一天,陈海与赵融、屠子骥渡过秋野河,到梅坞堡参加董潘召集的宴请,正酒酣耳热之际,突然听到有飞禽从梅坞堡上空凄厉惨号着飞过。
陈海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出大厅,就见十数头体型巨大的巨鹫等灵禽正狼狈不堪的往燕京城方向飞过去。
这些灵禽体型都庞大无比,但毛羽零落,肢残骨断,还有不少雷殛焦痕,十数将卒骑在灵禽身上,也是惊惶无比,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其中一头灵禽,正是当初屠子骥乘御飞出秦潼关迎接葛玄乔一行人的青鹏鸟,青黑色的羽翼边缘隐有金芒,这实是跟随秦潼关守将屠重锦十数年的灵禽坐骑,甚至比陈烈身边的那头青鳞雷鹰都要强出一截。
“屠子骥在此,秦潼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此情形,屠子骥吓了一跳,他这时候才看清楚族叔屠重锦血染铠甲,正狼狈不堪的骑着青鹏鸟往燕京城逃去,大声问道。
听到屠子骥相唤,屠重锦驱御青鹏鸟往梅坞堡飞来;其他乘骑灵禽东逃的,都是他帐前的部将及扈从,惊恐难安的也都往梅坞堡飞过来。
屠重锦满身染血,铠甲残破,身上伤痕累累,看样子是经历一番苦战才突围杀出,样子凄惨且狼狈,甚至到这时屠重锦眼鼻都有鲜血溢出。
再看随屠重锦跳下灵禽的诸人,也都个个这般模样,陈海与赵融、董潘、吴雄等人心都猛的一沉,屠重锦身为秦潼关的守将,他与身边的部将及嫡系扈从都这般模样东逃,都知道这意味着秦潼关已经失陷。
“怎么可能,流民怎么可能会攻陷秦潼关?”董潘大惊失色的问道。
陈海、赵融、吴雄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知道秦潼关外还有大量的流民滞留。
秦潼关虽然仅有屠重锦所率的一都虎贲军精锐,兵力谈不上多强,主要将帅也只有明窍境中后期修为,但秦潼关作为京畿外围的五大雄关之一,城墙高逾百米还是其次,防御大阵之强,即便是三五道胎境强者配合十数万精锐之师强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攻陷下来。
秦潼关怎么可能就莫名其妙的失陷了?
“秦西镖行早就被赤眉教所控制,小股赤眉教徒,前混入镖行的车马队进入秦潼关,我们一时不察,诸将在饮宴时都被下了药,防御大阵的中枢又被突袭遭到破坏,这时候混在关城外流民之中的叛军,突然夺城杀进来,秦潼关就陷落了,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屠重锦欲哭无泪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禁药成秘
“下药?”屠子骥一时没发应过来下药是怎么回事,在得知秦潼关就这样失陷了之后,震惊得都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他难以想象万夫莫开的秦潼雄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失陷了。
“逆灵散?”
陈海惊问道,这时候看屠重锦等人七窍溢血、体内气机错乱、真元涣灭的样子,心想这不是服下逆灵散,真元逆沸后冲入灵脉冲击脏腑才会有的伤势吗?
“逆灵散!”屠子骥、赵融同样是震惊无比,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模糊的记忆里想到逆灵散是什么东西,震惊问道,“流民叛军怎么可能会有逆灵散这种已经绝迹上百年的禁药?”
陈海与周钧对望一眼,没想到屠子骥竟然都不知道逆灵散早已经重新问世了。
当初清剿玉龙山流民叛乱时,他们就吃过逆灵散的大亏,以致太微宗三十多内门弟子及大量的道兵弟子被围歼黄龙渊石寨之中。
那时候逆灵散这种禁药就重新问世了,而且极可能是赤眉教徒所掌握,陈海没想到河西竟然没有将这么关键的信息通告燕京及周边诸郡。
周钧想到陈海曾说过,边郡强藩很可能极乐意看到流民能如此大规模的聚集,极可能是边郡强藩故意纵容,他此前并不深以为然,但看屠重锦等人对逆灵散毫无防备、而屠子骥、赵融等人对此皆毫无所知,心里微微一叹,暗感还是陈海对局势看得更深刻,更细致入微。
河西那边还是希望天下大乱,那样才会有河西更多的机会,大都护将军或有着他们难以想象的野心。
董潘、吴雄等人也是眉头深锁,屠重锦他们竟然大意被下药,真元逆入灵脉都受重创,这还能突围杀出来,也可以说是命大,但怎么轻意就集体被下了药?
陈海微微一叹,心里想,看来赤眉教谋算秦潼关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必是秦西镖行此前花了极大的力气巴结、讨好秦潼关的守将,这才会让屠重锦他们完全失去防备;而大量流民拥堵秦潼关外,极可能也是赤眉教早就谋划好的阴谋。
面对屠子骥、赵融他们难以置信的质问,屠重锦也只能苦涩而笑……
“我等此时率兵奇袭,或能击溃叛军,夺回秦潼关!”吴雄才不关心屠重锦他们的惨败,此时却想到他们作为客军,有一个天大的机遇落在眼前。
客军是不能随便插手地方军政事务,但秦潼关被流民突袭陷落,屠重锦只要向他们救援,他们可以紧急出军参战;甚至西园军都无需太尉府的军令,也能紧张参战。
屠重锦自然是希望董潘乃至陈海能率兵助他夺回秦潼关,这样他失夺秦潼关的罪责将会极大减轻。
陈海看向董潘,微微摇了摇头。
屠重锦等将帅虽然被下了禁药,措不及防,但驻守秦潼关的上万将卒,都是虎贲军精锐,大半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百武校尉以上的中低级武官甚至都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再措不及防,也能依赖关城内的巷道等特殊地形,组织防御、反攻。
秦潼关遇袭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屠重锦他们就已经逃过梅坞堡,要么驻守秦潼关的虎贲军已经糜烂到极点,要么是突袭秦潼关的流民叛军,实力要比想象中强得多。
一切都有赤眉教在背后算谋,陈海觉得他们首先要摆脱对流民叛军是乌合之众的刻板印象,贸然率兵过去想反袭秦潼关,很可能会吃大亏。
董潘样貌粗犷,性子实则细腻得很,不然河西也不会让他任进奏使,处理河西在燕京的事务,他与陈海对望一眼,也知道这事太蹊跷了,绝不能贸然出兵。
屠重锦看陈海、董潘两人的神态,也知道此事没戏,河西在燕京就一千多道衙兵精锐,不会轻易犯险,而陈海编训西园新军第七都,没有太尉府的军令,也不会拿自家前程犯险,苦叹道:“我这便到太尉府请罪去!”
“屠帅到太尉府请罪,或许有所不妥,要请罪,也该赶到青龙裕去请罪,”董潘说道,“另派他人到太尉府通知军情即可……”
经董潘提醒,屠子骥也陡然醒悟过来,劝屠重锦道:“应去青龙峪总管府请罪。”
虎贲军还保留五师精锐,但太子赢丹为防止有人向虎贲军渗透什么,除了宿卫宫禁的兵力外,主要精锐战力都驻守在燕京东北的青龙峪大营,设有虎贲军总管府。
太子赢丹执掌太尉府,同时又以骠骑大将军的身份,执掌虎贲军总管府,但总体说来,太子赢丹对虎奔军总管府的控制力要更强一些,而太尉府诸系官员大臣又相对复杂,京郡八族都有子弟在太尉府身居要职,都分不清谁支持太子赢丹、谁支持益天帝。
屠重锦此时到太尉府请罪,以往跟他结仇的太尉府官员大臣,执意要治他的失城之罪,太子赢丹很可能就直接将屠重锦推出辕门斩了;而到青龙峪大营,只要有人替屠重锦求情,活命的机会更大一些。
董潘与屠重锦、屠子骥关系亲近,也不希望屠氏痛失一员大将。
屠重锦面色沮丧,也知失城之罪难逃,但也不想丧妻儿老小独逃。
“河西兵是客军,不能插手地方军政事务,而此时秦潼关情况未明,这点兵力也难谈反攻,但要是屠帅相邀,或许出兵助屠帅在外围收拢残兵,监视流民叛军的动向,总比直接到太尉府或青龙峪请罪要好!”陈海建议道。
“这也是不得以之办法。”董潘点点头道。
只要不拿他手里千余道衙兵冒太多的险,能从中分一杯羹,他还是乐意的。
而屠重锦能收拢部分残兵,手里有一部分嫡系将卒,在秦潼关外又摆出一副积极将功赎罪的姿态,太尉府及虎贲军总管为避免直接将屠重锦他们逼反投靠流民叛军,通常都会许他戴罪立功,不会急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大恩不言谢!”屠重锦稍稍整理惊惶的心思,也知道陈海、董潘如此建议,实是替他着想,也极可能是他摆脱死罪的唯一办法,当下就安排两人分头往太尉府及青龙峪大营报信,他与十数残兵败将留在梅坞堡,等候董潘、陈海派兵助他西进,收拢残兵。
除了一千河西道衙兵精锐外,陈海他们在梅坞堡、桃花坞、伏蛟岭也就两百扈卫可用,但此时都已经是不弱于道衙兵的精锐。
没有太尉府的调令,除了作为私兵的扈卫营百余精锐外,陈海也不敢将西园第七都新军擅自调出参战;那是要砍脑袋的重罪,一旦被人抓住这把柄,幕后的神秘人都没有办法替他说话。
董潘要留在梅坞堡坐镇。
梅坞堡距离秦潼关就五百里,谁也不清楚流民叛军会不会失心疯,沿驰道往燕京席卷而来,他们要在梅坞堡做好抵御攻击的准备。
陈海则安排屠子骥、赵融返回北岸伏蛟岭,虽然西园新军没有太尉府的调令,不能轻举妄动,但此时在北岸多征用民船,做好增援南岸的准备工作,则不会受到不必要的刁难跟质疑。
董潘决意以陈海为主将、以吴雄为融将统领五百精骑,护送屠重锦往西逼近秦潼关收拢从秦潼关突围出来的残兵——董潘决意用陈海为主将,也是看重陈海在变化莫测的战场上把握时机的应变能力,比吴雄强多了。
换在杜峻峰被召回河西之前,吴雄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但在陈海与杜氏的矛盾中,神侯及世子都安排杜峻峰回避,吴雄也就勉强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两炷香的时间,五百精骑就已经集结完毕,除了二十乘轻型战车外,陈海还将桃花坞喂养的四百多匹良骑一起带上。
秦潼关建于雄山峡谷之间,只有东西两座主门,即便有一些将卒能突围杀出,也不会有多少马匹带出来。陈海这次将更多的马匹,就是防止沿途收拢失去坐骑的溃兵太多,反而成为他们转移不便的拖累。
屠重锦等将不少人都有灵禽代步,但杀出秦潼关时,绝大多数灵禽都受重创,唯有屠重锦胯下的那头青鹏鸟神俊异常,还能继续随军出征。
事实上,屠重锦等将被下了禁药,真元逆入灵脉冲击脏肺,战力骤然间下降到比普通悍卒都还不如的地步,当时又被困在府邸之中,也是亏得这些灵禽与诸多扈从忠心护主,才杀出重围,没有直接在秦潼关就丢掉性命。
青鹏鸟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化形,但已经堪比人类明窍境后期强者了,此时未必能冲入流民叛军的千军万马之中,但逼近秦潼关侦察敌情,能为陈海他们提供难以想象的视野跟准确情报。
陈海他们一路疾驰,西行约一个时辰,就陆续看到有将卒沿驰道往东逃来。
这些将卒多为中低层武官及随扈,秦潼关遇袭里,坐骑就在他们的身边,才能及时发应过来杀出重围,又能杀出秦潼关城后迅速摆脱追兵逃得这么快。
秦潼关意外失陷,屠重锦等主将是大罪,但这些第一时间就逃离秦潼关的中低层武官,也不可能完全脱开干系,这时候正彷徨无计,看到主帅屠重锦率数百精骑从燕京城方向援来,就纷纷汇合过来。
屠重锦等将心里也清楚,他们此时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可能多的收拢溃兵,只要不是那么难看,或有保命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拖延
陈海、吴雄率部接近秦潼关时,暮后四合,他们策马驰上一道岭嵴,远远能看到秦潼大驰道自东往西绵延,延伸到一座大裂谷之中。
从大裂谷进去不需要二三十里,就是控扼东进京畿、西入秦潼门户的秦潼关;秦潼关高逾百米,仿佛一块石门铁壁嵌入两侧高逾万仞的山壁之中。
虽然秦潼关在望,但陈海他们却没有办法直接率部逼近到秦潼关前。
大裂谷的入口只有两三千步宽,两边都是万仞高崖,峰崖如剑如戟,奇形怪状,飞鸟难渡。
陈海他们想到逼近到秦潼关前,没有其他的捷径可绕,只能石峡穿入,但此时的峡口影影绰绰已经有不少流民叛军手持简陋的兵戈在那里结阵列队。
流民叛军应该也清楚他们没有与虎贲精锐骑兵在开阔地带一战的实力,就龟缩在谷口内侧结阵。
在松散杂乱的阵列前,流民叛军还横七竖八的砍伐了一些树木、搬来一些落石,堆满在驰道上,设置为障碍,两侧的崖壁还隐隐有禁制透漏的光芒,看样子他们主要意图还是想拖延从燕京城赶过来的京营军反袭秦潼关的步伐。
流民叛军没有出裂谷追击溃兵,也没有直接退守秦潼关,陈海猜测很可能是秦潼关守兵还有一部分人在关城内负隅顽抗,流民军还没有完全拿下秦潼关,这才需要将防线延伸到二三十里外的峡口来。
谷口的流民叛军虽然兵甲简陋,但个个身强力壮,想必是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武勇精锐,还有上百身穿左衽黑袍的赤眉教徒,站在叛军之中,正往他们这边盯过来。
即便相隔数里,陈海还是能感受到这些赤眉教徒眼里阴戾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想谷口就有上百赤眉教徒率部上万流民叛军结阵,想必留在秦潼关城内围剿守军残部的赤眉教徒,数量也绝不会少。
不管是玉龙山流民作乱,还是奇袭池山城,陈海所曾看到流民赤眉教徒,都只是三五人隐藏在幕后挑唆乱事,没想到今日在秦潼关内外竟然冒出这么多的赤眉教徒来,差不多已能断定,突袭秦潼关,应该是赤眉教在暗中谋划许久的事情了。
陈海看向屠重锦,屠重锦的脸色很难看。
年初河西进奏使团过秦潼关时,葛玄乔、陈烈都在席间提及流民之祸,唯有屠重锦等将浑不在意,以为流民及赤眉教徒都只是癣疥之患,他当时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沦为流民之祸的第一个祭品。
陈海、吴雄率部,护送屠重锦西进收拢溃兵,此时已经一千两三百人重归屠重锦的麾下,但看峡口已经完全被流民叛军封闭起来,就意味着秦潼关上万虎贲精锐,可以也就这一千两三百人能逃脱大难。
陈海他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西园第七都新军也不能随意调用,同时他们这边也还没有道丹境强者坐镇,更不清楚流民叛军的底细,怎么都不可能贸然强攻峡口。
太尉府这次有可能会调用西园军夺回秦潼关,但一切都要等太尉府那边做出决议后,陈海才能随军而动。
“屠帅就一切保重了!”
陈海朝屠重锦拱拱手,说道。
“大恩不言谢!”屠重锦稽首道。
陈海、吴雄率部助他收拢残兵,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甚至还将四百多匹良马、二十余轻型战车借给他重装军备,屠重锦看流民叛军结阵峡口,也知道凭他们这点兵力想夺回秦潼关是痴心妄想。
陈海与吴雄就四五百精骑,不能长时间孤悬在外,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跟义务,该做的事都做了,他们就要回梅坞堡以观形势,但屠重锦此时要率残部留在秦潼峡口外“将功赎罪”。
至少在太尉府有明确的问罪决议之前,屠重锦不能轻易回去送人头;而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屠氏也才来得及暗中运作,减轻屠重锦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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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与吴雄率部返回梅坞堡,已经是次日清晨。
这段时间内,燕京城有数支小股斥候兵马西进,监视流民叛军在秦潼关的动向,然而回到梅坞堡,陈海都没有看到有大军往秦潼关方向集结。
除了已经在军营、朝堂诸部任职历练的弟子外,越城郡主董宁等人以及在学宫游学的河西弟子将近百人,都已经赶到梅坞堡待命,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太尉府那边可有什么决议下来,有没有决定用谁为将,清剿民乱?”
陈海、吴雄解甲走入大厅,看到董潘、裴晋华、董宁等人都在大厅里,看样子也是昼夜未眠,迫不及待的询问太尉府那边的动向。
不同以往五关之外所发生的民乱,这一次流民叛军直接袭夺京西门户要地,百万叛军进逼京麓,朝堂震惊是必然的,陈海就想知道太尉府是就近调用西园军,还是从青龙峪大营调一部虎贲军精锐西进镇压叛军、夺回秦潼关。
“……”董潘苦笑摇摇头,跟陈海他们细说这一夜来的朝堂变故,“朝堂之上,诸大臣都主张严惩屠重锦等将失职之罪,一致决议要尽快派兵镇压民乱,太子也请旨欲亲率虎贲精锐速战速决镇压民乱,但玉和宫却传话训斥太子性情急躁、沉不住气,即便是派兵镇压民乱,也不该是太子亲征。玉和宫训斥是训斥了,却又没有进一步帝旨颁布,太子那边也是气翻了,袖手不再理会这事,而是将镇压民乱之事,完全交给太尉府的官员议决……”
“太尉府内部对派谁为将、用哪部兵马也是争执不休,到这时都没有结论。”裴晋华无奈的说道。
“……”陈海张了张嘴,除了长叹一声外就没有再说什么。
“都火烧眉毛了,太尉府还在争什么?”吴雄还以为太尉府都已经开始集结大军了呢,没想都到这时候了,还在为用谁为将、调派哪部兵马争论不休。
董潘身为河西董氏的嫡系,知道武威军在割据河西,燕京是越虚弱越好,但与其他人也为朝堂此时的内斗哭笑不得。
“不管太尉府什么时候能拿出决议来,我现在也要回伏蛟岭待命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陈海看到梅坞堡这边严阵以待,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他有将职在身,不能留在梅坞堡,就站起来跟董潘告辞道。
陈海又与越城郡主董宁等人拱手告辞,见董宁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微微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退出大厅。
陈海先回桃花坞,他打算安排葛同率一百扈兵驻守桃花坞,同时将匠师、匠工都组织起来。
虽然流民叛军进袭燕京的可能性很小,但梅坞堡、桃花坞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必要的,一旦形势混乱下去,除了流民叛军之外,潜伏在暗中敌恨河西的势力就有可能蠢蠢欲动。
所幸桃花坞、梅坞堡的坞堡入冬前已经完成扩建。
梅坞堡除了用烧溶的铁汁浇入堡墙进行强固外,还布下一座防御法阵,短时间内不畏流民叛军的强攻。桃花坞整体防御力虽然要差许多,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但与梅坞堡相隔不过两里,形成犄角之势,形势恶劣,葛同率部护送匠师、匠工突围撤入梅坞堡都还来得及。
“为何都要这一步了,朝堂之上竟然还在内斗不休,他们这些大人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梅坞堡,吴蒙、葛同等人都没有说话的资格,甚至孙不悔都不便插嘴,但回到桃花坞,他们也再也按捺不住,费解而不平的问出来。
陈海苦笑摇头道:“或许站在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还以为流民叛军及赤眉教只是乌合之众,屠重锦等将失守秦潼关只是太愚蠢的缘故。”
“都火烧眉毛,两派大臣都还要争功?”吴蒙、葛同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
“秦潼关失是大罪,失而复得就是大功,要是此大功能啐手而得,两派自然是要争一争的,”陈海苦笑道,又跟周景元说道,“你派人去将曹奉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去年年底,就有大股流民聚集在桃花坞北面,年后又造堤围滩、屯田耕种。为为不让这股流民酿成大祸,陈海无权驱赶之余,就只能暗中资助七八万流民在桃花坞北片安家落户。
陈海之前不担心这些已经安顿下来的流民,会滋惹什么是非,但现在就难说了。
他也不清楚曹奉这些流民首领有没有背着他们暗中与赤眉教徒联络,也不清楚曹奉等人知道秦潼关失陷后,会不会变得蠢蠢欲动;他现在要把曹奉喊过来,探探他的虚实。
“要是曹奉不过来呢?”周景元迟疑的问道。
大家也都朝陈海看过来,曹奉这些流民首领很可能会拒绝在这时候走进桃花坞,不知道陈海还是否有后续的应对之策。
“先派人去请。”陈海挥了挥手,一切先看曹奉的反应,他再做下一步的处置,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去想什么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