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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踏天无痕txt下载     踏天无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民勇

    “你知道吗?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哪儿会过现在这样的苦日子。随便找一处水洼,拿大网一兜,都是一尺长的大鱼。那味道,真鲜啊!”

    年节过后,虽然横山城外还是寒风凛冽、冰雪遍地,但陈海在城内四角各部署一座小型的风焰天机禁制,不断的吸纳天地间的玄阳罡煞,加上城内人口密集,使得的地气要比城外温暖一些。

    冰土融化后,除主道外的大街小巷,就变得泥泞不堪,负责担运碎石子、炉渣过来铺路的民夫,趁着歇力正听一名白发苍苍、满面风霜的老者坐着青石板上,讲述当年雁荡原的肥沃。

    日正当头,老头花白须发,衣衫褴褛,穿着一双几乎要踩烂的草鞋,周围还有几个同样干瘦的老头和数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听着,直吞口水。

    “老赵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爹带着我们去打猎,那傻狍子见了人跑都不跑,只要轻轻的过去,拿棒子就这么用力一挥,”

    另一个干瘦老头还没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接茬,回想到那久远的记忆,激动的用手比划着说道:

    “那傻狍子就直接被打翻在地,皮毛要么做皮衣,要么贩卖了。狍子皮又保暖又没有异味,那些宗阀的大老爷可欢喜的很。至于狍子肉,香啊。油还能收集下来做火蜡,那时候多好啊!”老者说着说着眼泪直流。

    “可是自从郡牧大老爷放弃了榆城岭,我们被迫迁入这横山,赵老哥,我们这几十年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赵姓老者也是老泪横流,说道:“老弟,好日子这不是眼看就来了么。天机神侯已经把妖蛮打跑啦,还在潼口筑城啦,开春就要迁人丁过去垦荒,现在都将告示贴出来了。只要愿意北迁,按男丁,满十五岁就给地十五亩。或者有力气,愿意到潼口、雁荡参与筑城,吃食管饱不说,还一天给十钱的工钱;要是有幸加入龙骧军,在横山城外就赐五十亩地、宅院一座以及耕牛或骡马一头……只可惜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几位已过古稀之年的老者哭得涕泪交加。

    周围那些年轻人,虽然面黄肌瘦、穷困不堪,眼神里却透漏出饱含希望的光芒。

    此时北境仍然千里冰封,虽然冬季防御战连获大捷,但龙骧军未来要守住榆城岭千里防线,令妖蛮不再侵犯雁荡原一寸土地,仍然是一项艰巨的重任。

    以现有的人力、物力,在继续修筑潼口城的同时,龙骧大营还将依托雁荡残城等残寨,在潼河东岸再同时修建两座城池,先依托秦潼山西北麓的万仞大山,构造品字线防线。

    当然,陈海同时还计划在横山与潼口之间,选择一些适宜的土地开垦,种植粮食——后期潼河、灌河、天源河等河道治理,种种事情,都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动力。

    横山城长期以来,都是抵御妖蛮的第一线,大量的村寨被废,残存的人口也大量往南迁徒。为了修筑潼口、雁荡三城,征调有数万民勇后,横山城内劳动力就开始出来紧缺,更不要说在雁荡原大规模开垦土地、兴修水利了。

    不过冬季防御战的影响力极大,横山往南,天水郡境内的大量的失地贫民,听到龙骧大营连获大捷,要在榆城岭修筑防线的消息,也聚集起来想往北迁徒到雁荡原,寻找生计……

    ********************

    “吴师兄,这段时间聚集到蒲县北境、想前往横山的流民已经有四五万人,我们现在还能拦着,但在开春之后,流民会越聚越多,麻烦就大了,现在就得想出办法来啊!”

    灌河城,周同在吴澄的都尉府议事厅内,焦急的走来走去。

    灌河城虽然不是郡都,但历来都是天水郡防御妖蛮南侵的军事重镇。

    郡都尉府就设在灌河城,与在华阳府的郡牧府,可以说天水郡世俗权力的两极。

    在大地回暖,妖蛮主力北撤之前,周同、吴澄等人,还是轻易不敢稍离灌河,只是没有想到,今年妖蛮战兵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陈海率龙骧大营守横山也好,守潼口也好,只要没有大量的附民,终究是没有办法在雁荡原扎下根基的,天水郡始终还是属于吴氏、周氏、屈氏三族,但现在情形有些不一样了。

    天水郡境内的失地贫民太多了,要是就这么让数十万、上百万的失地贫民,北迁到雁荡原投附龙骧军,那从横山往北,就要彻底从吴、周、屈三族脱离出去了。

    想到往后这种种情形,周同也慌忙赶过来找吴澄来商量对策。

    吴澄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一对青狮灵印转的忽急忽徐,面上也是愁眉不展。

    若说彻底禁止郡内民壮往北而去,也并不难做到,派兵守住横山以南的通道即可,但廖云奎从榆城岭返回后,声望之高一时无两,他力主徒民实边,天水郡才能百年不惧边患,这使得天水郡内部,甚至华阳宗内部有许多弟子,都反对再对横那边山制肘。

    更关键的一点,眼下河西跟鹤川郡的战事已了。

    所有愿意随黄氏诸族东迁野狐岭的贺兰剑宗弟子及亲族,都如愿成行,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天水郡内,即将进入秦潼山。

    这就意味着河西军只需要再花费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能完全掌控鹤川郡的局势,消化掉巨量的人口和辽阔的疆域。

    贺兰剑宗还有一个道胎境老祖在,拥有百万战兵,就被董氏打得如此狼狈,到时候倘若董氏集结大军威胁天水、秦山,华阳宗及三族到时候是降是战?

    “龙骧都尉府长史孙干,求见都尉。”这时候扈兵从外面跑进来禀告。

    “孙干跑过来干嘛?”周同疑惑的看向吴澄问道。

    孙干早年辅助陈烈,之后留在沥泉辅助陈海,与苏原、周景元、葛同等人,都是陈海最为依重的谋臣部将。

    “屈师兄,希望能从天机学宫购入一批天机战械加强武备,将这事交给我去跟陈海谈,孙干或许是过来谈这事的。”吴澄说道。

    “要是陈海以迁民为条件,怎么办?”周同想到一事,迟疑的问吴澄。

    “我现在也就是担心这个。”吴澄苦涩笑道。

    不管最后是降是战,不断加强天水郡兵的武备、提升自身的实力永远都是根本,到时候哪怕是降,也能谈个好的条件,不至于受董氏及河西旧有的大族欺凌。

    然而现在想要快速加强武备、提升实力,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大量装备天机战械。

    华阳宗匠师、炼器师无论是规模及素养,都不可能跟太微宗或天机学宫相比,这时候想要购入秘图、自行制造,短时间有些赶不上趟。

    这时候龙骧大营装备重膛弩,有一批旧式的天机连弩要出售。天机连弩的威力是要略差一点,却是天水郡兵最渴求之物;当然了,最好还是要同时能获得重膛弩的制造秘图……

    ************************

    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陈海在监督着潼口城合口后正匆匆往雁荡残城而去。

    不管是流民的北迁,还是囚卒往边疆发配,都需要有一个过程。

    可是陈海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如果生下来的孩子马上就能投入生产,陈海恨不得能把所有横山所辖区域的夫妻,都按在床上进行造人运动。

    横山城的人口,还是少了,将当初吴澄留给他的辅兵民勇以及老弱女孺都算上,满打满算,才十三四万人,以致秦潼山西北麓深山里的矿场开采,苏原、周景元他们都用风焰飞艇,从沥泉那边抽调上万青壮过去。

    筑城、兴修水利、道路、垦荒、龙骧大营五大战营要进行扩编,要开采更多的矿产、要修建工场,没有一两百万人口,不要想能做成什么事情,也不要想能将千里榆城岭打造成抵御血魔南侵的坚固铁城。

    陈海构筑榆城岭防线的最终目的,并非防御妖蛮的南侵,而防备更强悍、更恐怖的罗刹血魔。

    从贺兰山到铁流岭再到太微山,都有地形上守御的便利,但罗刹绕过太微山,到天水郡北面,就会发现这里存在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个缺口不堵死,最终贺兰山、铁流岭以及太微山防线也就不能成立。

    然而考虑到血魔庞大的魔躯及强悍的攻击力以及令人绝望的数量,陈海计划在榆城岭一线所筑的十数座城池,必须用铁汁混和碎石浇灌,才能固若金石。

    只是每一座城池要足够大,能容纳足够的难民,城墙又要足够高、足够坚厚,这需要动用何等的人力、物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华阳宗会不会让步?”苏原策马,跟在陈海的身侧。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吧。吴氏等族,要是抱着降附董氏的心事,更有可能不会放开边境,让流民涌过来。”周景元忧虑的说道。

    “看吧,开春之后,要是在蒲县北境聚集的失地贫民足够多,天水郡兵还不放开关卡,我率兵去接。”陈海说道。

    陈海的话语气很淡,也透着淡淡的杀气。

    苏原、周景元心神一凛,陈海有时候会妥协、会让步,但有时候会寸步不让、刀兵相向。

    众人随陈海赶到在妖蛮残寨基础上新建的雁荡城,斜阳正努力的散发完自己最后的光和热后,不甘的坠入地平线以下,一轮弯月正斜斜的挂在树梢上。

    整个雁荡城被百余堆营火照得通明,城墙上还忙碌不休。

    陈海跨过初成规模的城门,记得当时来这座残寨扫荡时,还残破不堪吧。可眼前才两米多高的城墙泛着黑青色,他微微用力锤了一下,触手处一阵金属质感,也是按照潼口城的方法来浇固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侧着身子问前来迎接齐寒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边怎么还没有歇工?民役体力有限,不要过度的压榨……”

    齐寒江咧嘴笑道:“我的爷,有你的吩咐我可不敢过度压榨民力,奈何万余民夫太过热情,实在拦不住,这才日以继夜的干活儿。苏先生此时过来吩咐过来,将民夫分成两班,轮替上阵……”

    这时工地有人认出陈海来,瞬间点燃了热情的海洋。

    陈海看着眼前欢呼雀跃的人们,感慨正是这些手无千斤之力的普通民众才构成了这个辽阔的世界,任劳任怨供养了一个又一个高高在上的宗阀。

    可笑那些自视甚高的宗阀中人,总认为多一些法宝,多一些甲卒,多一些战械就能横扫天下,却对眼前唾手可得的力量嗤之以鼻。

第三百九十三章 罗刹异变

    进入雁荡城大营,乐毅从斩马岭派信使过来,在斩马岭外的妖蛮大军,这个冬天从凉雍等郡的守军那里也没有讨到便宜,此时已经开始往北部收缩,整个北境的冬季防御战即将告结。

    陈海回到大帐处理完一天的公务,趁有闲暇,又摧动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他的血魔傀儡分身此时正盘膝坐在一间石室之内,还保持着入寂一般的坐姿。

    石室并不很大,却位于山崖的根部,异常坚固,四壁还额外炼入玄符禁制,即便摧毁整截山崖,秘室犹能完好无损。

    这时乃陈海在血云荒地的潜修秘室,实际也是保证他的神魂不在血云荒地之时,没有谁能闯进来打扰到他。

    感受到陈海神魂波动的痕迹,姚老根立刻飞奔了过来,在秘室外求见。

    陈海走出了石室,看到山崖之上万年不变的血色天空,还是那么的压抑。

    山崖两侧是两道十数里长的石岭,围合一道十数里方圆的裂谷。

    宁海城就建在这道裂口谷里。

    陈海拔地跳起,站上三四十丈高的石岭上,眺望宁海城。

    宁海城只有千步见方,比起罗刹魔动辄七八米高的庞然魔躯,实在是太小了,但实际在陈海的规划里,宁海城只是内城,真正的外城是城外围谷而立的狭长石岭。

    宁海城融铁而筑的城墙,此时还不足十米高,暂时还只能挡住低阶罗刹魔的冲击,但也初见规模,城内也造起一座座石殿似的建筑,集结到宁海城的罗刹魔,已经具备初步的社会性,分工也进一步明确。

    站在城墙上的扈兵、正融铁筑城或打造兵甲、战械的匠工,以及在石岭外密集里收集果实的血魔平民,以及捕狩猎物的捕猎队、在更远监视左右的斥侯,一切在姚老根等血卫的统领,都显得井井有条。

    只是宁海城的罗刹魔族群规模还是略小一些,然而陈海一次又只能最多控制八名血卫的神魂,能控制三四千规模的血魔族群已经是极限。

    族群还想扩大,要么陈海在傀儡分身修为继续提高,要么能控制住实力更强的血卫。

    陈海这时候发现宁海城与裂谷出门正对的那座城门,有两百余穿着铁甲、手持战戟的血魔战兵在集结。

    似乎感受到了陈海的疑惑,姚老根渗出右手,轻轻的一弹,一滴金色的水滴从他的指尖飘出,在空中颤颤悠悠,膨胀成了一个光团,原来是一个武卫级血魔的灵魂碎片。

    从这灵魂碎片中,能看到这头血魔生前,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一样,绕开一个个的血魔聚集地,往一座山谷里走去。

    在这山谷里,有上百头实力不弱的罗刹血魔在对峙,这头血魔不耐烦了起来,发了疯一样的往里冲去,不顾横加身上的鳞爪利刃,浴血往山谷深处冲去。

    最后伤势越来越多,终于不支倒地,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瘦小的,和所有体形都不相称的罗刹魔,闭目盘膝,好似修炼一般。

    而他的面前,是一个方圆不过丈许的小坑,坑中有泉水冒出,灵气缭绕,氤氲成霞,在这一片黑与红的位面中,分外显眼。

    赫然是凝聚天地精元而成的一眼灵泉,陈海心中暗呼。

    血云荒地再次荒废已经有上万年之久,灵泉这种能聚集纯净、能用于修炼的灵气更是不会存在,也是近年来金燕大地与血云荒地有所勾连之后,大量的天地精元从金燕诸州涌入,才可能生成新的灵泉。

    想到这里,陈海内心一阵翻腾,看来时间越来越紧迫了,血云荒地与金燕诸州连接的进程,一直处在一个加速度的状况,这已经陈海在血云荒地明确知道的第二眼灵泉了。

    第一眼灵泉就在陈海傀儡分身闭关的石室之后,被陈海第一时间发现后就用法阵封闭起来,这也是陈海选择在这里筑宁海城的关键。

    金燕诸州虽然大量的天地精元泄入,快速甚至疯狂的孕育大量的原始森林,但不能直接修炼成真元法力,就目前来说,灵泉才是修炼玄法的根本。

    特别是罗刹血魔不再相互吞噬血肉精华,想要提升战力,踏入更高的修为境界,要么冲入金燕诸州,吞噬众生万物的血肉,要么就是走修悟之道。

    没有想在宁海城附近,又发现一眼灵泉,姚老根这是想出兵,将那眼灵泉占领下来。

    只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没有那么简单,陈海让所有的罗刹战兵回营待命,他带着姚老根循着记忆碎片的指引,往东方的山谷走去。

    根据那头罗刹魔的的灵魂碎片记载,这处山脚距离宁海城并不是很远,但是途中还是要经过数个大一点的罗刹部落。

    路上,陈海时而仰望天上的阴云,时而感受着脚下厚实的大地,想要感受出什么异状,可惜没有什么丝毫的发现。

    两个人在血云荒地风驰电掣,苍茫的大地上两道尘烟滚滚,一路往东而去。忽然一股纯正的能量出现在陈海的感知当中,陈海都能感觉到出前方的能量虽然微弱,却但是却与血云荒地那经年不变的铁与血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

    一滴鲜血虽少,但是却能引来群鲨。

    灵泉所带来的妙处,是目前血云荒地所有的资源都比不上的。

    有了灵泉就能自然而然的将血云荒地那本就细微的纯正天地灵气聚集在一起,在浓郁的天地灵气所滋润下,血魔不需要再去杀戮就能修炼、进阶。

    而有灵泉的汇聚,地底可能已有更多的天才地宝能孕育出来了。

    虽然罗刹魔杀戮成性,低级的血魔能通过吞噬血肉精华提升自己,但是更高级的罗刹魔这时候应该已经体会到进步的艰难。

    进化或者修行,或许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

    感应着周围稀薄的天地元气走向,陈海略一思索,拉着姚老根脱离了灵魂碎片记忆的走向,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去。

    严格来说,所有的艰险地形都不是罗刹血魔的的障碍,他们坚硬无比的爪子可以轻松的洞穿坚愈精铁的岩石,攀爬而上。

    陈海的傀儡分身甚至血卫姚老根,即便不能御风飞行,也能轻松一举跃过数十丈的碍障。

    可是眼前这座孤峰实在是太过陡峭、高耸,陈海和姚老根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到顶峰。

    攀爬的过程中,那股精纯的能量波动突然又不见踪影,在陈海的感知中,方圆数十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仿佛那蕴含着精纯的生命气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站在罡风凛冽的峰顶,一个葫芦形状的山谷一览无遗的展现在陈海的面前。

    这个山谷虽长达数十里,但是那眼不停跳跃而出的灵泉,却像无边沙漠中的一抹绿意一样,与在灵泉前盘膝而坐的一头干瘦血魔身影,死死的印在陈海傀儡分身的血红瞳孔之中。

    陈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双眼,明明就近在眼前的灵泉,傀儡分身强大到堪比道丹境强者的识海却没有感应到,甚至都感受不到灵泉前这头血魔的气息。

    陈海讶异之下,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血云荒地已经被罗刹血魔入侵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十年时间内,能诞生如此高智慧的血魔不令他意料,姚老根等血卫的成长,他也是有目所睹,让他意外的是,这头罗刹魔居然有屏蔽整座灵泉气息的能力,甚至令他在这么近的距离都感知不到,在玄法真诀及神魂上的修行境界,绝不在他之下……

    姚老根臣服陈海这么多年,也跟陈海修行了一些简单的术法,但由于之前除了吞噬其他血魔的血肉精华能炼为真元外,还没有其他修炼真元的办法,术法的修炼代价太高,所以姚老根等血卫一直也是以修炼战技、武道为主。

    而眼前那个在灵泉前盘膝而坐的罗刹魔,却能掌握如此强大的术法神通?

    难道这头罗刹血魔转生到血云荒地之前,专擅的是术法,此时已经将转生之前的术法神通,差不多完全觉醒过来了?

    其他更多的高阶罗刹血魔呢?

    陈海心中仿佛压上了一块儿巨石。

    正在陈海沉思的时候,山谷的入口处飘来了星星点点的各色光团。

    每个光团中都有一个罗刹魔的虚影在里面左冲右突。

    刚开始只有一两个,慢慢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数十个光团宛如一道道长虹拖着焰尾往谷中飘去。

    长虹飞到灵泉上空,盘旋了几圈,打着旋往下坠去,融入了那个奇怪的罗刹血魔体内。

    那罗刹血魔身体一颤,就再无动静了。

    谷外一阵大地震颤,数十个罗刹魔战兵手持着简陋的战斧、战戟奔跑过来,在灵泉百米处停了下来,或坐或立,静静的等着。

    两个时辰后,一缕缕灰色的光华从盘膝而坐的罗刹身上溢了出来,他屈手一圈,轻轻的一弹指,将这些光团往那几十个罗刹魔战兵飞去。

    一个个融入了这些罗刹魔的头鼎之中。

    有几个受伤了的罗刹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而其他的罗刹魔肉身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气息或多或少都更强了一些。

    “吼!”几十个罗刹魔仰天嘶吼。

    不仅仅是吞噬其他罗刹血魔的血肉精华了,眼前这些血魔竟然是在吞噬其他罗刹血魔的神魂来提升自己!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迷情

    只要有充足的神魂精魄吞噬,这些罗刹魔似乎永远不知道疲累和休息,数十头武卫级罗刹魔,很快就离开灵泉,再次往山谷外奔去。

    看到这里,陈海隐约明白过来了,孤峰脚下的这头干瘦罗刹血魔,应该是以灵泉为诱饵,每隔一段时间,将灵泉的气息散发出去,吸引附近的罗刹血魔进入山沟围歼,然而吞噬它们的神魂精魄来提升自己跟数十头血魔部属。

    血云荒地没有日月,不怎么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陈海耐着性子藏身在孤峰山顶守了两天,看到前后竟然有数十头罗刹魔掉进入了这个陷阱,最后被吞噬神魂,他才带着姚老根离开,返回往宁海城。

    这头罗刹魔以及手下数十头武卫级罗刹魔太强了,虽然宁海城这边已经造出来简陋的弩械,但将上千装备兵甲的战兵都调过去,想围歼这头罗刹魔及部属,伤亡也不会小。

    更关键的这一战要是搞出太大的动静,或者不能将这些罗刹魔全歼,就可能会引起其他罗刹族群的关注,他们也没有可能占下这处灵泉。

    陈海决定暂时还是不去理会这边,返回宁海城,将其他血卫也都召集起来。

    宁海城及族群规模难以继续扩大,但神魂受他控制的血卫,可以借助藏在石室之内的灵泉,修炼一些玄法真诀继续提升实力,还更重要的一点,陈海还是要它们接下来在宁海城附近往地下挖掘,寻找新的矿脉。

    灵泉乃地脉之眼,地底常伴有稀缺金属的矿产。

    宁海城的族群规模短时间内无法继续扩大,但要能寻到稀缺金属矿,就可能大规模铸造真正强悍的玄兵战甲,就能在宁海城铸造诸多天机战械,宁海城的实力才能得到真正的提升。

    将宁海城的一些事务处理掉,陈海这才将神念收回到雁荡城。

    这次在血云荒地停留了三四天,陈海都觉得精神念力消耗极大,入寂养神好一会儿才稍稍回复过来。

    大帐外面依然喧闹不堪,不时有整齐的号子声传来,好像在搬什么很重的东西,窗外灯火通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室内阵阵幽香扑鼻,却是苏绫趴在床头上睡着了。

    陈海这才记了起来,傀儡分身刚回宁海,将诸多血卫召集过来商议事情,这边就感应到有人进屋,只是没有察觉丝毫的敌意,也就没有急着回来,心想应该是这妮子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来了后发现他已入定去了血云荒地,等一会儿居然把自己先睡着了。

    苏绫就这么一袭白衫的趴在床头,虽然有厚重的棉衣遮挡了她的身材,那若有若无的曲线却是致命的诱惑,这诱惑可比血云荒地那道灵泉的诱惑大多了。

    陈海养足了精神,难免就会岔想到其他事情上,加上他这段时间来日夜操劳,已经好久没有跟苏绫有过鱼水之欢,念起,就觉得嗓子一阵发干,喉头蠕动了几下,缓缓的伸出手往苏绫的纤腰懒去,还未触及到,苏绫仿佛做了什么梦一样,身子蠕动了几下,将脸又侧了过来。

    灯光下,趴得久了,苏绫的半边脸压出了几道淡红的痕迹,痕迹丝毫不能掩盖苏绫的妖媚,反倒更添加了几分略有残缺的美感。

    这时陈海再也按耐不住,伸手搂去,苏绫这时候睁开眼,看到陈海,欣喜的说道:“爷醒了?”

    苏绫自从陪同陈海往横山而来之后,一直四处奔走,有些体己话儿要说,可看到陈海一直忙碌,也就不好意思打搅。

    上次回到灌河城,苏绫看到陈海为舅父陈烈的一封信函,就神色憔悴的枯坐一晚,她很是心疼,只恨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去多帮几分。

    这次她虽然也一起来到雁荡残城,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看到陈海处理军事又立时神魂入定去了异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陈海的身边,不让他受到干扰。

    她虽然知道异域的存在,也知道道禅院的传承来自这座异域,但她没有像姐姐宁蝉儿那样,亲自去血云荒域看过,也不知道血云荒域实际孕育着难以想象的大劫,但女人的直觉让她知道,陈海背负着常人所难以承受的责任。

    心疼之下,看着陈海粗糙、仿佛风霜雕刻的脸庞,心思千回百转,慢慢困意涌了上来,也就直接趴在陈海的身边睡着了。

    梦中,陈海和自己又添了几个小宝宝,虽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却真不想醒啊,这个梦好想一直做下去。

    突然纤细的腰肢被牢牢的抱住,一个冷战,苏绫惊慌的睁开了略显迷离的双眼,却看见陈海正促狭的看着自己,满脸的笑意。

    “爷,您又吓唬奴家了。”苏绫娇羞的把脸往往陈海怀中靠去。

    声音妩媚,陈海感觉全身骨头都酥了几分,但是心中的一团火却越燃越热,双臂微微一用力,在苏绫的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慢慢的往床上放去。

    苏绫先是害羞的闭上眼睛,但是又舍不得眼前的意中人,就微微的眯着眼,从眼缝中看着陈海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才微微仰着身子,要迎着陈海而去。

    正在此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随后“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齐寒江在外门扯着嗓门叫喊起来:“爷,天机学宫有信到!还有,爷,你跟苏姑娘躲房里已经有几天没起床了,大家都快有意见了!”

    “齐寒江!”陈海咬牙切齿的吼道,没想到他刚想享受一下,齐寒江这混帐跑过来搅局不说,还诬陷已经淫乐好几天了,就想着将齐寒江一脚踢飞开。

    听到齐寒江在外面嚷嚷开,怕是军营里诸将都听得见他在嚷嚷什么,苏绫哪里还肯继续留陈海在房中,推着陈海先出去处理事情。

    “我现在就出去,这不是太冤了吗?”陈海咕嚷道,推开门,看天色已经大亮,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齐寒江,也不说话,就往中军大帐而去。

    到了帐中,就看到有天机学宫独特加密印记的信件摆在桌子上,看颜色分级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原本应该是由苏原、周景元他们处理的,齐寒江这个浑球,偏偏找这么个破借口跑过来搅他的好事。

    陈海带着一肚子怨气,将信件打开,都是些天机学宫最近的一些日常动向,见齐寒江还有自以为得计的样子,心头是越发的不爽,沉着脸问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定要我过来处理的?要不然,我最近刚参悟一种苦修秘法,你正好来尝试修炼一番……”

    齐寒江这才知道刚才的玩笑将陈海惹恼了,想到要尝试陈海新悟的苦修秘法,吓得魂飞魄散,谄笑说:“爷,俺知道错了,你怎么惩罚俺都行,但这苦修秘法不能轻易尝试,要是我这笨脑子,稍有不慎,走火入魔,炼废了,以后谁来替爷扛旗牵马?”

    陈海掌握第二重风雷真意之后,就能引雷煞罡元淬体,也曾想过是否能引雷煞罡元助他人淬体,就拿齐寒江做过试验。

    虽然齐寒江没有参悟到风雷真意,并不能将雷煞罡元与自身的血肉筋骸融合,那次的试验可以说是失败,但一道道雷霆真皱在百骸诸窍游走的滋味,是齐寒江这辈子不愿意再尝试的,那一次他三四天都没有一点力气拿起重物。

    陈海点着头问道:“你说吧,你哪里错了?”

    “俺不敢说,爷,俺一说那就错的更厉害了,你罚俺吧,怎么罚俺都可以!”齐寒江唯唯喏喏的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俺怎么惩罚你都没问题?”陈海笑着问。

    齐寒江连连点头,看着陈海笑的略有点儿邪恶,又赶紧加了一句:“只要不随便尝试什么苦修秘法就成。”

    半个时辰后,苍羽灵鹰载着陈海和苏绫冲天而起,随他们起飞的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爷俺错啦!爷俺再也不敢啦!”原来却是恐高的齐寒江被灵鹰一对坚如玄刃的鳞爪直接倒抓着而走。

    苍羽灵鹰去势甚疾,不多时便消失在看的目瞪口呆的筑城众人视野中。

    雁荡城和天机学宫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千多里,两个时辰的时间,苍羽灵鹰就已经飞到了天机学宫的上空。

    灵鹰以前也没有让齐寒江少捉弄,离地面还有四五百米呢,鳞爪就是一松,将齐寒江直接扔了下去。

    齐寒江畏高,一直都没有修炼御风类的术法,这时候只能摧动真元,在周身凝聚道道锋芒,整个人直直的撞进竹殿前的泥地里,撞出一个大坑。

    在一大群不明所以的匠师学徒注目下,齐寒江狼狈不堪的从泥坑里爬出来,哈哈说道:“侯爷他老人家觉得这大殿前应该挖一座池塘,养几尾锦鲤陶冶情操,让你们动手去挖,太费事了,看我直接砸出一个鱼塘,多省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河道

    苏绫谨守自己的妾室身份,不愿意与陈立同时出现大庭广众之下,就先回天机崖了。

    陈海带着厚脸皮的齐寒江,往学宫在聚泉岭中峰的议事之地竹殿走去。

    匆匆往来的匠师及匠师学徒,看到陈海纷纷揖首施礼,陈海也一一点头应着。

    张雄、赵如晦、郭泓判、薛存等人这时候才知道外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完全是齐寒江在耍宝,而是陈海百忙之中,赶回天机学宫,一齐将他迎入竹殿的议事厅。

    也是赶巧了,张雄、赵如晦、郭泓判等人,这会儿也正聚集在竹殿里商议事情。

    与其他宗门或宗阀内议事,诸人分列长案后而坐不同,竹殿议事采取的是圆桌制,有资格登堂入室、商议学宫最高层面事务的天机级匠师,都围着一个椭圆形的长桌讨论事情。

    看着偏殿内的摆设,陈海不无恶意的想着,倘若让这些身穿道袍的老头子们,都换上西装或者白大褂,岂非跟地球就别无二致了?

    想到了地球,陈海一阵黯然,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回到家乡了。

    他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问赵如晦他们:“赵师,你们今天在商议些什么?”

    除了张雄作为西羌叛乱的祸首,与两三万族人被陈海流放到沥泉外,赵如晦等人加入天机学宫,都没有对龙骧大营及陈海效尽的义务,但抵御蛮兵入侵,本身就是大义所在,是众人责无旁贷之事,赵如晦他们今天再次聚集起来,还是在讨论,怎样尽最大的能力,支持榆城岭防线的建设。

    听张雄、赵如晦说他们之前所议论之事,陈海微微颔首,诸多工作都还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在推进,说道:

    “妖蛮大军开始往北收缩,这个冬天的防御战已近尾声,但榆城岭一线还远谈不上稳固,后续建设的压力更大。青壮劳力的输入,日前已与天水郡谈妥,周、吴、屈等族不会再阻拦失地贫户,北迁到雁荡原寻找生计,预计今年就有将近二十万人,迁入灌河中游沿岸定居,然而大量的精良工具及常用材料,横山需要两三年才能将诸多工场建造起来,前期还是要需要从沥泉运入。只是目前三艘风焰飞艇的运力太有限,持续不断的使用,同时维修的压力也是极大——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雁荡原作为一马平川的平原,境内湖泽纵横,即便地底有矿产,也无法开采,筑城所需要的大量铜铁矿,只能从秦潼山西麓的深山里开采,但运输出来,则是一件大麻烦……各位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想法?”

    秦潼山里的淬金铁极为稀罕,普通的铁铜矿很多,天机学宫早就在西麓发现十数座大型的铜铁矿脉,但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每年要将巨量的铜铁矿石,从秦潼山西麓的深山里运出来。

    三艘风焰飞艇的运力极限,就是六十万斤,加上气囊、龙骸、吊艇及风焰蒸汽匣等主要部件需要定期维护、维修、更换,一年的极限运力也就是一亿斤。

    同时,铜铁矿石往风焰飞艇装卸相当不便。

    之前,为战事所需,陈海在西麓矿场集结上万青壮劳力,专为铜铁矿石的开采、装卸服务,勉强将这事给维持下来,但这是极不经济的。

    此前修造的潼口城,只考虑三五万兵马入驻,城墙也只有修造到三米高;而未来真正的潼口城,要考虑抵御血魔的入侵,能容纳附近十数万、甚至数十万民众都能躲进来避祸,一方面城池的面积,在相当的基础扩大,城墙的高度也需要达到二十米甚至更高。

    这时候还想要融铁筑城,而且未来要在榆城岭一线,修筑十座主要城池,所消耗的铜铁矿石,就远不是一两亿斤这个概念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人建议除了已经在造的三艘风焰飞艇,再造更多风焰飞艇的,有人建议在秦潼山贴着悬崖陡壁修造栈道,也有人建议利用潼河在秦潼山西麓深山绝岭的水道,进行运输。

    每一个建议都有局限性。

    风焰飞艇修造的速度不能快,投入使用后的修护成本其实不低,其他不说,一艘飞艇如此频繁的使用,气囊每年更换一次,就需要两三千张上等兽皮;即便有十艘风焰飞艇,实际上也远不能满足运力的需求。

    修栈道,是在悬崖陡壁打眼插入梁柱,然后一段段铺上竹木,但栈道的宽度有限,顶天能容易一辆马车单向通行,而且想要修造从沥泉到横山的千里栈道,也不是一年能完工的事情,最终的运力也远不能满足要求。

    潼河衔接沥泉与横山及潼口不假,但潼河行经秦潼山西麓的深山绝岭,高度有三千米的落差,滩急水险不说,整条河道还形成一截截瀑布般的泄流,令舟船难通。

    要不然的话,从横山到潼北府早就形成现在的水陆通道了,也不需要等到现在。

    然而说到大宗物资的运输,利用河道无疑是最便捷跟经济实惠的。

    “咳咳!”陈海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一挥手,从天机学宫往雁荡原的千余里地形图在一片光幕中徐徐呈现。

    “用风焰飞艇运输代价太高,即便是有十艘甚至二十艘飞艇,也不能将每年数十亿斤的铁矿石运出秦潼山,何况需要风焰飞艇的地方太多。修筑栈道之事,也不是不行,但前期就需要投入极大的人力、物力,将来的运力也有限——这事是要做,但只能徐徐图之,能在五年内修出一条连接横山的便道,就算成功了。前期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潼河之上。潼河从秦潼山东麓蜿蜒流出,经沥泉一直往西而去,出了秦潼山后,一直往北,往瀚海而去。而在秦潼山内,也是有不计其数的溪流河湖,能使诸矿场所在与潼河相通,我们甚至也能在西麓深山,开垦出更多的田地出来……”

    除了周钧、吴蒙、曹善等族人,陈海早年还在聚泉岭收纳流民、战俘以及后期张氏两万多罪族迁入,沥泉的人口数量早就有三十万之巨。

    沥泉山多地田少,也亏得除天机学宫之外,诸阀在沥泉大造工场,才容纳得下如此之多的人口。

    当然为了缓解土地与粮草的压力,陈海也是很早就在聚泉岭以西的深山,差不多在潼河的两岸,寻找相对开阔的山谷、平坝,建造村寨,将一些失地贫民迁进去开垦。

    同时,深山绝岭之中,也有一些土著村寨的存在,林林种种也有十数万的山民,栖息繁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现在唯有将潼河的河道贯通起来,在横山与沥泉之间形成一条极为难得的水路通道,秦潼山西麓深山里的矿产自然就不难运出去,但衡算起来,工程量要比修造一条简易栈道,艰难得多。

    五年之内,根本就不可能做成此事。

    “完全贯通河道,是不可能的,但仅仅是单向将铜铁矿石,往下游运输,则不太难,”陈海说道,“潼河行西麓一千四百里,主要有四处主要的叠流,比如聚泉湖西去,就直接是百余高的落崖,但我们在断崖顶端设转运站,将数以亿计的铁铜,从断崖顶端运下去,实要比从崖底运上来,要容易得多,甚至只需要贴着石崖,建滑道往下倾倒铁矿石即可……”

    大家细想也是,将数以百万斤、千万斤的铜铁矿石先集中到断崖前,直接往百米悬崖下倾倒,绝对要比运到百米断崖上,容易多得多……

    运输是一件事,同时每年要在秦潼山的腹地开采如此巨量的铜铁矿石,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想到这事,大家都大蹙眉头。

    横山、潼口紧缺人手,能抽出二十万青壮劳力入山采矿?

    陈海对此早就有考虑,机关傀儡术要学以致用,要是到这时候还要用人力一锤一镐的去挖矿石,就有负天机学宫的盛名了,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叠图卷,递给张雄、赵如晦等看。

    卷刃采矿车图卷、轨道运输图卷等等林林总总十几种图卷和构想图,看得张雄、赵如晦眼花缭乱、乍舌不已,特别是卷刃采矿车,实际是在天机车的前端安装采矿部件,同样用风焰动力匣驱动便可。

    当然,张雄、赵如晦、郭泓判等人看到采矿车的图卷,同时都想到,要是采矿部件换成螺旋状的利刃,是不是所有传统密集阵形,包括陈海自己所创的长矛重甲阵,都将灰飞烟灭?

    这时候想来,当初在玉赤城外,输得真是半点都不冤啊。

    张雄、赵如晦等人顿时又困惑起来,相信陈海绝不可能想不到这点,而龙骧大营一旦装备这样的卷刃战车,与重膛弩配合使用,装备简陋的妖蛮战兵,怎么可能抵挡?他们还需要费那么大力气,去在榆城岭一线融铁筑城吗?

    陈海费那么大力气,在榆城岭融铁筑城,防范的真就是妖蛮战兵?

    当然,陈海不说,张雄、赵如晦、郭泓判他们也不细想,只是问道:“这采矿车,是不是要秘密制造?”

    陈海点点头,相信张雄他们也已经了解到采矿车结构的巨大价值所在,要赵如晦专门监督采矿车的制造,继而又将张雄留下来单独说话。

    张氏兵败玉赤城下,逾两万族人随张雄被陈海流放到沥泉,但沥泉太狭窄了,绝大多部分的张氏族人,甚至连养家糊口的耕地都分不到,绝大多数人都安排到诸多工场做工,压根不要奢想能恢复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陈海这次想将迁一部分张氏族人到横山、潼口定居,让大部分张氏族人分出去,在雁荡原扎根。

    要说高素质的人口,陈海手里也就张氏两万子弟子,经历这几年的打磨、熬炼,将他们身上的轻浮、狂妄以及对底层的不屑磨砺掉之后,也该能抵得上大用了。

    张雄也清楚这是张氏在燕州再次崛起,也是真正崛起的良机,自然不会不答应,认认真真的在陈海面前跪下,口唤:“一切但凭主公吩咐!”他这算是真正心甘情愿的投到陈海的帐前。

    “张公无需多礼,世事唯艰,我等相互扶持而已。”陈海将张雄扶起来,说道。

    担心血云荒地会有什么反复,陈海回到天机崖就找了间净室,催动蛇镯,转念间,再次潜入血云荒地之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借刀杀人

    当初数以亿计的亡魂被投入往生大阵,但几乎所有的灵魂,要么被往生大阵碾成了碎片,就是被空间风暴吹得魂消魄散。

    除了特定的魔将神魂外,就只有非常少的灵魂碎片,能够极侥幸的逃过了这两个劫数,近乎完整的降临到血云荒地,与满地尸骸白骨其中的一具进行融合、重生。

    墨班就是这样的异类,觉醒部分记忆,成长就会极其的迅速跟强大。

    墨班此时正坐在一个森森白骨所搭就的王座之上,一手扶着下颌闭目沉思,头顶是石殿简陋的石顶,粗犷而原始。

    他也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他只是知道刚一醒来的时候,就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争斗、厮杀、吞噬,为了生存和进化!

    渐渐的,墨班知道了如何收服部下,然后再依靠他们的力量去进一步的扩张,渐渐的,手下罗刹魔越来越多,他不需要再亲自出去征伐,自然就有新鲜的血肉和力量送到自己面前。于是他慢慢的习惯了另一件事情,思考!

    天空上巨大的战舟,高耸的神殿,一击之下天地崩塌,种种似往世记忆般的、或模糊或清晰的画面,因为长期入寂般的沉思,不时在脑海里浮现;但伴随着这一幅幅往世记忆般画面的浮现,就会有一种撕裂灵魂的痛楚伴随着产生。

    所以他依然找不到清晰的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无比的讨厌这片该死的荒原,这群该死的罗刹魔和这该死的杀戮。

    一个罗刹魔居然讨厌起了杀戮,这说出来真是黑色幽默啊。

    砰砰砰,一阵沉重而仓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墨班的沉思,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武卫级罗刹魔,血红的眸子里隐隐有火焰升腾。

    打扰到墨班的沉思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个血魔连连俯身告饶,并含混而快速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墨班陈述。

    墨班死死的盯着他,看着他身上数处半米长的伤口,还有腰部的一个巨大的贯穿伤,伤口周边的血肉吃力而徒劳的蠕动着,但是就是没有一点能恢复的迹象。

    墨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陈述,抓起放在王座一侧的白玉骨矛,骨矛迅速染上了一层惨绿色的火焰,一挥手,洞穿了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恢复希望的部下,巨大的鳞爪虚空一抓,一个金黄色光团从死去的血魔头顶缓缓而出,他对着光团看了一小会儿,挥手将光团打碎。

    他的一小队派出去斥侯、猎物的兵马,竟然就在二百多里被偷袭了,被杀得就剩一个逃回来!

    可耻的偷袭者!

    墨班发出愤怒的嘶吼,整个部落的聚集地瞬间动了起来,四五百头的罗刹魔很快聚集在王座之前。

    墨班走下王座,一手握住白玉般洁莹的骨矛,用力一挑,将那具可怜的尸骸往魔群中摔去。虽然现在食物多了,但战卒魔躯的血肉精华,不能浪费了,这具七八米高的魔尸不多时,就被分食了个干净。

    墨班往灵魂碎片所记载的方向一指,大地震动,所有的罗刹魔战兵跟随在他的身后,滚滚而去。

    陈海巨大的傀儡分身在地上盘坐着,周边散落十数具罗刹魔的残骸,等到四五百头罗刹魔踏入他的识海中后,他就抓起战矛,带着姚老根等八名血卫往孤峰山谷那边快速奔去,沿途泄漏出若有若无的气息,保证这群罗刹魔不会在后面跟丢了。

    等墨班赶到陈海刚才盘膝而坐的地方,只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一具具罗刹魔的残缺肢体四散各处,而行凶者却已经不见踪影。

    墨班震怒了,从他开始懂得收服手下开始,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损失和侮辱。

    当然,在他的观念中,避而不战就是一种对他的侮辱。

    正待吩咐手下四散去寻找这些挑衅者踪迹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这气息正是那些懦弱的偷袭者的气息,和灵魂碎片中的记忆完全相同。

    当下,他一马当先,往陈海消失的方向而去,背后跟着的,是狼烟滚滚的魔兵。

    奔跑了不知道多久,他能感觉到那懦弱的偷袭者就在他不远的前方,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还好罗刹魔在血云荒地里,永远都不缺乏时间,一定要追上他们,然后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去做酒杯。

    等等,酒杯又是什么东西?墨班灵魂深处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要去想,这是墨班的优点,当然也可能是被记忆碎片划破灵魂的那种割裂感太过疼痛,令他下意识的畏惧。

    此时的陈海,已经收敛气息潜伏到距离山谷葫芦口仅十数里的一处孤峰上,八名血卫整齐的蹲在他们的身后,尽可能将庞大的魔躯掩藏在灌木丛之后。

    陈海还额外部署了一座小型的阵法禁制,将他们的气息彻底遮掩起来。

    无论是山谷的那头异种血魔,还是被他们引诱过来的这群血魔战兵的首领,实力都要比他高出一截。陈海此时能依仗的,还是傀儡分身的识海极其强大,以及在识海里以罗刹血炼秘法根本秘意所凝聚的魔神之相。

    陈海神识延伸出去,虽然血云荒地没有日月星辰,但此时正是天地元煞极盛之时,异种血魔也无法将灵泉散出来的灵韵气息完全遮蔽起来。

    这时候葫芦形的山谷里一阵阵能量的波动,仿佛轻轻的掀开了朦胧的面纱,一缕璀璨而凝实的能量波动散溢出去,犹如在垂死的旅人在沙漠中突然现出了一片绿洲。

    墨班这时候也追到山谷外,天地间已经失去偷袭者的气息,突然有新的一缕极淡、充满天机生机的气息传来,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去势,双足在坚硬土地上划出了两道数米长的深沟。

    跟在他身后的数百罗刹魔也停了下来,一个个盯着又陷入沉思的首领。

    那是什么样的气息,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墨班放弃对偷袭者的追踪,往山谷而去。

    陈海这时候松了口气,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确认异种罗刹魔在此时并不能完全遮蔽灵泉的气息,又找到这么一个实力适中的罗刹族群,引诱过来,坐看他们两虎相争。

    ***********************

    山谷里,赤源焦躁的绕着灵泉走来走去。

    在识海中,数百名罗刹魔,正如一支利箭笔直往自己所处的位置中而来,为首者气息强得像一团火焰,实力竟然与他相当。

    这时候灵泉的灵气涌动已经弱了下来,但他再把气息遮蔽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或许该是抛弃灵泉,带着数十部属离开这个地方了,但身处灵泉之侧,能够修炼窍脉真元之外,以灵泉为诱饵、引诱其他罗刹魔主钩后方便他吞噬神魂快速提升自己的妙用,让已经尝到甜头的他是在难以割舍。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果让他抛弃灵泉,重新回到那种需要惨烈的厮杀才能缓慢提升的环境中,他宁愿毁灭。

    在焦躁的同时,他又深深的后悔起来,以前前后有引诱大量的血魔过来,但是被力量蒙蔽了双眼的他,除了留下必要能为自己效命的部属外,其他的统统都被他毁灭掉,以增强自己的神魂力量。

    如果说不是一心就顾着自身力量的提升,能在这里聚集一个数千血魔规模的族群,也就不需要畏惧来犯的这群波罗刹魔战兵了。

    可是力量啊,该死的力量——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刚才明明就感知到数头同类的出现,随后就有这么多的血魔一头扎进了?

    只是依靠着本能提升自己的他,还并不能太过理解阴谋这个词的含义和力量,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刚才那几个同类,给他下的套。

    因为吞噬太多的灵魂,赤源六识变得极其敏锐,似乎感受到数十部属内心的不安跟焦躁,他们也都不再是低级的、只知杀戮的魔卒,也知道畏惧跟不安。

    数百同类已经进入谷口,离这边越来越近。

    是走是留的想法,在赤源的脑海中车轮般旋转,难以抉择的痛苦几乎要将他与众不同的灵魂都撕裂开来。

    突然,他止住了脚步,一个新鲜的词汇从他的脑海中蹦出。一个从来没有在罗刹魔的词典中出现过词汇,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词语该如何发音,但他相信向或许能说服闯进山谷的这个血魔头领,跟他们共享这座灵泉。

    越靠近灵泉,那股充满天地生机的气息越发浓郁,墨班那种记忆深处熟悉的感觉,都快要令他疯了,他加快步伐狂奔起来,将数百魔兵都甩在身后。

    不多时,墨班走到山谷的深处,看着几十个魔躯有如铁塔般的同类,拥簇着一个比低级血魔都还要小上一号的赤源,挡住他的去路。

    那三十多个同类,并不会被墨班放在眼里,而比起低级血魔都要干瘦的赤源,才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墨班心下暗暗盘算了双方的实力,收住步伐,往后退出数百米拉开双方的距离,要战他也要等后面魔兵都赶过来。

    墨班的小心翼翼,以及妖瞳里流露出来的一丝畏惧,令赤源刚才的决定又动摇了,独自占有灵泉的贪欲再次被点燃了开来。

    犹豫从来都不是罗刹魔的作风,贪欲战胜了理智的赤源,双足一顿,挥舞着一对匕首般的骨刺,厉啸着往墨班而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魔主

    尽管身后没有魔兵的追随,但是看着快出闪电杀来的赤源,身为强者的尊严,都不允许墨班后退。因为后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墨班一抖骨矛,往虚空中举重若轻的刺去。

    赤源这时候才意识到强敌的恐怖,看似无意的一刺,却将他的去势完全封住,眼前这魔头的战斗技巧,在血云荒域之中可以说已经锤炼到极点。当然,赤源也绝对不弱,身形在半空诡异的掠过一道弧形,险之又险的避过骨矛的刺击,无比灵活的往下一沉,分出数道残影,一对凌厉的锋刃的黑骨短刃,带着两道黑色流光往墨班的双脚抹去。

    与此同时,赤源的手下,三十多武卫级血魔挥舞着骨质兵刃,向墨班围攻而来。

    墨班再是强悍,也不敢同时硬扛三十多武卫级血魔的攻击,身形往后狂掠,但魔躯还在半空中时,手中的骨矛迅速燃起了惨绿色的火焰,“嘶昂”,随着墨班的一声大吼,骨矛拖着一道焰尾,往赤源的头颅猛掷过去。

    赤源没有闪躲,甚至缠杀墨班的速度没有稍稍放缓,黑骨短刃一合,就泄出一片层层叠叠、黑色闪电般的煞影,往墨班的胸腹泄去。

    说起来也是奇怪,墨班此矛明明是朝赤源的头颅怒掷而去,速度快到令赤源都无法闪躲,然而赤源却也没有闪躯,但白骨战矛硬是诡异的擦着赤源的魔颅而过,刺中赤源身后一头不及避开的魔卫身躯。

    刹那间的幻相?

    白骨战矛擦头而去,赤源还能感到白骨战矛所附的惨绿色火焰,是冰冷的,要是挨上这一击绝不会好受,但他同时感到抓住黑骨短刃的鳞爪一僵,没想到墨班腹部的血鳞也修炼到坚如金铁的程度,竟然将他的疯狂攻势完全挡住。

    两魔短兵相接,一道道无形的震荡波往四面八方激荡开来,使得数头最先冲杀上来的武卫级罗刹魔身形都是一滞。

    赤源手下一头魔卫,闪避不及,被墨班怒掷的白骨战矛刺中,七八米高的魔躯被白骨战矛带飞起来,狠狠扎入一侧的山壁中,这头魔卫抓住白骨战矛,想要挣扎着跳下来,但白骨战矛上所附的惨绿色火焰,迅速沿着他侧腋下的伤口,将他整个魔躯给吞没掉,只留下惨烈的嘶吼跟嚎叫。

    墨班巨大的鳞爪往虚空中一抓,那支白玉般的骨矛又似闪电般飞回过来。

    远方,墨班手下的数百魔兵,通过大地的震颤、激荡的气劲,感受到了这边剧烈的战斗,再次加快速度,往山谷深处狂奔过来。

    墨班借着崎岖的地形,快速闪掠移动,避免被赤源及其手下围住。

    赤源连连嘶吼,让手下去狭窄的谷口,去拦截墨班的魔兵,避免让数百魔兵一起涌进开阔的山谷里,他同时挥舞着那对黑骨短刃,死死的缠住墨班。

    看到赤源手下的二三十魔卫,都去谷口,墨班这时候骨矛在手,精神大振,以矛当鞭,全力抡了起来,劲气四溅,带着破空的厉啸,劈头盖脸的向赤源怒砸而去,半空留下白骨战矛数十道残影,仿佛一堵虚影之墙。

    赤源看似瘦小的魔躯,宛如一片落叶一般,轻灵的在道道矛影中闪转腾挪,但瞅准时机,骨刃就会划出一道玄奥的痕迹,这时候黑骨短刃的狭长刃口附有黑焰般的煞芒,划向墨班坚硬的身躯。

    这时候,墨班那有如钢铁的魔躯,再也不是坚不可摧了,叫那尺许长的黑骨短刃每划过一道,就会带出一蓬暗沉色的血花。

    墨班这样的血魔,以陈海的标准来看,已经达到武校级巅峰了,魔躯自愈能力应该强悍到极点,寻常伤势应该转眼即愈,但让黑色骨刃划开的伤口,每一道看上去极为恐怖,有一缕缕浓得跟墨汁似的气息,在那一道道伤口上翻滚,不断腐蚀伤口更深处的血肉,不要谈什么自愈了。

    墨班也是焦急,他感知道手下数百魔兵,都被眼前这诡异魔头的二十多头魔卫拦截在谷口外。

    虽然他的魔兵数量很多,但被堵外谷口外,却是无法过来增援他。

    此时陈海半蹲在孤峰之巅,正远远的看着眼前的厮杀。

    赤源的属下的确精锐无比,在一次次的埋伏猎杀中,积累的默契及磨砺出来的战斗技能,都相当令人惊叹,也亏得他之前没有贸然行动,不然他率姚老根等血卫,好不容易在宁海城训出来的近百魔兵,不知道要伤亡多少,才有可能将山谷攻占下来。

    墨班麾下的魔兵,不断的被斩断肢骨,怎么都没有办法冲过狭窄的谷口,但墨班手下的魔兵数量太多了,还是能将赤源手下二十多魔卫缠住,要不是墨班此时的情形将更加的不堪。

    墨班魔识感知到手下的魔兵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减少,但这还不是他这时最大的麻烦,看似魔躯瘦小的赤源,战斗力是他所想象不到的,只是他如果稍稍漏出一丝的破绽,就会被狡猾的赤源用黑骨短刃拉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他势大力沉,却没有办法击中赤源。

    “今天会栽在这里?”以往都不知道畏惧作何写的墨班,这时候心里出现一丝犹豫,考虑着是不是先退出去,避免斗个两败俱伤?

    赤源身形突然诡魅往后掠出十多米,墨班不明所以,低头就见脚下有一点灼热无法的热潮蓦然喷涌出来,迅速扩大,将要化作一团能将金铁都瞬间融化的烈焰就将生成。

    墨班无数次生死历练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要躲开,但是赤源却将手中的两把黑骨短刃电射而出,在高空急速的旋转着,像一只绞肉机般,往墨班头颅切割而来,也将墨班的魔躯笼罩,令在这一瞬之间无法闪躯。

    墨班突然间心里生出一阵惶恐,他躲不开赤源全力的一击,而全力的一击不是来自头顶翁鸣震响的黑骨短刃,而是来自于地下,仿佛有一股岩浆喷薄的力量,就要将他的魔躯撕碎、焚灭,他却逃无可逃。

    墨班再次将手里的白骨战矛向赤源掷出。

    白玉战矛被深浓郁的绿色火焰包裹着,带着摄人心魄的尖啸,甚至半空中还震荡出来肉眼可见的波纹,但墨班都没有来得及看他这怒掷一矛的战果如何,就见他脚下先喷出一道巨大的青色火柱,瞬间将他的魔躯包围起来,烧成了焦炭。

    看到焚世烈焰成功的引发起来,赤源松了一口气。

    这一战他看似赢的轻松,却已经使出浑身的解数,赤源体内的真元法身,已经消耗到极点,好在墨班已经被在火柱吞没,他只要避开墨班临死恶掷而来的白骨战矛,他就可能继续占有这座灵泉潜心修炼。

    赤源摧动体内积储深厚的煞元,魔躯正要以极刁钻的角度掠出,脚下却猛然一痛,不知道从何处掷来的一杆短矛,已经刺穿他的魔足,将他的左腿死死的钉在坚如精铁的岩层之上。

    不待赤源搞清楚突如其来的偷袭是怎么回事,墨班被焚世烈焰吞噬时所怒掷出来的白骨战矛,已经从他的腰腹射穿。

    白骨战矛所造成的伤势对他来说原本算不上什么,令他头痛的还是白骨战矛所附的绿色火焰,并没有熄灭,而是瞬间将他的魔躯笼罩起来。

    赤源正苦苦抵挡住绿焰的侵蚀,但脑后涌动的劲风似狂潮澎湃,一枚流星铁锤怒砸过来,他躲无法躲,后脑似被铁锤砸成稀巴烂,七八米高的魔躯轰然倒地,识海似在骤然间被撕碎一片,转眼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巨大的白色山峰,万道流光霞彩的迸射,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啊!”撕裂灵魂的痛苦将赤源从昏迷中抽离出来,刚才似乎捕捉到往世的数瞬记忆,却令他痛不欲生。

    赤源睁开双眼,就见一个看似寻常的同类,就站在自己身前,一双血瞳妖瞳,死死的盯着他,妖瞳里有一种漩涡般的神秘力量,要将他的神魂抽离、吞噬。

    天啊,这头血魔竟然也会吞噬神魂的秘法,赤源吓得魂飞魄散,黑骨短刃已不在手边,一双不弱于战矛的鳞爪,就朝眼前这头血魔的喉管抓去,却猛然有一阵强烈的冲击,直接在他的识海最深处散发出来,掀起惊天波澜,这一瞬要将他的神魂彻彻底底的撕裂,令他痛不欲生,也令他的鳞爪无从抓出。

    “我留下你的性命,从此往后,你便是我的第九血卫!”

    一个威严的声音直接在赤源的神魂深处响起。

    “你是谁?”赤源惊恐问道,他待要动用神魂深处的力量,压制伤势,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修炼已久的神魂力量,已然被削弱了近一半,啊,他昏迷时已经有半数神魂被眼前这血魔吞噬掉了,而在神魂最深处还被眼前这血魔动了手脚。

    “你说我是谁?我是你的魔主!”陈海将魔神秘相的形象,直接打入赤源的识海深处,给他留下来更深刻、更不敢抗绝的印象。

第三百九十八章 血云帝国

    陈海没有打算将孤峰山谷内的灵泉藏匿起来,甚至有意任其暴露,吸引其他的罗刹族群过去争抢、相互残杀,宁海城好继续坐收渔翁之利。

    灵泉的气息散溢出去,兼之墨班死后,他手下的魔兵就四散逃去,估计很快就会引起附近其他罗刹血魔族群的注意,陈海就让一名血卫,将受创不轻的赤源扛起来,同时也强迫赤源手下的十数魔卫,一起往宁海城而去。

    一路上,陈海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墨班被烈焰焚灭之时,他没有来得及出手,但在罗刹魔神秘相,去控制赤源神魂之时,也看到赤源神魂深处的许多记忆画面。

    严格来说,赤源的神魂虽然庞大无比,却并不凝练,甚至可以说杂驳不堪,随时都有反噬、走火入魔的凶险。

    这是赤源吞噬太多的血魔神魂,却没有办法完全的消化融合,这些神魂碎片,甚至还保留着诸多生前的记忆片段。

    赤源没有直接精神分裂、走火入魔,就已经极其侥幸了,但也因为神魂碎片太杂驳不堪了,使得赤源的实力受到一定的压制,要不是绝不会让陈海轻易得手。

    这些记忆碎片里蕴藏的信息太丰富了、太庞杂了,也亏得陈海傀儡分身是来自于神殿秘宝,已开启的识海极其强大,要不然陈海吞噬这些神魂碎片时,他也承受不住强烈的冲击,识海会被直接撑爆掉。

    陈海除了收了赤源一缕神魂之火以为控制外,并没有直接吞噬他的神魂,而是将他神魂深处那些杂驳不堪、随时都会反噬的神魂碎片,以秘法炼入识海。

    虽然要想这些神魂碎片与罗刹魔神秘相彻底融合起来,还需要潜修一段时间,但这时就已经使得陈海透漏出更凶煞的气焰出来,令伴随他身边多年的姚老根等血卫,都再次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在罗刹魔神秘相的直接威慑下,赤源也不敢再挣扎,率领残剩的十数魔卫,表示从此效忠于陈海的帐前。

    回到宁海城,陈海立时就进入石室闭关修炼,这次是真正的闭关,则不是借闭关返回燕州,他需要时间去整理这些神魂碎片所蕴藏的巨量信息。

    一点一滴的记忆片段,给陈海揭起了罗刹域神秘面纱的一角。

    那一座座古拙粗犷的巨殿建筑,转瞬间的沧海桑田变化,巨大而强悍的魔物、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法宝、浮空飞行的真正飞舟……

    除了罗刹血魔之外,罗刹域还有栖息诸多种族,强悍的灵兽、腾天驾雾的巨龙有二三百米巨大,喷吐烈焰能融化金石的异禽,也有人族……

    罗刹域竟然有人族栖息生存,势力看似不比罗刹血魔稍弱,还与罗刹血魔缠斗了无数年?

    左耳陷入沉眠之前,并没有来得及讲罗刹域的事情,陈海一度以为罗刹域都被血魔占据,没想到罗刹域竟然是这样的情形,跟他此前所想象的不大一样……

    当然,在这么多的记忆片段,也有相当多是关于血云荒地的,这也方便陈海研究神殿谷附近,那些最核心的罗刹血魔族群最新的发展趋势跟动态。

    有不少记忆碎片,显示在距离神殿谷上万里的外围区域,都开始有组织严密、装备整饬的罗刹魔斥侯在活动。

    一队队罗刹魔斥侯小队,通常都有三五十头罗刹血魔组成,身披甲胄,在荒原上游荡。

    他们手持着同样的武器,列着整齐的队伍,做着巡逻、警戒的战术动作,甚至还在边缘区域修筑类似城垒的建筑。

    血云荒地内,最核心的罗刹魔族群已经发展到这一地步了?

    一直以来,陈海担心会被更强大的罗刹巨魔盯上,率领血卫远离神殿谷,一直都在游离在血云荒地的边缘区域,聚集新的族郡。

    即便是神魂,陈海都轻易不敢深入到神殿谷附近去探查。

    陈海觉得现在就有必要到神殿谷附近看一眼,随着念起,神魂便化作一道流光,往血云荒地中央而去。

    道胎境强者,神魂脱窍都是极危险的事情,陈海有蛇镯,在血云荒地之内,神魂脱窍却要容易得多。

    神魂无质无形,飞过苍凉的大地,速度也是极快,陈海能看到一个个的血魔聚集地星罗棋布,四散在或贫瘠或丰饶的大地上。

    再往前,忽然一堵黑坳坳的的城墙突兀的立在荒原之上,城墙高得恐怖,约上百米高,似乎是用强悍到极点的术法神通直接塑造,广阔无比,有一队队血魔卫队在城墙内外游弋着。

    后面一阵尖锐的风声传来,陈海来不及躲闪,就被一个物体穿过,幸好神魂无形无质。陈海再望去,赫然是一头巨大的骨龙,骨龙昂天发出无声的咆哮,缓缓的降落在巨大的城池之中。

    陈海这时候才震惊的发现,罗刹血魔在神殿谷附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然形成了一个类似帝国的框架,已经不再是最原始的部族、部落。

    深受震惊的陈海,没有继续探查下去的心思,担心神魂真要潜入这座巨大的魔族城池,说不定会引起罗刹血魔真正强者的注意,他迅速返回到宁海城,通过神念告知姚老根先带着赤源熟悉宁海城的情形,他神念一转,就回到了天机崖的静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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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海在聚山岭北山天机崖的静室中左右踱了几步,眉头紧蹙,没想到血云荒地的真正情形,比他所料想的更要严峻。

    亿万罗刹血魔,无序跟有无序的侵入金燕诸州,破坏力是完全不是一样的,燕州这边不能再没有原则的内耗下去了,他在横山也要加快布局才行。

    陈海匆匆飞往竹殿,见赵如晦在竹殿正在为几个弟子讲解着什么,便令几名匠师学徒,去将郭泓判、张雄等人请过来。

    竹殿中,不一会儿众人就聚齐了。

    陈海也不多言,笔走龙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在专用的符纸上绘制出了一个阵图。

    这是陈海从赤源的记忆中搜索到的,能引发焚魔烈焰的符阵。

    这个符阵,是金燕两州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看着符阵精致的勾连,复杂的结构,陈海他自己也是赞叹不已,短时间内都无法掌握,现在只能依葫芦画瓢的画个大概,更精玄微妙之处还无法体现出来。

    赵如晦看着这个繁杂精细的阵图,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张雄、郭泓判等人一时间也看不明白。

    陈海在竹殿里部署一座隔绝法阵,又手掐法诀,就见磅礴的天地元气在他手掌间快速凝聚,不多时,一道烈焰在法阵之中凭空喷发出来,眨眼间,将法阵里一樽半身高的铜人直接熔化成一滩铜液。

    赵如晦等人目瞪口呆。

    赵如晦等人专擅术法修炼,知道燕州宗族有更厉害的烈焰术法神通,但明窍境能掌握的烈焰术法,威力绝对要比陈海眼前所施展的要差上一个等级。

    “我现在对这个阵图研究还不够,只能在识海凝聚十之一二的道篆符图,我想大家要是能将阵图研究透彻了,对提升风焰天机禁制,或有极大的帮助;或者我们还能在城池之前,部署一些攻击性法阵……”陈海说道。

    风焰天机禁制,可以说是天机学宫最为核心的秘传了,天机战车等等能否继续升级,直接取决于天机学宫能否研究出更强大的风焰天机禁制。

    要做到这一步,就需要大家对道篆秘符、符阵禁制,更有深入的研究,当然,前提也需要大家能掌握更玄奥的符阵禁制进行参考、研究才行。

    一个全新的阵图,给天机学宫所带来的价值绝对远超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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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以太尉屠缺为首的调停使团终于从鹤川郡返回燕京。

    拖到这时候,也是姚文瑾坚持要留下来,监督董氏在鹤川郡,不使其有机会加害贺兰剑宗的弟子。

    屠缺、赵忠虽然不愿再为这种琐事耽搁时间,甚至觉得心烦意乱,但姚文瑾如此坚持,又坚称这是他们身为帝君使臣应该承担下来的责任,也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就多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就这样,一行人直到开春才返回燕京,心思各异,穿过巍峨的隆德门。

    这时候,燕京的上空乌云密布,雷光隐隐,一场暴雨积蓄着,不知何时落下。

第三百九十九章 谏君

    进城天色已晚,赵忠与屠缺、姚文瑾商定,让他们明天再到燕然宫复旨,便先行离开来了。

    到鹤川郡姚文瑾丝毫不掩饰对宗阀残斗的痛恨,虽然调停之事解决了,但在太微宗、贺兰剑宗那边也丝毫没有得到好,而他一路上对大阉赵忠及随从,更是不掩饰厌恨、百般挑剔,得罪人更是不浅。

    虽然赵忠一路上都避着姚文瑾,并没有当面起什么争执,但屠缺担心赵忠这些阉宦心机深沉,会针对姚文瑾设下什么陷阱。

    姚文瑾性情轻狂,屠缺也知道他说什么话,姚文瑾未必能听进去,便想着与姚氏阀主姚出云一聚,顺便提醒几句,省得稍有不慎,宗阀这边再有什么损失,便拉住姚文瑾,说是夜里要去姚府饮宴。

    屠缺作为一宗阀主,又官居太尉高位,要过来饮宴,姚氏一族自然不敢怠慢,姚氏阀主姚出云也是晃荡满身的肥肉,打开中庭大门相迎。

    众人到雕栏花栋的正厅坐下,屠缺把这一路的情形细致的说给姚氏阀主姚出云知道,又说道:

    “文瑾贤侄初出庐舍,正是锋芒锐利之时,也为调停之事出了大力,只是文瑾贤侄,嫉恶如仇,未必会令赵忠等阉臣喜欢,而赵忠等大阉看似隐忍,却是大奸大恶,一心想着陷害我等宗阀子弟,这往后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妙。”

    姚出云自然知道幼子文瑾的性情。

    修行之资惊才绝艳,五旬年纪修成道丹,燕州有史以来,都可以排入百人之列。就当世而言,能五旬年纪修成道丹者,更是凤毛麟角,也就难免恃才傲物,兼之前半生皆在深山潜修,少经世事历练,嫉恶如仇,言行就难免不拘。

    只是姚氏未来想要崛起,还只能寄托在文瑾的身上,必然要让他代表姚氏走到台前。

    当然了,屠缺话里的提醒也相当的明显,文瑾这一路上应该没有少挑赵忠的刺,姚出云也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要文瑾尽可能避开赵忠这些阉臣,以免让他们找到发难的机会。

    姚出云托着肥硕的下巴,寻思着是不是让文瑾直接找借口托病,明日回祖地潜修一段时间,避一下风头。

    正在这时,燕然宫有旨到,众人跪下接旨,却是益天帝对屠、赵、姚三人出使鹤川郡调停之事非常满意,着屠缺、姚文瑾等人明日进殿细表。

    众人听完旨意面面相觑。

    虽说屠缺等人奉旨出京,回京自然需要覆行复旨的程序,但益天帝已经很久不署理朝政,复旨之事,也只是需要到燕然宫走个程序,将相应的帝旨、公文书函交上去即可,谁曾想身体状况一直不善的益天帝,明天要在大殿亲自听众人细表调停的细情?

    这事透着诡异,屠缺、姚出云都担心是不是赵忠在背后使什么奸计,姚文瑾却不以为然,面圣复旨而已,赵忠等阉臣能有什么阴谋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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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燕然宫玉渊殿内,一个多月都没有在王公大臣眼前露面的益天帝,气色还算不错的坐在黄玉雕龙椅之上,宫侍尖着嗓子喊:“太尉屠缺、少府监丞赵忠、卫尉姚文瑾奉旨巡鹤川,调停鹤翔、河西两镇纷争,着姚文瑾上前,奏禀其事!”

    “是,陛下!”

    姚文瑾走上前,站在大殿中央,将这次调停的过程娓娓道来,一时慷慨激昂,指点江山,说不出的风流。姚出云、屠缺等人则是暗暗打量站在帝君身侧的文勃源、赵忠等人,实在猜不透他们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姚文瑾口才甚好,将调停之事前后说得一清二楚,但台上的益天帝双目低垂,浑然若睡着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咕哝了几声,殿中的文武百官都没能听清。

    却是宫侍久在他的身边,又尖着嗓子喊道:“圣上有旨,此次调停,甚合圣意,赏!姚文瑾出力甚多,功在太尉、少府监丞之上,重赏。姚文瑾初授大任,便立此功,堪称大燕之栋梁,对治国有什么善策,此次可一并奏来。”

    台上俯身待礼的姚文瑾听了,心里冷笑一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屠缺、姚出云等人这一刻才大惊失色,恨不得能一把将姚文瑾拽走,没想到赵忠在这里挖着坑让文瑾往里面跳。

    姚文瑾原本就嫉世愤俗,对朝堂有满腹怨言而不得施展,而以他轻狂的性子,此时给他在帝君面前直抒心怀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有所保留、怎么可能像屠缺及父亲那般无原则的妥协下去?

    果然,姚文瑾抬起头来,满面的慷慨激昂之色,当际就历数诸常侍把持内廷开权的罪状,希望帝君能远小人,而近贤臣,大燕江山才能摆脱当前岌岌可危的局面。

    “你说朕的大燕江山,已经让赵忠、勃源他们几个搞得岌岌可危了?”进殿以来都似在昏昏欲睡的帝君,这时候猛然睁开双眸,露出一丝恼怒的精芒盯着姚文瑾,质问道。

    这一刻,屠缺等人冷汗直流,频频给姚文瑾递眼色,要说收住嘴;姚出云更是上前请罪,说道:“小儿文瑾轻狂无状,还请圣上降罪。”

    “让他说下去。”

    姚文瑾自然不愿放弃当下劝谰帝君的机会,要是能劝说帝君从善如流,他宁可舍弃性命也是吝惜的,慨然说道:

    “眼下虽然看似海内一靖,四海承平,但金州西羌、北方妖蛮,无一不是我大燕心腹大患;而边郡强藩行割据之事,各自为政,王法难出燕京,以致董黄两阀残斗,祸害百姓,帝君不能责罚不说,甚至连出旨喝斥都不行,最后还要委屈求全,从秦潼山割山安置黄氏等败军之将,任西北四郡都落入董氏之手,这不是岌岌可危是什么?而董氏手握西北西郡,贪壑非但不会就此而止,进而更会有觊觎皇鼎之念,大燕这不是岌岌可危是什么?而阉臣小人之所以能弄权于内、强藩蛮横于外,最关键的还是圣上精力不济,垂垂若朽,无法亲自处理朝政,长此以往,实非我大燕之福。”

    姚出云、屠缺等一众人想阻拦也迟了,

    “放肆!”龙椅的益天帝,也如同一条刚刚睡醒的巨龙一般,一股强横的气势冲刷着大殿,大声咆哮斥责起来,殿外又是轰隆一声惊雷。

    姚文瑾依然不惧,犹如风中巨木一样挺拔着,铿锵有力的说出最后几个字:“圣上应效仿先贤,还政于太子!”

    轰隆一声雷响,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漂泊而下……

    ************************

    陈海在天机学宫又盘恒了十数天,直到卷刃采矿车的样车试制出来。

    陈海兴致匆匆的赶过去,只看到一辆在轻型天机战车基础上改造的矿车,停在实验场上。

    和轻型天机战车不同的地方是,矿车的前端安端一个近一丈长的螺丝状巨锥,以风焰动力匣的带动下,能够方便迅速凿破岩壁。

    矿车的改造没有什么难度,主要还是凿岩锥的要求极高,至少需要六级甚至更高水准的淬金铁铸造、打磨而成,这样才能持续不断的破拆岩壁、挖掘矿石。

    陈海示意了一下,矿车启动,数十息就在一座山壁上挖出了一个十米长的大洞。陈海暗暗点头,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扩大采矿的规模,打通榆城岭和秦潼山一带的水路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讨论过采矿及潼河水路开通这事,陈海又询问了一下焚魔符阵的研发进展。

    以陈海早年所确定的研究思路,大型复合符阵禁制,都是先拆解后再进行研究,焚魔符阵太过玄奥复杂,即便是拆解分析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成,想到从中有什么心得,去提高风焰天机禁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件事,实在也是急不得的,陈海想着这段时间在天机学宫已经坐了有月余时间,榆城岭那边还是千头万绪,便将齐寒江唤过来,问道他:“你在学宫正门前砸的那座大坑,可有填起来?”

    “学宫景致太过粗陋,我在学宫前砸个大坑,是要学宫挖一座鱼池,怎么能填上?”

    齐寒江大义凛冽的说道,绝口不承认那是受罚所致。

    大家皆是嘿然而笑,送陈海、齐寒江乘上苍羽灵鹰,往雁荡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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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余不见,从空中望去,雁荡城更是初具规模了。

    城里人也多出不少,陈海以为是华阳宗那边同意放失地贫民北迁了,心中一片欣慰,想着吴澄等人,终究还是顾全大局的。

    然而落下之后,陈海却发现了不对,很多劳工脸上都有刺印,间或还有几个粗豪汉子套着手镣脚镣,看起来是不是天水难民,而是囚徒留犯。

    “陈帅!”陈海正四下看察之时,就听得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却是本应该在横山城坐镇的监军使房奚俨。

    房奚俨跑过来,乐呵呵的说:“陈帅,咱家答应你的事情可是做到了,第一批流囚两万多人,已经从各地流放过来。另外,赵大人那边,还给陈帅额外准备了一份大礼!来来来,陈帅跟咱家去看一眼!”

    说着话,房奚俨就要过来拉住陈海的胳膊一起前去。

    陈海不动声色的让了过去,恭敬的说道:“房大人先请!”

    房奚俨丝毫不以为忤,少倾,到了东城连窗户都不曾封上的低矮破房前,房中隐隐有妇人的啜泣声传出,陈海不明就里,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房奚俨急着跟他献宝?

第四百章 流囚

    陈海正疑惑院子里所住何人,就见房奚俨抬起一脚,将本就残破不堪的院门踹得支离破碎。

    院子里的啜泣受到惊吓,顿时收住声,但陈海能清晰的感知啜泣妇人摒住呼吸后的惊恐情绪,同时还有几缕不弱的杀气侵凌而来,但似乎慑于房奚俨的淫威,没有敢发作。

    陈海不明就里的看向房奚俨,房奚俨却笑着不说话。

    这时候茅屋里面传来一声怒骂:“该死的阉奴,有什么龌蹉手段尽管施展过来,我姚文瑾会惧了你们这些没鸟的阉货不成?”

    陈海这时候自然知道赵忠、文勃源给他送了什么大礼过来,抬脚要往院子里走去,去见一见这些天声名大震燕京的这个人物。

    房奚俨连忙拦住他,谄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陈侯身份尊贵,这等流囚言行无状,冲撞了陈侯可是不妙。”当下瞥了一个脸色,他身后数名剑侍就冲入房里,将里面的人都驱赶出来见陈海、房奚俨。

    姚文瑾作为姚氏一族最具修炼之资的子弟,本身又是阀主姚出云的嫡子,这些年一直闭关潜修,陈海从姚兴的记忆里,对姚文瑾的印象一直都很淡薄,没想到他是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文士模样,在玉渊殿进谏、触怒帝君,被废掉修为后,流放到雁荡来,竟然眼瞳还有着满是棱角的犀利。

    一名中年貌美妇女,虽然仪容清艳,却没有什么修为,在房奚俨等一群如狼似虎的宦臣面前,被吓得面无颜色。

    此外还有三名青年剑修、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虽然都有不弱的修为,也对被驱赶羞辱这事气愤到极点,这时候却只能强按住手里的灵剑,没有敢发作出来,估计也是知道房奚俨是在故意刺激他们,就等着他们有逾越之举,才有借口进一步加害姚文瑾。

    这个容貌清丽的少女,陈海却是有印象的,知道姚兴被废修为,放逐到河西投靠舅父陈烈时,姚玉瑶才是未满十岁的女童,没想到十数年未见,竟然长成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迷人的少女,容色竟不在苏绫之下,也有着辟灵境后期的不弱修为。

    只是当年绕在自己膝前,喊哥哥给糖的小女孩,此时美眸里充满着愤怒的火焰,是给她机会,多半是想拿手里的灵剑,将他斩成肉酱!

    “陈侯看到这位爷没?姚阀数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一位,五十岁成丹,实在是天纵之才啊!百年之内,也就董神侯等屈指数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可惜他年纪虽然已经有了,却口无遮拦、狂妄无状,居然在玉渊殿上诬陷赵大人、文大人他们弄树误国。陈侯你说可恨不可恨。而更过分的是,此厮居然敢胡说八道,指责圣上垂垂老矣,要迎太子回京——当真也狂妄到极点,圣上那么好的脾气,也是震怒之下,亲自出手将他给废了。好在,圣上还是念及姚阀为国尽忠千余年,留了他一条狗命,发配到横山……”

    说到这时,房奚俨用余光斜了陈海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也不猜陈海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想当年姚阀对陈侯也是薄情寡义,小错就废掉陈侯的修为,逐出宗族,赵大人、文大人都满心都陈侯抱屈,这将姚阀视为天之骄子的这厮,送过来交给陈侯收拾、出出气!陈侯,你说这是不是赵大人、文大人为你准备的大礼?啊哈哈哈!”

    说到这里,房奚俨也是大笑起来。

    看房奚俨的样子,想必是成气侯之前,也没有少受过宗阀子弟的欺侮,逮到这样的机会,怎么会不变本加厉的索取回来。

    “赵大人、文大人能为下官着想,陈海实在感激不尽。”陈海朝燕京方向拱拱手,以示承情。

    “你就是弃子姚兴?”姚文瑾并没有因为修为被废,在陈海、房奚俨等人就失了气势,挑眼盯着陈海的眼睛,“我姚氏一门,自高祖时起事,一直伴随大燕,千余年来,每每力挽狂澜。眼下局势动荡,阉宦当道,即便一时得势,但又能猖狂到何时?要知道,浮云终难蔽日,瓦釜迟早雷鸣。你现如今投靠阉党,自有你的难处,但世情恶衰终有歇时,万事随转早晚有烛明,你现在若能和阉党划清界限,举义旗,清君侧,将来未必不能重列姚氏门墙、流芳百世。你可知?”

    姚文瑾虽然修为被废,但姚阀毕竟势大,即便是有流放横山,也是有妻女相随、弟子在一旁伺候,并没有吃到多少苦头,但到了雁荡城,有房奚俨额外照顾,这才受了不少苦头、羞辱。

    不过看情形,他是越挫越勇了。

    陈海心中苦笑,面上还是跟房奚俨笑道:“看他在圣上面前受的教训还不够,竟然跑这里教训起我来了。我刚回雁荡,千头万绪都需理顺,也是懒得理会这破事,这往后还得要麻烦房大人继续照看他们。”

    “姚兴!你当真记不得我了?”

    陈海转过身去,听得姚玉瑶在身后唤他,他是硬着心肠不回头,往中军大帐而去,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刚刚还笑意盈盈的眼中,冷意森然。

    中军大帐中,黄双、孙干等人早早的就在此等候,见到陈海纷纷鞠躬施礼。

    而陈海此时被姚文瑾的事情缠着心思,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和众人一一见礼。

    几人左右互视了一下,也没有耽搁,事无巨细的把陈海去天机学宫后雁荡城这边的建设情况汇报了一下。

    陈海一直沉着脸,不置一言。

    雁荡城附近虽然探得几处矿脉,但位于地底,而雁荡城附近地势低陷,地下水丰富,到处又都是湖泽沼河,想要开采、难度极大,还不如费些心思,从山里开矿运过来。

    筑城之事有条不絮在进行中,但失地贫民北迁之事,进展却极不顺利,孙干前往灌河、华阳等城,与吴澄、周同等人谈了几句,华阳宗却死活不松口,甚至在横山府的南境,派驻兵马,将流民北迁的通道严严实实的封堵起来……

    “啪!”陈海心里本身就不爽,听到孙干汇报这事,恼恨的拍碎桌角,起身而立,对齐寒江说道,“随我去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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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县北境的关卡,甚至都称不上关卡,早期只是在驰道及两侧的田地里,设以拒马等障碍物,将北上横山的通道封堵起来。

    随着聚集过来的北迁流民越来越多,蒲县等地方上的武备已经照顾不过来,天水郡都尉府才调派数千兵马过来,又从地方抽调兵勇、民夫,在蒲县北面的低矮山岭谷地间,挖掘土石,修筑出一道长十数里的护墙以及诸多小型防垒,要将流民北上的道路封住,也就在驰道上留出一道口子、修筑防垒,以供官方人马进出,却也有关城的模样。

    三月上旬,薄县关口前,已经拥堵了将近十万的流民。

    他们推车扶担,衣衫褴褛,一心想着北上分田授地,也不知道这些人被堵在这里多久,但是他们的耐心从来没有被动摇过,因为北面有他们渴望的土地。

    今日林预当值,看着漫山遍野的饥民又都往关口这边涌来,只能苦劝说大家退后。

    虽然他无比可怜这些人,但是宗门的命令还是他所不能抗拒的,别说是他,就连廖云奎师叔都在无奈之下去闭关了。

    “这位爷,这么多日了,你是唯一一个来走到我们面前劝退的,但是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祖上就生活在榆城岭,雁荡原,以前妖蛮残暴,每每寇边,十不存一,我等能理解郡牧庇护我等的苦心。可如今,陈侯打胜了啊,我家大小子是同袍军的,战死在榆城岭下,可他的同袍说了,咱们胜了啊。陈侯已经在筑城了,我们去帮忙筑城都不行么?”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老泪纵横的问道。

    是啊,我们大胜了啊,榆城岭往横山一线,土地肥沃,数十年荒芜,物产极其丰富,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这些流民去垦荒筑城呢?

    林预也是万分不解,难道为了维持宗族的权势,就要牺牲这么多人的利益么?

    眼前这位老者,在抵抗妖蛮的过程中都牺牲了,明明人族已经能够控制住雁荡原了,为什么还不让这些没有土的贫民北上垦荒,林预实在想不通,但是他还做不了什么。

    “退后退后!再往前一步,统统格杀勿论!”林预身后的几个甲卒看到流民群情涌动,大声呵斥着,手持着长戟往前进逼,想要逼退流民。

    一众人等缓缓往后退去,突然一声大吼,刚才言之切切的老者猛的往前扑去:“我已经没有几年的好日子了,此生不能拜回宗祠,倒不如今日死了算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林预都没有来及得制止,就眼睁睁看着无情的长戟还是穿透老汉的胸膛,鲜血绽放,还溅了他一身。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林预就见左右,无论是兵卒还是面前的流民,一下子都被眼前的鲜血震惊了,有激动往前推搡着、嘶喊着,但甲卒所接授的命令,就是闯关者格杀勿论,只能狠心,将一柄柄战戟刺穿手无寸铁的平民。

    林预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啊,这一刻感觉内心压抑的喘不过气,待他清醒过来,已经有数十平民倒在血泊之中,他喘着粗气,浑身汗如雨下,大叫喝斥左右的甲卒回退,说:“不要动手,退回去,守住关口……”

    这时候,北方的天空传来一阵呼啸,林预愕然回头,就见蔚蓝的天空中数十巨禽从云层后飞掠而来,相隔甚远,却有一道沛然莫御的气浪似狂风怒浪席卷过来,将他及身周数十甲卒一起掀翻在地……

第四百零一章 冲突

    一道沛然莫御的气浪,似狂风怒浪狂飚过来,将位于冲突最核心的数十甲卒一起掀翻在地……

    “战禽营!是龙骧大营的战禽!”

    这时候被堵在关卡前的流民以及守住关卡阻止流民通过的天水郡兵,都看到从云层后飞掠而出来的数十头巨禽,巨禽背上都安有骑鞍,御卒锐卒身穿战甲,往这边快速飞来,为首之人,身穿青色战甲,负手站在一头展翅有十米高宽的巨鹰上,目光犀利的盯着脚下的一切。

    随着苍羽灵鹰一声厉啸,陈海飞落下来,没想到事情拖到今天,竟然还真就酝酿今天的血腥场面,他心里也是恼怒异常。

    “齐寒江,传我军令,着王拱辰调派一部人马,接管此间的关垒,安排流民北迁!”陈海沉着声音,下令齐寒江立即给驻守在南边数十里外的王拱辰所部传令,要王拱辰调派一部人马,接管这边的关垒,确实后续流民不会被堵在这里不能北上。

    “陈侯,此乃我天水郡蒲县之境,非是龙骧大营防区……”林预没想到天机侯陈海会亲自过来,而陈海过后竟然直接下令将他们驱逐出去,还要调龙骧大营的将卒过来接管这边的关垒,此事非同小可,很可能意味着天水郡与龙骧大营的彻底决裂,惶然爬起来劝告道。

    “滚!”齐寒江早就看不惯华阳宗的弟子竟然对平民下手,一声厉吼,一掌拍出数十道气劲,将林预及他身后十数想着过来碍事的甲卒,再次打翻在地。

    “所有手里沾染鲜血的将卒,都给我扣押起来!谁敢阻拦、拒捕,杀无赦。”陈海又下令道。

    林预等人骇然色变,却不敢有反抗之心,任凭陈海身边的扈卫过来将他们捆绑起来。

    蒲县北境的这座关垒,天水郡总共派驻千余甲卒阻止流民北上,但甚至不用等到王拱辰调派兵马过来,看到齐寒江率着百余扈卫,气势汹汹的扑过来,守兵就惶然撤了出来,将关垒让出来。

    等王拱辰率千余轻骑进入蒲县境内,陈海就要他率部将关卡前的拒马等障碍清除掉,安排流民北上,这时候数十道剑光仿佛长虹般,从西边电射而来。

    却是吴澄、周同等人闻讯紧急赶过来。

    几人停在半空中看到下面鲜血淋漓的场面,又看到被龙骧大营将卒逼出关垒的上千天水郡兵,饶是吴澄、周同长袖善舞,一时也是脸色铁青。

    “陈侯,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可不是龙骧大营的防区?”周同朝陈海这边飞过来,阴沉的问道。

    陈海就袖手站在关垒前,怒极反笑,指着地上数十具平民尸体,盯着周同阴戾的眼瞳,质问道:“妖蛮叩边,诸阀无能,尽失横山以北千里沃土,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流离失所,何其惨也。而到今日,龙骧大营数番苦战,收复雁荡、潼口等地,正是大举迁民北上实边,将妖蛮永远封堵在榆城岭北面不得南进的良机,你们在这里建关设卡,是为何意?而诸阀受万民供奉,不悯麾下民众失地之苦、看不到他们流离失所,无视他们获得一片耕种土地的渴望,竟然刀兵相向,将数十名平民屠戮在地、血流成河,你们竟然问我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们过来,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声,所有伤人、手染平民鲜血的甲卒,横山府都会判处他们流刑,送往雁荡山筑城戴罪立功!”

    看着林预等弟子,都要被押上囚车,吴澄、周同等人顿时色变,但他们还没有动弹,他们身后数十扈卫、弟子就气愤不过,已经将一柄柄飞剑、法宝祭出。

    顿时间场上剑气纵横,杀气四溢。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陈海强占关垒不说,还要将天水郡的这数十甲卒及林预等华阳宗弟子拘走、判处流刑。

    “你们想干什么?”孙干厉声质问道。

    孙干也不希望将关系搞得太僵,也希望陈海能给他更多的时间,跟吴氏、周氏、屈氏沟通,但陈海来了性子,要直接摧毁蒲县等境阻止流民北上的关垒,他自然也只能坚定的站在陈海这边,没想到周同、吴澄身后的扈卫,竟然敢对陈海剑刃相向。

    “陈海,你若还念及此前携手抗敌的情谊,有必要将局面搞得这么难看?”吴澄阴着脸问道,制止住身后的扈卫、弟子乱动,要他们将法宝、灵剑都收起来,他们没想到陈海会直接蛮横的夺关,都没有什么准备,现在要是起冲突,绝占不到什么便宜。

    何况此时朝堂都是阉臣当道,真要起了什么冲突,文勃源、赵忠等跟陈海穿同一条裤子的阉党,也绝不会帮他们说半句好话。

    陈海原本不想将关系搞得这么糟糕,想着给大家留下缓冲的余地,但吴、周等族这时候太优柔寡断了,只会想尽办法要拖延时间,而他偏偏又耗不起时间,要没有快刀斩乱麻的雷励手段,流民北迁之事不知道要拖上多久。

    拖过春荒,将少一季收成不说,十数万流民淹积在蒲县等地,衣不裹体、食不裹腹,再拖延下去,就会引发饥荒,而天水郡也完全没有赈济的打算,到时候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见到吴澄这时候拿出年前联手抗乱之事当说辞,陈海冷冷质问:“我与廖都尉是有联手抗敌的情谊,但我且问你们,廖都尉现在在何处?”

    吴澄几人顿时哑了,廖云奎从榆城岭退下后,就被他们几个联手夺了兵权,同袍军最后不到三千精锐,也被他们强行打散,混编到其他兵马之中。

    廖云奎一怒之下,也回山闭关去了。

    陈海说道:“雁荡、潼口、横山皆是天水郡之府县,彼此骨肉相连,断没有建造关卡阻绝交通的道理。我也不管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关卡今天必须拆除……”

    陈海说罢,手朝后挥动示意,就见一道道强横的天地元气,从四周八方狂卷过来,往从驰道尽头的那座关垒处汇聚过去,半盏茶的工夫,就见一道数百米高的烈焰冲天而起,将关垒吞噬。

    周同他们眼睁睁就看到那座百步见方的小型防垒,就直接在烈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融成岩浆,往驰道两侧的低陷地流趟而去。

    饶是吴澄、周同都是道丹高手,却也没有想到这冲天烈焰会如此的强悍,眨眼间就能将一座小型防垒彻底摧毁掉!

    这是什么法阵禁制?

    看到这一幕,周同、吴澄也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阻拦好,还是不阻拦好,最后也只是冷冷丢下一句“陈侯,你好自为之”,就狼狈的离开。

    陈海也不理会周同、吴澄等人,看着漫山遍野的失地农民,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诸位,陈海来迟,让乡亲父老们受委屈了,但从今往后,将再没有谁能阻拦大家北上授田!”

    关口前静了静,下一刻震天的欢呼响彻天地之间。

    驰道上的岩浆很快就冷却下来,孙干、王拱辰安排兵卒维持着秩序,安排近十万失地流民,就如决堤洪水般越过横山,往榆城岭、雁荡城那边涌去。

    吴澄、周同离开后,很快天水郡在蒲县北边的郡兵也都撤了回去,但天水郡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似乎当整件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陈海担心华阳宗再有反复,他亲自在蒲县留了三天,见华阳宗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才令孙干留下来代他坐镇,他先返回雁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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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天空中看,雁荡城与潼口城、横山城之间的驰道已经初具成型,数万流民和甲卒沿着驰道,将犹如蚂蚁一般前行。

    平民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没有一刻停歇。

    此时血云荒地的情况已经不够乐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大批的罗刹魔涌入金燕诸州,可偏偏金燕诸州的内耗却愈演愈烈,看不到休止的迹象。

    目前却也不是陈海单方面想要压制河西的野心,燕京内廷、外廷都不希望河西继续强盛下去,在内廷的主导下,大量淬金铁料以及诸多天机战械从沥泉流入武藏军所控制的秦山郡,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但河西却将这事算在陈海及天机学宫的头上,开始限制天机学宫的商队从河西境内借道通行了。

    陈海每年从鹿城运五六十万斤八级淬金铁料进入秦潼山,都是通过商队进行,河西加大限制之后,龙骧大营铸造重型天机战车、重膛弩等战械的速度,就被迫降了下来。

    血魔入侵,河西是抵挡血魔的第一线,陈海这时候也不想再跟河西再起什么冲突,就想着有没有可能,绕过河西,在太微山的北面开辟新的运输通道,以便鹿城的淬金铁料,能批量运入横山。

    只是太微山的北面,位于河西与妖蛮黑石汗国之间,受到两边势力的监视,想开辟新的通道,谈何容易?

    每每想到这个地方,陈海一阵无力感就油然而生,特别是天水郡北部这么大的缺口,他真有可能赶在罗刹血魔大举入侵前,将这道缺口彻底堵起来,建立坚逾金石的防线吗?

    陈海坐在大帐里,心里烦闷,除了这些杂琐事务外,还有赵忠的一封信函,放在他的案头,令他烦躁难安。

    赵忠在这封信函里,已经明确暗示要他除掉姚文瑾。

    很显然,一方面是姚文瑾放|荡不羁的言行已经将赵忠、文勃源等人彻底得罪死了,另一方面,赵忠、文勃源坚持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大概是想彻底断掉他倒向宗阀的可能吧。

第四百零二章 杀囚

    姚文瑾毕竟乃是姚氏阀主之子,被废掉了修为后,在姚氏的地位都不能算低,就算是触怒帝君,被放流到榆城岭来,也是有弟子、嫡女相随,

    现在赵忠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真是一石两鸟之策啊——陈海拿着赵忠要房奚俨转交过来的信函,一声不吭。

    看着陈海微蹙的眉头,坐在一旁的房奚俨内心无比忐忑,实在是琢磨不透陈海心里在想什么,但益天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燕然宫必须要保证陈海没有机会反复倒向宗阀!

    帐中二人都不说话,只有陈海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笃笃笃的单调声音让房奚俨精神都有点儿萎靡。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把陈海和房奚俨从沉默中解救了出来。

    仔细一听,好像是姚文瑾,陈海让他进来,两个扈兵押着姚文瑾进入帐中。

    几日不见,姚文瑾除了衣衫褴褛之外,还是身形挺拔,一双眼睛灿然生辉。陈海心中暗叹一下,这种人现在真是不多了,但是燕然宫实在不好敷衍。

    一进帐,房奚俨身后的两个剑侍就逼着姚文瑾下跪行礼。

    陈海挥了挥手,示意算了。

    房奚俨心里倒是咯噔一下,难道这陈海真有其他的想法?想到这里,握着椅子的手就紧了一下。

    “你来见我,有何要事?”陈海一遍处理文案一边问道,连头都没有抬起过。

    看着眼前的这位族侄,姚文瑾心里一阵翻腾,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祖地潜修,陈海被逐出宗族,他也是事后知道一个大概,当初是很惋惜宗族这个继自己之后的另一个修道天才,就此殒落,他即便想找父亲求情也是于事无补,却没想到此子投奔陈烈之后,竟然有另一番际遇。

    姚文瑾是极痛快陈海投靠阉党,但他心里也清楚,要是此子铁心站在文勃源、赵忠等阉贼那一边,即便他日帝君驾崩,阉党势力失去最大的根基,但燕京还是少不了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姚文瑾也不管房奚俨在场,说道:“我听说龙骧军与天水郡兵日前起了磨擦,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海愕然问道:“你都吵吵着闯进来的,又有什么事情是你不当问的?”

    姚文瑾说道:“龙骧军大肆迁流民进雁荡授田垦荒,是龙骧军准备在横山、雁荡之间,成一郡之强藩否?”

    “够了!”陈海挥手制止姚文瑾继续说下去。

    要是姚文瑾私下找他说这话,陈海却也相信他是在好意,然而当在房奚俨的面说这话,离间计未必太拙劣了。

    也许姚文瑾并不介意房奚俨会看穿他的离间计,只要在房奚俨、在赵忠、文勃源等人心里种下相疑的种子就足以令燕然宫戒备这边了。

    却非陈海挥手制止,姚文瑾就会住嘴的,瞥了一眼眼藏迟疑的房奚俨,继续跟陈海说道:“要是你有如此雄心,我倒是可以帮你说服吴周等氏,也可以帮你说服京郡一些失势的宗族,过来投附于你,助龙骧军在雁荡扎下根基!”

    陈海大怒,一掌将姚文瑾轰出帐外。

    陈海虽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姚文瑾修为全废,也是被陈海一掌拍得七窍流血,在帐外守值的韩文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走进大帐询问。

    “这姚文瑾触怒帝君、得罪赵大人、文大人,饶他不死,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敢跑过来离间我与赵大人、文大人,今天不给他一点教训,当真以为我还是当日在姚氏任人宰割的小儿,”陈海铁青着脸,对韩文当下令道,“将姚文瑾扒光,在帐外给吊起来示众,让所有人看看不敬赵大人、文大人是什么下场!”

    韩文当嘿然看到姚文瑾两眼,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他提起来,扒得就剩条内裤,拿绳子直接绑到大帐前的旗杆。

    虽然已是开春,但雁荡原还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季节,姚文瑾修为已经被废,又被陈海一掌拍得重创吐血不已,这时候被扒光吊到三五十米高的旗杆上,寒煞侵体、绝不好受,没过一会儿,就熬不住直抖擞起来。

    陈海又直接大帐里设宴款待房奚俨,两人还让将大帐帘子揭开,看着姚文瑾受刑、饮酒为乐。

    这时候姚玉瑶和姚文瑾的三名弟子也闻讯赶过来,但被韩文当他们挡在军营不敢轻易妄动,强闯军营是杀无赦的死罪。

    孙干、苏原、葛同、苏绫等人也闻讯过来,想要劝说陈海手下留情,但走进中军大帐看到房奚俨,也不好直接劝说什么,他们倒不是想同情姚文瑾什么,但他们也不希望姚文瑾真死在雁荡城。

    “陈侯,你说这滴水成冰的天气,这姚文瑾能熬上多久?”房奚俨饮着酒,眯眼笑着问陈海。

    陈海猜想房奚俨不亲眼看到姚文瑾咽气不会甘休,笑着说道:“我赌他熬不过晨曦初阳之时,姚大人你觉得呢?”

    “我赌他能熬到日上三竿之时,要不要咱们就赌上一赌?”房奚俨自然是要亲眼看到姚文瑾咽气才会离开大帐,“要是某家赌输了,便奏请文大人,给龙骧大营多拔两成的粮草。”

    “成!”陈海哈哈一笑,撇过头跟齐寒江说道,“这滴水成冰的日子,这还没泼上水,我跟房大人这个赌怎么开始?去,给姚家这根硬骨头,波了两桶冷泉,看他们能熬到什么时候。”

    “陈侯,你啊你……”房奚俨是似笑着责怪陈海作弊,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孙干、苏原、葛同等不忍,但当下的情形也都明白房奚俨是一定要看到姚文瑾才会罢休,坐在一旁,也是强忍住没有上前劝陈海饶姚文瑾一命。

    齐寒江乃大寇出身,就看不惯姚文瑾这些看着大义凛然的宗阀子弟。

    哗的两声,两桶冰水泼到了姚文瑾的身上,饶是他以前道丹,被真元淬体过,但在这零下数十度的天气中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只感觉浑身好像处在冰窖之中。

    可他颇为硬气,强忍着刺骨的冷意硬是一言不发。

    当这桶水泼在姚文瑾身上时,被挡在军营外的姚玉瑶看着都要窒息过去,浑身冰冷、恨不得闯进大营,将陈海、房奚俨这两个狗贼一剑剁成碎块。

    “姚兴!就算我师尊多有得罪,但你身上也有着姚氏一族的血脉,你为何如此狠心,你不怕天诛地灭?”看着师尊受不住寒煞侵体、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姚文瑾的大弟子厉声呼号。

    姚文瑾自身修为极高,天资可以惊艳绝伦,但选授弟子的水平有限,三名弟子及嫡女姚玉瑶都没能踏入明窍境,在韩文当的镇压,想冲入军营抢人,都被韩文当挡在外面。

    姚文瑾另两名随侍弟子,这时候忍不住苦苦哀求起来。

    “嘶,不要求他,嘶,我姚氏一族顶天立地,就算死也不能向着与阉党同流合污的狗贼低头!”姚文瑾冻的直抽冷气,哆哆嗦嗦的大声斥责弟子丢他的脸面,又痛斥陈海弃宗忘祖,一直骂到深夜,才渐渐力尽。

    陈海只是面无表情的招呼着众人喝酒。

    齐寒江忍不住了,端着酒杯说道:“爷,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不给姚贼一个痛快。”

    “砰”的一声,陈海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给他个痛快?他姚氏当初可曾给我痛快?要不是我福缘深厚,得以重修,哪里有我的葬身之地?”

    陈海此时正端着杯酒准备咽下,忽然间骈指一挥,一道厉芒透过大帐,将一柄从南面电射而来的灵剑击落,却是姚玉瑶趁韩文当等守值将官不备,看着父亲即将不行,出剑想要解救姚文瑾;却不想灵剑都没能斩断绳索,就被陈海一道厉芒将灵剑斩成两截。

    姚玉瑶受剑断反噬,七窍溢血,当即就萎靡的跌坐在地。

    这时候姚文瑾三个弟子见状也状若疯虎,挥剑而来,但韩文当一脚踏出辕门,踏在姚文瑾三名弟子所御的灵剑之上,仿佛山岳一般,就压得姚文瑾三名弟子目红耳赤,没有反抗之力……

    “赶出城去!”这时候陈海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大帐里传出来。

    这时候姚文瑾的神识已经陷入迷离,隐约听到陈海最后一句话,心知自己逃不过此劫,但玉瑶她们没事,他心里反倒踏实了。

    想自己这一生鲜衣怒马,修道长生,金銮怒斥,一切的一切,都渐渐的远去。当年姚氏废了陈海这个修行天才,陈海又废了姚氏的未来希望。世事如棋,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在意识完全归于黑暗的前一刻,姚文瑾不无遗憾的想着,如果此生能再来一次多好啊!

    陈海端起酒杯的手骤然一紧,酒杯应声而碎,酒液顺着袖子濡了进去,苏绫连忙帮他擦拭,却被他拦住了。又拿起了一坛酒,拍开泥封,冲着房奚俨哈哈一笑:“这一局,房大人输了啊,我要让房大人输得心服口服,请房大人派人去查验一下,接着我们饮这坛酒?”

    待房奚俨派身边剑待检验过后,又将一坛酒喝罢,陈海便转身走出大帐,只说自己要闭大关,着乐毅率部从斩马岭回来后,与黄双、孙干、苏原、吴蒙等人主持军政事务,无事不要来烦他。

    陈海走后,众人也自散去,只剩下被冻成冰棒的姚文瑾被吊在空中,被微风一吹,晃荡不止。

第四百零三章 复活

    临死时,姚文瑾就觉神魂似分作一缕缕,从百脉玄窍抽离出去,被困在那沉寂而纯粹的黑暗中,没有彻底的灰飞烟灭,却也不是活着,就像是被淹没在万丈水底,窒息得喘不出一口气,永远得不到解脱。

    醒过来时,姚文瑾拼命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恨不得将吃奶的劲都使上。

    姚文瑾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就看见陈海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罩袍,露出冷峻如岩的侧脸,两道乳白色的灵元气雾,仿佛龙蛇一般在他口鼻间吞吐循环不断。

    怎么回事?

    姚文瑾伸出手,还是他修为被废后变得瘦骨嶙峋的手,还是在雁荡做苦役时的衣裳褴褛。

    自己没有死?但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死?

    这里又是哪里?姚文瑾看四野荒芜一片,枯黄的草树上还压着残雪,只有视野的尽头,有一些不是很高的山岭起伏着、绵延着。

    “房奚俨、赵忠、文勃源要你死,我不得不将你的三魂六魄从你的身体里抽离出来,让你假死,等瞒过房奚俨的耳目,再让你死而复生……”陈海看到姚文瑾已经醒过来,幽幽说道。

    “怎么可能,燕州怎么可能有这种杀人而活人的秘法?”姚文瑾难以置信的质问道,都忘了要问陈海为何费尽心机,最后竟然没有杀他。

    “天地之大,岂拘于燕州一域?”陈海淡淡一笑,“燕州诸宗玄修,勘不破死生之秘,他域未必没有秘传?”

    “你不过明窍境修为,谈死生还早,”姚文瑾也不会轻易就被陈海的话唬住,他虚弱得站不起来,也就学陈海那般盘膝而坐,振奋说道,“你到底还是念及自己身上所流的是姚氏血脉,你这次又能以瞒天过海之计,瞒过房奚俨、赵忠等阉党的耳目,用计甚妙。你此时送我回燕京,面见阀主禀明一切,阀主自然便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到时候龙骧大营与西园军一明一暗,斩除阉党,清除君侧奸小,燕州必然重回朗朗乾坤!”

    陈海轻蔑一笑,说道:“我没有杀你,可没有与京郡诸阀、与英王赢述联手斩除阉党的心思,你不要自作多情、想岔了——而且我不过是借姚兴身舍而寄身天地的一缕孤魂而已,也非你姚氏一族的子弟。”

    姚文瑾张嘴震惊的看着陈海,难以相信陈海所说的一切,嘴巴都忘了阖上;陈海看了都忍不住想塞枚鸡蛋进去。

    “怎么可能,你不是姚兴又是谁,你不是姚兴,你怎么可能救我?”

    “你出世看到帝权不兴、阉党弄权、宗阀割据、流贼兴乱、蛮兵寇边,以为这就是燕州大劫吗?你觉得为重振赢氏帝权,即便是牺牲性命真的就值得了吗?”陈海不屑的笑道,“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燕州即将面临的真正大劫!”

    陈海伸手往姚文瑾的额头点去,就将他的一缕神魂强行拖入血云荒地。

    神魂无形无质,飘荡在血云荒地的上空。

    虽然不敢太靠近神殿谷,但俯视生机勃勃与充满无尽杀戮的大地,姚文瑾都震惊得难以言语。

    姚文瑾此时的神魂太弱,陈海也不敢让他的神魂在血云荒地滞留太长的时间,只是让他看清楚血云荒地的真相,便又将他的神魂从血云荒地收回来,还回他残破不堪的身舍之中。

    “血魔!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血魔在这异域里存在!”

    姚文瑾曾经的修为毕竟不凡,不难想象理解在金燕诸州之外还有其他天地的存,但又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似痴疯般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陈海带给他太多的震惊、太多的冲击,他跌在雪地里,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罗刹血魔不是没有侵入金燕诸州,在黑山等地的上古岩画里,都留有血魔入侵的痕迹。

    姚文瑾身为姚氏最核心的人物,特别是早年姚氏也与赢氏一起攻伐道禅院,获得道禅院收藏的不少秘典,因此也知道血魔之事。

    只是,上一次燕州通过血云荒地与罗刹域连接时,龙帝苍禹、左耳他们还没有今天这般虚弱,勉强还能凭借神殿等诸多难以想象的强**宝,苦守住血云荒地,仅有小股的血魔能够绕过神殿,进入金燕诸州。

    即便是这样,也给上古人族带来极惨痛的回忆。

    这一次的大劫,再没有龙帝苍禹、左耳等上古大能,也极可能无法借助到神殿的威能,金燕诸州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去阻挡亿万血魔入侵的大劫。

    “你到底是谁?”姚文瑾所有的震惊,都化归到一个问题上,想要趴到陈海的身上,扒开他的脑壳,看一看眼前这具身舍里,到底寄存着怎样的灵魂。

    “金燕诸州的天地大劫,万千年为一循环,上古大能怜悯众生,为守御金燕诸州,上古时才在蒙昧人族里挑选传人,创立道禅院,以弘扬玄修之法,”

    陈海神神叨叨的说道,内心却将左耳、龙帝苍禹这些思想化的家伙鄙视得一糟糊涂,继续给姚文瑾洗脑道,

    “道禅院显脉创立近万年来,所秘不外宣的传承,就是以守卫金燕诸州、抵御血魔为己念,这么多年来,也是苦苦扶持宗阀崛起,以实金燕诸州抗魔的实力,却不想最终遭受燕州宗阀的反噬而遭灭亡。我乃道禅院隐脉传法,身前也是因为遇劫,毁了身舍,只剩一缕孤魂寄在异域神器之中苦修。原本燕州大劫与我也无关系,燕州宗阀为贪念而灭道禅院,灭亡也是自取,只是我终究是不忍心看金燕诸州亿万众生最后都沦落为血魔口里的血食,才借你姚氏子弟姚兴的身舍出世,只是这一世的修为有限,不得不与宗阀、宦臣、义师虚与委蛇。你自许为亿万民生请命,为天地立心,却是井底之蛙一个,以你的鼠目寸光,竟然敢质疑我的用心,竟然跑过来要坏我的大计,我现在都怀疑,饶你这井底之蛙的性命,到底是对还是错……”

    “……”姚文瑾愣怔怔似中了疯魔咒一般,半天不言不语,痴痴坐在那里,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陈海所贯输给他的一切。

    特别是夺舍重修这事,燕州千百年来诸多道胎境强者,都没有谁能成功过,然而姚文瑾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假死前,神魂都彻底的离开身舍,也唯有如此才能瞒过房奚俨的耳目,此时又实实在在的活了过来,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不信。

    陈海也不理会姚文瑾,继续盘膝打坐恢复刚才消耗过剧的精神念力,待日头西斜,气温又降了下来,才取出一件兽皮缝制的罩袍给姚文瑾披上。

    姚文瑾这时候似被雷殛一般,怔怔的看了陈海片晌,突然伏身跪地恸哭起来:“文瑾鼠目寸光,身在天地之间,不识天地大劫,性情乖张,差点坏了上师的大事,请上师责罚!文瑾虽然修为被废,上师灭魔时无法助力太多,但残躯在此,上师有所差遣,文瑾绝不会稍有推辞。”

    姚文瑾的迂直,造成他即便身为姚氏最核心的二代子弟、有着道丹境修为,在当前的世道下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被流放及迫害致死,但也恰是姚文瑾顽固到极点的迂直,陈海能够放心的将血魔大劫的秘密坦言相告。

    而一旦益天帝驾崩,燕京的形势必然会发生剧变,姚文瑾也将成为陈海手里最关键的一张底牌——陈海自然舍不得真就杀了姚文瑾。

    “上师为何不将这些告之宗阀?”姚文瑾忍不住问道。

    “消息泄漏出去,你觉得董氏是会极尽全力加强铁流岭等防线,还是举族东迁避祸?你觉得有哪一家宗阀,能有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勇气与决心?宁氏有吗?屠氏有吗?姚氏有吗?”陈海盯着姚文瑾的眼瞳,说道,“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血魔再入燕州之地,就在金州大漠之中,你此时再去想想,我这些年苦苦布局,是为了哪般?天机学宫要是不能变成一把尖刀,抵在董氏的背后,令他们退无可退,天机学宫要不能再变成一道铁关,锁死秦潼山,令血魔无法东侵,如何保存燕州人族的血脉不灭亡?”

    姚文瑾此时脑海里闪过亿千念头,细想陈海这些年来,在金燕两州种种作为,当真是无言相对。

    “上师既然已经在榆城岭立足,此时又孤身前往何地?”姚文瑾问道。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冒险北上一趟!”陈海说道。

    “北上……”姚文瑾不知道北上能有什么作为,但见陈海此时也无意事事跟他说透,又说道,“文瑾修为被废,怕会连累上师。”

    “你自己先毁去面容,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暂时留在我身边重修武道,要是别人问及,便说是我的侍者就可以了,”陈海说道,“我这次北上只是要说服一个人,又不是去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那人念不念故旧之情。我已将武道秘形刻印在你的神魂深处,以你的天资,重新修炼起来,应该不难……”

    陈海这时候要助姚文瑾尽快恢复修为,普通的传授、参悟、修炼,可能需要数年或者十数年之久才能有成效——这个速度绝不能算慢了,但陈海身边太缺乏能用的道丹境强者,他这时候只能不惜自伤神魂,分出一缕神魂凝聚基础步法、脚法、拳法、掌法所涉及的数十种秘形,直接打入姚文瑾的神魂深处,让他能够直接掌握这些秘形,省去参悟的过程。

    这样,以姚文瑾五旬就修成道丹的无上资质,恢复修为的速度,绝对会让世人瞠目结舌……

    也只有这样,陈海才不会因为姚文瑾拖慢北上的速度。

第四百零四章 遗迹

    二月初,南袭的黑石大军在太微山、榆山城、雍山以及黑山一线连番受挫,趁着冰雪融化之前,狼狈北撤。

    这时候一场数百年未见的大震,令北境瀚海西南的黑石汗国境内,屋舍崩塌无数,大地开裂,濒临瀚海南岸的尧山也是山崩地裂,崖石断塌无数,但在大震中,尧山深处有一道精玄的青色神华,冲天而起,照彻夜空。

    青色神华虽然就亮了一会儿,但即便是远在黑石城的汗宫之中,犹能清晰的看到这道冲天而起的青色神华。

    尧山位于黑石汗国东部的边境,当地的部族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尧山西麓的主峰在大震中折断,大地裂开,露出一座极为雄伟的地宫式建筑群。

    境内发现上古遗迹,黑石之主穆豪随即就点齐一万精锐蛮勇,往东部边缘的尧山而去,在尧山西麓扎下行营,派兵进尧山,挖掘、探索这座存在可能有数千年历史的地宫建筑群。

    妖蛮盘据北境将近万年,部族间征战不休,崛起、蓑弱、灭亡,又有新的部族崛起、蓑弱、灭亡,不知道轮回了许多轮,不要说数千年前就存在的这座地宫建筑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即便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妖蛮诸部也都没有留下什么文字记载。

    黑石之主穆豪身高将近一丈,脸颊覆盖青黑色密鳞,仿佛铁塔一般坐在铺有雪猿毛皮的巨椅上,迎着从瀚海经山口吹过来的凛冽寒风,盯着山谷的入口。

    建筑群早年应该是建在西麓主峰的洞穴之中,不知何故废弃了,不仅内部部署大阵,外部的入口也被封死,这次大震才暴露出来。

    只是山峰垮塌,才露出地宫的一角,绝大部分还被大量的石土掩埋,也没有办法直接进入。

    黑石之主穆豪从尧山附近的部族,征用数万人族奴隶要将石土挖走,想要看看这座地宫式的巨大建筑群里,到底藏着怎么的宝藏,只是这地宫里除了防御大阵还在运转之外,还有诸多小巧而歹毒的机关,数日来,令征用的人族奴隶死伤极巨。

    黑石之主穆豪自然不会怜悯这些从南方掠夺过来的人族奴隶的死伤,他得知南方战事不利,他就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尧山,得知整座建筑群的入口已经挖出来了,就直接率领数千余扈兵,走入山谷,要亲自走进入口,一探地宫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地宫的入口是一条岩洞式的甬道,雕刻着上古荒兽的石像,入口十分的高大,甚至能让冰原蛮象轻松通过。

    进进入口后,穆豪发现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在没有在地震中垮塌的甬道顶部,有发光的磷石,将穆豪及随后百余的扈兵照得幽明。

    穆豪轻轻的摸了一下墙壁,入手处却并不是一片冰凉,有一缕缕不弱的能量波动在墙壁上来回游动,强度不是很高,但穆豪能肯定这是人族宗门的防御大阵吸纳天地元气之后自行运转,所特有的迹象。

    没有人主持,在建筑群的边缘,就有这么强烈的能量波动,这座防御大阵绝对不会比燕州传说中的十大天地绝阵弱上多少。

    他兴奋了起来,邪恶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黑石汗国的蛮兵、蛮将,绝不比燕州的宗阀子弟、宗门玄修稍弱,但这些年始终不能攻陷太微山、雍山,差就差在太微等宗门,除了拥有更精良的兵甲、战械之外,还拥着强悍到极点的防御大阵,守住宗门根本之地。

    要是能拥有一座天地大阵,那黑石汗国的蛮兵、蛮将,就可以直接在太微山的北面筑造城池,将黑石汗国的疆域直接拓展到太微山的山脚下,而不是每年南袭等到开春后,都要被迫再退回到瀚海附近。

    何况这里真要是人族上古宗门灭亡后留下来的遗迹,除了防御大阵之外,应该还有更多的藏宝。

    这处神秘之地的防御大阵虽然强大无比,但无人主持,穆豪相信即便在数千年后还能自行运转,却也不大可能伤及他这一级数的高手。

    穆豪不顾身边将臣的劝谏,虽然他敏锐的神识受到防御大阵的屏蔽,完全无法在地宫中展开,但还是令扈兵避开被土石掩埋的巷道,随他往深处探索。

    上千人在巷道中沉默的行进,除了些微的散乱脚步声和浓重的呼吸,再无其他的声响。

    只是大部分区域都被垮塌下来的落石埋住,穆豪很快就走到巷道的尽头,将一部分泥石挖开,露出是半扇厚重的铜门,刻着一头血鳞覆盖的魔物,似人非人,尖锐似剑刃的鳞爪,狰狞的头颅,四肢粗壮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血魔?

    穆豪想起上古传说中曾在瀚海附近出现的魔物,没想到铜门上的浮雕竟然是血魔形象。

    这是挖掘出来的第一座建筑物,穆豪兴奋的握紧巨拳,让身后的士兵把铜门推开。

    几十名身高体壮的蛮勇身披黑石汗国难得一见的淬金战甲,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去,将笨重的铜门缓缓的推开,一座大殿展现在众人眼前。

    大殿整体都是用红铜铸成,比黑石汗国此时所建的宫殿都要雄伟,有上百米纵深,殿顶差不多有二十米高,顶部有一枚明珠即便在万千年之后,还没有黯淡下来,射出柔和的光芒,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明昼。

    大殿四壁立着三十余樽血魔立像,每一樽血魔雕像高逾十米,不知道用何物雕成,看着就像是干瘪千年的皮肉,像是真正血魔死后留下来的尸骸,模样和门口的雕刻别无二致。

    “不对……”

    穆豪突然间感应到这些血魔立像,并非都是死物,内部有着同样的能量波动,而且能量波动随着他身后扈兵走入大殿,陡然间飚升起来。

    “都停下,这是魔物傀儡!”有一名巫蛮大叫起来,

    血魔立像这时候纷纷活了过来,邪恶的眸子里映射着红光,新鲜血肉的气息让饥渴了近万年的罗刹血魔都要疯了。即便是被炼制成傀儡,它们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杀戮本能。

    它们一个个仰天嘶吼,突然跳了起来,往走入大殿的数十扈卫冲了过去。

    穆豪的士兵们这才如梦醒来,看着眼前不知名的生物,有些胆颤。

    “结阵!”穆豪大吼,一拳将一头血魔傀儡击飞。

    穆豪一拳能将一头荒原蛮象轰成肉糜,但这头血魔傀儡重重撞在铜殿的顶部,除了身上血鳞绽出蛛网状的裂痕,竟然没有被彻底打碎,穆豪一个箭步踏过去,将这头血魔傀儡齐腰踩断成两截。

    穆豪身边的两员蛮将,也将两头血魔傀儡击飞,数十扈卫训练有素的结成防御阵型,将数名巫蛮保护起来,抵挡血魔傀儡的冲击。

    这时候场中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脚下黑漆漆的铜殿地面上,那杂乱无章的痕迹从边缘开始发亮,往中间飞速聚集而去。

    穆豪又一拳将一头血魔傀儡轰成肉糜,来不及喘口气,就被穹顶上一股沛然莫御的气息给镇住了。

    他抬头一看,铜殿顶就有一团雷云在瞬眼间的工夫里已经聚集完毕,数百条的电光扭曲虬结,眼看就要劈下。

    “我王快走!”

    一个巫蛮奋力往他穆豪身上甩出一个土黄色的光团,气机引动之下,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就将他劈成了灰烬。

    这些血魔傀儡谈不上什么危险,穆豪却没想到他们第一个踏入的,竟然是整座防御大阵的中枢。

    防御大阵的中枢怎么可能在这里?

    穆豪喘着粗气,看着身周仍然有不少的罗刹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在他刚要动作之时,数百道雷霆霹雳就猛烈的爆发了起来,将大殿内化为雷霆的世界。

    不能再等下去了,趁着还有余力。

    穆豪也是强悍,此时无法顾及手下的蛮兵蛮将,摧动真元就见浑身金光大盛,一道金色的蛟龙破体而出,带着无声的咆哮绕着他身周旋转了起来。

    这一刻穆豪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瞬时移出大殿,没有时间在巷道里转来转去,穆豪直接轰开头顶的石土,破土而去,才发现整座山谷都变成雷霆世界。

    整个防御大阵都被引发起来。

    穆豪的气机最强,吸引的雷柱最为密集,也亏得他实力足够强,那道金色、有如实体的蛟龙疯狂转动着,封挡住所有的雷电落点。

    虽然穆豪破土而出后,到跨出山谷的千余步距离,仅仅用了两息的极短时间,但不知道有几百道雷柱轰落在他的身上,就在他刚要脱开雷网,护身金蛟还是被一道雷柱劈成道道光屑,穆豪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往山谷横飞出去……

    而整座山谷里,数千蛮兵精锐更是被轰成死亡惨烈,仅有半数多人逃出山谷。

第四百零五章 摄政

    虽然妖蛮已经被打的北迁,但在没有大地没有彻底回春、冻土没有融化的情况下,谁都不敢确定妖蛮战兵会不会去而复返,杀个回马枪。

    雁荡、潼口等城最快要到年底才能建成规模,陈海闭关潜修之时,乐毅率第一战营,赶到潼口与诸部汇合后,与黄双、吴蒙等人主持军政事务,每天还是会将战禽营派出,巡视榆城岭以北的广袤大地。

    这一日,在潼河上空巡视的鹤婆婆突然听到身下传来咔擦咔擦的细微声音。

    这声响初时很小,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连成了一片。

    冰面上有几只野禽在踱步,被声响惊动,惊飞了起来。

    就见整条潼河呻吟着、颤动着,坚硬的冰面开裂了,不时有清澈的河水顺着缝隙翻跳而出,加速了冰层融化的过程。冰块流速慢,被水流挤成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冰堆,翻滚着,碰撞着,带着隆隆的声音远去。

    此时整个北线一片欢腾,开裂的河流预示着今年北线战事的彻底结束,融化的冰土变得泥泞不堪不说,潼河等大大小小的河流,在北境的荒原里肆意流淌,到处都是洪水泛滥,湖泊沼泽连成一片,妖蛮的战兵在大地再次冰封之前,将难以大规模南下。

    欢呼的声音越来越高,惊动了枝头的云雀。这小东西机警的左右看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双足微微一用力,振翅往高空飞去。

    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境荒原之内,冰雪的融化要比榆城岭晚十数天。

    这时候穆图迎着猎猎北风,带着两万残兵,一路狼狈不堪的往黑石汗城跋涉而去。

    在潼口城下,身受重创的穆勒虽然性命无碍,但伤势一时还难以痊愈,此时抱着一只酒坛里,坐在一辆兽皮战车里鼾声如雷。

    听到大兄在兽皮战车又大叫着要酒,穆图下意识的摇头苦叹,转头往身后看去,逶迤十数的队例,伤亡惨重的蛮兵几乎都垂头丧气,再没有南下时的志得意满,战意如虹。

    此次南袭天水受挫,是谁都不希望看到,但更令穆图难过的,是大兄穆勒自从潼口城惨败而亡,就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路上都酩酊大醉,几乎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也亏得穆兀焘去武胜王穆苛汇合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闲言碎语。

    残兵行进中,天空中传来一声厉啸,抬头就见一只双头魔鹫戾叫着从云层中俯冲下来,在半空盘旋了两圈,才认出穆图来,直接朝穆图飞过来。

    双头魔鹫是汗父豢养起专司传信的妖禽,穆图拆下刺鹫腿上的信管,一扬手,双头魔鹫冲天而去。

    展开书信,穆图看了片晌,也不管酩酊大醉的穆勒,就直接传令下去,两万残兵轰然改向,往东北方赂而去。

    *************************

    黑石汗王穆豪的行营,驻扎在尧山西麓的一座山谷里。

    汗王穆豪探索地宫,诱发雷霆大阵,导致数万人族奴隶及数千汗廷精锐战兵灭亡,是没有办法隐瞒的,好在汗王穆豪安然无恙,又令东线北还的战兵,都赶到尧山来觐见。

    北地生存不易,即便穆豪的汗帐,也没有学会南方的奢靡,相比较普通的帐蓬,也不过是更大一点,里面陈设着几个猛兽的头颅,最为珍贵的,除了汗王穆豪所惯用的诸多玄兵战甲外,还有就是那铺在坐椅上的高级妖兽的软柔|毛皮。

    汗王是召集所有的东线兵马到尧山来汇合,穆苛作为东线兵马的主帅,率领主力而行,也是最后赶到尧山,穆勒和穆图等前锋诸将,提前数日到尧山,与汗王汇合了。

    在大帐里,穆苛恭顺的行了一礼,就坐到旁边的兽皮大椅上,跟大帐里的大兄穆豪以及其他汗廷的大臣们,说起此时南侵的战果——谁也不想,这几年河西、凉雍等地的人族越来越强,今年的战果更是廖廖,实在难谈称心如意,穆苛一边汇报,一边暗中打量大兄穆豪,虽然信里说大兄从地宫里全身以退,但他这时候还是能感受到大兄今日的气息和往日有些不同。

    难道信里所言不实,大兄贸然进入上古地宫,受了重创未逾?

    他偷偷的打量着穆豪,穆豪却也在暗自注意着他,前几天的轻敌冒进,让他实力大损且身负重伤,眼下只是勉强压制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虽然以往对自己忠心耿耿,但也有着勃勃野心,他就担心自己身负重伤的消息泄漏出去,第一个有异动的并不是与黑石汗国厮杀百年的克烈汗国和拓跋部族,而是他这个向来在自己面前都卑躬屈膝的兄弟。

    南袭不顺、收获廖廖,而自己又擅闯地宫遭受重创,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唯一能令穆豪稍感安慰的,就是二十九子穆勒经历此战,看似受战败打击,变得颓靡不堪,但肉身百骸最深处的龙蛟血脉力量,竟然变得比他还要纯粹,这却是意外之事。

    还以为他的子嗣里,没有人能修炼他的龙蛟真形呢。

    想到这里,穆豪却是冷冷的训斥二十九子:“六万精锐战兵,进攻历来积弱的横山灌河一线,结果让你折损掉大半,你可是真有本事,你竟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穆勒连忙跪伏在地,不敢出声。

    看着穆勒竟然变得如此的唯唯诺诺,穆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道金色蛟龙从身后浮现,张牙舞爪的往穆豪扑去,将穆豪打飞到帐外,强横的气势令帐中诸人瑟瑟发抖,而这一幕也令穆苛又惊又疑,怀疑此前的猜测是错的。

    穆豪这时候才稍稍放泄过怒气,跟帐内的亲信将臣说道:“我此番探索地宫,是受了一点伤,需要回亢龙祖地潜修数月——这废物也跟我一起回去。我在祖地潜修期间,暂由穆苛与诸臣,商议着决定汗国大小事务!这地宫遗迹也要继续探索下去,确保防御大阵能为我黑石汗国所有。”

    穆豪行事历来干净利落,就带着自己的扈卫营往亢龙祖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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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豪离开后,空空荡荡的汗帐里,照理穆苛可以坐到中央之座主持议事,但他犹是恭敬的让中央之座虚置,他坐在副席与诸人议事,临了让其他人都退下,单留长子穆兀焘在大帐里议事。

    大帐已经都换上他身边的嫡系,又没有其他人,穆苛这时候当仁不让的坐到中央王座之上,摩挲光滑的椅背,感受着身下柔软的雪熊王皮毛,轻咳了两声,挺直了脊背,照着记忆中穆豪的样子做了一个威严的神情。

    穆兀涛在旁笑着:“恭喜父王,摄政黑石!”

    穆苛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后叹息的说:“可惜还只是摄政啊!”

    “父王何须担心,我听消息说,汗王前几日进入地宫,是受到重创,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父王想想看,汗王是性情暴躁,但你可见过他什么时候呵斥人的时候,会动用血脉的龙蛟真形之力?这不过欲盖弥张而已。此外,今年我们南下狩猎,没有收获到人族奴隶,也没有收获到粮草财物,诸部族却多有损伤,我听说克烈汗国也是如此,说不定整个瀚海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眼前暴风雨即将到来,汗王要真是不妨事的轻伤,何需回祖地潜修?”

    穆苛听完,微微颔首:“却没想到兀涛你竟想得如此透彻,只是有些事急切不得,而穆勒看似遭受大挫,受汗王责罚,但实际情况未必是如此?”

    “怎么说?”穆兀焘修为有限,还觉察不到穆勒体内血脉力量的进一步觉醒,但穆苛却有所觉察。

    听父王说及此事,穆兀焘大吸一口凉气,说道:“当务之际,应消弱穆勒母族的势力,使其没有依仗与父王争锋。”

    “怎么做?”

    穆兀涛躬身一礼,说道:“尧山异动、上古地宫出世,克烈和拓跋两大部族必然早就有所察觉了,只是尧山西麓毕竟位于划定的黑石汗国境内,而汗王身为天蛮战将、悍勇无比,令这些部族不敢造次。要是汗王受伤的消息意外泄漏出去,我们又将东线精锐战兵调回黑石城修整,只留下穆图两万残兵驻守尧山,负责挖掘地宫遗迹,父王觉得此策如何?”

    “借刀杀人?”穆苛摇了摇头,说道,“单将两万残兵留给穆图驻守尧山,太着痕迹了,应该将蒙兀部所剩的战兵、奴隶,都调到尧山来挖掘地宫遗迹,才合理,哈哈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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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苛率二十万蛮兵回黑石城,穆图率领铁鲲等蛮将负责留守尧山,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上古地宫里有没有藏其他法宝,还不得而知,能令汗廷三千多最精锐的战兵在数息间就灭亡的大阵,对历来就拙于炼制法宝的黑石汗国,是何等的珍贵,这是不言而喻的。

    穆图也是卯足了劲,要将整座地宫都从乱石堆里都挖出来。

    当然,穆图也没有忽视尧山东北方向的克烈汗国以及东南方向上拓跋部的威胁,令铁鲲负责在尧山西麓督促人族奴隶建造城池,除了方便挖掘地宫外,也是希望加强汗国对东部边境的防御。

    现在已经开春,凛冽的北风已经慢慢的变得和煦,但是随着克烈汗国与拓跋部的斥侯出现在尧山附近,穆图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没有办法,他只能父汗的威名能震慑住敌族,又希望母族蒙兀部的援兵能够尽早过来。

    穆图想到这种种心烦事,站在断峰之上,监看庞大的挖掘工地,挥斥手上的鞭子,喝斥督工的蛮兵:“让这些该死的奴隶再加把劲儿,看到哪个偷懒,就活活的揍死他们,这些懒惰的杂种两脚羊。”

    一时间,整个尧山西麓都哀嚎遍野。

第四百零六章 惊蛰

    尧山绵延百里,却谈不上有多高耸,险峻之处也不是很多。

    此时入春,瀚海沿岸的大草原,虽然还没有脱下一片枯黄的外衣,但是星星点点的绿意已经点缀在其中了,尧山也多少显得有些郁郁葱葱了。

    尧山西麓陷入一片繁忙之中。

    黑石汗国的东线战兵,此次南寇,虽然在太微山、雍山、榆城岭一线屡屡受创,却也不是没有收获。此次寇边掳夺过来的人族奴隶,以及加上之前从尧山附近抽调过来的奴隶,差不多也有近十万人,被驱赶到尧山西麓筑造城池、挖掘地宫。

    任黑石汗王第三十四子穆图绝想不到是,曾经令他们在潼口城下遭受痛创的陈海,此时就携带失去死而复生的姚文瑾就混迹在这十万奴隶之中,整日跟其他奴隶一样,肩扛手提,参加繁重的劳作。

    每到月朗星稀的时候,陈海就会消失,深夜才会回来,姚文瑾知道陈海是去探查地宫了,但是具体到什么进度,却忍住没有开口询问,他甚至都不知道陈海此次北上,到底是想要见谁。

    令姚文瑾满心欢喜的是,照陈海所授武道秘形,行走坐卧,皆依矩而行,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以为此生再无可能恢复修为的残破肉身,百骸窍脉竟然就已经生出感应。

    “嘿!”姚文瑾将一块百余斤重的巨石抓起,放在肩上,一股热流由足三阳起,途径足阙阴肝、足阳明胃,而后心脏蓬蓬剧烈搏动起来,一股巨力油然而生,担山式。

    这便是由肉身所滋生出来的真阳劲力,姚文瑾天资之强,在燕州百余年内,可以排进数人之列,又身为姚氏最核心的人物之一,燕州能有的玄修典籍,他至少能够翻阅其中的一半,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简洁明了、直指武道真意的武修秘法,他这一刻,对陈海所谓的道禅院隐脉传法的说法,再没有一点猜疑了。

    潜伏到尧山,混迹在奴隶之中,才经过十几日磨砺,终于有气脉贯通,姚文瑾兴奋的想要长啸一番,可左右看了一番,还是打消了念头。

    看着四周来往如蚁群的奴隶,同样是巨大的工程和集体的劳作,雁荡城给姚文瑾的感觉是朝气蓬勃,欣欣向上,而这里确是愁云惨淡,哀声一片。

    背着巨石、故作艰难行进的姚文瑾,与陈海实在是轻松得很,也不虞普通的蛮武监工能识穿他们,但他们身边有一个体弱的奴隶却难堪重负,跌倒在地,呻吟不止,腿骨被砸下来的石块砸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看是不成了。

    一个粗壮的妖蛮手执长鞭,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看到这奴隶如此,却无丝毫的同情,手中的长鞭甩过去,就带出一蓬蓬艳丽的血花。

    血花嘣散开来,溅到负重来往的奴隶身上,这些奴隶却不能躲、也不敢躲,生怕自己也会变成下一个惨剧的主角,只是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姚文瑾看着不忍,压着声音跟陈海说道:“我们要借这些奴隶的掩护去探地宫,上师机关傀儡术天下无双,何不假冒能匠,设计几样粗陋的天机械具,一方面加快挖掘土石的速度,另一方面也能稍减我族伤亡。”

    陈海转头看山脚下有如蝼蚁的奴隶,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设计一些简单的助力器械是没有问题,但诸蛮部经历数次重创后,也开始重视工匠,真正的助力器械,即便再简单,也超过普通匠工的范畴,很难不引起注意。”

    姚文瑾想要再劝,但是想到血云荒地中铺天盖地的罗刹血魔,就再也提不起相劝的念头了,毕竟,那才是金燕诸州的大劫,陈海的作用非同小可,再过小心也是无妨了,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而露了马脚。

    下午时,一片乌云从南边涌了过来,云层越聚越厚,慢慢的有雷光隐隐聚集,风渐渐大了起来,几声霹雳过后,大雨终于磅礴而下。

    虽然人族奴隶死活并不放在穆图的心上,但是因为路面湿滑折损太多的话,难免也会影响到地宫挖掘及谷口城池修造的进度,于是穆国也下令先暂时收工,许奴隶躲回到简陋的营地里避雨。

    奴隶大营位于山谷的内侧,这时候已经泥泞不堪。

    山谷外有驻军,山谷内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有游哨斥侯散布在西麓深山里,也不担心会有奴隶能从奴隶大营里逃走。

    挖掘地宫的奴隶们列回返回大营,钻进四处漏雨的破烂帐篷,有的倒下就睡,丝毫不顾地面上肆意横流的泥水,有的则屈膝坐着,满脸愁苦及绝望的望着雨帘,眼瞳已然麻木。

    铁鲲站在奴隶大营的辕门楼前,来回踱步,看着瓢泼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宫的庞大程度出乎众人的意料,倒塌下来的山石也出意料的多,经过近一个月的挖掘,才刚刚挖出一角,好在有挖掘出来的土石,刚好能运到谷口筑城,相信上古地宫挖掘出来,尧山城也就能筑成了。

    不过,铁鲲却没有穆图那样的乐观。

    铁鲲早年随陈海编入西园军中之时,见识过赤眉教在雷阳谷部署大阵伏杀西园军前锋的威力,他随穆图进驻尧山,从山谷残留下来的雷殛痕迹,能够判断,地宫内的这座防御大阵,虽然也是雷系大阵,却要比早年赤眉教在雷阳谷部署的大阵更加强大。

    这么一座天地大阵,乃宗门延续、传世的根本,对于无险可据的黑石汗国来说,意义相当重大。

    铁鲲担心消息泄漏出去——尧山藏有传世大阵的消息,几乎不可能掩藏住——引起克烈汗国和拓跋部族的觊觎,到时候凭借他们手里的这两万新败之军,能不能抵挡住?

    相比铁鲲的忧心忡忡,姚文瑾此刻心里却无比喜悦。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一道道雷霆劈下,姚文瑾能分明的感受到浓浓的生机在草原上滋生。随着雨水的浇灌,四周的枯草沉入泥水之中腐烂,然后变成养分,根茎伸出长长的触须,将养分吸收,一个个生机盎然的绿芽被催发出来,曲折着,努力着拱破厚厚的泥土,肆意的在天地间挥洒着生命的骄傲,完整的生命循环。

    陈海看了一眼姚文瑾的异样,没有说话,神念一转,看到发现大部分妖蛮监工都已经回到营地里,就只有数百蛮兵在看守着奴隶营,也都躲在帐蓬里避雨。

    陈海轻轻的拍醒了姚文瑾,打断了他的感悟,掐诀凝聚雨帘状的雾流,将他们二人笼罩起来,堂而皇之走入雨中,越过简陋的栅墙,往尧山的山顶掠去。

    崖顶湿滑,姚文瑾刚刚被陈海放下,脚下一滑,往山崖下坠去。

    虽然已经气脉贯通,但毕竟还没有修成灵海秘宫,真要坠到百丈山崖下,也难逃粉身碎骨的结局。

    姚文瑾以为陈海只是考虑他的修为,身在半空也无法惶恐,想要在崖壁上寻找借力之点,然而这崖壁整个如巨剑劈斩而得,直上直下,竟然没有一处凹凸不同的地方,甚至附着一层地苔,这时让雨水浸过,其滑无比。

    姚文瑾数次借力失败,眼见崖底光锐如剑如戟的山石在眼前猛烈的放大,这一瞬濒死的大惊怖,再次充满他的脑海,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的时候,姚文瑾忽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巨力提了起来,然后缓缓的降在了地上。

    险死还生的巨大刺激让姚文瑾心脏猛然跳动,怒气冲冲的看着飞下来的陈海,不知道他为何又要戏弄自己。

    陈海说道:“你经过一次死生,难道以为就已经将生死大恐怖的心障彻底破除了不成?”

    陈海的话仿佛霹雳一般,令姚文瑾怔然无语。

    “你此时已经重拾修行之道,但重修灵海秘宫、凝聚识海、修成道丹,即便你有此前的积累,想要重新修成道丹,也非易事,而眼下情势危急,我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你。我有一套雷罡修炼秘法,要是能成,除了能同时疏通十二气脉,肉身也将难以想象的强大,但此法极为凶险,倘若失败,便是粉身碎骨。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陈海说道。

    姚文瑾沉吟片晌,便目光坚定的盯着陈海说道:“倘若循规蹈矩去修炼,或许十年内重修成识海、二十年内能重修成道丹,速度绝不能算慢,但时局风雨飘摇,大劫一触即发,不容文瑾顾惜自身,请上师赐我神通!”

    陈海看着眼前的姚文瑾,也不多做废话。

    直接利用天地元煞修炼,陈海在齐寒江身上试验过,是失败了,但姚文瑾之前就有道丹境的修为,对道之真意的掌握,实远在齐寒江之上,而何况姚文瑾此前所修行的根本真诀,乃姚氏秘藏的六阳秘雷真法,是可以尝试着直接利用天地间的雷煞罡元直接淬炼肉身及十二气脉的。

    陈海直接带着姚文瑾往雷电最密集之处飞去,他要教导姚文瑾如何将纯粹的雷罡真煞之力导入体内修炼……

    此时,穆豪带着穆勒一路缓行,终于到达了亢龙祖地。

    从外表看来,亢龙祖地只是一个寻常的山脉,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山脉的景色不时会有阵阵扭曲,宛如另一个空间。

    穆豪下令数千扈卫在祖地外驻扎,与守护祖地的精锐战兵汇合到一起休整,他带着穆勒往祖地深入走去。

    在身影完全隐入祖地中前,穆豪冷笑着往黑石汗城望去,仿佛看到万里之外的王城中有数只魔鹫,挟着风雷,往克烈汗国及拓跋部落方向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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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天无痕介绍:
大燕帝国三十六王侯之族的姚氏宗子姚兴犯下大罪,修为被废,记忆抹除,流放到边陲投靠舅父,从天之骄子如日中天的云端跌落,沦为二流宗门太微宗最低级的道兵弟子,在一次意外中摔落山崖而死……【更俗的书迷世界,俗人部落第一千人群:385122373】踏天无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天无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天无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