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天地异变
除非将道之真意修炼到第二重境界,不然不能直接借天地元煞淬体,但陈海对风雷秘意的参悟已经到第二重境界的巅峰,已经将雷元罡煞转移到他人的肉身之中。
然而他人能不能借一部分雷元罡煞淬炼肉身,还需要看他自身对雷系真意的参悟,有没有到一点的程度。
这种修炼之法的条件非常的严苛。
姚文瑾修为被废,百骸窍脉残破不堪,像是扎满了针眼,即便是他掌握六阳真雷的秘意,也不能将陈海转入他体内的雷元罡煞约束在灵脉之间,而是在四肢百骸间游走。
这无疑是陈海想要达到效果,但也无疑是人间最凶烈的酷刑。
姚文瑾他都没能坚持多久,就昏迷过去。
唯有陈海能看出姚文瑾的肉身在发生深刻而细微的变化,暗感果然也只有姚文瑾能用这种办法快速重修,如此一来,姚文瑾在他身边,或许都不需要两三年,就能恢复到明窍境修为。
姚文瑾很快就醒过来,虽然整个过程堪比酷刑,但他也很快发现体内深刻而细微的变化,要陈海继续帮着接引雷元罡煞。
云层越来越稀薄,渐渐雷电也越来越少,这才中止修炼。
此时的姚文瑾虽然肉身饱受折磨,不需要伪装,就经奴隶还要奴隶,但眼神中有一丝极淡的紫电若隐若现。
陈海摧动真元,脸脖上的筋皮蠕动一番,那个弯腰驼背的奴隶就重新回来了,与姚文瑾对视一笑,又带着姚文瑾往奴隶大营潜去。
第二天一大早,眼见风雨刚停住,粗暴的蛮兵监工,就挥舞着鞭子,骂骂咧咧的走进奴隶大营,将所有怎么睡都不够的奴隶从破烂的帐蓬里赶出来。
吃着一人一勺子莫名其妙的饭食,奴隶们又哄哄乱乱的往地宫走去,边走边咒骂着该死的天气,为什么不能再多下几天雨。由于刚刚下过雨,地湿路滑,不时的有人摔倒,但他们会慌不迭的爬起来,完全不顾一身的泥水,就怕在地上多耽搁个两息,就可能永远再也起不来了。
日复一日,地宫终于慢慢露出了更多的真容,地宫防御大阵深处的能量波动,也越发给混迹在奴隶苦役中的陈海更多熟悉的感觉。
虽然在陈海带着姚文瑾混入尧山之前,山谷里的尸体以及很多土石都翻动过来,但雷霆轰殛的痕迹,还是随处都可能看到。
这尧山地底的防御大阵,压根就是又一座天罡雷狱阵,而且要比阎渊带走的那座残阵,要完整得多,威力也强大得多。
陈海携姚文瑾混入尧山,原初主要是暗中观察铁鲲一段时间,再找合适的机会跟他接触,但这时候,新的疑问在陈海的脑海里萦绕:
深埋在尧山地底的上古遗迹,跟神殿有什么关系,有道禅院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左耳早年曾想着在瀚海再设立一处类似道禅院的山门以驯化、组织妖蛮的力量,最终只是因为意外而放弃?
只是这一切都还是猜测,陈海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也不敢深入地宫去探查,就怕万一引发大阵,在山谷里挖掘土石的奴隶死亡就惨烈了。
然而陈海不断的试着从不同的方位,用神念去探察地底的情形,但整座地宫建筑群就好像深邃的黑洞一样,任何神念进入后都不会有丝毫的反馈,这让他郁闷不已。
陈海胡思乱想着,感知到大地有微微的震动传过来,将神念凝聚的一个方向上,才发觉有一大部人马黑压压一片,差不多有十数二十万人马,从西面,也是黑石汗国的境内,往这边赶来。
陈海猜想是黑石汗国的高层,注意到东面几大部族的异动,而这边挖掘地宫一直也难有快的进展,应该是调派新的人手过来增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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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图看着远远飘扬的血红色蝮蛇旗,内心却很是忐忑、复杂,虽然这些兵马来增援他们固守尧山的。
当时为了帮穆勒建功立业,试图把横山、灌河防线撕开一个大口子,他们的母族蒙兀族把手下最精锐的战兵交给他们,但是到最后蒙兀族最精锐的四万蛮兵,就这么永远的躺在了雁荡原上,血流成海,甚至连尸骨都不得回乡。
现在眼看着就要和自己的母舅见面,穆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舅父,穆图身负要责,未能远迎,还望舅父恕罪!”看着到了面前的车驾,穆图迎上硬着头皮躬身施礼。
蒙兀族族长蒙战冷哼了一声,也不应答,掌车的妖蛮一抖缰绳,两头青蛮巨兽低吼了一声,车驾慢慢的往谷口的主营缓缓行去,其他的各部族各自去找地方扎下营寨。
蒙战身量极其魁梧,铁鲲与他比,都足足矮了一头,作为瀚海西岸曾经最接近天蛮修为的蛮武,在瀚海西岸纵横了近两百年,曾经也有率领蒙兀部一统瀚海西岸的机会,谁能想到黑石部除了出了穆豪这样的妖孽外,穆苛等强悍蛮武也是辈出。
瀚海沿岸的部族厮杀,向来都是血腥而残酷,最终为了部族能延续下去有休养的机会,蒙兀部不得不并入黑石汗国。
随着年岁渐长,蒙战已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但为了蒙兀部未来能在黑石汗国占据更重要的地位,又或许不想被其他的强势部族欺凌,他不得不扶持自己的嫡亲外甥,扶持他的妹妹与穆豪所生之子穆勒,争夺将来的汗位。
谁能想到,穆勒率领蒙兀部的战兵,会败得如此之惨。
看着自己身前讪讪的穆图,想着自己和忠于蒙元部的一些附属部族,这次硬生生的被穆苛这狗贼赶出了经营上百年、水草丰美的额尔兰草原,赶到这尧山来防守,他的心就忍不住的滴血。
那么肥美的草原,就这么拱手让给该死的穆苛他们。
穆图原以计穆苛暂代父汗执行,只会让舅父从蒙兀族调一两万精锐战兵过来增援,没想到竟然是让整个蒙兀部都迁到尧山来,心里也是极恨,这时候却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舅父蒙战:
“舅父也不要着急,这地宫之中藏有传世大阵以及诸多上古遗宝,到时我们能成功挖掘出来,立下大功,等父皇从亢龙祖地养伤回来,别说一个额尔兰,到时候连恩图草原都一并要过来。”
蒙战听完,脸色这才好了很多,骂骂咧咧:“让那些该死的奴隶加快速度,这些懦弱的两脚羊,如果再有拖拖拉拉的,就给我鞭挞至死!”
蒙战一声令下,整个尧山西麓便是血雨腥风,站在高处上看着疲于奔命的奴隶们,蒙战心里的不快也渐渐消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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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尧山东麓东面四百里外,那里是克烈部与拓跋部这两家还没有臣服于黑石汗国的部族的交界地,这时候正两支强大的兵马在对峙。
当先的蛮帅身高一丈有余,手持黑铁巨矛,全身铠甲散发浅青色的灵芒,是瀚海沿岸难得一见的灵甲,但灵芒所蕴的能量波动,战甲还相当不弱,他胯下青蛮巨兽呼呼的喘着粗气,来回扭动着。
巨矛蛮帅扬声嚷嚷着,声音响得像雷霆一般:
“拓跋颜,看来你们也接到消息了,只是你们拓跋部族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么?派你这个软蛋来趟这趟浑水!哈哈哈哈”
巨矛蛮帅的对面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巫蛮,看起来比正常的人族高不了多少,一身黑布袍罩着骨瘦如柴的身子,骑着一个通体雪白的战狼,听到嘲讽也是不恼,只是桀桀笑道:“左鹫小儿,你们克烈部族派你这个脑袋里面长满了石块儿的家伙来这里,难道就不怕穆豪穆苛那两个老狐狸设下埋伏,让你们全军覆没?”
克烈部和拓跋部常有厮杀,左鹫在拓跋颜手下没少吃亏,很多时候明明看上去就要赢了,可总是会被拓跋颜用阴损的招数翻盘,每每都会丢盔弃甲,这次听拓跋颜当众揭他疮疤,一时气得浑身发抖,挥手就想大军压上,先跟拓跋部杀个你死我活再说。
正当时,尧山地底又传出一阵大震,天动山摇,左右山岭的碎石哗啦啦滚动,惊得两股将要交战的兵马,忙不迭的往后撤退,拉开距离。
这一次的大震,虽然不比三个月前,但由于离得更近,两部兵马感受更加强烈,在大震中,有一股磅礴之极的气息从尧山深山泄漏出去,强烈到远在数百之外的杂兵都能感受到,很快就见这磅礴之极的气息凝聚成一道青色光华直冲云宵,差不多持续将近半个时辰才散去。
“山中必藏重宝!”拓跋颜惊讶望着尧山方向,嘴里喃喃的说道,“看到从黑石内部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这尧山深处必有传世重宝。”
紧接着,拓跋颜又一脸厉色的看着左鹫,扬声说道:“黑石汗国势大,虽然消息说尧山西麓只有蒙兀族一部、穆豪又深受重创,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左鹫,要不我们两家先联手,先败了黑石汗国拿到宝物,再决一胜负,如何?”
左鹫也被这天地之威震慑得惊骇不已,听完拓跋颜的提议,锤手说道:“行,就这么干他娘的!”
比起拓跋部来,左鹫更恨黑石汗国。
第四百零八章 敌情
大震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是崩塌的落石还是山谷里挖掘土的奴隶带来了不小的伤亡。幸存者看着满地被落石砸得骨断肢的尸体,还很多人被压在巨石下苦苦哀嚎,吓得魂飞魄散之余,又怕随时会再有大震发生,都不敢去救人。
陈海抓住姚文瑾的手腕,将他按住,迫使他继续隐藏才稍有恢复的修为,然后扯着嘶哑的嗓子,招呼左右的苦奴,一起上去,肩挑背扛,去救被埋在落石下、还在惨嚎不已的族人。
陈海全力施为,是能救下更多的人,但这时谷口两侧的岭脊上站着那几樽有如铁塔般的蛮将身影,至少有六人的修为都在铁鲲之上,他与姚文瑾一旦暴露行踪,即便山谷外的妖蛮战兵来不及冲进来围杀他们,这六名蛮将就足以令他与姚文瑾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是如此,陈海也会在暗中小心翼翼的多用些气力,或不起眼的以更快的速度,将大块的落石移开。
只是这些被落石砸伤砸残的苦奴,即便救出来,也活不了多久,集结到尧山的蛮兵,粮食本来就很匮乏,生病或身体被榨得油尽灯枯的苦奴都被会丢到一座深谷里等死,更不会浪费极有限的伤药、粮食,去治、去养受伤的苦奴了。
果然,回过神来的妖蛮监工,看到不想再有大震会发生的样子,就挥舞着带铁刺的长鞭走回来,要求奴隶们继续开工,不要再去管那些已经救出来或还会压在落石下惨嚎的伤残。
被掳夺到瀚海,经受这样的血腥压迫,奴隶苦工平时变得极其麻木,不知道反抗,也不敢反抗,但在这一刻,很多苦奴受到如此震惊的刺激,又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甚至自己的孩子就压在落石下惨嚎,妖蛮监工跑过来,就要赶他们放弃自己的亲人、孩子,顿时间就有十数苦奴,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要跟妖蛮监工厮打起来。
只是大多数的苦奴,都是平民,即将有一部是被俘虏的战俘,修为也都低微,除了陈海这种估计混进来的,尧山西麓里的十万苦奴,就没有辟灵境以上的好手。
十数苦奴想要反抗,就一名妖蛮监工抽打了满地翻滚,根本就没有还手之一。
妖蛮监工手里的长鞭,缠有露出尖头的铁丝,满是铁刺,抽在衣裳褴褛的苦奴身上,带起来就是一片血肉,普通人挨上三五鞭,就得去掉半条命。
看到这边骚动起来,更多的妖蛮监工跑过来,这时候看到谁的眼神藏有怨意,就是一鞭子抽过来。
眼见有一名妖蛮监工朝他们这边跑过来,陈海要姚文瑾跟他一起趴到地上,表示驯服,但姚文瑾此时怒到极点,牛脾气又上来,满眼怒火的盯住半空中抽来的鞭影,一把就将铁刺鞭抓住,作势就要夺过来。
“唉!”陈海心里苦叹一下,正准备出手,然后带着姚文瑾直接往北面的瀚海深处逃去,这时候却见铁鲲流星一般,从两三百米步的岭嵴,两个箭步就飞跃下来,大喝制止住那胡乱抽打苦奴的妖蛮监工:“够了,都退回去。”
铁鲲站在谷口,早就将这边的情形看了清楚,也不多问什么,让妖蛮监工们都退出去,容许苦奴们继续搬走落石,去解救被落石压住的族人,但他也将姚文瑾刚才的举动看在手里,走过来,一双锐利似藏雷电的巨瞳,盯着姚文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怎么会掳到瀚海来的。”
陈海知道铁鲲这么问,是看出姚文瑾刚才出手的破绽。
姚文瑾刚才震怒之中,伸手抓住快得在半空只留残影的铁刺鞭,用了是基本掌法里的一式秘形,铁鲲也修炼过一部分武道秘形,刚才只要注意到这边,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海怕姚文瑾还没有从滔天怒火中缓解过来,驼着背上前应对道:“铁爷,您可能不认识我们叔侄二人,但我们叔侄曹文、曹瑾,二人在桃花坞的作坊做工时,都还给铁爷您扛过战戟,铁爷使的战戟,可真是沉啊,我们叔侄两人,再加两名壮汉,才能勉强扛起来——陈公子离开桃花坞,有一部分族人迁到秦潼山去了,我们叔侄二人懒散惯了,就跑到在雍山北贩卖皮货,没想到前年被虎都部捉到瀚海来做苦役——也不敢打扰铁爷您。”
现在还不是跟铁鲲摊开牌谈话的时机,但陈海也知道姚文瑾刚才出手已经露出破绽,只能冒险假冒修炼过基础掌法的曹氏族人。好在黑石汗国诸部对奴隶的管理极为松散,对待奴隶像羊群一般,没有详细的记录,陈海已经能够化形,是真正的改变脸部筋骨皮肉,甚至还收紧全身的骨骼,却不虞铁鲲能认出他来。
铁鲲也不疑陈海的话,毕竟陈海所编的谎言,铁鲲发现不了漏洞,而且他也不觉得两名朝不保夕的苦奴,会有意欺编他,或许不觉得两名修为可能比通玄境中前期略强些的低级武修,年轻又都不少,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你们跟我过来!”铁鲲说道。
姚文瑾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刚才失态,差点坏了大事,不吭声与陈海一起跟在铁鲲身边,往谷口走回去。
穆图看到铁鲲进山谷,弹压躁动的奴隶,这会儿竟然带了两名奴隶回来,疑惑跟不解的瞥了铁鲲一眼。
“我被困燕州时,受他们叔侄的恩惠,我说怎么看着眼熟。”铁鲲浑不在意的跟穆图解释道,又回头跟陈海、姚文瑾说道,“以后你们就留在我的身边侍候啊。”
铁鲲回到瀚海,从来都没有掩护他被俘燕州当奴隶的前事,因而铁鲲将两名修为低下的人族奴隶留在身边,穆图及其他蛮将,也不当一回事。
这时候,一声苍凉的号角从尧山东麓悠然传来,这是有大股敌兵逼迫尧山的警讯。
穆图大惊,不等进一步的敌情传来,就下令将奴隶们赶回奴隶大营,同时往尧山的南面派出更多的斥侯骑兵,因为尧山北临波涛凶恶的瀚海,无论是克烈部还是拓跋部,大股兵马只能从尧山的南面绕过来。
穆图同时还下令,将放养在尧山南部的牧群,以最快速度往北收缩。
一阵兵荒马乱中,穆图与铁鲲赶回山谷外的大营。
看着眼睛难掩慌乱的穆图,蒙战捋着花白的胡子略微有些不满,说来说去,还是穆勒比较对他的脾气,但是眼下穆图作为主将,又是他的嫡亲外甥,同时在想尽办法保存蒙兀部的实力,蒙战却也能忍住不数落什么。
“班识,怎么回事?”
一个瘦小的妖瞳族人,躬身施了一礼,他是穆图委任的总哨官,掌握蒙兀族所有的精锐斥侯,包括数名妖瞳族人、二十多名妖翼族人以及数百以速度著称的精锐狼骑。
他特有的尖细嗓音说道:
“此次来犯共有两万人,战兽三万多头,看部落标示乃是拓跋部和克烈部两家的联军,现在已经逼到尧山三百里外,但奇怪的是,这两家部族平日里积怨颇多,这一次居然联合了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的,不过是看到我蒙兀部势大力强,才不得不联手起来对付我们,但区区两万兵马,又心怀叵测,就敢来犯,纯粹是过来找死的。待我去率上两万精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蒙战自从被赶出额尔兰草原后,心中一直积郁难消,尽管有上古地官这个大蛋糕等着他们去挖掘,但还是难消心里的快意,这时候拓跋部和克烈两家联军才两万兵马,就不知死活凑过来挑衅,蒙战只想先杀个痛快再说。
穆图皱着眉头没有应答,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蒙战问道:“怎么,穆图,你有其他看法?”
“蒙兀部已经经不住大的折损,诸事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潼口城惨败的教训,太令穆图刻骨铭心了,令他这时候不敢再有任何的失误,沉吟片晌,说道,“我打算先派一部兵马去试探一下虚实,再做其他打算。”
蒙战听完却是大怒,“啪”的一声将身前的石桌子拍的粉碎:“我们此时若不派兵去拦截,待那些拓跋部、克烈部的杂碎冲到尧山的西边来,骚扰外围的部族,该如何应对?这些部族随我们千里迢迢从额尔兰迁移过来,他们放弃了肥美的草原,安定的生活,如果我们再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将来蒙兀族还如何做各部之首?要是牛羊都不能放牧,拿什么供养你们?”
穆图面色阴晴不定,此时帐中是数他地位最高,但他及大兄都离不开舅父蒙战的支持,耐着性子劝道:“铁鲲先率两千骑兵,去试探敌军,但还是要舅父亲率蒙兀部精锐战兵,在南面做好迎战的准备……”
蒙战这才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质疑穆图的决定,铁鲲领命走出大帐,看到陈海、姚文瑾还守在大帐外,问道:“你们可会骑马。”
“会的!”陈海说道。
“那好,那你们陪我去迎敌。”铁鲲说道。
第四百零九章 接战
蹄声阵阵,拓跋颜和左鹫并骑而行,除了各自的精锐扈从外,两族兵马则是泾渭分明的分为左右两翼,跟随两人的身后,从尧山的东南麓绕过,往西而行。
头上有几个鹰鹫翻飞着监视着左右的动静,身后的滚滚铁流荡起阵阵烟尘。
行进中,拓跋颜蓦然一滞,勒住身下的青蛮巨兽停了下来,沉吟稍许,凝住的眉头又展开,狰狞丑陋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意来。
左鹫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问道:“拓跋颜,你笑什么?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说来听听。”
“黑石汗国居然只派了两千战兵来跟我们对垒。”拓跋颜毫不在意的说道。
拓跋部族人的体内,拥有上古鹫魔的血脉,有着一种能与魔鹫神魂沟通的天赋神通,刚才拓跋颜就直接通过他的本命魔鹫的视界,模糊的看到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精锐狼骑,正从尧山的西南麓绕过,往他们这边快速驰来,相距就两百多里,都已经跟他们派出的前锋斥侯碰上了。
“什么?就两千人就敢出战?哈!黑石汗国也太小看我们了,”左鹫瞪着铜铃巨眼,不敢置信的问道,“看我率人先去把他这两千人吃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一催胯下青蛮巨兽,就要回到本阵去调兵遣将,想着先迎过去,将敢从尧山西麓杀出来的这两千黑石蛮兵吃掉。
拓跋颜连忙喝止:“左鹫,怎么着急做什么?”说话间,有数头魔鹫飞回来,带回更详细的情报:“这两千狼骑是铁崖部的兵马……”
左鹫摸着头嘿然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铁崖部在黑石汗国不过是小部族,有机会,自然先杀个痛快再说。”
“铁崖部早年在南袭太微山的战事中受创极大,甚至连部族宗子铁鲲都被人族掳夺过去当奴隶,但铁鲲从人族那边逃回来之后,个人修为大增不说,听说还在人族那里学习治军兵术、造城及制造战械、炼制法宝兵甲的能耐,这几年铁崖部的实力提升不少。你不要轻视铁崖部这两千精锐战兵。”
拓跋颜此时手里没有太多的兵马,而他们出发前,已经知道穆图率两万残兵留守尧山,后期还不知道黑石汗国有没有派出更多的援兵过来,所以在拓跋部的本部主力开拔过来之前,他还得与左鹫所部结盟,必要的提醒还是要给的。
要是左鹫太狂妄自大,在他提醒后,还要执意率部冒进,最后吃了大亏,也不能怨到他头上来,而且吃亏之后,更会对他言听计从,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啊,那暂且饶他们不死!”左鹫性情粗暴,勇猛好战,一对铜铃似的巨瞳狐疑的打了拓跋颜几眼,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话的真假,但也不是真傻,遂就不急着派兵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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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鹫及手下的蛮将、巫蛮,都没有与魔鹫神魂沟通的本事,也没有豢养灵禽的习惯,主要是依赖于在草原奔驰如飞的狼骑,侦察外围的敌情,效率要比拓跋部豢养的魔鹫慢一些。
不过克烈的精锐斥侯,更善于渗透侦察,常常能单枪匹马潜入到黑石汗国的腹地,侦察情报。此前虽然有黑石之主穆豪探索地宫时受重创的传出来,但克烈部是在斥侯确认过穆豪的扈军北上之后,才令左鹫率一部兵马先行,到尧山过来刺探虚实的。
很快过来,克烈部的狼骑斥侯,带回到尧山西麓最新的情况。
“蒙战率领蒙兀部十数万人马以及大量的牧群,昨天已经陆续进入尧山西麓了,后续蒙兀部及所属部族,还将整个都迁到尧山来?”
得知最新的情报,拓跋颜与左鹫都不敢贸然前行,下令身后的蛮兵暂时停下来休整。
他们眼前所面临的,不再是穆图所率领的两万残兵,而是整个蒙兀部未来都将迁到尧山西麓定居下来。
虽然冬季的扫荡,听说蒙兀部的战兵在天水郡一线受创极其惨烈,但蒙兀部作为黑石汗国仅次于黑石部的六大部族之一,实力还是不容小窥。哪怕蒙兀部先期还只是十数万人先迁过来,黑石汗国在尧山西麓,这时候也应该能凑出四五万战兵来。
这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能硬扛的了,他们得要改变战术。
“早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知道最新的情报,拓跋颜却也没有发愁,反而狞笑着露出几许贪婪。
蒙兀部的战兵虽然是他们的两三倍甚至更高,但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隶都迁到尧山来,需要圈占大量的草原喂养牧养,仅靠四五万战兵也没有办法将整个尧山西面、南面千里方圆的草原都守得像铁桶般滴水不漏,到时候有着无数他们能捕捉的战机,令蒙兀部不断的出血,直到最后消亡——何况他们拓跋部在后方还在集结更多的兵马。
而倘若能将蒙兀部的战兵击溃,蒙兀部的人口以及奴隶掳夺过来,都将极大增强拓跋部的实力。
拓跋颜所贪图,可远不止尧山地底所藏的宝贝。
一个部族要强大,人口永远是最根本的。
拓跋颜与左鹫所部兵马,分两处草滩子停下来休整,但铁鲲所率的两千铁崖部狼骑战兵,西行的速度却没有放缓,有着冲上来一决死战的势力,到午后,拓跋颜与左鹫都不得不将散在外围的游哨收回来,仅仅是依靠魔鹫监视着周围百里的一草一木。
拓跋颜与左鹫也都回到各自的兵马本阵,令主力骑兵散开到两翼结阵备战,令随军的奴兵举着木盾跟战矛往中间收缩,结成简陋跟有效的方阵准备迎敌,而在前方二十里外,铁鲲带着两千狼骑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加速冲击过来,仿佛黑色的洪水漫过绿意盎然的草滩地。
“难道黑石汗国的内斗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现在居然真还让两千精锐送死!”左鹫即便是传音这种小法门都没有学过,隔着三四里地,扯着嗓子问拓跋颜,声音响得跟雷霆似的。
拓跋颜能看出对面这两千狼骑无论是冲锋还是气势,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他心里也是困惑不解,但想想即将到来的血腥杀伐,也忍不住暗暗兴奋起来。
“呼哈!”
看到两千余狼骑没有减速的迹象,拓跋颜下令结成更密集的盾墙,巫蛮们将一个个防撞击的巫术撒向前阵的蛮兵身上,一片片土黄色的光华在阵前绽放开来,也令诸多蛮兵感受到体内涌出更澎湃的力量。
拓跋颜也暗中下令,让两翼的骑兵阵型更密集,希望压迫铁崖部的两千狼骑,先去冲击左鹫部的阵列,这样方便他能彻底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两家部族的掷矛手,这时候在盾墙后,更是兴奋得大叫,眼睛里透漏出嗜血的光芒。
这些最精锐的掷矛兵,在血脉受到巫法刺激后,能将手里的战矛掷出七八百步的距离。
左鹫没有注意到拓跋颜的小动作,默默计算着距离,看着铁崖部的狼骑距离他们更近,准备等第一批短矛怒掷出去,不等冲击到盾墙,就派出侧后翼的主力骑兵冲杀。
坚固的盾阵是他用来防备拓跋颜这头老狐狸有可能不那么老实的,不能被冲乱掉。
当然,左鹫还很享受在他的脑海里想象铁崖部的狼骑狠狠撞在巨盾、狼狈栽下来被剁成肉泥的场面。
可就在还剩不到三四千步的距离就要接战,铁崖部两千狼骑突然从他们眼前往东北方向折过去,在草滩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孤线。
在侧前方,左鹫部署百余游骑,他们距离两千狼骑的距离最近,看着突发的变故,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迎过去将两千狼骑缠住,还是先撤回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这时候就见铁崖部的两千狼骑中,铁簇重锋箭与铸铁掷矛,就像密集的死亡之雨覆盖过来。
左鹫部署在侧前方的百余游骑,猝然间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数十蛮兵被铁簇箭与掷矛射中。虽然大多数蛮兵,被强大的生机支撑着,只伤不死,但也是痛苦的惨嚎起来。
左鹫双目欲裂,当即就传令左翼的两千骑兵出击,只是铁崖部两千狼骑快速从草滩前折往尧山逃跑,速度丝毫不减不说,同时还在侧后撒下大量的铁地钉。
左鹫所部的战骑,都没有装铁护掌的习惯,直接踏上这些四棱、落地必然有一根数寸长尖锐铁刺朝上的地钉,骑兽厚厚的蹄掌直接被刺穿,冲锋的骑阵前面顿时就变得混乱不堪,甚至还有蛮兵从骑兽的背上掉落下来,身子也被地钉扎进去。
“哇!”左鹫气得大吼,手里的铁矛,像流星一般划过两千步的虚空,狠狠的将一名铁崖部战兵连同身下的战狼洞穿过去,只是骑阵已乱,已经失去追击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崖部的狼骑,往尧山方向逃去。
虽然才折损了百余人,但被铁崖部这样的戏弄,性情暴躁的左鹫,肚子都快气炸了。
第四百一十章 谈兵
铁崖部两千狼骑,摆脱克烈部、拓跋部所派的追兵纠缠,驰入尧山南麓的一座山谷里,这时候天色昏暗下来,更不用担心不熟悉尧山地形的追兵敢追进来,两千狼骑这才有机会在尧山南麓的深山里停下来稍作休整。
陈海与姚文瑾,冒充曹氏族人,铁鲲也是各给他们一匹獒狼充当座骑,这一天来都是跟随在铁鲲的身边,在尧山南麓的草原里飞驰。
陈海是假装很辛苦,姚文瑾这几个多月来重新修炼,即便是有陈海用雷罡淬体的秘法相助,还远没有恢复到巅峰时的实力,这时候的真实战力,也就相当于通玄境中前期的水准,是真正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努力跟住没有掉队,好几次都差点被追兵的铁箭或掷矛射中。
这会儿大家在山谷里都停歇下来的暂作休整,陈海与姚文瑾还要负责照顾好铁鲲的那匹雪狼座骑;这是铁鲲将陈海、姚文瑾收为扈卫,分派给他们的任务。
姚文瑾虽然累得骨头架子都要垮掉,还得一个人将随身带着的兽肉切成碎肉,去喂那头比他高出一整头的巨型雪狼——陈海假扮是他的叔叔,这时候悠然自得的躺在一边的草垛子上闭目养神,实际上还是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近距离观察铁崖部的两千狼骑,在与追兵纠缠一天之后,与追兵拉开不到五十里的距离时,停下来是如何进行有序休整的。
虽然铁崖部两千狼骑,与敌接战的时间很短,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千方百计的摆脱追兵的纠缠,拉开与追兵的距离,但娴熟及手段多端的战术运用,也是令姚文瑾看了叹为观止。
在他以往的观念里,妖蛮即便也形成部落、部族,也都是只知血腥杀戮、灵慧低下的低等种族,随陈海潜入尧山深处挖掘地宫的苦奴之中,也是见惯了妖蛮监工的血腥跟残暴,这时候才认识到妖蛮部族之中,竟然也有战术水准极高的骑兵将领。
“倘若令此蛮在翰海得势,必是人族之祸。”姚文瑾看到铁鲲将手下蛮将都召集起来商议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他走过来坐到草垛子上,压着声音跟陈海评价铁鲲今日的表现。
陈海瞥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在食鹰肉的雪狼,这头雪狼虽然还没有长成,但姚文瑾的话显然是令它的妖瞳猛然朝这边怒然睁开,朝这边露出凶烈的瞳光,显然是能听得懂人语。
陈海站起来,朝雪狼走过来,在它还没能来得及凶残的扑上来之前,手指就如闪电般往雪狼的前额印过去。
陈海的动作太快了,真正的快如电光石火,听到雪狼的低吼,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以为陈海正喜爱的抚摸雪狼的前额。
雪狼的妖瞳里闪过一丝迷茫,这一刻都想不起,为何要对眼前这个瘦小驼背的人族凶残露出它锋利的獠牙。
“……”姚文瑾这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有意去防备普通的蛮兵,却没有想到这头雪狼更有机会看穿他们的伪装。
姚文瑾是真正的汗颜,心想以往自恃刚逾五旬就有道丹境修为,是燕州真正的天之骄子,理应肩负重振帝朝、挽燕州之狂澜的命运,甚至不惜为此粉身碎骨,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认识到,一旦失去道丹境的修为之后,他真是很多地方都不如凡夫俗子。
陈海走回到草垛边坐下,示意姚文瑾多观察、少议论。
当然,铁鲲够强,陈海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一点,实际他早在横山、潼口诸战就已经注意到铁鲲及铁崖部战兵的表现。
真要是能给铁鲲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铁崖部在瀚海的西岸,确实很有可能崛起成为不亚于黑石部的强族,也有可能建立自己的汗国;只可惜血魔之劫不大可能还能再有上百年的时间都不彻底的爆发。
因此陈海也没有时间慢慢等着铁崖部在瀚海西岸一步步崛起,铁崖部及铁鲲,也应该没有机会成为人族之祸。
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铁崖部在早年对河西的战事里,受创极严重,铁鲲作为部族的宗子也被柴氏所俘,但铁崖部在铁鲲回归后,在瀚海西岸已经不算有多弱小了,五六万族人,也能集结近一万的战兵,但精锐狼骑就眼下的两千蛮勇。
铁崖部骑兵胯下的獒狼,是瀚海西岸草原上能大规模驯养的最精良骑兽之一,作为冰原巨獒与青狼的杂交后代,獒狼的体形要比寻常的战马都要剽壮,成年的獒狼通常都能有七八尺高,长一丈有余,虽然负重比青狡马要差一些,但獒狼都凶悍无比,进入战场,既是座骑,同时也是撕咬敌军将卒或座骑的战兽。
一定要以战力进行衡量的话,铁鲲所率领的这两千狼兵,大概相当于早期的两千河西道衙兵精锐。
“你们在聊什么?”铁鲲看到陈海跟姚文瑾坐在草垛子上歇脚,走过来问道。
“我们正说铁爷用兵,却是跟都尉大人他有几分神似呢。”陈海笑道,抬头笑起,额头挤出深深的皱纹。
“都尉大人?”铁鲲转念才想明白眼前这叔侄俩说的都尉大人是指他的旧主陈海,毕竟这叔侄俩比较早就被掳夺到瀚海来为奴,或许还不知道陈海已经被燕朝册封为天机侯了,在天水郡更是被尊称为天机神侯。
“那你们觉得我与都尉相比,谁用兵更厉害一筹?”铁鲲忍不住问道。
“曹文实话实话,铁爷可不要觉得曹文的话有所冒犯。”陈海说道。
“你说。”铁鲲盯着陈海的脸,说道。
“别人眼里看到都尉大人这些年来惯用奇策险计,但实际上都尉大人绝不愿用的就是奇策险计,只是都尉大人这些年来,手里极少掌握一支比敌军更强大的战力,只能用奇策险计,去搏一把。但倘若有一丝可能,我相信都尉大人,比谁都渴望能真正从正面去碾压敌人,这是兵术最为可取的致胜之道,”
陈海说道,
“铁爷今日与敌兵追逐、纠缠,看似精彩绝伦,战术变化多端,但蒙兀部与铁崖部诸族兵马,明明要强过敌军一大截,在能不用险时而偏用其险,只是无形中倍增己军的风险而已,实是智者所不取。同时,铁爷太过吝惜手下的这支精锐狼骑,吝惜舍不得他们去打硬仗,今日原本有多次机会,能令追兵多受到一些损失,但铁爷太舍不得伤亡了,因此在战术上太过于花巧,兵锋也变得飘忽、无力,实暗藏致败之道。铁爷,你试想看,要是敌将识破铁爷这点,也不跟铁爷讲究什么花巧,只是像一群凶残而极具耐力的荒狼,死死的咬在铁爷所部身后,铁爷有什么计谋能用?最终是谁先拖垮?”
“够了!”铁鲲他原本想听几句叹服的话,没想到招惹来一通教训,恼怒的要陈海闭嘴。
“铁爷觉得曹文说话不中听,曹文闭嘴就是。”陈海笑着,身子又缩回到草垛子里。
“依你之见,这一仗要怎么打?”铁鲲虽然不喜欢听陈海的话,却也不会真跟他治气,蹙着眉头问道。
当然,铁鲲也不是真想问策,实在是恼一个糟老头,明明受他的恩惠不用去当苦奴,竟然还在他面前指手划脚,说他用兵破绽百出,真是不知所谓啊。
“曹文也是纸上谈兵,但早年有机会在铁爷跟都尉大人跟前效力,倒还是能胡说几句,”陈海不客气的说道,“虽然克烈部有四千精锐骑兵纠缠着追入山里,兵力要比铁爷强出一倍,但今天至少有两次机会,铁爷能击溃这部追兵,铁爷都没有把握住,或者说铁爷担心己部伤亡太重,即便是看到机会,也不敢去把握……”
“有哪两次机会?”铁鲲都忍不住要笑起来,真没想到还要受眼前这老汉的教训。
“一次是通过月鹰谷,月鹰谷外宽内窄,宽处七八里、窄处则不足五百步,是一个不知不觉往里收敛的喇叭口地形,铁爷率部先通过月鹰谷,当时应该直接反转战阵,去迎强敌。铁崖部的骑兵,从狭窄的地形往开阔地形冲锋,敌骑从开阔地形往狭窄地形冲锋,地形上的影响会有多大,铁爷应该比曹文清楚吧?”陈海说道。
“还有哪一次机会呢?”铁鲲的脸都已经黑了下来,这一句话是低吼着问出。
“还有一次就是过银石滩,铁爷率部先过银石滩,随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追兵强渡银石滩。银石滩水虽浅,但流湍急,铁爷要是敢战,追兵半数抢渡过银石滩,但立足未稳之际,铁爷完全可以率两千狼骑,强袭之,”陈海笑咪咪的说道,“当然,要是明天铁爷绕出尧山,将四千追兵,再一次诱到银石滩附近,追兵估计也识不得银石滩的凶险所在……”
“就你话多!”铁鲲不满的喝斥道,“照顾好雪狼,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更辛苦,不要以为不做苦奴了,就能轻松下来。”
看到铁鲲不满的走开,姚文瑾不解的看着陈海,不明白陈海为何竟然点拨铁鲲怎么用策败敌。陈海是说过这次北上要见一个人,但不应该是铁鲲啊。铁鲲的地位跟实力毕竟还是低了一些,应该不值得陈海冒险走这一趟啊?
再说,人族与妖蛮相互厮杀数千年,两族之间积累的血海深仇是何其之深,铁鲲就算再念旧主之情,也不可能投附龙骧大营的;就算铁鲲愿意,铁崖部的蛮兵蛮将也绝不可能答应,到时候不要说废除铁鲲的族长之位,乱刃斩死铁鲲的可能性都有。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半渡而击(一)
天边泛起了青色的微茫,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轻轻的将一块黑幕缓缓的从瀚海南岸的大草原上揭开。
一只灰毛狐兔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已经饱餐了一顿,正谨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但它的行踪已经完全被天空上一头饥饿的魔鹫盯上,就见魔鹫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猛的往地面直插下来。
灰毛狐兔察觉到了凌厉的杀机,后足猛然的蹬起,像是一道利箭射出。
这头魔鹫一击扑空,但四周没有灰毛狐兔能躲藏进去的洞空,迟早都会沦为这头魔鹫腹中的美食。
“轰隆隆、轰隆隆”,大地微微震动起来,惊乱魔鹫的捕食计划,惊飞上高中,锐利的鹫瞳,竟然就看到十余里外,就有一大队狼骑正从北面树木茂密的山谷里,在晨曦中快速而有序的驰入尧山南面的草原。
魔鹫惊得往更高的高空飞去,它可不想尝试巫蛮施放的雷柱或者那些比闪电还快的铁簇箭跟刺矛。
是铁崖部的狼骑!
昨夜借漆黑夜色与原始森林掩藏行迹的两千狼骑,这时候再次露出行踪,竟然是从另一个方向摸到尧山南麓的边缘,又要再次进入尧山南面的草原。
训练有素的魔鹫很快往己方大部队飞过去,唳鸣着提醒克烈部位于尧山边缘的追兵,注意铁崖部两千狼骑,昨夜已经借密林跟大风的掩护,出现在他们的西面。
左鹫虽然以“鹫”为名,手下的斥侯也豢养魔鹫补充侦察力量的不足,但毕竟不像拓跋部族人,能直接与魔鹫的神魂沟通。
魔鹫在半空不断的唳啸长鸣,只是提醒那个方向出现敌情,他们这时候还需要派人潜过去进一步侦察才能知道更多的情报,但很快也确认铁鲲正率领铁崖部两千狼骑,正在一百多里之外,再次从尧山深处的原始密林里钻出来,重新进入尧山前面的草原之中。
“这些这些难缠的野狼种!”
左鹫恨恨的骂道。
他不甘心被戏弄,昨天亲自率四千克烈部的精锐骑兵,追入尧山,虽说前后相距最近时甚至都不到数里远,但始终没能铁崖部狼骑缠住、彻底的吃掉。
而越往尧山深处,地形越发险峻、能供骑兵通行的道路越发狭窄,左鹫只能放弃继续追击,但他没想到铁崖部族的两千狼骑,这时候又不知死活,竟然敢从尧山深处的密林里钻出来,进入开阔的、利于骑兵追逐作战的草原。
再次确认了方圆两百里内没有其他异常情形,左鹫怒吼了一声,粗壮而狰狞的鳞臂挥舞着陨铁战矛,沐浴着金色的朝阳,指挥四千休整了一夜的精锐,很快也从山谷里退出来,重新进入开阔的草原,紧跟着铁崖部狼骑的方向追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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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蒙战已经率三万蒙兀部战兵推进到尧山的东南麓,拓跋颜与左鹫的副将,在相距两百多里外,率一万六千余战兵监视着蒙兀部战兵的一举一动。
他们不会对蒙兀部掉以轻兵,但也不会畏惧蒙战真就真敢率领三万蒙兀部战兵不管不顾的杀过来。那样的话,他们大可以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里迂回穿插,只要有机会摆脱蒙战所率领的三万战兵,就能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穿插到尧山西麓,去偷袭蒙兀部手无寸铁的族人跟十数万奴隶,令蒙兀部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恐怖的狼群战术。
至于左鹫亲自率四千精锐,去追击铁崖部狼骑,拓跋颜倒没有太担心。
左鹫虽然性情爆躁,但也是统兵征战瀚海数十年的老将,拓跋颜跟他斗了斗辈子,实际上也极少有机会能占到什么大便宜。
他相信,左鹫真要是没有机会吃掉铁崖部这部狼骑,很快就会退回来跟他汇合。
拓跋颜很快得到消息,知道铁崖部狼骑再次进入尧山南面的草原,他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尧山南面的草原除了几座矮山头外,就一马平川,一览无遗,铁鲲这头杂狼即便在燕州生活了好几年,学了不少人族的阴险诡计,在一览无遗的大草原根本不会有他发挥的机会。
铁鲲率部出尧山后,午前终于再次来到银石滩前。
尧山中部有几条溪流汇聚成一条大河,往南进入开阔的草原,但由于没有堤坝的约束,这条河流时宽时窄、也时浅时深。
银石滩位于这条河流的中段,清澈的河底露出闪烁磷光的白石,整段两里多长的河床,仿佛白银铸成,水深又刚好淹没战狼的腹部,是百余里范围内最佳的渡河地点。
两千狼骑焦躁难安的停在水边,铁崖部的十数蛮将聚到铁鲲的身边,他们都很困惑,这里真的是能重创追兵的合适战场吗?
外围的游哨斥侯,不断的过来禀报追兵的距离,铁鲲也不确认半渡而击之计能不能行,毕竟后面的追兵,战力是他们的两倍,左鹫又是克烈部有名的悍将。
穆图、蒙战派他率两千狼骑出来,主要是骚扰左鹫、拓跋颜两部兵马,使他们没有机会能分兵骚扰尧山西麓,却没有指望他能在尧山的南面,歼灭规模及实力是铁崖部数倍的强敌。
“怕了?”陈海骑在一座獒狼后背松软的鞍座上,问铁鲲。
“……呸!”铁鲲自然不会让一个名不经传的老奴瞧不起,啐了一口,挥手手里的战戟,转身大叫,“渡河!”
“唰唰唰”,铁鲲一骑当先,身后三百狼骑前部,就剧烈的喘息着冲入水中,激荡冲天的水花,快速往对岸渡去。
当铁崖部两千狼骑差不多都渡过河时,这时候追兵的前部已经赶到银石滩的对岸。
铁崖部不会仓促逃走,而是尽可能在河岸这边想办法阻止追兵渡河。
一时间,铁崖部两千狼兵,先是三四百携带护盾的蛮兵跳下战狼,在河岸边布下盾墙,之后是掷矛手,与精通射术的弓骑分布在盾墙的后方。
河流在银石滩浅而宽阔,两部兵马相隔着五六百多步宽的银石滩,凶悍对掷短矛、射出手里的铁簇箭,尖锐的破空厉啸,将草原上呼啸的风声都掩盖住。
这时候双方军中的巫蛮,也会偶尔施展开雷系或风系的术法,在对面的阵列掀起一阵旋风或降落一道雷柱,只是妖蛮并不擅长术法神通,即便是修炼极高深的巫蛮,所降落的雷柱,也很难将一面蒙满兽皮的铁盾劈裂。
很显然,左鹫作为克烈部的悍将,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铁崖部阻拦在银石滩的对岸渡不了河。他挥着战矛,一马当先,先带着三百最精锐的蛮卒,携带巨盾,强顶住箭矢、掷矛的密集攻击,强行抢渡刚刚淹没他大腿的银石滩。
左鹫作为克烈部有名的悍将,战力强大到令人惊惧,就见他身穿一件魔蛟战甲,也没有施展防御术法,手里那杆传说有上千重的陨铁战矛左拔右挡,速度快得难以想象,竟然在他身周七八丈的范围内,形成一道掷矛与重锋箭都射不穿的无形屏障,不仅左鹫他本人夷然无损,也将他身后数列蛮卒都遮掩起来。
而且左鹫与三百盾戟蛮兵在浅水中一步步前进,稳住崖石,不容铁崖部狼骑敢冲入浅水里厮杀。
铁鲲这时候组织兵力与左鹫所部最先渡河的三百悍勇在河滩前恶战,是没有意义的。铁鲲即便能将左鹫所率的三百悍勇压制,在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之后,左鹫完全可以率领这三百悍勇先退回到银石滩对岸去,再重新组织攻势,这样就会演变成铁鲲最不想到看到的纠缠战。
何况左鹫在对岸沿河还部署了千余掷矛兵与弓骑接应,就是防止铁崖部的狼骑进入银石滩追击,可见左鹫也是经验丰富的悍将。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撤,先让左鹫所部的半数兵马渡过河来。
这时候左鹫所部渡河的兵马,与铁崖部相当,才是最为松懈,左鹫很可能还会按耐不住先分出一部分兵马追击出来,这时候他们杀回马枪,才是唯一的胜机!
即便是唯一的胜机,也有一场苦战等着他们,毕竟左鹫所部到时候渡过河的兵马不比他们稍弱,而且他们必须要将这部兵马压在河滩上强攻,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不能让他们腾出更多的空间来,让对岸的兵马继续渡过来增援!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制定了作战计划,就要去执行。
看到左鹫亲率三百悍勇已经渡到银石滩的中间,铁鲲快速收拢兵马,先往西撤退。
通过两翼的游哨观察左鹫所部的渡河情况,差不多确认左鹫所部半数兵马渡过河,也不管左鹫所部有没有松懈,铁鲲便拔转雪狼行进的方向,带着两千狼骑在辽阔的大草原划过一道巨大圆弧,往银石滩反冲过来。
巨狼缓缓的颠着脚步,脚掌踩在高过人腰的绒草上,发出嚓嚓的响声。
这时候在银石滩的西岸,克烈部有两千兵马刚渡河,其中有半数蛮兵还结成战阵防备着,等着后续的蛮兵继续渡河,但左鹫前后折腾了两天,都没有什么收获,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不想再让铁崖部狼骑有逃出他视野的机会,已经让另外渡过河的千余蛮兵骑上战骑准备追上去,缠住狡猾的敌人。
左鹫没想到逃出才十里外的铁崖部狼骑,这时候就杀了一个回马枪。
十里的距离看似不近,但五千步的距离,獒狼奔跑的速度提升到极致,也就半盏茶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左鹫已来不及重新布阵,后续的兵马也来不及都渡过河,他只能亲自率领已经作势要追出来的千余战骑,也将速度提起来,往铁崖部狼骑狠狠的撞过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半渡而击(二)
“小老儿有幸听都尉大人说过,运动战的要旨,是要通过不断的机动,在敌人之间穿插迂回,寻找、创造战机,使得已方能集中优势兵力,同时又要尽可能去分散敌人的兵力,以便能形成敌弱我强的局面,一股一股的消除敌军。半渡而击,趁敌立足不稳仅是其一,更主要的是利用天然的河道去分隔敌军。铁爷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左鹫所部四千追兵,这时候硬生生被铁爷拆成三股,我们只要能在一炷香的工夫,将当前克烈部千余精骑击溃,这时候其他克烈部蛮兵必然还来不及渡过河参战,此战必胜!”
“不要再呱躁了!”铁鲲这一刻心里烦躁不安,大吼一声,制止陈海继续他在耳边大声的呱躁下去,摧动身下的雪狼,猝然间也将速度提到极致,同时举起手里的淬金战戟,往左鹫那杆朝他胸刺来、有如黑色闪电般的战矛迎去!
“要不是看你的心神,被左鹫强烈的战意压制住,我需要这么呱躁吗?”陈海比划着嘴形无声嘀咕道,但他压住身下獒狼冲刺速度的同时,也伸手往姚文瑾那边拔了一下,免得姚文瑾冲得太快,陷入四面接敌的混战之中,到时候他再想掩藏住身份,又要保姚文瑾安然无险,就太困难了。
姚文瑾对妖蛮从来都不存什么好感,不需要陈海提醒,他也会将速度稍稍压下来,只是看到铁鲲出手的样子,他心里震惊无比。
铁鲲一出手,手里的战戟就接连刺出九道戟影,几乎在眨眼之间同时完成,而且九道戟影所透漏的气机似江河湖水般滔滔相连不绝,以致戟影就像巨浪一般,一道比一道猛烈,如九叠怒潮一般疯狂的汹涌起来,往左鹫朝他当胸刺来的战矛卷过去。
“裂天戟!”看到这一幕,姚文瑾震惊的看向陈海,他这段时间也开始修炼十二裂天戟,自然认得出铁鲲出手就九道戟影斩出,是裂天戟中与十步断水斩齐名的一式绝学怒潮九斩,而且铁鲲还将这式战戟绝学修炼到极致,从中参悟出怒潮真意。
燕州的武道绝学,初入境界,通常只能摧动自身的气血精元提升威力,唯有极个别的绝学,修炼到极致,能够从中参悟到武道真意,举手投足之间,与天地气机契合,就能够将天地元气融入战技之中斩杀强敌。
陈海在基础武道秘形基础上,所推演出来的十二裂天戟,便是燕州这种堪称最为顶尖的武道绝学了。
明窍境在六识感知提升到神识层次之后,能通过神识与天地元气的感应,将天地元气纳入术法神通施展出来,威力极其强大,但在天地元气混乱的战场之上,一方面神识想要驾驭天地元气极为困难,同时成千上万精锐战卒的杀伐意志凝聚成一起,形成杀伐兵气,对明窍境的神魂会形成极大的压制,这使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在战场之上,通常只能依赖自身的真元法力施展术法神通,所能发挥的作用,受到极大的压制。
而在战场之上,武修从武道绝学之中参悟出武道真意,实际是将武道修炼到合道、入道的境界,这时候就能通过相对应的天地气机,将部分天地元气融入绝学战技之中,提升武道绝学的威力。
虽然武道绝学的出招讲究一个“快”字,极瞬之间所能融入的天地元气相对很有限,却能够不受杀伐兵气的影响。
这一增一减,就使得武修在战场之上,比玄修发挥的作用要更大一些。
当然也因为武道绝学的出招讲究一个快字,因为每一式绝学,气机相接的战技越是密集、频繁,最后所能叠加纳入的天地元气就越是磅礴,威力也是越强。
铁鲲出手就是九道戟影,一道强过一道,就是像怒潮一般,每一道戟影都将更多的风煞罡元融入进来,以致在第九道戟影斩出时,竟是将左鹫乘御青蛮巨兽怒冲上来的身形,硬生生的击退一步。
说实话,铁鲲这时候竟然暴发如此之强的战力,不仅他左右的铁崖部蛮将都是大吃一惊,身形硬生生被打顿下来的左鹫,更是觉得不可置异。
论肉身的强悍程度,左鹫绝对要强过铁鲲一筹不止,但铁鲲九道战戟斩来的感觉,不仅快得难以想象,同时还玄奥得难以想象,第一击,气力明明还差他一大截,左鹫自信能一个打杀铁鲲两个都绰绰有余,但到第六击时,斩来的战戟就重如万钧崖石,气力已不在他之下;而到第九击时,左鹫不仅被硬生生击退一步,双臂竟然还被震得发麻。
也恰在双方都认为铁鲲要比左鹫弱,所以铁崖部借着局部兵力占优,有两名蛮将从左右杀出,准备与铁鲲一起合力去战左鹫;而克烈部局部兵力处于劣势,战力强悍的蛮将要照顾更多的地方,也没有想过左鹫有被铁鲲压制可能,故而这一刻,克烈部并没有哪个蛮将,想着要与主将左鹫联手。
因此在这一刻,左鹫双臂被铁鲲震得发麻之际,竟然没有人替他挡住两杆从左右如闪电如毒蛇刺来的战戟。
“咔嚓!”
左鹫所穿的魔蛟战甲,坚韧无比,替左鹫挡住致命的两击,但铁鲲的左右副将,也都有着堪比人族明窍境巅峰武修实力,战戟斩出,有开山断石之威,虽然没能刺穿左鹫的战甲,但听着咔嚓两声脆响,在这两式重击,也是令左鹫侧胸骨断裂。
左鹫托大之下,在名声还没有怎么扬起的铁鲲手里,第一个回合竟然就受到重创,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姚文瑾也是难以置信。
他通过公开的资料,早就知道铁鲲早期是柴氏控制的蛮奴,在陈海到燕京后,才从柴氏那里落到陈海的掌握之中,但一直到逃离秦潼山,铁鲲在陈海膝盖服侍,也就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而已。
陈海竟然将燕州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武道绝学,传授给一名蛮奴。
姚文瑾之前觉得铁鲲在黑石汗国的身份及地位都不高,陈海不大可能是冒险过来找他,这时候突然意识,陈海此次冒险北上,很可能想见的就是铁鲲,只是眼下时机还不适合,才没有直接表明身份。
“吼!”左鹫他自己都不相信第一个回合就会大意受创,怒吼一声,一道猿魔般的虚影在他身后凝聚成形,在这一瞬间,左鹫予人的感觉,身形似乎拔高了许多,体内爆出更澎湃的力量,使得两腋的伤势,都会影响到他实力的爆发。
陈海眼眸微微收敛起来,他知道左鹫身后那道有如猿魔般的虚影,妖蛮视之为血脉力量彻底爆发所形成的蛮魂,但实际上与宗门玄修在踏入道丹境之后所修炼的元神相似,只是妖蛮不知道收敛之法,在激发血脉力量时,体内的血脉气机泄漏出来,才会凝聚形成这道虚影。
要说左鹫修炼过十二裂天戟一类的武道绝学,此时绝对能将铁鲲打得跟狗一样,毕竟单纯从血脉力量的激活上,左鹫要比铁鲲高出一个等级,但妖蛮的武道修炼,还是简陋了一些,铁鲲还是能勉强接住左鹫爆发血脉力量之后施展的攻势。
而只要铁鲲能将左鹫缠住,一方面左鹫双腋的伤势就会渐渐压制不住,而在接下来一盏茶的时间,铁崖部狼骑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特别是刚才一接手,左鹫就受创,虽然发生的时间极短,但这极短的时间,就已能让铁崖的蛮将蛮兵抓住机会,将优势扩大到更大。
当然,这还不至于让铁崖部获得碾压性的大胜,陈海将身后所背的一张战弓取出来,取出一支铁箭,随手就朝左鹫瞄准过去。
这张战弓普通之极,是用拓木制成。
因为妖蛮的制弓技术谈不上精良,不要说炼入能增强弓力的篆符了,整张战弓的处理都很粗暴,保养也有欠缺,此时弓臂蓄力就只有三五百斤的样子,是其他蛮兵不用的弃弓,才临时给陈海用,以致陈海生怕力气稍大一些,就直接将战弓拉崩裂了。
而搭在弓弦上的铁簇箭,用铁也没有经过精锻,锋锐程度不能跟河西最为普遍的精锻重锋箭相比,更不要说比重锋淬金箭了。
然而陈海开弓,却没有想过要将弓弦上的箭射出,只是朝左鹫指去,又好似左鹫与铁鲲斗得太快,他迟迟找不到射箭的机会。
这一幕令铁崖部的蛮将看了焦急不已,心想这老汉真是糊涂了,想想他什么修为,即便能射中左鹫,还不是给他挠痒痒?
然而左鹫此时却绝不好受,就觉得有一缕比铁鲲刚才那一式怒潮九斩强出数倍的杀机,像狂涛般侵凌过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五个呼吸,他就再难以维持身后的猿魔虚形,这时候再也难以压制体内的伤势,张口狂吐一口鲜血,整个人再次被铁鲲所施展的怒潮九斩从座骑上击飞出去……
这一幕,是左鹫所部蛮兵蛮将绝不愿看到的。
担心左鹫有事,克烈部两员蛮将御兽往后回撤,使得克烈部骑阵的前部,顿时间就像是被折断刃口的战戟,眨眼间的功夫,前部就有数十蛮兵像是滚雪球被斩落在地……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半渡而击(三)
谁能想象左鹫会被铁鲲的战戟击飞?
铁鲲胸中顿时无比快意,战意澎湃,手里的战戟,像是惊涛骇浪般,斩出层层叠叠的戟影,往克烈部的蛮兵狂卷而去。
克烈部,能在左鹫身侧并肩而战的蛮兵,皆是千里选一的精锐,此时却没有一人能挡住铁鲲的攻势,听着铁鲲像雷霆般怒吼着,心惊胆颤,只能且战且退,而铁鲲左右的铁崖部狼骑,这时候毕竟精神大振,浑身似有着使不尽的气劲,将手里的战矛、战戟、战斧、战锤,往敌军刺去、捅去、斩去、劈去、轰去……
巫蛮们也是张口喷吐鲜血,以自身的命元真血,在空中凝聚一道道诡异的符纹,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很快凝聚一道道冰锥、岩刺、雷柱,往敌军头顶上倾泄过去。
克烈部是先渡河进入西岸的千余骑兵,与铁崖部狼骑最先接战,也是最先支撑不住,待百余精锐扈卫簇拥着受创不轻的左鹫退回到河滩,整个阵形就已经崩溃。
也正因为左鹫的受创以及这千余骑兵的崩溃速度太快,使得克烈部在西岸河滩列阵的千余蛮兵都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溃兵被压得往河滩这边倒卷过来,这种情形,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河滩前组织有限的防御,只能慌不迭的往东岸逃去。
赶着这时候还有数百克烈部蛮兵,要从东岸渡河过来增援西岸,一时间银石滩里混乱一片,使得不少蛮兵跌倒在都没有他们腰腿深的水里。
铁崖部狼骑这时杀得最畅快之时,不仅击杀西岸的溃兵,一支支战矛,还像闪电一般,朝银石滩里的克烈部溃兵,又狠又准的掷去,洞穿防御粗陋的皮甲,令一具具像铁塔似的身躯倒在搅得浑浊的河流里,鲜血很快将银石滩染红,又很快往下游的河水洇去。
此时陈海也是与姚文瑾突入阵中,手持一柄长矛,来往冲杀,他虽然看上去年级大了,动作难免缓慢,但总是能躲开刻不容缓的一击,很轻易的反手一矛,刺中蛮兵的要害。
姚文瑾虽然远没能恢复修为,但毕竟有着道丹境的眼力跟技斗经验,与陈海一样,专找普通的蛮兵缠斗,也解决不少克烈部的蛮兵。
当然,左鹫所部精锐毕竟是精锐,西岸厮杀得再惨烈,其未能渡河的兵马,并没有能彻底的惊慌,还在东岸结阵,尽可能用弓箭、掷矛限制这边河滩上的血腥屠杀,也极尽可能掩护溃兵从银石滩撤回到东岸去。
当然,银石滩混乱一片,东岸的兵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进入西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未能及时撤出的溃兵,被铁崖部狼骑飞快的切割、包围、追逐、剿灭……
待到天色渐晚时,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从东岸更遥远的地方响起,很快河对岸一列一列的战骑相继露出了矫健的身影。
拓跋颜发现事态不妙,亲率三千精骑赶来增援,但相距三百余里,等他赶到银石滩,西岸的追剿战都已经是尾声了。
铁崖部的狼骑已经将克烈部那些散乱的骑兽收拢过来,又将满河兵的战兵、弓弩捡起来,将那些破烂的铠甲从死尸身上扒走,任克烈部的蛮兵死尸**裸的躺在草地、河滩,或干脆扔到水里;同时也已经将己方战死的将卒尸体,绑到獒狼的后背,准备再次往尧山方向撤出。
左鹫睚眦欲裂,两眼通红,向前来查看他伤势的拓跋颜大吼道:“帮我杀了他们,帮我杀了他们!”
拓跋颜叹息了一声说道:“蒙战率两万战兵已经从尧山西南麓出来了,我们如果不立即撤回去,跟主力汇合,而留在这里跟这两千狼骑纠缠下去,恐怕这次我们带出来的两万精锐,都要葬送在尧山了。”
左鹫死死地盯着拓跋颜,拳头握得死死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们的锋锐受挫,实在是不宜继续纠缠下去,铁崖部占到便宜,不可能真正银石滩跟他们摆开战阵厮杀决拼的。
只是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闷亏,还是损在铁鲲这个无名小卒的手里,左鹫怎么也难甘心,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又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拓跋颜皱了皱眉,先让克烈部的蛮将护送左鹫先撤,他率兵殿兵,一起往东面三百里外的主力汇合过去,他们此时还没有跟蒙兀部决战的实力,只能还是想办法将蒙兀部的战兵更多的吸引到尧山东麓来,等克烈部及拓跋部组织更多的兵马过来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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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岸克烈部与拓跋的联军缓缓退走,饶是铁崖部族人体力过人,这时候松懈下来,也是一个个的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掏出干肉、水囊,大口嚼着,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体力。
稍事修整,铁鲲就率领狼骑带着斩获,缓缓往尧山方向撤去。
铁崖部只有两千狼骑,要与数倍于己的强敌纠缠下去,必须要借用尧山的地形,不能长时间暴露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
此役,斩杀一千五百余敌,夺得克烈部铁甲一千五百余副、战骑九百余匹以及其他战矛、战斧、战戟、铁弓若干。
虽然说大部分兵甲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带回去修补,还是能够使用。
拥有更多的兵甲、骑兽,意味着就能将更多的铁崖部族人武装起来,铁崖部的实力也将变得更得更强。
以两千破四千,自身的伤亡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在从榆城岭北撤以来,铁崖部可以拿到整个瀚海西岸大草原狠狠吹嘘一通的大胜,铁崖部的狼骑蛮将,看铁鲲的眼色也与以往不一样了。
铁鲲原本是铁崖部的宗子继承人,但他被柴氏掳为蛮奴之后,铁崖部以为他已经死去,在他的父亲死后,是他的大哥铁都继续了族长之位。
虽然说铁鲲回归铁崖部,早年修行出了岔子,身子一直都很虚弱的铁都,有意直接将族长之位传给他,还将部族所有的战兵交给他统领、指挥,但他在人族为奴的这段历史,在部族诸多子弟眼里,始终是洗刷不去的羞耻。
这使得铁鲲以往即便在部族治军卓有成效,但铁崖部、在瀚海西岸的草原上,并没有很高的威望,这甚至还影响到在部族里推广练兵实录所授的操训之法。
这一仗过后,或许会有一些变化。
毕竟谁都不会嫌命长,大家都整日里刀头舔血,在纷争不断的瀚海,能有这么一位伟大、能不断率领大家斩获胜战的首领,是所有蛮兵战士的渴望。
距离尧山还有三四十里地,就有几十狼骑从远处飞驰过来。
铁鲲挥手示意,铁崖部族缓缓停了下来。
那几十狼骑来势甚急,不多时便来到铁鲲面前,当先一位蛮将下马行礼道:
“奉左都将令,着铁崖部狼骑就地修整,大军最迟明日上午赶来汇合……”
照原先的计划,穆图、蒙战率主力在尧山西南麓构筑防线,而铁鲲率两千狼骑在更广阔的草原穿插迂回,使得敌军不能分出小股兵马,去扰袭尧山以西的草原,这样就能保证蒙兀部的族人、牧群,不需要都退避到没有什么水草资源的深山里,也能保证尧山西麓的筑城、挖掘地宫,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不至于中断。
当然,铁鲲在银石滩重挫敌军的锋芒,蒙战率两万战兵出来寻找战机,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铁鲲就地安扎营寨,派出狼骑斥侯,将周围百里都严密监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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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偶尔有虫子的鸣叫声,将大草原衬托的分外安静。一个个帐篷中鼾声如雷,激战了一天的铁崖部族蛮兵大部分都进入了梦乡。
而在中军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今天我和左鹫在拼杀时,你那一箭为何一直引而不发?”铁鲲铜铃般的巨眼盯住陈海,陈海驼着背,多少有些老态龙钟,虽然铁鲲这时候还没有将眼前这个老者跟曹文这个名字对应上,但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
“老朽的修为太弱了,那一箭射出去,哪里可能伤到左鹫?然而,我引弓不射,左鹫始终都要防备着老朽这一箭是不是有他所料想不到的杀手锏,毕竟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这也是相疑之计的精髓啊。铁爷你想想啊,要不是这左鹫蛮将始终分神准备随时应付我这一箭,铁爷您再勇猛,也不能这么快就将他击败啊。”陈海装老人装上了瘾,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铁鲲喃喃的重复了几句,随后问道,“那依你之见,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陈海在脑海中梳理了一下最近几日收集的信息,无论是奴隶里的传言,还是战俘的口供,以及他对遗迹附近雷殛痕迹的研究,看来黑石之主穆豪退去祖地潜修之时,受创不轻,而且克烈部及拓跋部显然是采信了这些传言,才驱兵前来,这使得蒙兀部及铁崖部等附属部族眼下实际处于一个极凶险的境地。
陈海沉吟片晌,才缓缓答道:“左鹫与拓跋颜所率两万精锐,仅仅只是克烈部与拓跋部的前锋,虽然往东稍稍退去,但相信克烈部及拓跋部很快会集结更多的兵马开赴尧山。铁爷要是信老朽,即便劝说族长,率领铁崖部族人、战兵,脱离险地,即刻南下。在敌军占据绝对优势之时,阴谋诡计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克烈部及拓跋部有援军,我黑石汗国又怎么可能没有援兵?大不了一战而已。”铁鲲不屑的说道。
“铁爷认为我们真会有增援?”陈海眯起眼睛问道。
“怎么会没有?”铁鲲盯住陈海,似饶口令的问道。
“我在山口筑城时,听其他苦奴说,汗王之前进入地宫里,可是受创不轻啊,此时才不得不委任左王穆苛执政。铁爷想想看,要是穆苛有觊觎汗位的野心,他此时最想除掉哪些人?”陈海问道。
“大胆!这些事是你能胡说八道的?”铁鲲一拍桌子,怒目低吼道,“这次便当我没有听到,下回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砍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陈海却也不理会铁鲲的言语威胁,眯着眼睛继续说道:
“蒙战率部赶来,必然是想吃掉克烈部和拓跋部的这支先头部队,给这两部一个下马威,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全力挖掘地宫,只是蒙战未必能够如愿。但不管怎么说,老朽我都建议铁崖部族的精兵,尽量依尧山的地形,在外围机动,坐守坚城防垒的活儿,就让蒙兀族的蛮兵他们去做。一旦尧山西麓的防线守不住,铁崖部族的战兵还有机会脱离战场,保存住部族重新崛起的火种……”
“……”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铁鲲直感到陈海昏花的老眼中似乎蕴藏着他看不透的神秘力量,让久经杀伐战阵的他都不能长久直视,慢慢的败下阵来。
“铁爷您好好想想吧,小老儿身子骨熬不住夜,先告退休息去了!”陈海说完也不施礼,就告辞而去。
铁鲲死死地盯着出门而去的陈海,他心里也认可陈海的判断,只是他率麾下两千狼骑请求在外游机作战容易,但铁崖部还有三四万族人就将随蒙兀部一起迁到尧山西麓,能找什么理由脱离出来?在强敌环绕之下,又如何安然突围?
一夜胡思乱想,铁鲲到夜很深的时候才睡着,睡梦中,他们围绕着地宫建起了强大的防御,可惜还是不敌克烈汗国何拓跋部族的数十万精锐,看着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精锐以及手无寸铁的族人,一个个无力的倒在血泊中,自己却始终动都不能动,焦急之下,惊醒了过来。
铁鲲走出大帐,天光已经大亮,整个营地都已经收拾干净,只有他的帐篷还在,便吩咐人将帐篷收了,他急忙去找陈海。
铁鲲还没有走出几步,伴随着悠扬的号角声,大地微微震颤起来,原来是蒙战已经率领着蒙兀族最精锐的两万战兵已经赶过来汇合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风起
微风起,薄云扬。
蒙兀部两万精锐,连夜沿着尧山南麓的山脚,往东行军,只是那浓浓的肃杀气息,和春天的万物生发略有违和。
一路上虽然有魔鹫高高飞入云宵,在万丈高空盯着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妖瞳族人坐在青铜战车里,差不多能将一只蝼蚁混入队列的细微气息都分辨出来,但蒙战还是不厌其烦的派出更多的斥侯,反复的确认克烈部和拓跋部两支前锋联军的方位以及跟他们的距离。
蒙兀族总共就剩下不到五万战兵,已经承受不起大的伤亡,诸事由不得蒙战不小心应对。
大军停在银石滩与尧山南麓的一座低岭前休整,蒙战带着赶过来汇合的铁鲲等将,在数百扈骑的簇拥下,驰入昨天血战的银石滩战场,想到实地看一看昨天血战后留下来的迹象。
昨天因为惧怕蒙战率蒙兀部战兵来援,拓跋颜、左鹫匆匆退去后,都没有人派兵马再回来收拾战场。
没想到,经过了一夜的搁置,数以十万计、体型肥得像狐狍的魔鸦,嗅着死亡的味道,纷纷赶来享受饕餮的盛宴,仅一夜的时间,此时大部分战死后被扒去衣甲的克烈部士兵尸体,都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使得银石滩西岸的战场,仿佛白骨地狱。
蒙战、铁鲲等数百人策骑过来,魔鸦蓬然飞起,像乌云一样,往远处飘去。
也有一些晚来的魔鸦,不甘心白跑一趟,还在白骨丛中踱着步子,仔细的啄下骨头缝中的残肉,也不畏惧蒙战、铁鲲等人过来。
“铁鲲,你再将昨日一战,仔细道来。”蒙战抱着双手,蹙眉看着银石滩西岸一片狼籍的战场,侧着身子跟铁鲲说道。
蒙战身后的诸多蛮将,刚才汇合时听铁鲲叙述昨日血战的情形,还以为铁鲲虚夸战绩,心里有诸多不屑,也没有认真的去听,这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才意识到铁崖部被人族掳当奴的宗子,确实不那么简单。
铁鲲无奈的比划着重新把一战细节娓娓道来,这次又由于蒙战问得详细,他从早初追逐战的骚扰、诱敌,到过河、半渡而击,时间点的掌控,兵力的侧重等等,都不厌其烦的再次复述出来。
蒙战不时插进来的细节问题,也都是直中要害,让铁鲲心下也十分佩服这个在瀚海纵横百年的老将,确实有不简单的地方。
等铁鲲将整场战斗再次复述过一遍,蒙战和几个将领都忍不住赞叹起来,铁崖部昨日一战,绝非侥幸,而是实实在在,以高超的指挥技巧,斩获一场令人振奋的大捷。
在瀚海沿岸的草原,一马平川,没有大的地形上的阻障,就很难有计谋施展的余地,诸敌对部族通常都是直截了当的杀来杀去,诸部族都喜欢以绝对的强势去碾压弱小的敌人,弱小者要么降、要么逃,偶尔有偷袭或攻敌必救这样的小手段,但从来都不是草原上部族间战事的主流。
又由于草原极为辽阔,以骑兵为主的诸部族战兵,更擅长长距离、快速的运动、穿插作战,在局面战场对战阵的应用,就显得直接、粗暴,没有那么多的技巧讲究,但铁鲲在银石滩一役里所表现出来的指挥技巧和对局部战场的掌控力,俨然是给众人打开了踏入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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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部与克烈部联合起来的前锋,虽然在银石滩丢盔弃甲,死伤超过两千人,但也没有就此撤走,蒙战暂时没有急于推进的意思,就在银石滩的西岸扎下大营。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篝火连成一片,映亮了草原,与天空中的群星相映成趣。
整个大营中偶有笑闹声传来,却又马上收住,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蒙战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蒙战是个实用主义者,他的中军大帐中并没有什么装饰,诸将在大帐里,都是就着兽皮席地而坐,听蒙战安排明日一战的细节。
“明日若能以雷霆之势,横扫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前锋战兵,两部的后续援兵必然会谨慎又谨慎的推进;现在地宫挖掘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点,不容有失,所以还望众将努力,先把敌军打得胆丧心寒,这也会为汗国援军的到来,争取更多的时间。”蒙战狠狠地锤了一下长案,结束了发言。
看着纷纷应和的众将,蒙战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表面说得无比斩钉截铁、慷慨激昂,但他心中却一点都不踏实,越来越多迹象表明,汗王探索地宫遗迹时,受创不轻,而即便汗王穆豪没有受创,穆苛这老贼此行主持黑石城的大局,他对蒙兀部也绝不会有什么好的居心。
要是他们能成功从尧山地底的上古遗迹里挖出传世大阵,穆苛不想传世大阵落入克烈部、拓跋部等敌族手里,或许还会派兵来援,但要是地宫挖掘迟迟没有进展,蒙兀族数百年的延续,可能也就到头了。
因为穆苛的援兵很有可能会等到克烈部、拓跋部的结盟因为争夺上古遗迹而分裂后,才会出现。
铁鲲看蒙战说着振奋人心的话,但眉头始终是紧锁着的,知道蒙战对前程并不乐观,他心里的阴影也变得更深。
议过事后,铁鲲走出大帐,看到陈海、姚文瑾作为他的随扈,正站在大帐外抬头看着廖阔的星空,当时没有说什么,等回到两千狼骑的驻营,才让陈海随他到帐蓬里说话。
“刚才在大帐里议事,左都将的计划,曹公在大帐外也应该有听见——不知曹公可有何教我?”铁鲲这次请陈海坐到他跟前来,倾着身子请教道。
听着称呼都变了,陈海心中嘿然一笑,说道:
“蒙战如果有决心不惜伤亡的去吃掉敌军前锋,今天就应该一鼓作气渡过银石滩,趁夜猛攻敌军的大营,不给敌军喘息、加固防线的机会,只可惜蒙战的决心,太不坚定了——铁爷连夜问策,相信也是感受到这点了吧……”
“……”铁鲲轻叹一声,说道,“蒙兀部在潼口损失太惨重,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敌将也将蒙战的底牌看穿了,这战是没有办法打了……”陈海耸肩一笑,主将没有铁一样的意志,犹豫不决,他对明天一战,即便是蒙兀部的兵力略占优势,但也是完全不看好了,说道。
“怎么说?”
“之前克烈部、拓跋部两族前锋联盟,虽然有很多失误的地方,但也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特别昨天在我部已经连番血战、人困马乏之时,拓跋颜率兵来援,都没有试图过河来吃掉我们,这说明拓跋颜用兵也相稳健,但这么一个稳健型将领,面对蒙兀部的优势兵力,却没有想着暂时往草原深处回撤,而是在银石滩东岸扎营,不就是吃定蒙战不敢打硬仗吗?”
铁鲲苦笑一下,也意识到明天一战,真是没有办法打了。
陈海继续说道:“明日一战,没法打,进攻稍稍遇挫,蒙战就有可能选择后退,但明日也不用担心会遇大败,真正让人头痛的,还是蒙战底牌被彻底看穿之后的战事要怎么打。蒙战没有打野战的决心,最大的可能还是会退到尧山西麓,依托地宫旁新构筑的城池、防垒严防死守,毕竟,汗王随时有可能从祖地中返回黑石城重执大权,而能从地宫挖出上古遗宝,左王也不可能任上古遗宝落入敌族手里,但铁崖部族一定要跟着蒙兀族,去赌这两点一定会实现吗?”
“依曹公所见,铁崖部如何是好?”铁鲲问道。
“不管多少敌援过来,蒙兀部所有战力都完全收缩回尧山西麓,都不是上策,再差,也在尧山南麓再筑一道防线,牵制敌军的侧翼,使其不能尽全力进攻尧山西麓……铁崖部应该将这个差事争取下来。”
“克烈部、拓跋部后续援兵可能有将近十万之巨,铁崖部两千战骑孤悬在外,又能有什么作为?毕竟银石滩一战,可一不可再。”铁鲲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海洒然一笑道:“蒙战守西麓、铁爷守南麓,两军可以通过尧山中间的谷道相互连通,不算是孤悬在外。铁崖部的战兵是少,据险以守,已经占了地形,此外,族人及奴隶,都能武装起来,抵挡敌蛮的强攻,谁说只有两千战骑可用?”
“武装奴隶?”铁鲲眼睛一亮,但随后又犹豫起来。
铁崖部三万族人,扣除老弱妇孺后,成年男丁全部派到战场上武装起来,也就一万兵力可用,但此时在尧山西麓的人族奴隶,数量可就多了,只是将这些奴隶武装起来,在防守过程中反噬铁崖部怎么办?
四百一十四 虎头蛇尾
(春节期间,一天一章,兄弟们多多包涵!)
斜月西沉,金乌乍起。
天才蒙蒙亮,银石滩西岸沉寂了一夜的大营动了起来,蒙兀族两万精锐迅速而略显杂乱的集结,踏着沾满露珠的草丛,渡过银石滩,往杀戮的战场开赴。
铁鲲率铁崖部两千狼骑,作为前锋,在天亮之前就最先渡过银石滩,往敌军大营逼近过去。
此时距离敌营还远,铁鲲骑着雪狼,位于狼骑队列的东侧缓缓前行,目光深沉而凝重的注视着行军时队伍拉开三四里长的铁崖部最精锐这两千战兵,不要说蒙战会犹豫不决,在银石滩一役之前,他对将铁崖部这两千精锐投入一场攻坚战,也充满着犹豫。
这两千精锐,寄托着部族太多的东西,要是受到什么难以挽回的损失,意味着铁崖部未来数十年,都只会沦落为最末等的小族,会遭受其他的部族无尽的压榨。
铁鲲心想思考着陈海昨夜所说的一切,真的可以将奴隶都武装起来,补充铁崖部战力的不足吗?
他不得不承认,陈海的这个建议很有诱惑性,就目前来看,铁崖部就算是将壮年男丁都武装起来,顶天也就只能凑出一万一二的战兵出来,还将严重影响到铁崖部的生产,但他向蒙战、穆图建议——假设蒙战、穆图接受他的建议——他就可以立即武装出两到三万的仆从步卒出来,蒙兀部在尧山西麓,也能武装规模更多的仆从步卒。
倘若左胜王穆苛真的心怀叵测,黑石城的援兵迟迟不至,征调到尧山的十数万人族奴隶,将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陈海并不在意铁鲲会不会采纳他的建议,有时候形势到了那一步,由不得铁鲲不做那样的决定,但要是铁鲲能早些想透,他们却是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至少可能在克烈部、拓跋部的援军大规模开拔过来之前,他们就可以直接将大量的苦奴以及一部分牧群,调到南麓来,甚至现在就已经可以在尧山西、南麓之间,修筑出一条简易山道出来。
一旦大规模的敌援从后面蜂拥而来,将尧山外围的通道都封堵住,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很快,敌军的游骑斥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陈海、姚文瑾随铁鲲策骑站到一座草坡上,还能眺到三四十里外敌寨的情形。
前后就三四天的时候,背依一道矮岭的敌寨就已经建得颇有规模,附近一座树林被砍伐一空,树木并排插入泥土里,形成一道简易护墙,敌营的四角,都有用木头搭建出、高达三四十米的望楼,可能将方圆数十里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虽然说妖蛮不擅长修造城寨,也不擅长城寨的攻击与防御,但眼前的敌营却可以说得上中规中矩,营寨外围还放置很多拒马一类的障碍物。
不过敌军也没有指望这么一座简陋的营寨真能发挥什么作用,两万兵马这时候也是出营布阵,等着蒙兀族的战兵开拔过来,进行决战。
大草原上的战争还真是无趣,陈海百无聊赖的想着,只是在无险可守、无城可据的大草原上,大家又都习惯狼群战术,便是他,除了寄望将卒能受到更有素、更严厉的训练、能装备更精良的兵甲、战械,将卒进入战场能有更旺盛的斗志,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可施。
这时候蒙战也率蒙兀族的战兵进入战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飘扬的旌旗,乌角吹响,各个部族也都按照战斗序列迅速展开;铁崖部两千狼骑没有重甲,这时候作为快速机动兵力安排在左翼。
“铁爷,你有看出敌军布阵的蹊跷吗?”陈海骑着獒狼,跟随在铁鲲的侧后,小声的问道。
克烈部、拓跋部两军还是分两处布阵,形成左右两路,每一路又分中军以及左右两翼,一切都是那么的中规中矩,但是很不明显的,敌军的布阵占据一座缓坡的上方,而他们要去进攻敌军,只能从下往上仰攻敌军。
坡度不是很明显,但作为沙场上的老将,也都清楚,哪个是极小的坡度,对冲攻的时候,都能增加对方的冲击力,而己方除了速度会受到压制下,体力也会额外消耗很多。
此消彼长,双方兵马的战力相当,这一个很小的差别,就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战局。
只是这次是他们率军过来,要着以最快的速度将克烈部、拓跋部的兵马驱赶出去,不给他们有机会等到援军过来,实际上是放弃了战场的选择权。
“拓跋颜这狗贼!”铁鲲恨恨的啐骂道。
这时候,蒙战所在的中军方向,吹角声响起,传递军令的哨骑,在诸阵中之间快速传授,挥舞着军令战旗,很快就看到中军前列的一个千人方阵,这时候缓缓的往前方逼去。
蒙战并不急于动用两翼的精锐战骑,而是令更多的战兵下步集结成更密集、更稳固的步兵方阵,往敌阵推进;这时候敌军也没有急于将所有兵马都押上来决战的意思,同样派出一个千人方阵,进入两军之间的战场。
铁崖部族因为已经连战了数日,即便作为骑兵安排左翼,也是左翼的第二梯队,短时间内还没有进入战场参战的机会。
两个千人方阵接触上,很快就厮杀到一起,大地震颤起来,一道道光华纵横交错,战斧、铁矛挥舞着、箭矢就像是蝗群一样在头顶飞舞,新鲜的血液从强壮的身躯里流淌出来,在脚下的草地里汇聚,将草地踩踏的面目全非。
很快拓跋部的千人方阵就支撑不住,有崩溃的迹象,但由于敌军这时候有两队骑兵快速从两翼驰出,蒙兀部的战兵也没有办法继续往前推进扩大战果,听到号角声,也是往后集结缓缓退出战场。
第一场接触战,就这样结束,双方在两军之间的战场上,丢失下一两百具尸体,谁都没能占到更多的便宜。
午后接下来的几场接触战,都以这样的方式开始、结束,无论是蒙战,还是敌蛮拓跋颜都无意将手里的兵马一次性都押上来一次了结,整个战事就显得无比沉闷,除了各丢下七八百具尸体外,并没有分出胜负来。
很显然这么比拼消耗下去,在双方损失过半之前,也分不出一个胜负来。
陈海站在铁鲲身边,能清晰看到两三里外的蒙战面沉如水。
陈海能猜到蒙战的心思,蒙战率部进入战场之后,如此开局,是希望敌蛮能先沉不住气,举兵往他们的战阵全力冲击过来,这次他们就能在中军集结更密集的阵型,去消耗、疲惫敌军,然而利用两翼的精锐骑兵打反击,以获得最终的胜利,但令蒙战想不到的事情,敌蛮比他期待的更有耐心。
这么对峙下去,天色很快就会黑下来,拓跋部、克烈部的营寨就在一旁,而蒙兀战则要退后数十里外重新扎营,一天的战事,要是就这样草草收场,形势上会变得更被动,对于蒙兀族的军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蒙战显然又不敢将所有的兵力都压上去,趁着暮色将至进行一场决战。
真是一场无聊之极的战事啊!
陈海都忍不住要打哈吹起来,压着声音跟铁鲲说道:“铁爷,左都将此时想撤,又怕撤军时,敌蛮趁势杀来;而左都将此时不撤,等到天黑,想撤更没有可能,到时候两军陷入混乱之中,想必更是左都将不愿意看到——铁爷,铁崖部狼骑此时应该进攻敌寨,给双方一个撤离战场的机会,也能早些结束掉今天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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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战也怕拖到天黑,两军还没有拉开距离,那时候一旦引发大混乱,谁胜谁负只能看天意了,只可惜蒙兀部此时没有资格去赌这个天意。
蒙战这时候传令下去,有意让左右两翼的骑阵往前推进,以便中军结成的步卒方阵能缓缓脱离战场,这时候左翼一路狼骑,却没有照计划行事,而是直接绕开正面的战场,往左前方的敌军营寨冲去。
蒙战站在高处,一眼就看出是铁崖部的兵马擅自行动,怒吼道:“铁鲲,你这小儿意欲何为?”蒙战刚要派出身边一员蛮将,去截住铁崖部的兵马,要他们照计划行事,就见远远两名狼骑从铁鲲身边,往这边驰过来。
蒙战脸色阴沉的盯住铁鲲收为扈卫的两名人族奴隶,问道:“铁鲲想干什么?”
“我家将军,认为此时敌军唯一的优势,就是结阵于营寨之旁,我们只要毁去其营寨,就能动摇他们的军心。他们倘若不敢与我们决战,必然也会同时选择后撤。这样双方同时往后撤出战场,就不用担心我军后撤时,敌军会趁我军阵势散乱而强袭过来,”陈海驼着背,跟蒙战解释道,“而哪怕是逼迫敌军分兵去救营寨,也会消弱正面的敌军,确保他们没有能力威胁到我军的后撤……”
“铁鲲有此计划,为何不禀告我,而要擅自行动?”蒙战怒道,他这时候承认铁鲲此策更好,但手下战将竟然在眼鼻子底子擅自行动,这是任何一员主帅都不会轻易容忍的。
“我家将军也是突然间想到此策,但左都将的军令已下,两翼的骑兵已经动了起来,他要是赶过来解释,再回去率铁崖部狼骑突袭敌寨,时间上一耽搁,就难免会出现想不到的混乱,只能派小老儿过来跟左都将解释的同时,当机立断、直接从左翼出兵去袭敌寨……”
蒙战这时候也注意到,敌军蓦然分出半数兵马去拦截铁崖部的狼骑,但铁崖部的狼骑突进更快,最前的百余骑,已经将手里裹着油布点燃的战矛、箭矢射入敌营之中,在那里制造更多的混乱。
蒙战虽然恼怒铁鲲擅自行动,但也知道现在应该先抓住机会撤军再说……
姚文瑾虽然迂直,但今天始终都在陈海与铁鲲的身边,知道陈海是故意拖延到最后一刻,才建议铁鲲擅自行动去袭敌营的,猜测陈海的意图就是要制造蒙战与铁鲲之间的不和,迫使铁鲲去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陈海此次北上的目标是铁鲲!
第四百一十六章 献策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为了妥当,蒙兀族大军还是退到银石滩的西岸才安营扎寨。
这时候已经月已上中天,奔波厮杀了一天的蛮勇,这时候也是疲惫不堪,搭建帐篷都没精打彩,很多人都是草草的用肉干填饱肚子,就直接围着篝火席地而睡。
斥侯还尽职的监视着外围的动静,经过一天沉闷的战事,蛮兵蛮将们多少有些意志低沉,不知道明后天还要不要这么不紧不慢的对峙下去。
出征时虽然算不得气势如虹,但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蒙战看着纷杂的场面,大声呵斥着各部族的首领,将躺下的蛮族士兵都骂起来,重新布置营寨,又派出更多的侦骑沿河岸巡逻,警戒附近的动静,这才招呼诸将一起往中军帐中而去。
拓跋颜乃沉稳老将,已经将蒙兀部的底牌看底,打定主意要跟这边对峙下去,倘若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跟决心,无谓的对峙下去,形势只是对蒙兀部更加不利。
蒙战就想着趁形势还没有恶化,还不如早早撤兵,撤回尧山西麓防御。
气势如虹而来,才打了一天的闷战,就要撤走,诸将心里自然是有很多的不甘,最后还是蒙战力排众议,做出撤军的决定,只是会议散去后,中军帐中隐隐有摔砸东西的声音传来,可见蒙战内心也是十分的愤怒跟郁闷。
铁鲲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满脸阴沉,就地转了两圈,又派人请陈海过来,过不多时,掀帘而进的却是姚文瑾。
姚文瑾恭敬的行礼道,自己的族叔身子骨不堪连日来的征战,疲惫得不行,刚回到驻营就先行睡了,要是没有紧要的事情,想着明天再过来拜见铁鲲。
大帐内,松脂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着,火线明灭,照得铁鲲青黑色的丑脸阴晴不定,过不多时,他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曹公连日辛苦了,早点歇息也是应该的。”
听完铁鲲吩咐,姚文瑾转身去了。但他并未走远,远远的看着铁鲲的帐篷,不多时,灯光熄了,这才快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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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跋涉,大军终于返回了尧山的西麓。
看着依然在建的西麓谷城,陈海心里一阵叹息。
妖蛮一贯都是逐水草而居,对于筑城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而十几万的人族奴隶大部分都在挖掘地宫,这使得山谷口的这座城池建造,速度十分的缓慢;而且城池的结构强度相当一般,像铁鲲这一级数的强者要是能从正在逼近城池,将怒潮九斩施展到极致,第九斩出手,便有可能轰塌一段城池。
当然,十数万人族苦奴里,有不少合格的匠师,但穆图这些蛮族首领,却是不会放心使用这些人族匠师的。
乘着坐骑缓缓而行,看着表情或艳羡、或麻木的奴隶,正负重从身边经过,陈海是想解救这些苦奴,但现在还不是他该有不敢恻隐心的时候,现在就看到铁鲲能不能为铁崖部争取到尧山南麓单独筑城、筑造防线的机会。
只要铁崖部能相对独立起来,他才有手段快速提升铁崖部实力——秘密提供天机战械也好,帮铁崖部组建自己的匠工营也好,在尧山深处开采铁矿石,大规模铸造精锻铁器也好,这些都需要铁崖部拥有相对独立的地位之后才能实施。
铁崖部唯有快速发展成为蒙兀部下属部落的首席部落,铁鲲才有机会替代蒙战、穆图,去统领尧山西麓十数部族的战兵……
返回尧山后,蒙战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出几十精锐斥侯,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妖蛮牧民或游商,携带座骑、魔鹫,分成两路渗透到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境内,以便能随时监视到两部援军的集结规模、方位以及推进的速度。
随后蒙战又派出数路信使,往黑石汗城以及平素跟蒙兀部交好的几个部族而去,随行携带的信函,要么言辞激烈,要么情深意切,意在为尧山争取到援兵。
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蒙战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真是老了,若时光再倒回数十年,要么就与克烈部、拓跋部的敌蛮拼个玉石俱焚,要就直接率部撤出尧山,绝不会听从穆苛这奸贼的钳制,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听天由命?
待所有信使都消失在视野中时,蒙战才转身往城中他所属的大帐中走去,每迈出几步,他的气势都会增强一点儿,等到他坐在帅帐中的虎皮椅上时,已经完全从刚才那个微微有点佝偻的老人,变回了当初叱咤瀚海草原的一代枭雄。
被提前召集到大帐来的铁鲲,看到蒙战这般模样,知道蒙战是决意在尧山死守,他心里更是担忧。
果然蒙战扫视了一下帐中各部族的首领后,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穆图,跟诸将说道:“我现在有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不知道大家要先听哪一个?”
帐中一片寂静,帐中神色各异的部族首领没有接话茬的意思,大家也都隐约能猜到什么。
“那好,我们大草原上的男儿刀头舔血,只若等闲,我先说将坏消息告诉诸位。第一个就是克烈部和拓跋部在境内还在不断的集结兵力,到时候联手进犯尧山的战兵,可能会超过十万;第二个坏消息就是,今年我们黑石汗国寇边受挫严重,又没有什么收获,诸部族对此都极其不满,却又彼此推御责任,结果使得一月多前左胜王在黑石城召开的部族会议,大家都闹得不欢而散,所以我们可能等不到援兵了……”帐中一片喧哗,而蒙战说道此时也刻意的停顿了一下,等待着帐中诸将充分的消化一下这两个坏消息。
等到嘈杂声渐弱,蒙战两手虚按,让大家静下来,神色激昂的说道:“不过,我们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若能将地宫发掘出来,传世大阵以及数不尽的上古遗宝都落入我们的手里,到时候克烈部、拓跋部都不会是我们的敌手,甚至还会臣服在我们的膝前。到时候我们就是黑石汗国最强大的部族,可以直接依托尧山,在瀚海的南岸,建造堪比黑石城的雄伟城池,到时候瀚海南岸数千里方圆的大草原,都会成为我们丰饶的栖息地,到时候不要说是额尔兰,就连恩图大草原,都不可能跟这里媲美……”
话音一落,帐篷中简直就要沸腾了,觉得蒙战终于做出一个有些魄力的决战。既然没有援兵过来,从地宫挖掘出来的上古遗宝,就应该是由蒙兀部与诸部族分掉,而不是凭白无故的献给黑石城。
穆图也没有说什么,这时候需要诸部族出人出力守住尧山,得要给大家一些甜头。
铁鲲沉着声音问道:“要是能成功挖掘出上古遗宝,我们或许是能变得更强大,但克烈部、拓跋部的援兵,最快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抵达尧山,而半个月时间,我们绝没有办法挖通地宫。到时候,我们面临的是敌族十几万精锐战兵,而我们加上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也不过是这个数字——我们要怎么守住?”
一时间,帐篷中静了下来。前景虽然诱人,但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催那些该死的奴隶让他们加快进度,死几个奴隶算不了什么,待到来年冬天我们就能掳掠到更多的奴隶,只要是我们能早日挖出地宫,一切都是值得的。”一个浑身黑甲的部族首领说道。
“早日能有多早,三个月还是半年?”铁鲲问道,“到时候,我们凭借这城墙才修到五六米高的城池,在十数万敌蛮的围困下,能守三个月,还是半年?就算二三十万老弱妇孺都能退回到城池守住,粮食也不成为大问题,但大家都被困住城池,十数里外的地宫,又怎么去安排人手继续挖掘下去?怎么保证敌族在围城的同时,他们不去组织奴隶挖掘地宫,将地宫里可能存在的上古遗宝,抢先拿走?”
“铁鲲,你被人族掳夺过去当了几年奴隶,是不是胆子早就被吓破了?草原作战,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有那么多的如果?”黑甲蛮将不悦的说道。
“我要是没胆,我铁崖部狼骑就不会在银石滩斩下敌蛮两千颗头颅。黑木瞳,你有胆去斩下敌蛮两千颗头颅,再来跟我这样说的屁话!或许,你跟我出大帐,单挑也成!”铁鲲恼恨说道。
“够了!”蒙战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制止了二人的争吵,看向铁鲲,问道,“铁鲲,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独守尧山西麓这座孤城绝不可取,我们要在山谷外,建更多的小型防垒,将进入地宫山谷的通道完全封堵住,确保不会因为敌蛮的进攻,而打断地宫的挖掘。同时,我还想率铁崖部到尧山南麓,再筑一座城。南麓和西麓相聚不过一百一十余里,到时候两城可以互为犄角,相互守望,而两座城池之间,又有猿跳峡等山谷相通,这时候就可以组织奴隶,在半个月内沿着猿跳峡开辟出一条简单通道来,到时候无论哪个城势危,两地都可以互相支援。这时候,敌军兵力是比我们强大很多,但要被迫分兵围困两地,又必须要防备随时有可能从黑石城过来的援兵,必然就会有头尾难以兼顾之势,也就没有办法集中力量强攻一处城池……”
第四百一十七章 筑城之法
铁鲲在帐中侃侃而谈,身居大帐主位的穆图心情却非常郁闷,作为汗王穆豪的第三十四子,又是被汗王穆豪与左胜王穆苛指定主持尧山西麓城池修筑及地宫挖掘诸事的主帅,理论上蒙战都要听从他的调度。
然而妖蛮诸部族在瀚海草原上,正处于从部落往汗国发展的过渡阶段,即便是黑石汗国在汗王穆豪手里崛起的历史,也都不超过百年,血统论还没有深入人心,对诸部族的约束还相当松散,像穆图这种领军吃过败仗、拖累诸部族遭受惨重损失的主帅,是没有什么威望的。
甚至在大帐里议事,穆图的建议,都不会受到其他蛮将的重视。
虽然潼口城诸战,实际统帅是穆勒,诸多决定都是穆勒一意孤行,但穆勒此时不在尧山,诸多部族首领,更多是将子弟伤亡参重的怨气,撒到穆图的头上。
甚至拓跋颜、左鹫率部来袭,穆图过于谨慎,仅让蒙战率两万战兵出击,导致大军到银石滩后,咬不动拓跋颜这根硬骨头,又不得不从银石滩退回到尧山西麓来,也有人将责任归结到穆图的身上,在背地里说了不少怪话。
相比较而言,铁鲲虽然有被人族掳为奴隶的屈辱历史,但银石滩一战打得太漂亮了,而且从潼口城撤下来,铁崖部的兵马损失极少,这时候大帐虽然有人还拿旧事讽刺铁鲲,但他的话,但他的话却是能让很多蛮将听进耳朵里去,纷纷点头,觉得铁鲲率铁崖部到南麓筑城以牵制敌军的计策,确实是很不错。
穆图心情挹郁,但同时多少有些觉得奇怪。
铁鲲的计策是不错,但要是将铁崖部的族人、战兵,都调到南麓去筑城,对铁崖部来说,则是极冒险的一个行为,即便能成功牵制住敌军,铁崖部的损失也会极为惨重。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铁鲲觉得尧山西麓更危险,所以才要将铁崖部族人,从西麓都迁到南麓,这样铁鲲及铁崖部的兵马,就能脱离他与蒙战的视野便宜用事了。
要是这样的话,铁鲲的心思就有些不良了!
穆图狐疑的盯住铁鲲,问道:“铁崖部举族迁入南麓筑城,有几成把握能牵制住敌军,又能牵制住多少敌军?”
他此时威望受损,而铁鲲之前又实实在在在银石滩打得一场漂亮的胜战,穆图也不能直接质疑铁鲲有异心。
“我被人族掳为奴仆,虽是此生洗刷不掉的屈辱,但这段经历也非完全没有益处,”铁鲲知道穆图或蒙战会有这样的质疑,沉声解释说道,“我学得筑城、铸造兵甲、战械等法,这些年回到铁崖部,也将这些办法传授给族人。我要是能率铁崖部族人迁到南麓,我族除了还有六七千战兵可用,更主要的是我铁崖部的族人,能以更快的速度在深山险谷之中建造更坚固的城寨,令敌军不得不分军在南麓,却又没有办法攻进来!——当然,我还请求穆皇子、左都将,允许我从这边抽调四五万苦奴过去,不然就凭我铁崖部四五万族人,牵制不了太多的敌军,也难为穆皇子、左都将分太多的忧。”
从铁鲲的话听不出什么漏洞,穆图知道他再无端质疑下去,只好闷声说道:
“那就且看你在南麓能有什么作为吧。”
蒙战还是担心放铁崖部都迁到南麓筑城,有可能自成一系,到时候蒙兀部对铁崖部的控制力就必然被严重削弱,最后坚持由铁崖部的族长,同时也是铁鲲的兄长,率数千擅长筑城的族人留在西麓,协助这边筑造城垒防寨,不同意所有的铁崖部族人都迁到南麓去。
事实上,铁崖部诸将,即便是族长铁都,此时对铁鲲充满信心,也寄托厚望,但从更保险的角度考虑,也不希望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只篮子里,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由铁鲲率三万族人、三万人族奴工南下。
会议开到华灯初上时才算结束,尽管蒙战心事重重,但还是设宴款待了各部族首领。
只是大局不利,场中诸人心中都有所积郁,偶尔有几个蛮将想要放浪形骸痛饮一番,也是察觉到大帐里的气氛不对,用过餐就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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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鲲与兄长铁都等人,踏着春露,披着月光回到铁崖部族的栖息地。
看着星星点点的营火,听着帐篷里传来熟悉的乡音,看着族中刚刚长成的少年,夜里还在刻苦的修炼武技,铁鲲一扫胸中阴霾。
为了这些生养自己的族人,哪怕前方再多的艰险,都值得为之奋斗,与兄长铁都说了几句话,就往自己的帐蓬走去。
隔着帐蓬,铁鲲能看到陈海佝偻的身影,让大帐里的灯火投射在兽皮帐蓬上。
铁鲲有意放重脚步,然而大帐里的陈海似乎毫无所觉,继续专注的写着画着什么。
铁鲲眉头微微凝着,他对这个驼背老头不是毫无怀疑,甚至怀疑自己有被这个驼背老头牵制鼻子正走,即便他内心深处也有着脱离蒙兀部控制、率领铁崖部纵横瀚海草原的野心,但要不是这个驼背老头连日看似无意的劝说跟诱导,他不会这么早、这么快,在铁崖部都还谈不上成气候之时就暴露得这么明显,以致蒙战、穆图二人都有所察觉。
然而这个驼背老头的建议,铁鲲却又没有办法拒绝,想想也是苦闷,掀帘走进大帐。
陈海停下手里的笔,抬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还是接着埋头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铁鲲站在陈海身前,过了半晌都没见开头不说话,好奇的问道:“曹公就不想问问,刚才左都将召集诸将议事的情形?”
“有什么好问的,现在这种情况下,蒙战、穆图能想到比铁爷更好的计策吗?而除了铁崖部,其他部族可没有几个善于筑城跟城池防守的……”陈海说道。
铁鲲一阵语塞,探头看过去,看到陈海已经在兽皮画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魔猿城的建造设计图。瀚海诸部,近百年来也在草原上筑造了不少城池,但太过粗陋,而且采石筑城的工程巨大,短时间内难以筑成。敌军即将大规模袭来,铁崖部想要在猿跳峡南端成功筑城、牵制住敌军,必须要另僻蹊径,”陈海说话间,匆匆几笔将设计图完善好,狼毫笔在手指上轻盈的转了几圈,哈哈笑道,“大功告成了!”
铁鲲接过兽皮图看起来。
整个尧山位于瀚海的南岸,东西绵长五百余里,在燕州都不算什么雄奇大山,但在万里平川的潮海南岸草原上,却颇为罕见。
地宫位于尧山西麓,西麓的地形相对要平缓一些,上古时进出地宫的通道就在西麓,在白鹿峡的山谷间,还残留一些斧刻石壁的痕迹。
虽然从地宫往南百余里,也能走出尧山,进入茫茫草原,但往南的地形就险峻多了,沿路皆是奇峰、深谷,数条串接在一起的峡谷,都深入千米,当地的部落称之为猿跳峡,意指魔猿才能这些峡谷里来去自由。
兽皮地图标识出陈海选定的筑城地点。
铁鲲没有细看到城池的结构细节,但看到陈海选定的筑城地点就吓了一跳,说道:“猿跳峡有一处险地,仅三百步宽,又是北进白鹿峡的必经之地,在那里筑城只需要筑三百步长的城墙就易守难攻。曹公不选择在那里筑墙拒敌,却要从猿跳峡往外侧延伸十数里,选择在猿跳峡的最宽处,也是最容易受敌军三面攻击的地方筑城,是为何故?难道曹公不知道,在此处筑造一座宽四五里、高十五米、城墙基厚二十米的城墙,这要动用多少人力,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筑成?”
“铁崖部族人不足五万、即便还能得五万奴隶,以传统之法,在此地开采石块筑城,三年或能有成。”陈海说道。
“我此次只能率三万族人、三万奴工去南麓,岂非要五年才能筑成此城?就不知道曹公有什么妙策,能将敌军拖延到五年之后,再来攻打?”铁鲲平静的问道。
“以常法筑城,即便是在最狭窄的地方筑城,铁爷也不可能赶在敌军过来之前,将城池筑成。再说了,铁爷真要将虎跳峡守得滴水不漏,让敌军看不到一点的机会,敌军大可以将铁崖部封在虎跳峡里面不理会就是。铁爷选择在最狭窄处筑城,防守是容易,但被敌军封堵里面,自然也是容易,到时候也牵制不了多少敌军,更不要说再建奇功了,”
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
“我过来之前,特意到虎跳峡走了一趟,就在我选择筑城的地方,有一种石料就地开采出来,锻烧后研磨成粉,与粘土搅绊混合而成的土浆,用来夯筑城墙,速度要比采石筑城,快出十倍,只需要三五月就能筑成五六里宽的城墙。而这样的城墙,虽然比石头城要弱一些,但以铁爷的实力,想要一戟斩裂城墙,却也办不到。这筑城之法,我都写了下来,铁爷可以先派人试验一番,再决定要不要在那里筑城……”
“有这种筑城之法?”铁鲲将信将疑的问道,但也没有立时去看兽皮图卷,而是定睛盯住陈海,问道:“曹公,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助我了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血魔再现
大帐内松脂火把烧得噼噼啪啪的响,火光摇晃不休,将映照的帐蓬上的人影照得一涨一缩,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般。
听铁鲲突然质问陈海的居心,在旁边伺侯陈海筑城构造图的姚文瑾,却是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铁鲲此时已经看穿他们的身份,愣怔的朝铁鲲看过去,然而铁鲲压根就没有在意他,一对铜铃般似雷霆的眼瞳,紧紧盯着佝偻而坐、入夏还穿着兽皮短袄的陈海。
“铁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我叔侄二人这些天来尽力辅佐铁爷,有什么私心谋算让铁爷看穿不成?”陈海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迎着铁鲲想将人心都挖出来的锐利眼神,平淡的问道。
“瀚海诸部屡屡侵袭雍山、太微等地,虽说这是瀚海诸部的生存之道,但对于屡受侵袭、亲族惨遭杀害,甚至就连自身都被掳夺到瀚海充当苦奴的燕州人而言,心里怎么可能不存痛恨?”铁鲲压着声音说道,“虽然我解除你叔侄二人的苦役,你们心里或存感激,但你们将此等筑城秘法传给我族,就不怕将来终就会威胁到燕州人族的头上?”
“天机神侯当年凭由铁爷将练兵实录带回瀚海,铁爷当初为何没有问一问天机神侯是否也心存叵测?”陈海平静的问道。
“……”铁鲲盯着眼前这个佝偻老人,心里的震惊却怎么都无法平复,他以为这是他与陈海之间的天大秘密,倘若泄入第三人的耳中,这第三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下意识抓住陈海看上去干瘪的手腕,似乎他稍稍用些气力,就能将这手腕捏成齑粉,此时叫他怎么不震惊,压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天机神侯派我潜入尧山,曾跟我说过,要是将这事说出来也都无法获得铁爷的信任,就让我回天水去。天机神侯也曾说过,铁爷有情有义,即便不信任我叔侄二人,也会放我们叔侄安全离开的。”陈海说道。
“……”铁鲲仿佛雷殛一般一屁股坐兽皮椅上,愣怔了半晌,才稍稍回过神来,艰涩跟陈海说道,“铁崖部受蒙兀部控制,我不得不在穆勒、穆图帐前听令,然而侵袭横山、榆城岭,并非我的本意,当时也无脸去见主人……”
姚文瑾见铁鲲此时仍然唤陈海为主人,心里也暗暗震惊,不管铁鲲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能看出陈海以往给铁鲲的印象有多深刻,
“天机侯在横山城时就猜到铁爷在蛮王穆勒帐前为将,也知道铁爷是身不由己,”陈海平静的看着铁鲲,铁鲲也是有勃勃野心之人,此时还不是他真正揭开身份的时机,说道,“天机侯让我叔侄二人潜入尧山,也曾说过来,待铁爷及铁崖部,能取蒙兀部而代之,到时候就不会再身不由己了,这也是我叔侄俩费尽心机助铁爷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铁鲲喃喃自语道,当初陈海允许他将练兵实录带回瀚海,他就百思不解,此时更是想不透,陈海为何要让曹文、曹瑾叔侄来助他、助铁崖部崛起成为蒙兀部这样的大族、强族。
“天机侯到底有怎样的安排,我叔侄二人就不清楚了,铁爷要是心存顾忌,觉得我叔侄二人无法信任,请许我叔侄二人就此告辞。”陈海站起来,拱手说道。
“曹公请留步,我不是怀疑曹公,也不敢怀疑主人,”铁鲲挽住陈海的双臂,又深深揖礼道,“铁鲲在瀚海绝不会让他人呼来喝去,请曹公助我……”
“……铁爷言重了……”陈海站定,说道。
姚文瑾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结舌,他也知道陈海继续输助下去,铁鲲及铁崖部的其他首领,必然会怀疑他们的身份,却也没有想到陈海编造这样的谎言,竟然就将铁鲲彻底给骗住了。
姚文瑾又想,这不能怪铁鲲不够心细,以陈海此时的身份,谁会想到他会孤身进入瀚海,谁会想到他会在这小小的尧山之间纠缠?
“宗子,左都将派人来通知,要宗主明日就去检点奴工!”这时候有人走近大帐禀告道。
“我知道了。”铁鲲应道,又晃了晃头,仿佛从梦境中挣扎出来一样,带着一阵恍惚,如醉酒般缓缓走出大帐。
陈海揭开帐子,抬头远望,此时上钩弦月旁点缀的是星光点点,心中一阵叹息,这星辰皆非实相,而是诸空间在此界的投影,却是不知道哪一点星光,是地球在这一域的投影,又想此生重返地球或许已经无望,眼下只能先尽心守护好这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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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铁崖部三万族人先行,往尧山南麓缓缓进发;三万奴隶差不多到午后才检点出来,也在铁崖部狼骑的押送下,往尧山南麓行去。
不比行动快速的狼骑,三万奴隶从尧山西南绕行,两百余里路足足走了三天,才到达猿跳峡的南面。
铁鲲率部在猿跳峡南面的缓坡上扎营,防备敌军随时会突袭出来;由陈海和姚文瑾负责在铁崖部大营的内侧、猿跳峡的出口,先将匠师、匠工从人族奴隶里挑选出来,与铁崖部的匠工组建匠工营,主持灰浆岩的开采、煅烧、研磨等事。
灰浆岩是尧山南麓极特殊的一种石料,煅炼研磨成粉,与粘土搅绊混合,干躁着坚如砖石,是性能极佳的一种筑城建造材料。
很可惜秦潼山附近没有这种灰浆石,要不然他在榆城岭筑城,就能方便得多。
猿跳峡新城很快就在猿跳峡的出口方位,将地基清理出来。
灰浆岩的开采、锻烧也没有难度,都是就地取材,又有铁崖部族人及奴隶五六万人可以用,仅用十数天时间,将猿跳峡彻底封住的那道城墙,就筑了有一米高。
这时候,铁鲲终究是放心不下,从大营赶过来看城墙的建造进展。
十天能将城墙造得一米高,铁鲲没有什么不满意,只要他能将敌军拖延住大半个月,城墙修建了三四米高,就具备不弱的防御力,就能用来御敌,他更关心的还是城墙的强度,克烈部、拓跋部不擅攻城,那是相对于燕州宗阀势力而言,但还是会造基本的攻城战械。
铁鲲特意指着身边几个精锐蛮兵,让他们挥舞着铁斧去试城墙的强度,然而几个都有七八百斤气力的蛮兵,狠狠的挥斧斩下去,精铁锻造的斧刃都砍变形了,却只能在新筑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过半寸的浅浅斧印。
“好!”铁鲲这时候才真正相信陈海所用的筑城之法,确实有过人之处。
这时候从猿跳峡深处传来一阵嘈杂,铁鲲蹙着眉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见有数人浑身浴血的跑出来,看到铁鲲在场,慌乱的跑过来张口结舌的禀告道:“山里有血魔出没……”
“血魔?”
铁鲲疑惑不解的看到陈海一眼。
率兵进驻猿跳峡外围,铁鲲就亲自乘魔鹫搜索过猿跳峡附近的峰谷,还循照练兵实录所授之法,将附近的地形都绘制成图,并没有反现有什么特别大的威胁存在,这才派数千族人、奴隶进去猿跳峡清理地形,谁知道没过几日,就出了状况?
陈海也是眉头深锁,黑石汗王穆豪在随扈的簇拥下,进入地宫时曾遇到在地宫里深埋数千年的血魔傀儡,但之后黑石汗王穆豪就触发防御大阵,除了穆豪修为高深外,当时进入地宫的百余随扈无一生存,也没有血魔傀儡从地宫里跳出来,南麓猿跳峡怎么会有血魔傀儡出没?
而且血魔傀儡,是没有灵智的死物,数千年来也应该没有谁能掌握这些血魔傀儡,应该是在触发禁制之后,依赖体内残存的本能行事,即便无意间从西麓的白鹿峡跑出来,没有谁发现到,但怎么会跑到百余里外的南麓来猎食?
猿跳峡是两端出入口狭窄,中间又有四五里宽的平坝型峡谷,几条峡谷相连,南北有六七十里长,只要将猿跳峡清理出来,不仅到地宫的距离将缩短到三十里,而且峡谷里还能安置铁崖部数万族人跟数万苦奴。
刚刚入初夏,猿跳峡内姹紫嫣红,流苏处处,间或有溪水潺潺,顺着山涧由南向西缓缓流下,溪水清澈,其中悠然跃动的各色小鱼随处可见。
铁鲲和陈海在扈卫的簇拥下,从清理出来的狭仄小道往猿跳峡里走去。
沿途都有铁崖部的族人跟奴工在整理地形,准备用来耕种或建造居住点,但这时候也都被猿跳峡深处突发的情况吓住了,都停下手里的事,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血魔到底是何等的凶灵妖兽。
铁鲲与陈海在深峡绕走了四五十里,才有浓烈的血腥味传出来,这时候他们爬过一道数十米高的矮石岭,扒开眼前藤草,却见如修罗地域般的景象展现在众人眼前。
方圆数百步之内,残肢断臂遍布其中,仔细看去,竟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正是铁鲲派到尧山深处搜索的一队精锐斥侯,谁能想象他们数十人,竟然全然没有抵抗之力的被屠杀于此,仅有数人逃出报信。
第四百一十九章 傀儡精魄
哗啦啦啦……
一片振翅声从远方传来,陈海抬头就见数百只魔鸦循着死亡的气息而来,仿佛黑压压的乌云一般,新鲜的尸体让这些魔鸦垂涎欲滴,它们在天空中盘旋着,聒噪着,也无视铁鲲他们的威胁,纷纷往地上落去,贪婪的就要去啄食这些尸首。
跟随着铁鲲进入谷中的蛮兵顿时着急了,顿时间就“嗖嗖嗖”几十柄长矛呼啸着往场中掷去,快如流星,当场就有十数头篮球大小的魔鸦躲避不及,被长矛贯穿,死死地钉在地上。
尖啸声响彻整个峡谷,愤怒的魔鸦群犹如黑色的龙卷风一般飞上高空,盘旋几圈后向铁鲲等人俯冲而去。
成群的魔鸦在瀚海是恐怖的象征,他们尖锐的爪牙能撕开简陋的铠甲,要是一群精锐蛮勇,在没有重盾守护的情况下,在野外遭遇到饥饿的魔鸦群,下场将会相当的悲惨。
当然,铁鲲身边的百余扈兵,都是妖蛮部落里百里选一的精锐,最基本也有相当于通玄境巅峰武修的战力,精擅骑射与战技,训练又有素,第一时间结成战阵将铁鲲、陈海庇护在阵内,却也不怕这些魔鸦能嚣狂什么,更令铁鲲担心的,还是潜藏在山谷里、令三四十精锐斥侯都没有机会逃走的那几头血魔。
进食受到干扰的魔鸦,却是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狰狞而恼恨的飞扑下来,迎接它们却是百余蛮勇重重戟芒矛影,将这些不知死活飞扑下来的魔鸦斩成粉碎。
铁鲲没有出手,手持战戟,甚至闭起双眼,用神识去感受山谷里被魔鸦扰乱的气息,这时候最具威胁的,还是那些不知道潜藏在何处的血魔。
根据逃出来的蛮兵描述,那些血魔身高七八米,足足有五头之多,要是稍有不慎,将会给他们带来惨重的威胁,而这五头血魔必除铲除,不然猿跳峡深处藏有如此恐怖的威胁,他们在猿跳峡外筑城,又怎能安心的将族人及苦奴安排到猿跳峡内部来?
蓦然间,一股邪恶而阴寒的气息,猛然间从山崖底下的一处山洞散发开来,像洪流一般,令在场无不是百战精锐的蛮勇,都被这阴寒的气息侵袭后竟然止不住的打起颤来。
天空中盘旋蓄势的魔鸦群也感应到了下面的气息,神魂深处涌出来的莫名恐惧,让它们聒噪着、惊慌着、尖啸着往尧山的深处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铁鲲手持战戟,举步走到阵前,他要扛住最猛烈的攻击,才能保证身后的扈勇不会出现太大的伤亡,只是山崖深处透漏出来的阴寒气息,令他心神也有受到压抑之感。
血魔傀儡!
陈海与姚文瑾混在挖掘地宫的奴隶当中,挖掘土石之时,曾看到有不少被防御大阵一起轰碎的血魔傀儡残骸挖掘出来,他推算当时防御大阵发动的威力,应该没有血魔傀儡能逃出白鹿峡,没想到这里竟然会五头血魔傀儡藏在猿跳峡的深处。
这五头血魔傀儡,在地宫里封存数千年,傀儡精魄已经被时间严重腐蚀,战力远不如新炼制之时,但血魔傀儡的肉身,看似都是武卫级的血魔身骸,但用秘法重新炼制过,筋骨皮肉更加的坚不可摧,铁鲲及他身后的扈卫,要是这般状态,即便最后能解决这五头血魔傀儡,也注定会伤亡惨重。
“……”陈海张口念出玄奥拗口的音节,仿佛金石敲击,却一股浩瀚的正阳之气随着这玄奥之音铺散开来……
铁鲲回头来讶异的看了陈海一眼,没想到陈海念咒之音入耳,竟将他神魂深处受到的威压给驱除掉了,他身后的蛮勇也都精神一振,外围用铁盾,结成更密集的铁桶般阵形,几名巫蛮也是高举蛮魂旗,一圈圈土黄色的光晕散发出去,将蛮勇血脉深处的力量激发起来。
思索间,五具七八米高的血魔傀儡从山洞里穿出来,一身暗血色的鳞皮,在斜阳的照耀下泛着点点血液凝固般的幽光,挥舞着尖锐的爪子,沉重的步伐,震撼着大地,张着嘴仿佛发着无声的尖啸,往陈海这些入侵者杀来。
“用铁斧、铁棍、铁锤、铁盾重击!”陈海提醒铁鲲及诸蛮勇道,“尽可能不要用铁矛,这些血魔傀儡留着还有用处……”
陈海此时已经确认尧山深处的这座地宫,跟神殿或道禅院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血魔傀儡就是明证,就是不知道当年出于什么原因,被遗弃在这里。
虽然这些血魔傀儡体内的傀儡精魄,已经严重削弱,并不能将血魔傀儡强大的战斗本能完全激发起来,但这些血魔傀儡,生前就是武卫级甚至武校级血魔,肉身又经神殿或道禅院的秘法重新炼制过,陈海都怀疑铁鲲手里没有足够强大、锋锐的玄兵战戟,仅仅是用淬金级战戟施展怒潮九斩,都无法重创血魔傀儡的身骸。
然而用铁斧、铁棍、铁锤、铁盾重击,虽然还是无法重创血魔傀儡的身骸,但钝击能不断的削弱血魔傀儡体内已经被严重被削弱的傀儡精魄,直至傀儡精魄弱到再也不能驱动血魔傀儡。
这些血魔傀儡,陈海还能用秘法重新炼制,自然这时候也不希望看到被铁鲲他们打得稀巴烂……
说时迟,那时快,冲在最前面的血魔傀儡纵身一跳,闪着寒光的爪子映着斜阳,划成一个血一般的光带往铁鲲头部扎去。
铁鲲才不管这些血魔傀儡还有没有用,首先要保证部下尽可能不承受太大的伤亡,大喝一声,挥动手中战戟,直接斩中快逾闪电的夺命一爪,“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迸发的无形气浪将身周的蛮勇们都快震得站立不稳。
这头血魔傀儡硬生生被铁鲲逼退,但鳞爪被战戟怒斩一击,竟然是丝毫无损,令众人看了大惊失色。
铁鲲也是硬生生被轰退半步,抵挡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脚下的岩石被他踩踏下去数寸,这时候铁鲲才相信陈海所言不虚,他全力一击都不能重创这些血魔,就只能用重器钝击,纯粹用钝力,用水磨工夫去创击血魔傀儡体内相对薄弱的部位。
这时其他四头血魔傀儡也钻出山洞杀来,铁鲲手里的战戟瞬时铺散出重重叠叠的戟影,将五头血魔笼罩起来,尽可能限制它们的行动,使它们恐怖的杀伤力难以尽情的施展起来,这样以便他身后的蛮勇,用铁盾、铁锤围上来,重重钝击这些血魔傀儡。
这些血魔傀儡,还是受傀儡精魄的限制,不能将战斗本能发挥出来,整场战斗结束,铁鲲身边只有四名扈卫因为大意,被血魔傀儡的鳞爪洞穿身体,两人当场就不行了,还有两人经过救治,没有什么大碍。
“这些血魔傀儡,曹公能派上什么用场?”铁鲲指着精魄几乎完全被震散、身骸被重器砸瘪好几处的血魔傀儡,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场。
精魄几乎完全被震散,但毕竟没有震散,这时候抹除里面的神魂印记重新炼制,就要容易得多。
“我有秘法能重新炼制这些血魔傀儡,铁爷找四名神魂最强大的巫蛮过来,我将炼制傀儡精魄之法,传授给他们,这样铁崖部守猿跳峡将更多添两成战力……”陈海说道。
铁鲲被掳夺为奴,在燕州也知道傀儡术,分机关傀儡跟肉身傀儡两种,两种傀儡术的区别极大,根本可以说完全不同的两种传承。
机关傀儡基于天机符阵禁制,简单的机关傀儡并不难炼制,但肉身傀儡的炼制,涉及到精魄神魂极高层次的东西,通常需要修炼至元神层次的道丹境强者,才有可能分割自己的神魂,去炼制哪怕是最简单的傀儡精魄,才能去控制肉身傀儡。
只是分割自身的神魂,会影响到自己的修行根本,即便有能力,也不会亲自去尝试,更不要说尝试着将肉身傀儡当成身外分身去修炼了。
铁鲲没想到陈海竟然有秘法,能重新炼制这些血魔傀儡,这怎么可能?
这五头血魔傀儡要是真能重新炼制,铁崖部相当于拥有五具杀戮机器,铁鲲完全不难想象,这头血魔傀儡编在战阵之中,所能发挥的战力,将是何等的恐怖。
“这五头血魔傀儡体内的精魄没有完全被震散,所以有重新炼制的可能,要不然,非要神魂修炼到元神层次,才能炼制全新的傀儡精魄……”陈海看出铁鲲眼里的困惑,略加解释道。他打算从铁崖部挑选四名巫蛮传授秘法,之后再让姚文瑾控制一头血魔傀儡,这样能在姚文瑾恢复巅峰修为之前,也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需要他再随时随地的照顾……
这些血魔傀儡,跟神殿所秘藏的神卫傀儡分身不是一回事,陈海他倒也不稀罕,要是战斗时,要分神去额外控制血魔傀儡,还真不如全神贯注,将每一势的威力都发挥到极致,更能发挥最强的战力。
第四百二十章 北线商道
尧山之内,山多地少。
猿跳峡虽说两侧的石壁无比陡峭,但谷底平坦,又有石涧溪水流淌,是尧山南麓难得能安置铁崖部数万族人及数万奴隶的地方。
除了在猿跳峡外围建防垒要寨之外,猿跳峡内的土地,更是要寸土寸金的利用起来,大群的牛羊、獒狼、马匹以及十数头体型巨大的草原荒象,都统统赶入猿跳峡内起来,才能保证敌军大举围攻过来,铁崖部能有充足的粮食。
当然,猿跳峡内极为狭窄,而尧山崎岖的地形又不利于牧养的放养,铁崖部族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就必须要有所改变。
牧群必须从放养改为圈养,甚至需要尽可能将边边角角的土地利用起来,种植菽粟黍谷等作物,以补充粮食的不足;还要尽可能安排铁崖部的族人,满尧山的采摘灵药灵草,以及猿跳峡附近寻找合适的铜铁矿脉,开采矿石、治炼铜铁,确保后续能批量铸造工具及兵甲战械。
这实际是要铁崖部族人,在顷刻就从传统的游牧文明进入农耕时代。
虽然惯性的力量是极其巨大的,但在生死存亡之前,铁崖部族人迁入猿跳峡后,接受这种生产、生活方式上的巨大改变,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
特别血魔傀儡的血腥残杀,更是令之前习惯逐水草分散居住的铁崖部族人,都乐意集中到几处指定建造的密集村寨聚集地共同生活。
当然,为了让铁崖部族人更适应农耕生活,陈海建议铁鲲将一万燕州苦奴,都分配给铁崖部族人,辅助垦荒耕种、农具修造以及牛羊圈养等事。
这不利于直接改善燕州苦奴的境遇,但是陈海真正想做的事情,并不是要去解救尧山深处受奴役的十数万燕州苦奴,他目前要利用现有的一切条件,将铁崖部的实力充分的挖掘出来。
一个部族的战力强大与否,跟族人的平均修炼水平密切相关,但很多时候,生产的组织方式变革,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铁崖部族人被迫放弃松散的游牧生产方式,聚集到尧山南麓聚集而居,这为军户制的推行,直接提供便捷的条件。
这也充分保证铁崖部每一名成年、身体健壮的男丁以及部分女蛮,都成为铁鲲可以直接征用的潜在兵员。铁鲲早初预计最多能从族人里征用六七千战兵,但军户府能真正彻底下去,大敌压境之时,铁崖部最多能将一万三四千蛮勇编入军中。
这还没有将万余原本在河西军、凉雍军、天水郡兵、雁门郡兵服役、因为战事受挫而被俘虏到瀚海的燕州苦奴计算在内。
当然,推行军户制,铁崖部可征调兵额增加了近一倍,但兵刃、战甲却是极具匮乏。
精锐蛮勇皆势大力沉,普通铁质或青铜兵器,已经不能发挥他们的实力,但瀚海沿岸没有现成的淬金铁砂矿,也没有掌握传统渗炼之法冶炼淬金铁的工艺。
更多是通过战争缴获,从河西军、凉雍军等燕州宗阀势力手里获得一些淬金级兵甲,但数量相当有限。
即便是铁崖部最精锐的千余蛮勇,想要都装备淬金级兵甲,也根本是当前阶段极不现实的事情。
虽然黑石城那边根本没有集结兵马增援尧山的动静,这点很令人气愤跟沮丧,但克烈部、拓跋部境内所集结的近十万兵马,由于后勤补给的问题,估计最快还得要在一个月后才有可能进入尧山的范围之内。
有这一个月的时间,猿跳峡外侧夯石浆土而成的城墙,将能造到四米多高,到时候与嵌入城墙之中的三座石塞角堡,将初步形成一个面向尧山南麓外侧草原的防御体系。
而到时候迁入猿跳峡内的铁崖部族人也将能适应新的生活,到时候将敌军封堵在猿跳峡之外,铁鲲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并非将敌军封堵在猿跳峡之外,就算是最成功,铁崖部要不能牵制住大量的敌军,导致西麓白鹿峡最终承受不住,被敌军攻陷,铁崖部就被沦为孤军,在尧山南麓的生存空间会越来越窄,最终也就逃脱不了被歼灭的命运。
铁崖部如何才能依托猿跳峡,牵制住更多的敌军?
铁鲲苦思数日皆不得法,走入血魔峡——血魔峡位于猿跳峡深处,就是数日前铁崖部数十精锐斥侯在此发现血魔傀儡,被血魔傀儡撕碎,最终铁鲲亲率扈兵在此将血魔傀儡擒获的无名峡谷,事后被命名为血魔峡。
陈海在血魔事件之后,答应要将控御血魔傀儡的秘法传授给铁崖部的巫蛮,唯一的条件,就是将深不过里许的血魔峡,划为他的私人领地,并允许他从燕州苦奴里挑选出一批匠师,为方便能为铁崖部打造精锐兵甲、战械。
铁鲲走入血魔峡想找陈海,除了需要能讨得更好增加铁崖部战力的妙策外,也想想看血魔傀儡重新炼制到哪一步了。
才几天工夫,血魔峡就在当初|血魔傀儡藏身的石洞外造出几间木屋。
铁崖部年轻一代最具潜力的四名巫蛮修者,铁贺、铁游、铁牧、铁甫此时都坐在木屋外盘膝打坐,正修行陈海所传受的观想玄法,去摧动周身的气血精华,化为灵脉内如泉涌奔涌的真元,最终纳入灵海秘宫之中,在这个过程中,也强化了自身神魂精魄。
虽然血魔傀儡原有的精魄没有被完全震散,但需要姚文瑾与四名铁崖部巫蛮,以自己的神魂为引重新炼制,这种肉身傀儡的炼制之法,对姚文瑾他们自身的神魂伤害极大,所以需要一些固本培元、强魂养魄的玄法相配合,才能一步步将新的傀儡精魄炼制得足够强大,才足够能驱动七八米高、每一具足有三四千斤重的血魔傀儡起来。
唯有新炼制的傀儡精魄足够强大,血魔傀儡才能将战斗本能更彻底的发挥出来,战力才越恐怖,要不然的话,血魔傀儡只会几式机械而缓慢的动作,身骸再坚不可摧,又有什么战力可言?
看到姚文瑾才能将一具血魔傀儡驱使缓慢走动,铁鲲都怀疑以姚文瑾的低微修为,到底有没有可能彻底控制眼前这具血魔傀儡,但陈海毕竟将另四具血魔傀儡交给铁崖部的巫蛮控制,他这时候也不能说陈海太贪心了。
铁鲲走进木屋,看到陈海箕坐在莆草编制的草席上,在推算着什么,身上数十张散乱的图文,似某种道篆符阵,只是铁鲲并没有机会去学篆符之术,在陈海身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推算什么,只是礼貌的没有打断陈海的推算。
等了半天,陈海才从推算中回过神来似的,看到铁鲲在身边,似乎是吃了一惊,当然铁鲲都恢疑陈海这装出来的。
铁鲲将铁崖部此时所遇到的困难说出来,问道:“曹公有什么办法,可以教我?”
“天机侯即将同意将几具重膛弩出售给铁崖部,但铁崖部没有大量的淬金铁供应,无法铸造大量的重弩弹,几具重膛弩也没有机会发挥威力,”陈海说道,“但据我所知,除了沥泉有大量的淬金铁料产出外,西羌国的精绝都护府也有一定的淬金铁料产出,只要铁崖部的商队,能通过茫茫草原、沙海,进入精绝都护府,以铁爷与神侯及精绝夫人的交情,或许能从精绝都护府买入淬金铁……”
“这便是神侯让曹公混入燕州苦奴,找到我的原因?”铁鲲问道。
陈海坦然面对铁鲲咄咄逼人的注视,铁鲲嘴里虽然说是对他这个旧主念念不情,但他根本还是想着首先维护铁崖部利益的,所以他与姚文瑾还会继续以曹文、曹瑾的身份掩饰下去,暂时不会直接暴露他真正的身份。
然而铁鲲是将铁崖部利益放在第一位,那就不妨碍将一些可以合作、有利于铁崖部的事宜说得更透彻一些。
“要是铁崖部商队从精绝都护府运出的淬金铁,能有四分之三,最终运抵到潼口城,我相信这就是神侯让我叔侄二人过来辅助铁爷的一个重要原因。”陈海说道。
目前由于河西的限制,从鹿城运入天机学宫的八级淬金铁料,每月才三四万斤,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陈海在横山铸造重膛弩、天机战车等天机战械的需求,必须要立时在河西之外,开辟出新的运输通道来。
这也是陈海此次北上的一个主要目的。
茫茫瀚海西岸的草原,到处都是黑石汗国所属的妖蛮部族,也只有同属于黑石汗国的铁崖部商队,才有可能将鹿城所出的淬金铁从北线秘密运出来,既不惊动河西,也不惊动黑石汗国的其他部族势力。
“铁崖部只能留四分之一的淬金铁作为报酬吗?”铁鲲沉吟问道。
“铁爷以为从精绝都护府运出淬金铁会很少,才会觉得四分之一的量作为报酬,不值得冒这个险?”陈海笑着问道。
“那应该是多少?”铁鲲问道。
“到底能有多少,还需要看铁崖部组织的商队,一次最多能运输多少淬金铁,还能瞒过其他部族的眼线了,但量再少,也足够令铁崖部成为尧山附近千里之地的霸主。”陈海说道。
“黑石汗国境内并非一片平和,即便淬金铁的秘密不泄漏出去,但铁崖部的商队频繁出没于草原深处,也极可能会引起其他部落的贪心,铁崖部此时可分不出多少战力,去护卫商队。”铁鲲叹了一口气说道。
“只要铁爷愿意做这件事,不仅商队的护卫,可以从龙骧大营抽调三五百精锐伪装成燕州苦奴编成的奴兵——此外,潼口诸战,龙骧大营还俘虏四千多蛮兵,铁爷也可以分批赎回,补充铁崖部战力的不足……”陈海说道。
赎买俘虏这事,燕州与瀚海诸部之间一直都有秘密进行,而且龙骧大营所俘虏的蛮兵,即便大多平自蒙兀诸部,但只要是铁崖部出资赎买回来的,这些战俘就不能随便回原有的部族去。
要么是这些部族,交出同样甚至更多的赎金给铁崖部,要么就是这些战俘为铁崖部效命几十年,等到年老体衰,才能返回原有的部族。
这也是草原上的规矩,并不会因为蒙兀部更强大,就能随意践踏。
“要是铁崖部想造天机战械呢?”铁鲲问道。
“或许可以从天机学宫聘用几名匠师过来,帮铁崖部造天机战械,也可以传授机关傀儡术……”陈海说道。
“天机学宫将天机战械传到瀚海,就不怕触了众怒?”铁鲲问道。
“天机战械的秘图早就传遍燕州诸阀,谁能确认天机战械就是神侯传到瀚海的?铁爷就确信黑石汗国及拓跋部,就没有掌握天机战械的制造图卷?”陈海笑着问道,“再者说,铁爷以尧山为根基,他日能往南威胁到天水郡,神侯在天水郡才会越稳健,你不需要担心,仅仅是因为触了众怒,燕京城就能拿神侯怎么样,你只需要知道,神侯对铁崖部绝无不利之心。”
尧山位于瀚海的南岸,距离榆城岭的直线距离,实际上仅有九千余里,比榆城岭到黑石城的距离,要近了一多半,只因为每年开春后,潼河等主要河流,由于南部的冰层先融化,导致这些北向的河流,每年开春都会洪水泛滥,路途阻绝,使得尧山到榆口城的距离看上去极近。
当然,即便是洪水泛滥,即使数万、十数万大军不良于行,但从榆城岭到尧山之间数千里距离,在开春后也绝非找不到一条能供数百人规模商旅通过的道路出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秘议
铁鲲在秦潼山追随陈海,陈海当时还在西园军中,当时还没有交出兵权去执掌潼北大仓,更没有到聚泉岭密谋、试制天机傀儡战械,而当时铁鲲已经携带练兵实录离开燕州,返回瀚海草原了。
因此,铁鲲对天机战械的威力,一直都缺乏直观的印象——苗氏控制的凉雍军及董氏统制的河西军,也因为早年天机战械不成规模,都当成秘密武器隐藏下来,早年没有用于御边,还是到横山城下,恐怖的重膛弩露出狰狞的爪牙,近两百多头荒原蛮象在几十个呼吸时间内被放倒,铁鲲才明白过来,战争已经不是再凭借个人勇武就能掌控局势了,而旧主陈海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强大、还要恐怖。
蒙兀部为主的近四万精锐战卒,遗尸潼口、横山等城之下,就是明证。
铁鲲做梦都想获得重弹弩这样的天机利器,却没想到眼前有这样的机会在等着他,当然他也想到,将能拿到重弹弩等天机战械的制造图卷,培养铁崖部自己的天机傀儡匠师,才是根本上策,但很多事情要一步步去做。
心下算计着,铁鲲便匆匆而去,找族中的宗老组建商队之事,至于如何跟榆城岭及精绝都护府那边联络,他相信陈海自有定计,也相信龙骧大营仅派陈海叔侄二人混入在尧山的燕州苦奴之中。
待铁鲲离开血魔峡,陈海微微一笑,董宁的倩影在心底浮现。
对于董宁,陈海心中一直是有亏欠的,但他此时也没有时间去想儿女情长之事。
陈海让姚文瑾在木屋外守着,他在屋里又布下一层防止外人突然闯入的小型符阵,这才心念一转,神魂便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黑山与尧山相距三万里,三万里遍布大漠、草滩、河流、湖泊,与尧山的战云密布、气氛凝重不同,作为精绝都护府治所黑山城,在年前成功重创妖蛮的入寇之后,又令叶氏清醒的认识到叶氏王族军跟精绝军的战力差距之中,近半年时间来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安宁。
军政之事,由丁爽、樊大春等人分担责任,董宁除了修行不缀外,又重新拾起书画,想着从旁门入道、参悟更深层次的道之真意,日子却也过得惬意。
陈海通过蛇镯,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之时,董宁才小心的将最后几笔补完,一个粗豪汉子便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心里也不知这冤家在冬季防御战事结束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然,值此紧要之时,董宁知道陈海不可能是真正安心长期闭关潜修的。
心下正埋怨着,突然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传来。
董宁立时吩咐外面守值的扈卫,以及韩采娘等人,她要闭关修行,就匆忙走入日常潜修的玄机静室,启动阵法将静室从内部封闭起来,这时候才坐下入寂,等着陈海将她带入血云荒地之中。
董宁缓缓睁开眼帘,陈海在血云荒地里那樽狰狞丑陋的傀儡分身,就站在她的身前,虽然面目还是那样的狰狞,但血红的妖瞳里却透漏令董宁心暖的柔情。
董宁进入血云荒地,只能是神魂凝聚的一道虚影存在,这时候也是很开心的挽着陈海的手臂,随他欣赏着已经成规模的宁海城。
宁海城并不很大,虽然陈海也是照着最坚固的军事防垒去打造宁海城,同时为方便数千罗刹血魔族群聚集居住,宁海城的风格相当的粗犷,但这是董宁与陈海在金燕之外唯一能随时相见、相处的一方天地,董宁也是亲眼看着这城池在眼鼻底子一步步修造成形,她对宁海城也充满着感情。
陈海携着董宁出城而去,几个纵跃,登上了一座千丈高的孤峰坐了下来,董宁轻轻的将头靠在陈海的肩上,心下遗憾到,要是她神魂凝聚的虚影能感知的温度就好了。
“自从武藏军、天水郡兵能从天机学宫大规模获得天机战械之后,所有从河西借道、与天机学宫、龙骧大营有关联的商队,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以致横山新建的铸造工场,都得不到充足的淬金铁料,去造更多的天机战械,我想着,是不是可以找别家的商队合作,但又担心将鹿城盛产淬金铁的秘密泄漏出去,会引发西羌国甚至藏羌国对鹿城的贪婪之心,又将滋生战端……”董宁愁眉说道。
陈海心中一暖,缓缓说道:“现在情势实在比之前更加危急了,我想在河西之外,开辟新的商道……”
“在河西之外开辟新的商道?”董宁迟疑的问道。
鹿城往南是动辄高逾万丈的绵绵乌鞘岭等绝域,深处栖息着大量强悍的妖兽,即便天机学宫组建战力强大的商队,能够横穿乌鞘岭,但绕到贺兰山脉南部进入燕州,同样是宗阀势力强大的云宁郡。
云宁郡怎么可能凭白无故的,就让天机学宫的商队携带数十万斤重、价值倾城的淬金铁借道通过,而不加以盘查?
鹿城往北是茫茫大漠,再往北、往东是妖蛮诸部栖息繁衍的草原。
虽然茫茫草原人烟稀少,但人族数百精锐所组织的商队,想要从这一区域,沿途会吸引多少妖蛮部族疯狂的攻击?
“你还记得蛮奴铁鲲吗?”
“啊!我记得他,那时候你好狡猾,骗得柴荣将铁鲲输你,”想想之前狡黠、将柴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陈海,董宁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铁鲲怎么了?”
“铁鲲实是黑石汗国一个小部族的宗子,早年随部族入侵河西时,为柴氏所俘,我当初在秦潼山将他放走,早是想着这步棋有朝一日能够用上……”陈海将这段时间令姚文瑾假死以及他与姚文瑾潜入伪装成燕州苦奴潜入尧山与铁鲲接触等事,说给董宁知道。
龙骧大营以黑燕军降卒为主,对屡屡寇边、血腥杀戮的妖蛮充满仇恨,很难通力合作,陈海想从精绝军抽调一些马贼出身的精锐,伪装成奴兵,与铁崖部的商队混编;此外,商队进出大漠,还需要精绝军配合吸引金州北部的妖蛮部族,同时也需要鹿城那边,将淬金铁提炼到七级甚至六级,这样才有可能将更多的淬金铁料,借道妖蛮部族控制的草原,秘密运入横山。
“这些事情部署之后,你还要继续留在瀚海?”董宁问道。
“尧山深处的上古残墟,很可能是道禅院在瀚海南岸留下来的一座残迹,只是道禅院最核心的秘密,历代以来都是大天师口口相传,我也不知道巩清知不知道这座地宫的存在,也不知道巩清坐化之前,有没有将这秘密告诉宁蝉儿……”陈海说道。
“你说宁蝉儿很可能也早就潜入尧山了?”董宁问道。
“有可能吧?只是她不露面,我也没有办法去寻她,”陈海点点头说道,“另外,阎渊率黑燕军十万残部,从雁门郡北逃之后,一直都盘踞在拓跋部西南、克烈部南方的白头山。助铁崖部在瀚海南岸崛起,往远处说,血魔大劫暴发之后,可以直接引铁崖部南下避祸,能够加强榆城岭一线的防御,而往近处说,铁崖部能在瀚海南岸崛起,必然会将克烈部及拓跋部的兵力吸引到尧山附近来,也能减轻黑燕残军在白头山的压力……”
“这么多的事,却是要你一人承担……”董宁心疼的说道。
“……”陈海微微一笑。
孤峰之顶罡风呼啸,但在董宁心中,这片不毛之地实在要比当年太微山灵泉圣地,处处繁华要来的更好。听着陈海将瀚海之行娓娓道来,虽然枯燥,但却兴趣盎然。
血云荒地没有日夜之分,时间的流逝不那么容易察觉,二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了以后,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恋恋不舍的董宁才掐入与血云荒地的联系,返回黑山城。
将董宁送走之后,陈海心中并不轻松。
不仅瀚海接连出现大震,黑山附近也频频出现天地异相,陈海也没有办法确认什么时候就会由量变到质变,血云荒地就会与金燕诸州直接连接起来。
与神殿一起沉入神殿谷底的左耳,迄今都没有反应,而以陈海此时的修为,压根就没有能力潜入神殿谷而不被发觉,他叹了口气,将姚老根、赤源等血卫召来,除了交待宁海城筑造、兵甲铸造以及血魔卫营的编制等事外,还指导诸多血卫修炼玄法武道,等这些事处理发,陈海神念返回到血魔峡,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陈海借口在木屋里闭关潜修,姚文瑾始终在守候木屋外,确保不会有哪个无礼的蛮勇会突然闯过来。陈海举步踏出木屋,看到铁崖部的四位巫蛮还正在努力控制血魔傀儡,显然也是这五天来都没有怎么歇息,看得出他们炼制傀儡精魄、控制血魔傀儡上更有天赋,四头血魔傀儡已经能进退如风,进展竟然不比姚文瑾稍慢。
要知道姚文瑾即便在陈海的护法下,多次直接潜入到瀚海之上接引雷电淬体,才刚刚重新修成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但姚文瑾对道意的参悟以及神魂的真正强大程度,即便是燕州地榜数百强者里,也绝对处于前列。
姚文瑾掌控血魔傀儡的速度,应该远非普通辟灵境弟子能及,然而此时修为水平,仅相当于人族辟灵境中后期玄修的四名铁崖部巫蛮,控御血魔傀儡的进展,竟然不比姚文瑾稍慢。
这意味着这四名铁崖部巫蛮,对类似肉身傀儡的炼制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又或许是巫蛮看似粗陋的修炼体系,特别适用炼制、控制肉身傀儡……
这现象引起了陈海的兴趣。
陈海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潜心研究金燕诸州的玄法及武道修行,对妖蛮的战技修炼及巫法修炼,却所知不多,心想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认真研究一下,应该能有助日后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