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八卦岭鬼影路
“月黑风高的,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抓那个所谓为首的人吗?”
站在八卦岭不远处屋顶上的我,看着楼下整片纵横如龟背一般的片区,不由有些脊背发凉。
‘八卦岭里无八卦……’有时候有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没有。
耳边呼呼的阴风咆哮着,我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路雪枫,他一件单衣会不会冷?
没等我多看几眼,他已经余光捕捉到了我的目光。只是他亦没有回头看我,只是一味的从望远镜里观察整个八卦岭,口中淡定自若的答道:“没事,而且滢儿,我不冷。”
一瞬间,我竟有些哑口无言,他怎么会知道我想的。
读心术吗?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甜似苦,似不好意思,又好似心花怒放。总之他能瞬间懂得我的意思,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件特别出糗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耳边一阵轰鸣,振聋发聩。是一种仿佛让我整个人置于铜钟之中的感觉。
那仿佛是山顶晨钟咣咣作响,可谓是震得我七荤八素的。
捂住耳朵有些难以忍受的时候,我又关切的看了一眼路雪枫,可他居然毫无感觉?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松开手来,奇怪的时候,这个时候耳边的声音又随之渐行渐远。
没有给我缓和的机会,我猛地听见路雪枫吃惊一呼,他似乎看到什么。
“滢儿,我觉得你最好是来看看比较好。”
我看?他刚刚看到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望远镜的两个镜头都被路雪枫做了改造,一边是完整的高倍超清镜头,另一边依旧是涂了牛眼泪的红外望远镜。
望远镜下的场景,让我吃了一惊,几乎差点将手中的望远镜扔了出去。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是顾曼,从左边看,她正独自一人垂首摇晃着在八卦岭的一号巷口徘徊,行踪一步一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可右边看,实际上确实一团团毫无光热反应的人影,一个个围在她的周围推搡着她向着二号巷走去。
我不知所措的拿下望远镜,抖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对吗?”
原本看不见任何风吹草动的八卦岭,现在居然让我突然有了一种噩梦一般的感觉,好像那一丛丛高楼像极了一块块参差的墓碑,而顾曼也要因为这一次意外之旅而陪葬。
并不是我要往坏处想,而是我方才清晰的看见,那些孤魂野鬼手里都扯着一根黝黑的麻绳,他们把这些绳子拴在顾曼的四肢与喉咙上。
此时顾曼会走,也全倚仗着这些绳子,被她像提线木偶一样,提着。
那她到底是生是死?
我颤抖着连脚都不禁软了下来,我不敢去追,更不敢逃;只一味的杵在原地,眼泪不听使唤的溢满眼眶。
莫非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就在我几乎要与我的思想斗争一败涂地的时候,一双炙热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我的双肩,路雪枫的声音镇定而又不带一丝感情,此时成为了意外坚实的后盾:
“滢儿,你别着急。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是真的,但现在绝对不是考虑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救人要紧不是吗?”
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人救回来,不论生死,至少人要夺回来才对!
若是人的肉身都要拱手他人,我现在的哭泣与恐惧到底算是什么?白莲花还是玛丽苏?我不要!
……
我与路雪枫穷追不舍的紧跟着百鬼夜行的小巷,总算在距离两个巷口的地方撞见了百鬼操纵的顾曼。
此时她正垂头披散着长发一步一步的从我们面前经过,一阵冷风吹过,掀开她的长发,缭乱的发间晃出一双瞳孔涣散的眼。
‘不行,顾曼如今九死一生!再不快点,恐怕那一线生机也无了!’我几乎忘记了她被百鬼操控的事情。几步想要撞上去把她截下,可这个时候,路雪枫又一次拉住了我。
“滢儿,你等等,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她人就在前面!”我急红了眼似的冲着路雪枫一顿怒吼,明明只有几步了,明明还有一线生机,他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前面没有看明白吗?你只当那些绳子都是虚构的吗?你现在抢回她来,也阻止不了她被上身的可能!牵绳子的那些东西是不会撒手的。他们只会让我们三人一同陷入困境。如今敌在明处,我们在暗,仔细观察寻求漏洞,才是现在你该做的。”
话间,他将我用力按倒在墙根处,像先前在顾曼房间前一样。
难道又是有什么东西靠近?我吃一节长一智的止住自己的喊声,在他怀里小心地摒住了呼吸。
没错就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周围的空气迅速被凝结,温度也随之骤降。靠着墙壁的后背一阵冰冷刺骨袭来,森寒的凉意由脚下徐徐上升。
不是和上次一样,是更胜上次许多。
难道是……廊头孤影?
“嘻嘻,来玩呀……好久没有陪我玩了……既然开始了就不要结束呀?”簌簌的声音如凤尾竹做的风铃一样,随风飘入耳畔。
是和上次一样的声音!
带着一片阴森的铃铛声,紧跟着顾曼身后迅速掠过巷口。
那个廊头孤影是看中了顾曼?!
心中一阵惊慌,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我具有极阴的体质,若作为上身的身体,我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可为什么她会选择顾曼?
“滢儿,你冷静下来,我们现在才要开始追!你必须为了你的朋友打起精神来!”周围的气温稍稍回暖,路雪枫马上安慰一般的补上了一句。
“你先站在一旁别动,我必须知道这灵体到底有多强大。眼下这样虚实相生,绝不可以冒险。”他轻轻的拍了拍的肩膀,警惕而又温和的抚慰着我颤抖的心。随即又转过身面朝东方,抽出一株沉香粉制的檀心高香与一张血色符纸。
“宝地为洛家地界,天星太白在上,祭以地藏王菩萨保佑,吾玄香以祭天,求的天地神识助我一臂之力。且问那灵体为何物,天地神明,但凭这符纸随意处置。”
一串像是道士降妖除魔一般的咒,在路雪枫两指合拢嘴前时迅速吐出。
只听见‘啪’的一声,符纸像是一下子颜色深了一度一样,随即从路雪枫手指间掉落,还未落地便立刻烧了起来。
“是水……”路雪枫镇定的声音,随着火焰爆开的响声,在已经看傻了的我耳边回荡。
水?意思是那孤影和水有关?可这和救人又有什么关系?
“滢儿,跟我走,这八卦岭中我们斗不过她。此处背阴坐北朝南,南面临海,水汽不绝。但却是开阔之地,绝非她的根本。”
“那该去哪里?”
“百里开外,银湖桥头!”
第四十五章 银湖桥头的悲歌
圳州银湖,也可以算是银湖并不是湖,名为银湖的山倒是有一座,勉强算是实至名归的意思。
我们紧跟着那个已经第二次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廊头孤影,赶到了银湖桥。
夜里的银湖片区阴森寒冷,面前的银湖山被整个天光遮住,仅剩下苍白的路灯折射出它漆黑庞然的样子。
我比路雪枫跑的更快一些,远远的边看着顾曼独坐在银湖桥的护栏上,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遮住眼睛的长发,一阵一阵的荡起来,就好像她的身体也不知道何时会跟着荡出去。
‘不行,在这样下去别说抢回来,够不够不着。’我顾不得身后路雪枫的紧追忙赶,率先踏上了银湖桥。
就那一瞬间,心好似万针穿心一般的刺痛起来,眼前的景象恍恍惚惚,一片灰白过后,竟是另一般世界。
“不要!我不要去!”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挣扎着呼喊着。
眼前的桥仿佛是木头搭建的骨架,一个简易的混凝土搅拌机正一股脑一股脑的向桥架上倾泻着细腻的混凝土。
不像是一般的混凝土中参杂着粗糙的石子,这混凝土里似乎参着些略带着圆润光泽的石头,毫无棱角可言。
一个女人在我身侧走过,四肢与喉咙向顾曼一样锁着粗粗的麻绳,身后一堆又一堆的菜叶和一个个鸡蛋向她的背后砸去,可论是谁都不敢抄到她的正面去砸她。而且不同于游街示众一样,大家始终都站在远远的,远的至少我眼前的景象中看不到。
这是什么景象?这是要对她做什么?难道是祭桥?可是那不应该行祭拜之礼吗?怎么单单就她一个人?
本想继续看下去,可眼前的景象又逐渐清晰,灰白的影像随风散去,路雪枫已然赶到了我身边。
“你怎么样了?戾气如此重?金刚符往你身上一贴便迅速烧毁了。”他目光凝重的看着我,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摊开来给我看他所谓烧毁的符纸。
戾气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就是邪气,黑暗,疾病,暴虐,杀戮之气都可以归结为戾气。
可为什么我身上会有?难道就是刚刚那些画面?
路雪枫的目光在我沉思中越加凝重,他的手紧紧握住烧剩下的纸灰,遮住了手心有些红的部分。
难道是刚刚,他看我吃疼蹲倒在地,以为我中邪,用了金刚符,可没想到突然烧起来,他立刻又将符拿掉的时候烫伤了?
“我刚刚……”眼下绝对不是在担心这些小事的时候,我抬起头来,综合了一下方才剧烈的痛感,把之前看到的幻觉一五一十的向路雪枫说明。
可那么短的几句场景,竟然让他的目光更加焦急与吃惊。
“如此说来,她是要重现在她身上的折磨。这是一贯的报复行径,先阻止你的朋友,斩断她的行动最直接。”
这真的是和平时看到的鬼故事一样,厉鬼总是想要报复他人,且总之只会用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来报复别人。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窜入脑海,路雪枫是怎么知道顾曼和我是朋友?他的紫檀高香和符纸是从何而来?他为什么会准备这些东西?
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件事情?
想归想可现在救人要紧根本就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就在我抬头准备赞成路雪枫的提议的时候,只觉得身前的他猛地退了一步,险些将我推到。
回廊孤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桥上,她直直的站在距离我们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前,与桥中心边沿的顾曼气质有奇异的相似。
垂头散发,阴气沉沉,一股风从桥墩吹起,卷起了顾曼身上的裙子,可眼前的孤影白袍却丝毫未动。
“你究竟要如何!人死不可复生,何苦让无辜的人受害?”路雪枫紧紧拦在我身前,似乎担心她会突然袭击在将我抓住。
话应刚落,那女人竟听到了声音似的伸出她灰白的手指,直直的指向我。
看来这些东西都不能说,当真是说不得!说什么来什么。
“要救人?无辜的人?谁无辜?人人都残忍,人人都自私。你不也一样吗?”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嘶哑的声带嗟嗟作响,就好像是被掐住喉咙后的惨叫声一般。尖锐与一口丝毫提不起来的气,混合起来,真的有种几欲让人窒息的压制感。
“我们是人,而你不是,人间债务可偿,灵魂债务却意外沉重。还是为下一辈子积点德吧!?”
人鬼债务?这话从哪里说起?
恍惚间,我竟联想到那些在鬼界银行默不作声存钱的鬼儿们。难道他们也是为了偿还鬼界的债务?所以才一直在鬼界徘徊,挣钱还债?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欠债势必然要还的,不还就好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是这个意思?
“积德?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没打算轮回转世,下辈子?还要下辈子做什么!上一辈子我已经过够了!”路雪枫的话好像激怒了女人,她嗖的一下靠近路雪枫的脸,露出血红的眼睛和细长的暗红色舌头。口中吐出阵阵冰冷的腥气,让我不由觉得,她好像是从水中出来一样。
‘啊!’一阵惨叫过后,再一看,女人已经不知何时退到了顾曼身后,胸口一个灼烧过的炎红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再看路雪枫,他手里此时多了一枚金质的刻印。
“朱雀印?这是鬼界卫戍的东西……相传百年前就已经遗失了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难道说……不可能!鬼界卫戍只有女子方可胜任,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女人垂发中的脸隐隐显出狰狞与恐惧,似乎因为那枚刻印打中了她而不由有些吃力的念叨着。但到底还是有一种不会善罢甘休的味道在里面。
鬼界卫戍的朱雀印?朱雀向阳为什么会落入鬼界为宝物的象征?
现在的鬼界卫戍应该是那次在路家年会出现的红玫瑰吧?
果然她与路雪枫的关系不一般。
“哼?人界高仿的东西千千万,人造出来开个光便会有同样的效果。打散你的魂魄绰绰有余!”
本以为路雪枫会用什么他是天神下凡之类的词句来吓唬女人,可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样让我大跌眼镜的吐槽?
‘你家用假货抓鬼的啊?没看电视里面那些假道士都最后被鬼吃呀!’
“哼哼,你哄小孩子吗?休想与我闲聊拖延时间。你们救不了这女孩儿的,日出之前最黑暗的一刻便是我上身之时。”女人再不答话,只是一把抓住顾曼的衣领将顾曼拎了起来。一阵黑风从她脚下卷起,阴气阵阵直逼我与路雪枫。
呼啸而过的寒冷,让我俩脚下不知何时聚起来的水迹凝结,将我们牢牢禁锢在地面上。
难道就是刚刚她冲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水流了出来?她果然是水鬼!?
黑风之中,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与自私,双手挡住凌烈的刮擦,对着桥对面的那一人一鬼喊道:“顾曼并不是这圳州府的人,和害你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放了她吧!”
不论如何残忍,顾曼都是无辜的,若说谁害死了这个女人,也顶多是这圳州府的人。
“若说无辜,我已经死了百年,那岂非所有人都无辜?那我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是要一腔热血冷透这个世界,让那些曾经害死过我的人,他们的后代看看这就是血的教训。我既然能够有一天冲破封印出现在这里,就没想过要收手,我要把我的死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忏悔自己的过错!”
我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她一头长发如水草一样绕开路雪枫直逼我而来,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双臂。
锋利的头发划破我的手腕,血液顺着缠住的部分侵到她的头发里。
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的迅速松开了对我的束缚,只是愣愣的透过那头发用她血红的眼睛看着我。
一个好像移魂大法一样的虚影交错,根本容不得我们插手一样的,女鬼突然提前了她上身的计划一样,混入顾曼的肉体之中。
顾曼的身体猛地胀了起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就好像灵魂与灵魂融合一般,再一看她的脸已经布满了血泪。
咯咯的笑声阴险至极。
那双染红的眼睛,无疑证明了女鬼已经完全的占据了顾曼的身体。
只见顾曼用手撩起她先前盖在脸上的头发,另一只手擦干她嘴角因为方才剧烈的收张而挤出来的血液,诡异的笑着说道:“好香的血呀,看来我到底是失策抓错了人……”
她已经得到了肉体证明她马上就可以自由行动。
路雪枫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顾曼,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我再被她抓住。
冰冷的风让顾曼的眼神愈加犀利的打量着我与他。
只见路雪枫变戏法一般的又从衣兜里抽出一张符纸,指向顾曼,厉声喊道:“休想再碰她!”
符纸随手扔向天空闪出的金光,在一阵风中如星光消逝,对面的顾曼脸色更加青黑,笑容更加诡异。染血的唇微微开合间,讽刺的声音接着路雪枫的话音响了起来。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十七章 朱雀印
是火灼烧过的痕迹?
我收回投向女人身上的目光,看向路雪枫,此时他手里多出了一枚金质的刻印。
“朱雀印?这是鬼界卫戍的东西!相传百年前就已经遗失了,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难道说……不可能!鬼界卫戍只有女子方可胜任,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女人垂发中的脸因为疼痛,显出狰狞与恐惧。
不过,那枚刻印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她现在只能缩在桥心。但是即使吃力,她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到底还是有一种不会善罢甘休的气焰。
鬼界卫戍的‘朱雀印‘?朱雀,是烈火鸟,为什么会成为鬼界的宝物呢?不该是什么乌鸦之类的吗?
不过她说的没错,现在的鬼界卫戍确实是女的呢。不就是那个在路家年会出现,又一镰刀将葵旭召唤的面具鬼一网打尽的那个?
这么厉害的东西她都给路雪枫,果然她与路雪枫的关系不一般。
我一心高大上的想着,这枚来头不小刻印的来历。虽知道路雪枫诡异的轻笑了一声,一开口居然是这样让我大跌眼镜的吐槽:“哼?人界高仿的东西千千万,造出来开个光便会有同样的效果。打散你的魂魄绰绰有余!”
不该用什么他是天神下凡之类的词句来恐吓一下她么?怎么感觉剧情不对呀!喂!
‘你家用假货抓鬼的啊?没看电视里面那些假道士都最后被鬼吃呀!’
看着路雪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面对的女人也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又是一个闪身,她飘到顾曼的身边。将她像玩偶一样拎起来,面向我与路雪枫笑道:“哼,你哄小孩子吗?休想与我闲聊拖延时间,你们救不了这女孩儿的,寅时最黑暗的一刻便是我上她身的时候。等我有了身体,区区一枚朱雀印根本奈何不了我!”
一阵黑风伴随着她狂妄的笑声从她脚下卷了起来,阴气阵阵直逼我与路雪枫。
就好像之前那样能让水汽迅速凝结的寒冷,这一次居然将我和路雪枫脚下不知什么时候聚拢的水渍冻结,让我和他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一闪念,我恍然想起脚下水迹的来源。就是刚刚她冲过来的时候,身上本身带来的水!
她果然是水鬼!?
黑风之中,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与自私,双手挡住烈风的刮擦。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我哪怕换人,也要把顾曼换回来。她只不过是来考察学习,只不过是花痴了一点,她绝对是无辜的!
我毫无顾忌的对着对面的一人一鬼喊道:“顾曼并不是这圳州府的人,和害你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放了她吧!”
不论如何残忍,若说谁害死了这个女人,也顶多是这圳州府的人。
“若说无辜,我已经死了百年,那岂非所有人都无辜?那我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是要用这人心中那一腔热血去冷透这个世界,让那些曾经害死过我的人,他们的后代看看这就是血的教训!”
我的话成功的吸引了这女鬼的注意力,她一头如水草一样长发宣泄愤怒一样的,绕开路雪枫直逼我而来,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双臂。
“我既然能够有一天冲破封印出现在这里,就没想过要收手,我要把我的死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忏悔自己的过错!”
锋利的头发划破我的手腕,血液顺着缠住的部分侵到她的头发里。
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的迅速松开了对我的束缚,愣愣的透过那头发用她血红的眼睛看着我。
一个好像移魂大法一样的虚影交错,根本容不得我们插手一样的,女鬼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提前了她上身的计划,混入顾曼的肉体之中。
“不!”我慌忙的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冲过去阻止。
却被路雪枫一把抱住,拦了下来。
眼看着顾曼的身体猛地胀了起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就好像灵魂与灵魂融合一般。不到一分钟,她周身的黑影便尽数被她吸入体内,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脸已经布满了血泪。
那双曾经会闪出粉红色泡泡的眼睛,如今充满了血丝,还有那唇齿间发出的咯咯笑声,这已经不是顾曼了。这就是刚才她身边那个阴险至极的女鬼!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女鬼已经完全的占据了她的身体。
我身体一阵无力,怒视着路雪枫百般歉意而又为难的目光。
都是他的错!如果我刚刚赶过去或许顾曼不会被上身!
鬼界卫戍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他这次不叫她出来!是不是故意的!
“好香的血呀,看来我到底是失策抓错了人……”
顾曼,确切说是女鬼,用手撩起顾曼先前盖在脸上的头发,另一只手擦干顾曼嘴角方才剧烈的收张而挤出来的血液,诡异的笑了起来。
她已经得到了肉体,她马上就可以自由行动,报复行动也马上要被付诸于实施。
路雪枫收回注视我的目光,再不看幽怨的我。回首歉意的看向顾曼,将已经毫无气力可言的我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我再被她抓住。
就因为我要追查沈川大亨洛家与假’币案的联系,所以顾曼才会这样!
一切都是因为我!
“小姑娘,你心疼了?”女鬼通过顾曼的声线发出熟悉的声音,她居然这么直接的敲出了我的心思。
我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向顾曼,那双眼睛,那张面孔。莫非她的灵魂只是被压制而未消散?
“同为女人,我不会让你太难过。你好象与这幅身体很要好。不如你来替她,我便放了她!”女鬼伸出顾曼的手拍了拍身体,兰花指纤纤指向我,惬意的说着,目光愈加犀利的打量着我与路雪枫。
用我来换顾曼?!可以!一切都可以!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一阵窃喜。可这个时候路雪枫的声音却好似告诫一样的吐了出来:“滢儿!什么都可以,唯独一换一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她交换与你有什么想干!’他半点不容忤逆的口吻深深的将我震慑住。哪怕此时我想要据理力争,喉咙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无视我无声的抗议,路雪枫又转眼看向顾曼,从衣兜里再次抽出一张符纸,指向她厉声喊道:“休想再碰她!”
符纸呼啦啦的响着,突然挣脱路雪枫的手,随风翻滚飘散,在天空中失控般的闪出的金光。随即又被另一阵风毫不留情的打散。
火光就这样如星光消逝,对面的顾曼脸色更加青黑,笑容更加诡异。
染血的唇微微开合,讽刺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路雪枫的无力。
“呵呵,螳臂挡车,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十八章 一人换一人
“你的朱雀印是真的!洛家那些死老头以为就凭他们那些破铜器就能镇住我?到底是你识货,更何况你手里那具身体……”
鬼顾曼讪笑着,手中两束鬼火一抖手聚拢在了一起,腾出一只手来柔若无骨的指向我,好似在和路雪枫谈判,且根本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死人。
符纸飘散点燃的瞬间,其实我已然察觉到那并非路雪枫所控制。那符纸在腾空之时便已经被鬼顾曼生生夺去,也就是说路雪枫现在再强也根本斗不过她。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明早上的银湖桥上不过是多了两具尸体。不远的将来,或许总有人能够再次将这女鬼镇压,可那会是多久,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段等待的时间而丧命……
洛穹煜,为什么会把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给路雪枫。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若说是商业竞争,未免有些太损人不利己了吧?
如梦醒一般,我突然理智起来,方才冲动的要拿自己的命去换顾曼,其实到头来还是一死,只是死的后悔与不后悔而已。
无论是哪一种,终究都是一死。
身旁的路雪枫一直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即使方才符纸脱手的瞬间,他的目光出现了短暂的涣散,现在也依然是如炬的坚定。
火光在他黑曜石的瞳孔中燃遍,随即又立刻化为一片凛冽,一种镇定自若而不乏冷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宛如磐石不可撼动的誓言,在我心里牢牢扎根。
“谁,你都可以拿走。就是她,绝对不行!”
鬼顾曼嘴角撕裂般的笑了起来,那种笑声一直在空气中回荡着,凝滞不散。
不知怎么的我只觉得在这种笑声中,周围的空气与环境产生了奇怪的扭曲。一点点水泡从脚下的桥墩徐徐升起,连绵不断,向着空中飞去。
我不禁狐疑,怎么会有水泡?
顺着水泡上升的方向看去,我猛的惊住了。
头顶上竟然出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不知何时,我与路雪枫的已经落入了水中!?
‘咕噜噜!’
我不禁猛地想要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想鼻息间竟一阵冰凉灌入。气管中呛入冷水的痛感和随即袭来的窒息感,让我不由自主的掐住喉咙挣扎起来。
在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我恐惧的抓紧了路雪枫的衬衣,眼前迷茫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出现了这样的窒息感,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我本能的,试图强迫自己松开抓住他的手,脚下更是狠狠地往他的膝盖踹去。至少让他吃疼松开我,至少我们之中可以有一个人浮出水面。
不断呛入鼻息的水让我脑海有些迷糊不清,不知是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我的唇上,一股温暖的气顺着唇齿沁入肺部。
“噢?看来是想做同命鸳鸯了!”耳边鬼顾曼的声音略带着些吃惊与震撼的味道。
唇边的温热消退,路雪枫冷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呛水而有分毫的转变,轻描淡写的从容一点也没有大难临头的仓皇感。
“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杀掉我们吗?”
我眼前已经因为缺氧而一片漆黑,但其他五感却依旧健全。隐隐的感觉身体被什么托了起来,迅速向上浮了起来。
我恍然意识到路雪枫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而我也脱离了他的怀抱。
‘哗啦’一声巨响,我惊喜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充满空气的地方。眼前的黑暗渐渐亮了起来,是银湖桥,我还在桥上!?
那路雪枫呢!我慌了神似的站了起来,寻着脚下的水迹跑到了桥栏杆处。
鬼顾曼与路雪枫居然在水里。
“雪枫!路雪枫!”
路雪枫没有回应我的叫唤,只是他紧接着如浩瀚天际空灵的声音,从水中响起。水面些微的震荡随着波纹密密扑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是道家八神咒之首,净心咒!此咒可使凡心入于冥寂,有保魂护魄的强大效力。
他怎么还会这个!?
这样大的咒术,他莫非是要背水一战!?那若是失败了呢!?
容不得我继续想下去,水面先前轻微的震荡中渐渐显现出一圈炎红色的光,一股灼热的气息轰然从水中喷射而出,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路雪枫也随着那水花笔直的冲出水面,水花朦胧间我辨不出他的方向。唯独水花沉淀,我只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巨响,我仓皇回头,他已经脱力一般的倒在了湿漉漉的桥面上。
嘴角不禁有些哆嗦,身后这个女鬼到底有多强。
只觉得之前看到的那些鬼怪在她面前不过是弹指消散。我狠狠一咬牙,顾不得水里还会出现什么,奋不顾身的跑到路雪枫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刚才那一招可是道家咒术里面数一数二的术法,路雪枫这次只怕是拼尽全力了。
“雪枫!你没事吧!”
轻微的摇晃中,路雪枫由梦转醒,一阵呛水的咳嗽声响起,他强打起精神一般的醒了过来。
“我……咳咳咳!没事!你到我身后去!”他勉强的笑着拂去我黏在脸上的长发,顺手用力一带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不过是隔靴搔痒,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与此同时,鬼顾曼也从水中浮了出来,手中两盏鬼火比方才的颜色更加青冥。
她的力量正因为身体不断的契合而越来越强。
再这样下去……
路雪枫会这些咒术,还会其他的招数,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像上一次那样召唤出鬼界卫戍来。他必须休息,我什么也不会至少要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情急之下,我的脑袋不断的飞旋着,思考着该如何应对鬼顾曼的种种。可正当我想要站起来挡在路雪枫身前的时候。他竟硬生生的将我堵在他的身后,手紧紧扣住我的手,再不让我多动弹。
“我说了!你休想再碰她!”他有些颓然的喘息着,可是那口气却丝毫没有懈怠,目光也依旧死死地与鬼顾曼对抗着。
为什么!能活一个是一个不是更好吗!?他为何这么坚持!
树倒胡算数,大难临头各自飞,难道不对吗?
鬼顾曼的眉梢微微一扬,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
“噢!?还是不肯放吗?真是少见!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你们两个人的身体!”只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只看她手中的鬼火一扬,两只手猛地伸长出来直直的想着我与路雪枫冲了过来。
“明灭!炎!”眼看着那双手便要扣住我与他的喉咙,我紧闭双眼几乎坐以待毙。却只听见耳边路雪枫的声音,狠狠地念出了三个字。
‘啊!’
耳边熊熊烈火之声与鬼顾曼的一声惨叫,我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半米开外的圆周上燃起来一圈火焰。
这是……护盾?
“想办法……逃走……”路雪枫的声音忽暗忽明的在我耳边消失殆尽,只听见他身体沉重的落地声,再一看他已经倒在了一旁。
“雪枫!雪枫!”
雪枫!
第四十九章 燃烧的银镯二
“金刚罩?如今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会学这些东西?我只当这些渣滓都被岁月冲刷干净了呢?”鬼顾曼轻笑着,不屑的看着我面前即将燃烧殆尽的火圈,好像看穿了它即将消散一样,半点没有畏惧的样子。
这可是路雪枫拼尽全力施展的咒,在她看来就真的那么不起眼吗?
因为恐惧而瘫软的双脚,让我根本没办法如路雪枫昏迷前嘱咐的那样逃走,身边的空气几乎接近凝固,很快的连我呼出去的气息都像是凝成了淡淡的霜。
路雪枫要不要紧,他现在如此虚弱会不会冷!?
我解开外套披在他身上,勉强的移了移身子,好挡在了他面前。
‘风迎面而来,这样帮他挡住,他或许不会太冷吧?’
想罢,我再次将目光转向鬼顾曼,她双手两丛鬼火越来越巨大,已经几乎有她半个人一般高。
连路雪枫都斗不过她,那我何德何能能够死里逃生?
先前在钱庄与葵家,我一直觉得鬼这种东西大概就是和人一样的存在。可这一次碰上这样恐怖且毫无还手之力的场景,竟让我有些后悔莫及。
从前不论什么时候,至少都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真的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不管死还是不死,不管怎么样都行,至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得做点什么!’
我狠心一咬牙,坚强的告诫着自己。俗话说绝地逢生,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冷风像是想要打消我的自信心一样,强劲吹来。只剩下一件单衣的我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就在我费劲的握紧双手想要摩擦取暖的时候,手腕间摇动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是数次救我于危难中的那三轮银镯!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这可真的是救命的稻草!倘若这次它还能发挥效力,那至少我们三人之中,顾曼还能一线生机。
我与路雪枫都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死有余辜。可顾曼,她从来不曾接触过这些,她只是一个在现实世界安定生活的人!
我毫不犹豫的紧紧将手腕中的银镯收拢胸前,不断的祷告着,希望银镯能够像从前那样变得灼热。
火圈随风点点熄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银镯还丝毫没有起色,我也越来越害怕。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秒,也许再一下秒,她就会冲过来。
火圈随风又吹散了一块,鬼顾曼讪笑着,手中疯长的的指甲像葱管一般,诡异的遮住了她的眼睛。“看着你的眼睛,我总觉得好生眼熟。也不知道你前世是哪里的冤魂,与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回眸的机会。”
她居然还有心思和我搭话?
这是像猫抓到老鼠以后一样?还要玩一会在吃掉我的意思咯?
一次回眸?见过我?我是冤魂?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活着!还没被你吃,你就要预测我是冤魂啦!?
心中一阵抱怨,只是金刚罩的火圈,竟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一个个灰黑色的缺口,是要熄灭的前兆!只是手镯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难道这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性命攸关的玩笑?
远处,鬼顾曼咧开嘴来露出尖锐的虎牙,那张不知道怎么撕裂的血盆大口伴随着喉咙中吐出来的一阵黑雾。
再看她身子猛地一曲,就如同急于夺取猎物的狼一样。不过她更像《山海经》中记载的蛮蛮。
手镯依旧冰凉凉的摊在我的手心里。眼看着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火圈马上就要熄灭殆尽。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顾曼……救救雪枫……’
我闭目祈祷着,希望能在此时有一道破天的曙光降落,驱散眼前的寒冷与负面情绪。。
耳边‘嗖’一声,迎面一股狠辣的杀气冲了过来。
来了!!
本能的,我伸出手去试图做最后的抵抗。至少从视觉的角度来说,手掌怎么也可以抵挡住最开始的一击。
至于之后的……
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哐’的又是一阵巨响,手中一阵温暖让我全身恢复了些力气。
朦胧间,我竟发现一障金光笼罩周身,是护盾?金刚罩?还是所谓玄幻里面常出现的结界?
还没让我考虑我是侥幸还是幸运,鬼顾曼的身影再一次狠狠地撞在屏障上,随之带来的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力竟将我活生生的震飞出去。
眼前的景色一阵疯狂的旋转,我应声狠狠掉在了冰冷的桥面上。手臂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擦伤,还有一股划破皮层弥漫的血腥味,也在这个时候绕过鼻息。
疼……好疼!好可怕!
我咬紧干涩发抖的嘴唇,看向不远处的鬼顾曼,方才的撞击大概也耗费了她不少的力气。可是她居然在我被震飞出去的同时,挟持了手无寸铁的路雪枫。
鬼顾曼像先前提起顾曼一样的将路雪枫拎了起来,满目血光的看着我,就好像要把我们三人都生吞活剥了一样。
“本来,我还想说有更好的身体,我就换一个,留下你们三人其余两个人的命。只可惜,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珍惜,还不断激怒我。”
手中的银镯根本没有发挥效力,我已经着急的六神无主。慌张之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们放了顾曼,放了雪枫!”
“现在,你还拿什么给我谈条件?杀了你我一样能够上你的身!”话间,鬼顾曼手中的鬼火一个抖手,向我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向我的瞬间,一道亮如白昼的光辉从我的手腕之中迸射了出来。
是手镯的力量?!
强光之中,般若波罗蜜五个梵文字样与宫商角徵羽五个古文字一个个以五星对应之色浮现出来。五字、五音、五色……五行!?
手镯不同于从前那样灼热,反倒是比从前更加冰冷,灿烂如月华,皎洁如鲛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新力量?
白光与鬼顾曼的鬼火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脚下的桥面紧跟着发出了剧烈的震荡,桥下的水在激荡之中不断爆发冲出喷泉。
看着这般壮观的场面,我不禁有些嗔目结舌。
这是什么呀的力量,一直藏在我身上的?还是意外激发的?
只可惜,鬼火的压迫里越来越大。鬼顾曼的身影一闪,在这情况紧急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更是在我明明还顽强抵抗的时候,瞬间扣住了我的喉咙。
“白炎!?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宝具,看似柔弱不堪的你居然还会有这样的能力!”她冰冷的声音中透出些意料之外的语气,像是对我能够撑到现在感到异常意外。
真的是手镯的力量?
来不及欣喜和激动,眼睛不住的因为窒息而往眼皮里翻着。喉咙间被卡死的窒息感,阵阵袭击着我的脑海,我手中不断支撑着白光的手,不觉有些丢劲的松了下来。鬼火未被消磨掉的黑炎一个急转绕开了白光,直直的打在了我的胸口。
嘴里翻腾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热辣辣的痛感让我不禁胃里也紧跟着翻腾起来。
呼吸越来越艰难,被截断的血液不断的向着脑袋和眼眶聚集,渐渐撑起了我的眼皮。
泪眼朦胧前的天际,竟在这个时候亮出一道鱼肚白……
快要天亮了?
可我已经撑不住了……
第五十章 倒退七天前
一道曙光从地平线下直射而出,仿佛带给我生的希望。
我奋力一搏般的反扣住鬼顾曼的手,试图借着最后那一丝力气挣脱。
“啊!!”奋力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咆哮而出,手腕上的银镯在几乎快要睁不开的眼中,蜕变成炎红色。
灵力终于发动了!
镯身华光扭转,如同融化的白银一样面上还淌着一层银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刷的一下,整个世界从先前的黑风桥面化成了一片白昼。
身后的鬼顾曼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我的喉咙,消失在了光线之中。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片白光中徘徊。
‘这是得救了吗?’我如同松了一口气一样的低头看向还在灼烧的银镯,面对着周身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有些彷徨,有些不敢相信。
顾曼呢?路雪枫呢?
他们都去哪儿了?
身体在思索时,缓缓落在了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突然有些不适应的一颤,再一看脚下居然开始涌出霉绿色浓稠黏糊的汁液来。
这是什么!
脚下一阵粘软的踩空感,让我宛如深陷泥泽不能自拔。我奋力的伸手试图够到空间之中白色的部分好让自己顺着使劲爬出去,却不想几双惨白的手臂竟从汁液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裙摆。
身后一双相同的白臂突然出现,将我的脑袋用力往汁液里塞去。脑袋浸入汁液后紧跟着的一片毫无思维的空白,我竟有种魂体分离的既视感。
只觉得此时的我已经任由摆布,再无力气去接受这些接踵而来的恐怖。
不断往外冒的汁液深处再次长出更多如同水草一样的手臂,它们一把把的揪住我的长发,把我一个劲的往深处拖去。
“杨小姐?杨小姐?”沉没在汁液里模糊的意识在熟悉的声音中总算有了些知觉。
叫的好客套?是谁……好熟悉的声音,甚是沉稳,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和温柔,是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低沉,宛如舒伯特《天鹅之歌》的感觉,是一种可以循着去探索世间感动的声音,就好像能够让一切都安静下来,包括我的心。
是谁……
惺忪朦胧的目光中,一个人影印在面前,是一双透亮的黑曜石色瞳孔。是路雪枫……
他温柔的笑着,就在眼前。
还好,他没事,他还好好的!
我毫不拘束的猛地直起身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他。
“杨小姐?你是怎么了?”他的呼吸因为我的突然举动不禁一凝,像是尴尬似的干笑了两声,关切的询问起我来。
似乎对我这样突然的举动有些始料未及。
“我……我怕你伤得太严重……”耳边的呼吸声渐渐有些急促,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过于亲密,忙的松开了手,与路雪枫拉开了距离。
只是眼前的路雪枫,总有哪里不对一样。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受伤了?为什么会觉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我先前……
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温和笑着的路雪枫,脑海中拼命的试图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谁知道,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血光,紧接着是欲裂的疼痛。
我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一下那一阵阵剧烈的神经疼痛,额前不断挤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杨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来人!快啊!”路雪枫的声音这一次较之前更显得熟悉又陌生,可我现在根本没空再去理会这种细节的事情。
心中一阵莫名油然而生,我真的只不过是回忆一下,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痛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房门在路雪枫冲着外面喊话后良久,才再次被推开来,路雪岚冷冷的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
痛感在他开门并关门的时间差之间慢慢消散缓解,我逃出升天一般的瘫倒在柔软的床上,竟觉得这种解脱比拥有一切都要舒坦。
只是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儿呢……
……
见我苏醒,路雪枫与路雪岚很快便退出了房间,只留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
这里是鬼界的路宅,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应该在哪里才对?
脑部的神经猛地一阵收缩,就好像是在提示我再往下想会头疼一样。
有了先前的教训,我立刻将搜索记忆的想法收了回去,起身往路雪枫的书房走去。
“哎呀!”开门的瞬间,手腕上的银镯不小心碰到了掌边,一阵灼热让我握紧门把手的手一缩。
再一看,银镯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是炙热的炎红色。
还是?为什么我会说还是……
‘咔呲’一声,房门的锁心不知怎的自动下上的暗锁。还没等我惊恐的思考我为什么会被困住,身后的窗户也紧跟着自动锁了起来。
哪怕没有幽闭恐惧症,眼前这种突然被锁住的场景也足以让我恐惧不已。更何况原本白净的屋子被瞬间刷成血红色,更是我想都未曾想过的。
手腕上的银镯恰逢此时,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像是一盏明灯闪出了白色的星光。
眼前,那盏星光一闪一闪格外耀眼,仿佛像是海上的灯台,一下便扫清了整片海上的浓雾。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和路雪枫正在追逐廊头孤影的事情,紧接着那孤影抓住了顾曼,上了她的身!
银湖桥上的对决,我与路雪枫敌不过她,败下阵来。路雪枫昏迷,而我到最后也不过是无谓的抵抗……
银镯的光辉盘旋在镯子的边缘,就好像我意识最后记录下来的那一缕曙光。
那我是怎么回到路家鬼宅的?
是路雪枫送我回来的?
转念思索着,如今脑海中的思维已然正常,我开始将一系列盘根错节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连接起来。
突然,脑海中一个信息一闪而过。我突然意识到了之前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路雪枫,眼前的路雪枫不是真正的路雪枫……
他从来都会叫我杨小姐……
那他是谁!?
正当我警惕的思考着这一系列的事件的时候,墙角的一架挂历映入我的眼帘。
二零一零年十二月三日,那不正是我因为家宅有异样而暂时住进路家的那一天吗?
时间可是整整倒退了一周,七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一阵慌乱,我又开始有些六神无主起来。方才紧锁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最后啪的一声被从外面打开来。
我猛地回过头来,退后了几步,实在不敢猜测门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手腕银镯上扭转的星光忽暗忽明的闪着,伴随着门把手缓缓的转动,像可调节式台灯一样,光线越来越弱。
到底是谁再打开这扇门……是谁……
第五十一章 重现过去
砰的一声,原本只是撩开一道缝隙的红木门,竟被大力猛地轰开。
一群黑乎乎的人影如蜂拥般将我团团围住,挤满了整个房间。
紧接着一阵唧唧歪歪的议论声响起,像极了寺庙里清晨诵经的声音,不一样的是那庙里的清幽顺耳,而耳边的声音则更显得嘈杂无章。
伴随这一阵脚步声,被黑压压的影子挤满的大门口让出了一条大道。路雪枫、路雪岚和路伯默然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捆三指宽的麻绳。
这么粗的绳子拿来干嘛?
走在最后的路伯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碗水样的东西,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我的面前,将水递给我,口吻虽然憨厚真切,却总有一种胆怯又诡异的尾音说道:“杨小姐,这是大家的意思。牺牲你一个成全大家,百年都难集下这样的功德啊!”
大家的意思?什么意思?
眼前水碗里的液体微微晃动着,激起细微的叮咚声响。
这间屋子,就在路伯的一句话中全然冷了下来,仿佛正等着我回应他的话。
我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碗,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路雪枫。想从他眼睛里看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什么缘故。
可他目光里却不同从前那样感情丰富,真真的宛如一潭死水。
我想起来了!方才我不是才认定他不是真的路雪枫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眼前的路伯和路雪岚也很有可能不是真的。
可即使不是真的,那他们现在和我说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闪念间,我不禁想起了当时葵旭和我说的话,‘路家世代也为了家族兴旺而献祭与他们有裙带关系的杨家女子。’
难道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可路雪枫也曾和我澄清过,他们家大业大,无须和那些平头小辈较量。
所以他也不至于要拿我献祭,对不对?
等等,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两句话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好吗?
不较量,也不代表他们不做这种有违人界常理的事情啊!我居然当时就直接以为路雪枫绝对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简直就是大脑秀逗了!
“杨小姐,就不要犹豫啦!”一个绳套在我天马行空的时候突然套在了我的颈项上。伴随着路伯瞬间冷漠的声音。几个人影忙围了上来,将那碗水强行掰开我的嘴灌了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挣扎着无视那些洒落鼻腔的液体,抬起手来拼命的阻挡着他们强行摁住我的手,可更惨的是双手与双脚也在这个时候被套上了绳套。
冰冷的水滑入喉咙,眼前瞬间产生了一阵晕眩。
‘这到底是什么!?’没等我再询问争辩些什么,手中的麻绳便突然被用力的一带,绳套被迅速收紧,紧紧地卡在我的四肢和喉咙上。
‘怎么最近总是被人掐住脖子!这不科学啊!’
我甩了甩脸上的水渍,看着前面用力拽着我往外走的路雪岚,有些内心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要对我怎么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思念的人呐……你在哪儿……留我孤枕,何时月成双……”熟悉的音调从乳白色的回廊中迎面扑来。
这一次到底又是谁在唱这首歌,在葵旭家也曾听到过,紧接着在银湖桥也听到过,现在居然在这个路家鬼宅听到,到底又预示着什么呢?
啪、咚咚、咕噜……身后一阵混乱的声音传来,我有些好奇的回过头去看。没想到居然是方才那些聚在屋子里的黑影,不知从那里拿来了鸡蛋和菜叶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朝着我的背后砸。
这是闹的哪出?罪犯游街么?
心中有些莫名的怒意,但基于他们并没有砸到我,我也只回头再不看他们,继续跟着路雪岚往前走去。
只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距离那么近却还是砸不到我?更还没有人穿过回廊抄到我面前来砸我。
就好像……
……
看着面前滚滚洪流淹没的桥墩,几块勉强搭在上面的木框让我感觉眼前的景象似从前重现过一般。
这好像是我之前追着顾曼踏上银湖桥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只是眼前的场景比幻觉中的更加惨烈,水流湍急,桥头损毁的更厉害。
莫非这是银湖桥?那我这身打扮……还有路雪岚和路雪枫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她是要重现在她生前所受到的折磨。这种一贯的报复行径……’
路雪枫在银湖桥看到幻觉的时候之后的结论,突然窜进了我的思维里。
没错,如果路雪枫的话所言极是,那么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廊头孤影给我看到的。她想要让我看到她死前发生的事情,好游说我让我站到她那边!
身后的人无视眼前水流湍急,猛地一甩手中的麻绳,将系在脚上的两根绳子末端丢向对岸。对岸的人接住绳子根本不打招呼的用力一拉。只听见身体在水面上一阵滑行,我已然被架在河心之中。
身体悬空下的冰冷让我不禁恐惧的连叫喊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喉咙中好容易逼出来的声音也是嘶哑低沉的恐怖。
难道是刚刚那碗水!?那碗水刺激了喉咙阻止了我的发音?
谁知道恐惧的还在后头,脚下对岸不知从那里赶来了两头大水牛。几个人立刻将缠住我双脚的麻绳困在了牛角上。
只看见水牛甩了甩头,好像极其不甘愿似的。脚也因为这样被一扯一扯的,有些拉伸的感觉。可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也传来水牛的哞哞声,手也开始了和脚部感觉一样的拉伸感。
该不会是……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顿时傻了眼,眼前除了系在脖子上的麻绳,其余四根麻绳被分别系在四头水牛的牛角上。
整条河与桥体是自西北向东南方向的,而这四头水牛则分别站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
这是要将我活生生分肢的节奏啊!
只听见四个方向传来‘啪’的一声巨响,牛发出比方才更大声地嘶叫,随即向着各自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去,就好像耕种前犁田一样。
“杨小姐,对不住啦!”路伯的声音在我的手脚渐渐被拉直的时候从远方想起,晃眼间我只看见那条系在我脖子上的绳子还牵在他手里。
难道真的是路雪枫他们对那个上身顾曼的廊头孤影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
还是说,这不过是那廊头孤影施展报复让我能够感同身受故意使的伎俩?
第五十二章 裂怨
牛越走越远,四肢被拉扯开的关节部位发出撕裂的痛,身体各个关节都爆发出叫嚣与不满,让我不禁想到时常看到电视剧里那些人,因为受刑被拉扯到最后爆裂的样子!
这便是古代的车裂之刑了!
所谓车裂,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这样把人的身体硬撕裂为六块,所以名为车裂,十分的残酷!
而本来砍下人的肢体,便是一件异常费力的事情,这样活生生的撕裂拉扯开,那作为人又要承受多少身体上的痛苦?
在古代,这便已经算是最残酷的刑法之一了!
可问题在于,现在在我身上的做法却比车裂更加残忍。
保留住头颅与脊椎的关联,截去四肢的痛,将会永远带给大脑神经以刺-激。明明在车裂之中被拉断头颅便会是一种解脱,可照现在这样做,即使四肢全部被扯断,我也还依旧能活着。那么,那样的感觉岂非是生不如死吗?
慢慢的,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开始席卷我的脑海,我开始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身边的河岸上挤满了围观的黑影,根本不用看它们的眼睛,我都能感觉到他们鄙夷的目光,似忌惮,似害怕,更似一种莫名的嫌弃,就好像我死有余辜一般。
越来越紧,手腕和脚踝不禁开始因为勒紧而发痒。我有些着急侧过头看向右手,拼命的转着手腕试图能够挣脱绳套,可它却依旧越来越紧,越来越疼痛。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恍惚间,我想起曾经历史书上面写的人彘戚姬,整夜因为四肢截断剧烈的疼痛而在酒缸里哀嚎着。难道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体内一阵啃啃咔咔的声音响了起来,双手伴随着剧痛失去了力气。内里的关节膜已然被拉断,整个经络已经断裂开来,就差皮肉被撕开。
嘴唇上已经咬出了深深的血痕,剧烈的痛感让我张开了嘴,生怕再咬住而不敢在闭上。因为不管如何,既然有活下去的路可以走,即便是变成戚姬又如何。
手已经这样,脚还会远吗?
疼痛一阵一阵,伴随着身体里骨架散落的声响,我很快麻木了一般的看着天空,满脑子是上天对我的种种不公。
渐渐的,我忽略了脚下经脉寸断后流出来的滚烫血液。
‘好安静啊……这就是临死前的样子吗?’或许当时葵晓桃也是这样的心态目送我离去的。
我痴痴的看着随风呼啸的树枝,看着树枝上停留的那几只唉唉嘶叫的乌鸦。等我被撕开,它们是不是就可以飞下来吃我了?
一股沉闷的撕裂声从身体里传了出来,紧接着身体四周被一股暖流划过,我远远的看着牛身后的绳子上一只断手随水飘荡着留下一道血红的痕迹。
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凉了下来。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身体在失去四肢支撑之后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只剩系脖子上的那根麻绳还在死死的牵引着我。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为什么还不罢休还不放手!’
浑浊的水中,我不禁被黄沙迷了眼,心中却压制不住先前撕裂身体带来的种种愤怒。
我恶狠狠地用充斥满血液的双眼看向河岸上的路伯,看着他手中的麻绳,只觉得一阵碍眼。
我的恨……我恨……
水中浑浊的声音在水浸满耳蜗之后回响。
谁恨?是谁?
“啊!快跑啊!水涨起来啦!”还没等我再仔细听的更清楚些,岸上一阵沸沸扬扬便打断了水底深处的声音,紧接着又有几个黑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麻绳拖进了水中。
啪的一下飞快的被撕成了好几块。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五个……六个……
越来越多,断肢残臂随水飘的到处都是,岸上处处都是凄惨的惨叫声。
脚下的河底深处,一股黑色的气就好像水槽里的橡皮塞被拔掉一样,把飘在河里的**被一块一块吸了进去。连同只剩下胸腔的我,也一同被吞没在这片黑暗之中。
……
一片漆黑如墨,我茫然的看着周边隐隐透出些坑坑洼洼的凹凸感,想着,那大概是那些被吸进来的残肢吧?
不过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周边水的触感意外的真实,这才是稀奇的地方。比较上次鬼顾曼的幻境里连呼吸都困难的样子,现在我居然能够在水环境里正常呼吸了。
可我为什么我还能呼吸?
思索着不由下意识的想要挠挠头,惊喜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手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它们好像从没被撕裂过一样,还是好好的按在我的肩膀和盆骨上。
有些欣喜,有些劫后还活着的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手中银镯一束明晃晃的炎红光辉照亮了整片黑暗的一小部分。一张苍白的脸,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露了出来。
“你看到了吧?就是那些人……”是顾曼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个发出声音的身体此时还依旧在廊头孤影的手里。
“那后来呢?”我抬起手将银镯挡在胸前,生怕再像上次那样被抓住或者被她再拖入梦境,毕竟从刚刚她的话里看来,先前那些确确实实是她给我的梦境。
“后来……后来我发疯似的杀光了所有人,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回答我的是她那种毫无所谓的声音,从那张苍白的脸中吐了出来,真的冰冷的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杀光所有人,不难想象,那样的痛,那样的不理解,就好比当初我说顾曼是无辜的一样,场景中路伯那句话印象格外深刻。
是大家的意思,只牺牲她一个,好成全所有人。
为什么就凭一句大家,就一定要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一定是她?
为什么这样牺牲他,其他人要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又要用那种欺负的方式去陪她走完走后一程。
“怎么会有那样的能力,你不是没有手脚了吗?”灵光一闪,我脑中一瞬间多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对,她和我应该是遭遇了一样的事情,没有手和脚她是怎么杀人的!?
“手和脚吗?我啊……有很多呢!”话音刚落,她那种轻蔑宛如刮擦砂纸一般的笑响了起来。
怕是觉得我太天真,才这样。
不过这笑,诡异的非常!
转念一想,我这句话问的其实也算是多余,能够走到这一步,可以说她就是个怨灵,怨灵动起手来,哪里需要四肢呢?
再有,这其实还并非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关于为什么梦境里会出现路雪枫他们三个人,这一切真的和他们有关吗?
路雪枫精通道家佛家两家的咒术,身上还特地带上了符纸和高香。他难道真的知道这一切的发生,难道他真的是这惨剧的制定者!?就是他想出这样惨烈的方式来对付廊头孤影这个女人?
“那为什么会这样?这么残酷的刑法用在你身上,是路雪枫他们吗?”
总觉得她的脸出现的位置,身后有什么东西一似的。
于是,我一边小心的询问,我一边鼓起勇气,一步步的走进鬼顾曼的脸。
手镯炎红色的光芒随之照亮了她身后不大的一块地方,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什么东西?
第五十三章 积怨的芽
我胆怯的一步步靠近鬼顾曼的脸,手中银镯的光在如墨的水环境中由暗转亮,让我能够更清晰的看到鬼顾曼脸后面那一片白茫茫的东西,正反射出淡淡银鳞色的光。
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球状物,隐隐的融入黑暗的部分还有些呼吸一样的浮动。鬼顾曼除了脸之外的部分像是融进了那球状物里头,根根胀鼓鼓的筋络盘踞在她的脸庞上,还时不时一咕噜一咕噜似的蠕动。
这是……是什么呀!?几双惨白的手与脚在球状物浮动的时候转入了我的视线。
不仔细看还好,一仔细看,竟发现那球状物上一道道弧形的纹路中还参杂着细细的手指和脚趾。
这分明是一个用手脚躯干堆积揉捏成的球!
我大吃一惊的捂住口鼻,鼻息间突然传出一股方才还不觉的腥臭,那是死水发臭的味道和血液丝丝的甜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你看到了?害怕了?”就在我几乎退步的时候,鬼顾曼惨白的嘴唇微微一动,声音在如墨的水里回响起来,透出莫名的凄凉与苦楚。她那张经络肿胀的脸腮帮子微微震动时更显的恐惧,伴随着肉球一阵剧烈的蠕动,咕吱一声整个头被狠狠地被吸了进去,又立刻被吐了出来。
在那一进一出的间隙中,我隐约可以看见顾曼的身体被牢牢的包裹在那肉球里面,那肉球内部好像有一些根须似的,他们正盘踞在顾曼可以看得到的每一个身体角落里,密密麻麻的在她的肌肤上扎满了根须的管子。一股股像是从顾曼身体里吸取些什么,又好像是再给她身体灌注些什么。
“你……你的脸!后面!”脚不禁一顿瘫软的倒在地上,我哑口无言的指着顾曼那张形同痴傻的脸,手指还不停的打晃。
顾曼那张原本在单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面庞,哪怕之后变得狰狞凶恶,也不及现在这样狼狈得就好像从猪窝里爬出来一样。
她满脸细细的筋脉曲张着呈现出一种青紫色,粘稠的不明液体挂在眉睫之上,连她的头发也胡成了一团。
这到底是什么!
“你看到了?害怕了?”鬼顾曼的声音分毫不改的继续重复着方才的话,恰似一种带给我恐惧的暗示,让我甚至连呼吸都因为高度的惊悚感到窒息。
不过,似乎她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吓死我的意思,很快那种压制的气氛便迅速衰减,周围的水环境也慢慢的暖了起来,我有些质疑般的看着她,有些意外。
原本狰狞强势的她居然会有目光流露这样情绪的时候?
之前幻觉里的一切,我都还历历在目,经历过那样的分尸和抛弃,我大概可以理解了她对世界的憎恨。
没错,当我落入水里,仍旧被路伯拽住脖颈上麻绳的时候,我何尝不怨恨?
只是,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真的是路家的手笔吗?
“是路伯,雪枫害死你的吗?还是说那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幻觉!?”我咬了咬嘴唇,问出了最渴望询问的问题。
真的不是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比起这些,我更想要知道路雪枫他们是不是真得对别人使用了这样的酷刑。
“我从不认识他们,什么路伯,雪枫的。我只是在控制你的记忆的时候看到了这些人,这些对你来说原本很亲切的人。所以用他们的投影来作为我过去的重现角色,你或许会更能够体会到我那时候的痛苦。”
鬼顾曼无所谓的看着我,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瞧出我异常在意这梦境的出现的人物,胜过在意这梦境里发生的事故。
“我身后的这些,都是曾经被这样撕裂的人的四肢。只是他们留在这里的只剩下手脚,可我却作为身体的核心被滞留在此,无法脱身。”鬼顾曼话间,时不时用那双如同鱼目的眼睛呆呆往上翻了翻,嘶哑的声音持续的从她满是经须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核心?
只有她?无法脱身?为什么?
别的暂且不说,那手臂好生熟悉,好像是之前我好容易摆脱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白臂缠住了我,是把我拖入她回忆的那些白臂!
“曾经?为什么会撕裂这些人……”脑海里的想法千千万,可我张开嘴却依旧是不停颤动的声音。那肉球正在不停地翻滚蠕动着,动作开始因为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剧烈,还发出咕吱咕吱的声响。
呃……那声音有点反胃。
“在我之前还有很多人葬生在这河水之中,就是所谓的为了大家牺牲。”
这是祭河以平河神之息?
现在社会怎么还有这样的伎俩?
这种祭河的事情好像在很古老的时候就有了,西门豹的河神娶妻,诸葛亮的馒头镇河。可一个是给河神找个人陪,一个是给河神吃点东西。那这里把人撕裂了给河神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为什么只有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既然那肉球是从前的人被撕裂堆积起来的,那为什么独独她有一张脸?因为上身的关系吗?
就在我询问并且思索的时候,手中的银镯旁边多出了一双白臂,那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捂住我银镯上散发的光辉,好似那种光刺眼无比。只是不巧的,一阵水汽灼烧蒸发的蒸汽将那双手生生弹开,却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引力,将那双手稳稳地吸附在距离银镯大概几厘米的距离中。
只听见一直炙烤的滋滋声,双手在银镯上方五指翻仰着,柔若无骨的乱舞,像极了在火上跳舞的样子,很快指尖灼烧的迅速焦化,最后碎成一滩泥浆一样的粉末。
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
我有些惊异的抬头看向鬼顾曼,想要看一眼她目睹此情此景的表现。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那双眼睛忽然闪过一缕狡诈,又很快的还原成原本的凄楚的神情。
该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她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劲的与我说着话,丝毫不像从前那样一出面就动手,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你想知道?不如从头说起吧,我身后这些,你能看到的这些叫做积怨。他们就好像一个果实,从树杈上生长出来,不断吸收养分,不断成长,最后再次发芽,成为整个怨树的枝桠。”
“而我,便是这积怨之中的芽头。”
积怨的芽?那是什么?会萌发出来然后不断扩大?在之后成为灾难的意思吗?
“那你和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呵呵,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知道吧?只可惜他们不会说话,只能通过感同身受去体会,就好像我给你看到的幻境一样。你不如来摸摸看!?或许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鬼顾曼的嘴角扬起一抹像是胜利在望一样的笑,话音里透出一种莫名的诱导,让我不禁有些不能自已的走上前去。
正当我迈步向前的时候,银镯的光开始产生了变化,由炎红色转为银白色,由炙热转为冰冷,就像那天我与她较量的时候一样。
身体不受控制的伸向那团肉球,几乎要触及到那种近乎**柔软的质感的时候,肉球上的手臂突然间自己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紧接着好几条手臂也跟着苏醒了一般的伸展开来,飞一般的迅速扯住了我的头发和衣服。
这是要把我拖进这肉球里面吗?
第五十四章 暂时脱险
眼前的肉球突然张开了一个黝黑的空洞,紧紧抓住我的白臂开始一个劲的把我往那空洞里拖。
右手在最前面几乎已经塞到了空洞之中,银镯的白色光辉照亮了空洞里的景象,是一片如同蚯蚓翻地的场面。
在这片狼藉满是孔洞的空洞里,顾曼除了头之外的部分也被埋在里面。只是那洁白的**肌肤上被钻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一股股鲜红的血液随着肉球内部一阵阵的收缩淌了出来。
顾曼!这是顾曼的**!现在变成这样,我还怎么救她回来!
还有路雪枫!他现在会在哪里!难道也在这肉球之中吗!?
不!这不可能!
即便是被上身,也不至于**被破败成这样,顾曼的灵魂还依旧存在于这具身体里。我一定要把它给挖出来!
“把顾曼的身体还给我!”眼睛因为眼前的景象不禁炽热泛红起来,我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一手反缠住肉球外的白臂,另一只手故意伸进这满是一条条虫子乱钻的空洞,狠狠地抓住肉球内壁突起的经络。
指甲深深的陷入筋络之间的凹槽里,我使劲将指甲往那肉球深处一扣,生生的将一块血肉給揭了下来。
被揭开的部分显出内里细细的血管与神经,一层一层的像是外面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分布,鬼顾曼此刻藏身在这肉球里,比从前对抗要显得庞大,容易中标。
“混蛋!”
这一招成功激怒了她,疼痛让她牙痒痒的别过脸来对着我一顿怒吼,紧接着加大空洞的吸引力试图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的好孩子,银镯一定会守护你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它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在我几乎要整个人都被吸进去的时候,空中一阵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姥姥的声音,和她临终前曾反复交代的话!
话音久久回荡,银镯的变化比起声音带给我的惊奇更大一些,竟是那种意外冰冷的银白色光辉,而且这次白的更加耀眼更加皎洁,光芒化为一道道光束朝着肉球的内壁一顿放射。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肉球在光线之中肢解分离。顾曼的身躯在四散的碎块之中站了起来,拨开层层残留在她身上的虫子与腐肉,直挺挺且安然无恙的站在我的眼前。
那些孔洞,那些狼狈全都是幻觉吗?!
“小杨,这里是哪里……”痴呆的目光渐渐有了神采,熟悉的口吻让我不禁激动的忘乎所以。
难道刚才那一击将那个廊头孤影逼了出来!?顾曼的身体回来了!?
“顾曼!你总算回来了!”我喜极而泣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顾曼,似乎忘记了这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来得有些出人意料。
被我抱得紧紧的顾曼,伸手也一样紧紧的抱住我。但是奇怪的是,她贴着我的身体微微紧了紧。隐隐感觉脸搭在我肩膀上的她嘴角裂开一个特别大的弧度,手指尖也一下子锋利的扎进了我的衣服里。
“这次我总算抓到了……”诡异而又满足的声音如丧钟一般尾音拖得老长。
难道说……
脚下猛地一阵剧烈的震动,数千双纤长的白臂从顾曼的影子里射了出来,死死地将我和她缠住。
她到底想干什么!居然故意假扮成顾曼来欺骗我因我上钩!?
她抓住我在这件事上的不理智,引我入套!
“你的银镯也该是力竭的时候了吧!我一直在等,在等着你这具对我来说眼下最完美的身体自己送上门来。没想到哪怕是费了点功夫,但却意料之外的顺利啊!”一张血盆大口咧出了一抹恐怖的笑容,白臂层层叠叠将我和她包裹在里面,就像我两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白塔里一样。
鬼顾曼几乎泛白的眼珠子赫赫然的盯着我,得意的笑着,又是想让我死个明白的说道:“你可知这里是哪儿吗?这是西北和东南各一处的大地之眼之一。而你,现在就与我关在这吸收大地之眼养分的怨念之树里。”
银镯力竭?有这事吗?
大地之眼是什么?怨念之树又是什么?这下子有点玄幻了吧?
不知从哪里来的记忆,我好似知道大地之眼的由来。那是水之心的髓眼,是整个世界水系的发源地。
脑海中一片混乱的场景一屏一屏的闪现着,好像是我,我的手正死死地按在鬼顾曼的太阳穴上!
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我没有多想,拼死一试一般的,猛地用双手使劲压住了她的太阳穴。炎红色的光如约定好了一般的从原本已经黯淡的镯面上闪烁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竖直高高的白臂突然堵住了最顶端的通风口,一滴一滴浊白的液体从堵死的地方滴了下来。
‘滋滋’的声音不断在镯子上响起,仿佛那些液体想要熄灭银镯的火光。
“我绝对不会认输的!你不还我便抢回来!”手脚还有意识竟在这个时候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我仿佛灵魂离体了一半的,站在身体边上看着那紧紧箍住鬼顾曼的手不断向顾曼的太阳穴施压。
而镯子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光芒几乎盖过了鬼顾曼阴沉的脸,刺眼灼热。
在光线之中,顾曼的身体也像一块冰一样迅速融化,她说的没错!她不会还给我!?
不行!在这样下去不行!这样的光芒下顾曼的身体一定会毁掉的!
顶上先前堵住通风口的白臂在我忧郁的瞬间,侵泄而下,一举狠狠地将我全身缠住绑了起来。
“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只可惜了这幅身体长在你身上。若是给了我,我不知道可以成就多少大事!”鬼顾曼也由此获得了新生,她仰起头来看着被层层束缚的我,伸出手来用她那尖锐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得意的笑着说着,抖手间把我死死地嵌进柔软的白臂之中。
“你救不了的!这具身体这么长一段时间,早就被我同化了,就算是还给你,她灵魂受损也不过是个痴呆,不如给我。废物利用?”站在地上的鬼顾曼在我身旁渡步,嘲笑我似的说着,好似根本不在乎顾曼的身体。
“你休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不禁呼吸越来越急促,体内一股巨大的热能集聚上升,一股脑的向着手中的银镯凝聚而去。
炎红色的镯身,飞快的变成血红色,再从血红色慢慢淡化变成一种从未见过的银灰色。
耳边窸窸窣窣如雨打竹叶的声音响起,眼前的数道白臂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种看不清楚的黑色影子打碎。
几百个黑影齐齐聚集在我的眼前,黑白两色的光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一般。只觉得强光一闪,那些黑影尽数刺穿了鬼顾曼的身形,伴随着顾曼的惨叫,整个空间都产生了不小的撼动。
一片密密麻麻的龟裂纹路从空中与地面反方向衍生着,速度非常,裂开的部分也开始透出明媚的光线。是外面的真实世界吗?
我瘫痪无力的倒在地上,缓缓的睁开眼睛适应眼前的光线,不想脚踝又有一种被手扣住的感觉,回头一看,是鬼顾曼!?她还没被驱散殆尽吗!?
一阵黑气从顾曼的身体里飘出来,是她廊头孤影的冤魂,她是要趁着我虚弱上我的身!
我惊慌的回首,一道宛如电击一般的感觉突然从脚尖传入体内。眼前一阵黑灰,我只觉得自己明明只距离曙光还有一步的距离,却没想到依旧逃不掉。
不……我不想死!我不要!
“我不要!”我失控一般的拼命用手抹着眼前的黑暗,惊慌的惨叫着,宛如死到临头一般。一股极大的热能从身体里传了出来,只听见耳边一阵阵灼烧和惨叫的声音,再一阵哗啦啦的水淋透全身后,周围万物顿时彻底的静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染血的陈年档
救不了吗?我还是……救不了吗?
头顶上蔚蓝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阵闷雷,刷拉拉的一阵响声,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我大口的呼吸着银湖桥上湿重的空气,无视身边一滩滩如火油灼烧的烈火在雨中熊熊燃烧。
路雪枫依旧脸色难看的倒在一旁,眉头紧蹙着时不时还有些微的颤抖。他还没从剧烈的消耗中恢复过来吗?这到底过了多久呢?
看着他艰难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随水滑过眼睫,我伸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雨水,心中却是一片漠然,我为什么不心痛?他救了我不是吗?
“快啊!就在那边!”路雪岚熟悉的声音与奔跑溅起的水花声从桥头往八卦岭的方向响起。
他赶来接我们了吗!?
没有惊喜,没有激动,我心中没有半分逃出困境的喜悦,仿佛是一滩死水。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一滩滩火焰在雨中熄灭,发出滋滋的响声。
“呼……呼,姐,姐姐!你们没事吧!”一双已经湿透的咖啡色皮鞋闯入我的眼帘,一众人慌忙扶起倒在一旁的路雪枫。而路雪岚急促的喘息声带着关切的询问也在这个时候穿入我的耳朵。
我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被雨淋湿的样子,摇了摇头。
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救不了,葵家我救不了,顾曼我还是救不了。我默然的踉跄起身,不再搭理试图阻拦我的路雪岚,一步一步的朝着返回酒店的方向走去。
明明是一起来的,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姐姐!”
还没走出两步,路雪岚连忙冲上前来一把将面无表情的我拦住。那双透着担心与后悔的表情,伴随着冰冷空气中大口大口呼出的白气,显得异常焦急。连我的手都被他拽的生疼。
用力翻转被他抓住的手腕,我狠狠的朝着他用力一甩手,对着他怒吼道:
“放手。”
若不是认识了他们,顾曼和我都不会来到圳州,那样的话顾曼就不会死!全都是他们的错……不,还有我的错!总之已经于事无补。
就在我与路雪岚对峙的时候,身后路雪岚带来的人似乎在身后桥上又发现了什么。扶着路雪枫的其中几个人闻声与我擦身而过的跑向桥心。
“还有一个人,快看!”
还有一个人!?莫非是……我几乎是一种看到奇迹一般的心情转过身去,桥心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男人,空隙中一头黑发如缠绕的水草悬空落在地上,那张同样眉头紧蹙的脸,是顾曼!
“不行,已经没有气息了!赶快带回去,不然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不行了!没有气息了!快带走!”
“不行了……”
不行了……
……
枫叶酒店——
坐落于圳州东的枫叶酒店,是比洛家旗下的圳州酒店更加富丽堂皇的地方。只是这里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它就好像一间殡仪馆,收藏着我这样行尸走肉和面前床上已无半点气息的顾曼。
我痴痴地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面色苍白的脸。她穿着新的衣服,就像是预备好了似的,安然的躺在床上。想再等着殡仪馆里等待大家缅怀悼念一样。
身后的门咔嚓一声被轻轻的推开。
一大沓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丢在了顾曼的身上,一叠叠雪白的纸从裂开的牛皮纸里露了出来,白的像极了顾曼的脸。
我恶狠狠地用手将散落在床上的纸张尽数扫落在地上,转过身去用已经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歇斯底里的怒道:“你干什么!”
“滢儿,所有事情还未成定局!不可意气用事!”那双熟悉的黑曜石眼睛,在我怒吼的一瞬间透出不容置喙的冷意,严肃而又霸道气息十足。就好像他不论要我做些什么,我都必须马上听。
“未成定局!?未成定局顾曼也已经死了!当初就是你,就是你所谓的不要意气用事,所以小桃和葵旭才会死的!”我冲着他便是一阵毫无厘头的责备,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因为遇见他,所以所有事情都变得像另外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就因为他,路雪枫!
那双方才还冷静非常的黑曜石瞳子,在我一阵无理的责备下显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失落神色。他仿佛无言以对的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绕开我,走到床边埋头捡起散落一地的白纸。紧接着站起来拿着厚厚的一叠纸张,走回我的面前。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理智了!我从醒来便到处奔波找来这些东西,难道就是为了来听你对着我吼的吗?!”
‘啪’的一声,那沓白纸重重的砸在我先前坐的椅子上。路雪枫一脸不屑又懊恼的说完,转过身去毫不留情的重重带上了门。
门被紧紧关上的一瞬间,我猛地冷静下来,回首看了一眼门把手上因为先前砸门有些摇晃的请勿打搅提示牌。我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心痛。
我总是……总是这样突然间伤害到别人吗?总是用自己的直觉判断和否定一个人吗?
脚下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我抛下复杂的思绪蹲下身去,是刚才包裹白纸的牛皮档案袋。上面用红黑两种墨水写着两行字。
黑色的字在左上角——陈年档(封密);
红色的字竖直的写在中央——《祭河母子》。
祭河母子?
祭祀银湖桥下面的河?这是什么?和廊头孤影有关吗?
脑海中一种奇怪的假设闪过,我忙丢开信封,拿起安然躺在椅子上的那一沓白纸,那些是先前放在信封里的东西。
第一章便是工工整整的案件记录:
具体事件:一九三四年,由于银湖区开始规划,上头领导提出要求在银湖山前建桥。当时的工程队长李通携带妻子与三岁大的儿子从南区边际赶来施工。但是,由于水流湍急,周边村民守旧,桥墩始终未能搭建成功。
起源:具追述发生原因可推理到祭祀残杀问题上,于十二月三日,冬水突然暴涨,周边村民认为李通同志激怒河神,逼迫李通杀妻以安慰河神。在众人的起哄下,李通的妻子乔小曼坦然认命。主动答应祭河事宜,并在当天接受土法分裂身体,安慰河神。
十二月三十日,李通的儿子在建筑工地玩耍失踪后,第二天黎明施工人员集体失踪,包括李通。
十二月三日?
我一张张仔细翻阅着后面数十张笔录,感觉笔录里描绘出的场景就好像我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一样。
结案:判定李通儿子死亡后,守夜头七,听闻银湖桥桥墩顺利达成,却有人偷偷来报案说李通将自己的儿子绞成肉泥混入混凝土内。并告知我们,当天参加施工的人绝对无一生还,包括李通。
没有尸体,整个施工队凭空消失。故草草结案,再不翻查。
倒数第二页上一行细小的红字映入眼帘:内含有诸多科学无法解释之问题。邀请洛家降魔法师镇压,才放得一时安宁。故就此封印,再不做下文。
看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了然的感觉,这档案里说的一切太过隐讳,或许真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看到没明白。
手指轻轻的摸索着正沓子档案,好似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一样。只是手指与纸张之间出现了一块坑坑洼洼的东西。触感上好像感觉是有什么东西贴在最后那一张纸上。
我好奇的将最后一张纸抽了出来,可只不过是草草的多看了几眼,我便恍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第五十六章 乔小曼
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和睦的样子。略显陈旧的纸张上面的备注写道:李通一家。
也就是说这个女的便是李通被献祭的妻子——乔小曼。
嗯?这些黑色的纹路是什么?
照片上的乔小曼身上居然不知道怎么的沾上了好多黑色的纹路,那些黑色纹路呈现出一格格密密麻麻的菱形痕迹,分布在在脖子上,还有她抱着孩子的手腕上……
难道说……这些痕迹是!?
绳子的痕迹!?
我猛的一惊,手中的照片失手掉落,它在空中打了几个回旋几乎要落地的时候,又被一阵阴风吹了起来。风一股股的把它越吹越高,最后吹到与我目光平行的地方,又将乔小曼的面孔摆在了我的眼前。
那双铜铃大的眼珠子直勾勾的从照片里盯着我看,从这个角度居然可以看出那双瞳孔发散的瞳仁。
发散?!该不会乔小曼在拍照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吧!?
照片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周围的气温迅速的降了下来。
又是这样的降温场面!就和廊头孤影出现的时候一样,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冷一些,冷得连照片的边角都泛出了冰花。
乔小曼就是廊头孤影!?
我胡乱揣测着,身后一阵凉意袭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身体一个激灵的僵住。一阵毛骨悚然的惊惧却怎么也盖不住我的好奇心,我一点点小心地转过头去,试图用余光去看清身后的景象。
结果,空担心了一场,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的么?
我有些狐疑的收回目光继续看向飘起来的照片。只是这次,就没有刚刚那么简单了。眼前这张照片,让我彻底意识到这个圳州府,绝对是一个有比没有要好很多的城市。
八卦岭没有八卦,邪乎;银湖没有湖,邪乎;以为有人身后却没有人,最最最邪乎!
这张照片,在我看向身后在转过头来的分秒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整个画面变成了好像长满水藻的墨绿色,照片里的李通整张脸就像泡发的猪皮一样肿胀,两只眼睛圆鼓鼓像一条红顶金鱼。
至于为什么要用红顶金鱼来形容他,也是因为他额头上一个巨大的红色脓包像极了金鱼的头部。
而乔小曼和孩子,就更加恐怖了。那孩子身上密密麻麻的线条错乱,整个人就好像粘土粘起来的一样。就像档案里那个人的笔录说的那样,他很可能是被嚼碎成肉泥,才最后拼凑成这个样子。
至于乔小曼,或许是因为见过她的本体,所以没有怎么惊讶,但是有一点绝对不能忽视,那就是她脖子上那根三指宽的麻绳,即使被她耷拉下来的长发以及头发里透出来的犀利目光遮盖,也依旧能够辨别的出来。
没错,乔小曼就是廊头孤影!
心好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我不知所措的连退了好几步,本能的试图离开这个让我恐怖的房间。可脚刚迈出去一步,我又突然意识到顾曼还在房里,我不能丢下她,于是我将逃跑的**抛之脑后,连忙又转过身去。这时,眼前洁白的床铺上多出了一个人。
如流水一般垂直的长发里是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一抹鲜红的唇正微微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和眼前泛着墨绿色光的照片有极其的相似之处。
“你……你就是乔小曼!?”有过两次险下还生的经历,我到底没有从前那么害怕她。
“那是我曾经的名字,不过我已经早早抛弃这个名字了。”
话间,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照片连带着放在一旁的档案都被风汹涌的带了出去。那白纸纷飞的样子,像极了出殡队伍里抛洒的纸钱。纸钱……她这样是要为谁送葬!?
她不会又在打顾曼身体的主意吧!?
我鼓起勇气,几步冲到顾曼身边,银镯往她身前一挡。好容易将她从顾曼的身体里逼出来,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她有机会得逞!
乔小曼目光犀利的瞄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这样护着顾曼的动作表示理解,但又好像对我这样的动作感到格外可笑。她转过身去,几步走到边缘的小茶桌旁边坐下口气平淡的笑着。“你居然还一点也不知道?果然我说的没错,这幅身体在你手里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过她这句话完全被我屏蔽掉了一样,因为我此时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在她的脚下。就在那小茶桌下的影子里,就在她的脚下,此时正像消防栓被打开了一样,不停的喷出水来。
水很快没过脚踝,一种不祥的预感用上心头。
她该不会又想创造出上次那样的水环境吧?
我紧紧握住手里完全黯淡下来的银镯,紧张的注视着端坐的乔小曼,生怕一个不留神,让她再抓住什么空子。
水渐渐漫过膝盖,乔小曼总算有的动静——她站起来了。
对,仅仅是站起来了。
她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我无不紧张,我最终还是冷不防的一愣,再一回过神来,她已经几个闪身几乎与我只剩下一线之隔。
“我现在,想要的是你的身体!”面目狰狞的撞在了我的脸上,一阵黑烟伴随着她的话在瞬间将我制服。
那黑烟死死地缠住我的全身,最前端更是绕到我的后脑勺方向去。
是打算要钻进我的脑袋吗!?
我紧闭着双眼,手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挣脱这股黑烟,眼看着那黑烟就要钻进我的身体,险乎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身体像是一种本能的,由内而外的发出一道银光来。
黑烟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银光,被成功逼退。
丝毫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乔小曼双手持着两束鬼火,紧跟着迅速向我砸了过来。
嘭的一声巨响,依旧是出于本能的,我抬起双手硬生生的将她手中的两束鬼火抵死的接了下来。一阵力量对冲的狂风刮过我与她的脸颊,相同的长直发被风猛地震起,呼呼的直吹向四个方向。
身上的银光随着力量的脉络汇聚手心,连我自己都有些莫名这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身上这些奇怪的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是现在却根本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冲击的力量越来越大,直觉告诉我,她越来越强势的气势,我或许支撑不了多久了。
若是咬紧牙关死磕,只怕我跟这个老妖怪耗绝对没有胜算。
还是先发制人的好!
脚下一个大迈步向前跨了出去,我借着这个站住脚跟的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将面前的两束鬼火往乔小曼的方向推去。
明明有了些许成效,却不想乔小曼倒像是打架里的高手一般,她就在我努力顶退她力量的同时猛地撤回了发力的手,害得我一下失去了重心般的惯性扑了出去。
所幸的是,水中的阻力强,所以我仅仅是跪倒在地上,并没有倒在水里。
对正在较量的我来说,这已经算是万幸了。
手里的银光像护盾一样再次包裹住我的全身,乔小曼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攻过来。眼下的她,倒像是在揣摩些什么。像是一边看着我,一边在思索着些什么。
“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
摇光!?温和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门下的缝隙里透出一丝蓝色的光。这是北斗神咒的起头句,第一式,摇光式!
是路雪枫!?他已经踩在摇光的位置了吗?!
第五十七章 三星下的解密
北斗神咒,仅次于道家八神咒之外北斗大神咒的强大咒术。
以脚踩七星为契机,护身护体,是不逊于净心咒的咒术。之所以没有像净心咒一样排入八神咒之列,只是因为它的局限性太大。
因为持咒的术者必须每一步分毫不差的踩出北斗七星阵。
隔着门踩摇光,那推开门的误差怎么规避?倘若术法出现错漏,那后果……
“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开阳!”
轰隆一声巨响,红木的房门被巨大的冲力撞飞在旁。路雪枫在门被轰开激荡起来的灰尘中,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像道家术士一样。
用双手无名指与拇指合拢结印的方式,稳步的跨出了第二步——开阳式。
“北斗神咒!?不愧是鬼界人人皆知的路家。这样的术法都是信手捏来嘛!”乔小曼目光血红的看着已经迈出第二步的路雪枫,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惧怕似的不敢身体微微向右边侧了几步。
“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微帝君!玉衡!”持咒还在继续,玉衡算得上是这七步中最难走的一步,要知道玉衡并不在开阳的直线距离内,难上加难的是它的偏离的角度全然在五度之内。
这样不差分毫的踩点法,可以算得上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路雪枫只要走错一步,北斗神咒就会消失,那乔小曼也就随时都可以轻易镇压住我们。
想到这里,我不禁更紧张的看着路雪枫,根本便没有再把乔小曼的一举一动放在眼里。
眼看着玉衡那一步即将落地,乔小曼的声音空灵的在屋子里回荡起来。
“停下来!不然的话她就没命了!”
我闻声转过身去,发现乔小曼的手已经稳稳地架在顾曼的颈项上,仿佛路雪枫的脚一落地她的手就会刺穿顾曼的喉咙。
没命?顾曼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冷静的看向乔小曼,她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大的我有些懵缺。
“她的灵魂在我手里,只要她的肉身不死,她便还可以有一条活路!”一丛鬼火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左手里,她似乎看到了我和路雪枫脸上闪烁万变的表情,意识到了她这一句话起到了不错的作用。
不过话说回来,路雪枫真的很会演戏,他虽然明面上摆出一副服软的表情,脚下却在乔小曼眉宇间放松的一瞬间落在了玉衡的坐标上。
蓝光一闪而过,第三步——玉衡式,不差分毫的被踩中了。
“摇光、开阳、玉衡,三星联运,急急如律令!”路雪枫的声音在玉衡刚落的瞬间率先响起。一阵风以他为圆心吹过,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发觉自己的身体不知怎的竟完全僵硬了一般。
三星联运?这不是完整的北斗神咒!是七星平凑出来的变体——以天地为勾的吴钩咒。
相传,越剑吴钩,越剑主动,吴钩主控,说的便是吴钩咒的作用。
路雪枫使出这一招,完全是为了控制在勾里的人!
“滢儿,现在我们三人都动不了,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动顾曼。但是现在我需要和乔小曼说清楚。”路雪枫看着脚下吴钩咒成,收回手中的结印,冷冷的站在玉衡位上,目光灼灼的看向乔小曼,用意外清冷的口吻说道:“何必去害这些人,一切都是你丈夫自作孽罢了!”
自作孽?这又是什么内幕?
照他这么说来,廊头孤影档案外的信息,他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自作孽?我陪在我丈夫身边多年,他的一切我都知道,就你一面之词在我面前自吹自擂!不可笑吗?”
话音坚定非常,可我直面着她,倒是看出她眼中在路雪枫说话时透出的一抹心虚。莫非乔小曼自己也曾这么怀疑过!?
“你先前扔出去的那些白纸就是当年案件的卷宗。你知道为什么取祭河母子这样的名字吗?在生还者眼中一切原因根本都在你丈夫身上!”路雪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来扔到顾曼的床上。
纸张听话的随着风与我擦身而过,只留下一点点密密麻麻的墨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滢儿,你从照片上看出了什么没有!?”纸安然的飘到乔小曼的面前,就在乔小曼专注的把目光放在纸张上的时候,路雪枫再一次对着我提问起来。
照片?他该不会是说……
“看出?难道你是说她在拍照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细节没办法与他对口径,但是唯独那双发散的瞳子,是最明显的。路雪枫该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吧?
“对没错!曾经有名的工程风水世家,这个家族从唐朝便开始把控皇亲国戚的宫殿风水。按照我的资料显示,李通便是这个家族的人,看风算水根本就难不倒他。只不过,他把比那些更神秘的术法用在了你身上。”
等等,什么是更强的术法?这又是什么脑洞?
路雪枫根本看不到我此时满脸黑线无力吐槽的样子,他看着乔小曼垂首死死地盯住那张纸,嘴巴不停哆嗦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其实早在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已经被李通连带着刚出生的婴孩一同做成了子母人柱。他依照古法养着子人柱看风水避吉凶,可孩子懵懂不懂规矩,这便是你这个母人柱所存在的意义。”
路雪枫的话毫不留情的解开了我对于乔小曼的疑问,那张照片确实是乔小曼死后才拍的。那些拴在她手上与脖子上麻绳另一端应该在某一个支架上,就像提线木偶那样。
“不!不是的!不是的!”乔小曼一面看着纸上的字迹,一面听着路雪枫的解说。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嘴里不断的辩驳着,却半点理由也没有。
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明明她之前还那么信心满满的!
“不对你们都是骗我的!这里面的一切我一个字也不相信!”突然间,乔小曼红了眼一般的抬起头来挣脱了束缚一个闪身冲向了站在距离她最远的路雪枫。
一股浓密的黑暗带着数十双修长的白臂从乔小曼身后伸了出来。这一切难道就是所谓的大地之眼的黑暗部分?
乔小曼见我莎莎呆在原地,嘴角一扬,锋利的手指再一挥,险些刮掉了路雪枫侧面的碎发。
真的是险些,因为路雪枫突然拿出那柄曾经可以抽出刀子的手杖,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第五十八章 怨念之树,大地之眼与婴灵
三星联运的吴钩咒,因为两个人解脱束缚而消散,手镯的金光也因束缚解除,而更显的耀眼。
我与乔小曼看着银镯的光都不免有些吃惊的神色,可惟独路雪枫他视若无睹一般的将我死死堵在身后。仿佛银镯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并不稀奇。
“滢儿这里交给我,你绝对不可以去触碰大地之眼!更何况这是长在这圳州大地之眼顶端的怨念之树!”
是之前在乔小曼制造的幻境里看到的那个积怨的芽头?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和当时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多严重似的。
我沉默的站在原地,眼前这两个人好像从我手中银镯发光开始就彻底无视我一般。
这是闹哪一出!
面前,路雪枫各种符咒朝着乔小曼丢过来丢过去,而乔小曼又完全不中招一般的躲过来躲过去,可谓是丝毫没有看头的拉锯战。
乔小曼先前释放出来的怨念之树在我观战的百无聊赖中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整个屋子在它的盘踞下化为一片黑暗,只有我和雪枫还有乔小曼身后的千万只白臂像是一根根白烛放出自己隐隐的微光。
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念想,大地之眼顾名思义就是这个大地的重要部分。世界上只有两个,这应该是一个无比神圣且具备强大力量的东西。可为什么在这大地之眼的上方会长出积怨的芽头,变成怨念之树呢?
积怨的芽头是……什么呢?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有正气的地方也自然就会有怨念!
当影子盖过光,当怨念大于正气,那样的地方就会动荡不看。怨念在动荡之中,不断因为身死而叠加增长,最后化为长久以来的积怨,成为怨土。倘若在怨土沉淀后,投入更加绝望的种子,那么积怨便会化为怨念的芽头,长出怨念之树。’
大地之眼是……什么呢……‘是连接水轮回最深处的地方,水循环不止,可水到底从哪里来,天上下的雨?那天上的雨从哪里来?水是生命之源,水之眼便是神之眼,大地之眼便是盘-古之眼,历史的开端,在于盘-古开天地,力竭而死后他的两只眼睛便化成了西北和东南两个大地之眼。人们只所谓把盘-古的眼睛比喻成日月,也就是为了防止他人去寻找这两个大地之眼。’
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啰啰嗦嗦的念叨起来,恰好解答了我的疑惑。如果脑海中的声音说的是实话,那这大地之眼上绝对不该有怨念之树存在,怨念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让怨念滋生在水中,再让水去孕育生命。那那样的生命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可怕的存在……
既然乔小曼召唤出怨念之树来,我便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给想办法粉碎掉它,把大地之眼解放出来!
手中的银镯金光在我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突然慢慢暗了下来。
我的注意力也不由被它吸引住。没错,在意念的轮回里,这镯子曾经把那个鬼司机的脸烙了个坑,还在我刚刚接触到鬼的时候,把人家的冥纸给烧了。树木本就易燃,没准这镯子还能把这树烧掉。
我几乎无视我自己的大脑怎么突然这么简单,会想出这种直截了当的办法。悄然的,我一步一步混在黑暗之中向着乔小曼的身后靠近。
只要触碰到怨念之树,点着它,一切就会结束了。顾曼的灵魂,被困的我们,都会被解放出来。
很快我确实绕到了乔小曼的身后,紧跟着她在路雪枫的打斗中左右躲闪着。路雪枫的目光也清晰的捕捉到我,可就是这一点,暴露了我的行踪。乔小曼猛地一回头,几双白臂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我瞬间拖入了白臂源头的黑暗之中。
“滢儿!”路雪枫焦急的呼喊成为我听到的最后声音。
在白臂的纠缠之中,我已然被拖入了一个被怨念之树控制的空间里。
里面是一片比方才更漆黑的地方,之所以我能够把这个空间与刚才我们所在的现实空间区分开来,是因为在这里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唯一让我不恐惧的光亮,依旧是手里的银镯,只是它现在的光外面还缠着好多像水草一样的黑色纹路。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就在这一天,你迎我下如血的窗;”远处传来叮铃铃的铃铛响声,熟悉的歌声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飘了过来。
还是葵晓桃当初给我的那首歌……
而且乔小曼也曾唱过!乔小曼是一九三二年那个时代的人,葵晓桃是和我一个时代的人,两个照理说根本毫无瓜葛的人,为什么会唱出这同样一首歌?
不对!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思念的人啊……你何时才愿意归来……”歌词似乎有些出入,调子是一样的没错。到底这首歌包含着什么样的意义,费解异常啊。
‘快,封印掉它们不然的话……’一个声音在歌声沉寂下来以后,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还没等声音完全消散,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便将我全身缠住,更是扒开我的嘴,想要往我的嘴里塞进些什么东西!
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在面前响起,宁死不屈的我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会在乔小曼能够掌控的空间里的孩子,大概就是那时候被绞成肉糜的那个孩子。
那个她和李通的孩子!
这绝对是婴灵,他想找一个母体孕育他。
也就是说,我绝对!绝对不能张开嘴!
‘我还未婚,未婚先孕,孩子还没有爸爸,噢不对孩子的爸爸还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人呢!那么不明不白的我就把自己搭上去,岂不是个坑吗!?’
我咬紧牙关,任由那些冰凉的触感在我嘴唇边乱撕乱撞,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打到我竟不自觉的有些心软,不自觉有些不忍心起来。
‘快,把他们封印起来。不然的话,后患无穷……’朦胧之中,脑海深处传来一阵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与我平时说话的口吻不一样。它更坚定,更锐利,更具有那种不可亵渎的气质。
‘封印……是什么?’嘴唇边上一抹透着温度的冰冷拂过,我一个冷颤嘴竟然张开了,一双柔软的手嗖的一下钻进了我的嘴里。
舌尖柔软的触感,是一双小孩子的手!他要干嘛?
也不知道这熊孩子的手有多长,细软无骨的在喉咙里长驱直入。好像要……
心脏猛地一阵刺疼,我几乎呕出来一般的躬下身去。是那双伸进喉咙里的手,刚刚的一瞬间抓住了我的心脏。
“嘻嘻……”胃里的酸水被吐了出来,当然连带着那双手也一并撤出了我的体内。那婴孩的声音由哭泣转为调皮的笑声。咯咯的响着,脑袋都不禁有些发晕,眼前原本的黑暗又加深了一层。我只觉得身体失了重心,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迷糊中,我恍惚有一种魂体分离般的感觉一样的睁开了眼睛,竟意外发现眼前凭空多了一道镜子。镜子里的我穿着纯白色的纱裙,手里隐隐拿着一把长长的杖一样的东西,目光坚毅的注视着远处。
这……是我吗?
第五十九章 意外发动的封印
虽然衣着与气质不一样,可那张脸确确实实是我!
但我在这里呀!那她只能说是像我,或者说我像她?
眼前的她,眼珠灵动一转,转过身来看向了我,毫不拘束的朝着我淡然一笑,那笑容轻松而又恬淡,让我感觉像是春天的梨花缓缓盛开。
浩气清英,仙才卓荦。
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她藏在白纱袖子中的手,一阵风轻轻地卷起她的衣袖,依稀可以看见无名指上那环蓝色的戒指。
她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的半身、我的意志、我的灵魂!
耳边的声音坚定、锐利,而又不容亵渎!
她是我、我也是她。我是她的半身,她的意志,她的灵魂!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可这次她只是笑着,是那种神秘却又异常通透的笑。矛盾而又说不清楚,总之,这一切都不正常。
我彷徨的退了一步,想要转身逃走。可抬手间,我又蓦然的停了下来,因为这一次我身上的衣着又和那次正式进入鬼界钱庄时一样——变了装束。
是一身雪白的纱裙!
和身后的人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我手上的没有拿东西。
“这是上天给与你的宿命!现在的你或许还担当不起,就由我来代为行使吧!”依旧是那不容亵渎的声音,伴随着声音双手在眼前的投影开始忽近忽远,猛地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化为白茫茫的一片。
我仿佛就如她说所说的一样,被夺走了身体,只留下了意识。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无!”虚无之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灵的响着。
手中的银镯发出从未见过的金色光辉,灿烂如日中阳光,绚丽如星夜焰火,还混合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浓烈、温柔、可靠,却依旧不容亵渎。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立在距离地面五厘米处,随着脚下一圈圈金色的波纹或沉或浮。一道道波纹向着远处晕开,越来越快,最后脚下居然激荡出如水面震荡一样的金色水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这么强大?
在这种力量下,路雪枫的那些咒术根本就是微乎其微的存在。
美轮美奂,那白衣飘洒,惊为天人。
不,确切的说是真的是神裔一样,清雅脱俗,不食人间烟火。那一束束金色的光不断从她的手中射出,远处的黑暗渐渐衰弱,仿佛马上就要被打散了。
不过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眼看着她手里一张黄符一点点凝聚成型,远处的黑影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反抗般的膨胀,黑暗的深处呼出一道黑色的风,狠狠地朝着占有我身体的她吹了过去。
好强大的力量,竟将那所有的金光并着黄符一同吹散,黑风中她正努力抬起双手艰难的抵抗着,只感觉她的气势越来越虚荣,我眼前一阵模糊后,再看清的时候我已然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身体之中。
‘打不过你就跑啦!现在又换我上?不带这么玩的!’
我接手身体继续抵挡住迎面的黑风,可这根本就不轻松。一道道凌厉的风在手臂上划出冻伤的痕迹,感觉已经撑不住了!
我咬紧牙关,努力的让自己更坚强一点,努力的给自己鼓气道:
‘不能,如果现在认输,等于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我不能再错过了,更不能在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了!我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我不能输!
手腕上的三轮银镯在我越加坚定的意识下金光越来越灿烂,甚至亮过刚才的光。一道道金色的光圈从银镯中分离环绕住我的全身,让黑风半点都无法在接近我。
黑暗或许是知道再这么吹下去也是无果,风暴慢慢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又是小孩子天真诡异的笑。
封印它们!让它们不再被怨念所控制!让它们可以安然的轮回升天!
只有封印,我要封印它们!
金光笼罩的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串我从未认知的句子。
封印,我该如何做呢?这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呀?
还没等我在自问自答几句,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从心中放射而出,帮我解答了疑惑。那力量迅速游走着,源源不断的向着我伸出去的手心聚拢。
“喝啊!”身体超负荷的喘息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开始在我手里凝聚,越来越大,大的几乎阻挡了我的全部视线。我意识完全不受控制的怒喝一声,光球随声脱手而出。浩浩荡荡的冲向黑暗的深处,引发出剧烈的爆炸。
尘埃如雪纷飞落地,眼前的景象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然而也有不同,这白茫茫的是一望无际,根本再也没有了影子的白色。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正当准备想办法出去的时候,脚下数到光柱从八个方向冲射了出来,依着八方光柱为中心,更多的光柱紧接着也冲破地面开始滋长起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故障了吗?’我看着整个空间因为光柱的出现而几欲崩塌,像极了上一次被乔小曼困在这里的时候一样。但这次绝对没有那次那么简单,这一次的动荡更为强烈,强烈的好像要毁掉这一切一样。
‘不行,在这样又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冲破这个空间会影响到现实的空间。路雪枫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可顾曼却没那么容易!’眼看着空间即将在裂痕中破碎,我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动摇情绪。
我无师自通般的用力将外放的所有力量尽数吸纳回体内,整个空间的震荡也就此停了下来。强大的力量在倒吸的情况下,在我体内乱窜着。让我不禁全身的脏器都在因此刺疼,嘴唇也因此被咬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原来拥有力量也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那我宁愿不要力量。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液,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也立刻让压制在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反应。明明在这种关键情况下,容不得我一丝的分神,不想……
压缩在体内的巨大力量在我松懈的瞬间全部释放,一个恍惚我整个人已经飘然瞬移,置身于圳州的上空。
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着,安静祥和,让我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这样的高空俯瞰,不论是哪个城市都很美,很美。
没等我多欣赏几分,‘轰隆’数道巨响将我从景致之中拉回。脚下的圳州在巨响中出现了八个耀眼的金色光池。金色的光束直冲霄汉,并同时蔓延街道,将整个圳州围成了一个八边形。
密密麻麻的诵经声从银湖山上传了过来,一个巨大的万字紧跟着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这个八边形的中央,将围住圳州的八边形塑成了一个同样巨大的玻璃罩。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脚下这不明觉厉的景象,连呼吸都不敢的静静等待着事态的继续发展。
也不知道圳州的人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他们看到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万字越压越低,仿佛要压碎整个玻璃罩一般。而玻璃罩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吱声响,不知是哪个地方出现了裂痕,迫于压力很快裂缝密布了整个玻璃罩。
光柱像是抵抗一般的光芒四射,晃得我眼睛直冒金星。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几乎脱力一般的想要睡过去,只听见最后剧烈的一声如炸山一般的回响,一片玻璃粉碎的光雨倾泻,在万字侵入地面的瞬间,化作点点星光,落入了整个圳州灯红酒绿的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