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神眷降临
我能接收到神力了?
高竞大喜,赶紧进入到进化大殿,看到的是一条正稳定跃动的光波曲线。
“无法解析性质……”
“可获得幽能增幅……”
没有解析单元的进化核脑虽然搞不清楚这股幽能本源的构成,却解释了连接上幽能本源后的效果。
高竞赶紧展开幽感,视野向周围延伸而出。暗红、淡绿、浅蓝等等人影摇曳不定,那是白银之手旗队的士兵们,身上带着战神凯萨、自然女神安雅以及荒野之神塔森的神光。更远处是一片金光,中心那团最耀眼的淡金光芒,正是奥蕾萨。
高竞尝试着将幽感视野扩展到极限,可到四五百米远处,那道空气墙再度出现,但整个过程里,原本那种用脑过度的晕眩感却减轻了很多,以至于高竞可以轻松地一一分辨那些圣武士的神光,在那一片片金光之中,一个个幽绿光点赫然醒目,都镶嵌在脑袋里。
看来这幽能增幅,确实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力。
高竞正想从这远处观察一下奥蕾萨的神光,找找是否有绿点的存在,一些金光明亮的圣武士已经在转头四顾,像是感觉到了异常,他赶紧收回视野。幽感这能力虽然很强,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高等级的人很容易感知到自己的探查。
散去幽感,高竞呆坐了半天,然后握住那柄短剑,心中激荡不已。
我,格雷少爷,终于不再是神之弃子了!一位叫希尔沃丝的神明降下了神眷!
他从希尔沃丝那得到的只是微弱的神眷,并没有获得神术一类的东西,但希尔沃丝的神力能强化他的精神力,他正头疼于该怎么提升幽能等级,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至于这位本该泯灭的上古之神为何还能降下神眷,而它的来历又是怎样,高竞这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就进化核脑的解释来看,似乎神力还得从它那中转,要看透他的神力本质,估计没那么轻松。
“难道……就跟那些俗套的穿越小说一样,要我来拯救奥蕾萨的使命,早就被神明给规划好了么?”
在进行圣祷之前,高竞还是出了这种感慨。
第二天,一位狮鹫骑士来到了营地,这位叫凯妮的少女圣武士体型娇小,正适合跟载重不多的驯养狮鹫配合,担当侦查和联络任务,奥蕾萨这支分队正是靠她跟艾德雷公爵和威尔斯伯爵两路大军保持联系。
带上奥蕾萨的报告书,凯妮正要走,却被埃希莉丝拉住聊起了天,两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凑在一起,还真是有并蒂姊妹的感觉。
“埃希莉丝,让凯妮赶紧去送信。”
奥蕾萨话,埃希莉丝只好放开凯妮,然后仰头望着狮鹫载着凯妮升腾而起的身影,一脸的羡慕。
“谁让你喜欢用这种大剑,狮鹫可背不起你。”
奥蕾萨的语气里带着丝宠溺,也就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她才会将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
“唉,要是龙族没离开费恩就好了,能驾着一头龙飞在天上跟敌人作战,死了也心甘情愿……”
埃希莉丝的理想,原来是当一位龙骑士。
在一边看着一高一矮两个绝美少女在闲闲交谈,高竞心中荡起微微涟漪,其他人他可管不了,奥蕾萨他肯定是要救的,而埃希莉丝……如果力所能及,他决定也要顺手拉一把。
跟之前相比,高竞的前路不再茫然,虽然还有太多疑问,甚至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可此刻他正信心满溢。
他现在已经是三级刀锋主宰,同时格雷少爷身为神之弃子的命运,已经被他逆转。
仅仅只是赫尔换成希尔沃丝这个名字,高竞靠着圣祷,幽能等级终于提升到了一级,这对高竞来说是双喜临门。赫尔的圣祷全是圣光普照费恩一类的内容,以此内容向希尔沃丝祷告,却依旧获得了明显的神力回应,高竞可以确信,至少这位上古之神不是邪神。
人物:高竞/格雷·弗塔根
特征:进化核脑管理员
进化模板:刀锋主宰
级别:三级
进化强度:25o/5oo
功能矩阵:(基础)活化
(一级)骨刺/骨刃(2)/轻甲(2)
幽能矩阵:(一级)重力排斥
核心矩阵:(基础)幽感/幽视/心盾
(一级)凝聚/幽虫/恒视
幽能等级:1
幽能系统:幽虫1/3
自由进化点数:46
遗憾的是,当他展开众多虫族单元的进化矩阵时,想找到更高级的进化矩阵时,看到的是一片片空白,甚至也没有从刀锋女王那获得新的核心矩阵。
想着等到再提升了等级之后,应该就能得到更多矩阵,高竞心中也不着急,那柄叫“希尔沃丝的祝福”的短剑提醒了他,遗民手里说不定有更多这样的上古神装。以锋利程度比较,他的一级骨刃还有所不如,所以他将剩下的进化点数用在了骨刃和轻甲上,骨刃提升到第二级,锐利和坚韧程度进一步提升,而轻甲的防护能力也有所增强。
在他升级之后,进化核脑的资料整理能力也有了增强,将他的刀锋主宰模板进行了矩阵类别优化。现在他的功能矩阵分三类,一类是从其他虫族单位移植来的实体强化矩阵,以橙色标注,一类是移植来的幽能矩阵,以蓝色标注,而继承自刀锋女王的核心矩阵,则以银白色标注。之前从领主和感染者模板移植来的恒视和幽虫也被标注为核心矩阵,看来是进化核脑遗失的刀锋女王资料,重新整理后依旧归类在核心矩阵里。
另外一个变化让他有所期待,幽能系统状态里,幽虫的数量变成了1/3,这表示他现在可以拥有3只幽虫。数量之外,是不是功能也有了扩展,他还搞不清楚,他现在的进化点数已经不够再造一只幽虫,没办法实践检验。这时候高竞开始想念起那位莉雅祭司来,她脑袋里还藏着自己的一只幽虫呢。
部队一停就是好几天,这期间那位狮鹫骑士凯妮成了最辛苦的人,每天都能看到她往返起落,将艾德雷公爵和威尔斯伯爵的指示带给奥蕾萨。
“商队的补给明天就能到,后天我们出,目标是沉沦群山的中心。”
奥蕾萨下了命令,而高竞一听商队两字,忽然想到自己还欠着曼菲的一大笔债。
“那些遗民俘虏要怎么处理?”
高竞试探着问。
“处死。”
奥蕾萨的回答不带一点情绪,这也是圣武士对待邪异本该有的态度。
“老弱病残也一起吗?”
高竞继续问。
“他们是邪异,圣武士的律条不能用在他们身上。”
这时候奥蕾萨微微蹙眉,语气也不那么肯定了。
“只有那个变成血骷髅的领才符合你们对邪异的定义吧,之前上古遗民可没被划在邪异的范围里。”
这些常识高竞已经明白了,所谓的上古遗民,就是还在信奉上古诸神的人类。可他们的神明已经泯灭了几千年,神力断绝,文明溃灭,只好躲在费恩的角落里,成了野蛮的土著。对这些人,费恩的现世神明并没有过多关注,就当作是无害的虫子。
奥蕾萨摇头:“另外两路人也遇到了我们这样的情况,艾德雷公爵已经宣布,荒山里的遗民全体都是邪异,和亡灵一起,被列为清剿的目标……”
高竞点头,不再言语,遗民对清剿亡灵的圣武士刀剑相向,甚至还有遗民炸尸变成亡灵,这样的情况下,圣武士不可能再给遗民俘虏活路,他的捕俘大计破产了。而更糟糕的是,祭司阴谋的第一步正在顺利实施,估计大多数圣武士都已经感染上了9号样本。
“幽影狼魔核折价第二笔货款,既然格雷少爷您证明了有能力还款,我也就不急了。”
曼菲来了之后,绝口不提遗民的事,高竞心领神会。商人消息灵通,估计是听到了遗民会变亡灵的消息,有这样的传闻在,就算他能卖,曼菲也不敢买。
之前那批幽影狼魔核等级低,不值什么钱,可一次能收获五十多颗也很难得,这还托了幽影狼聚成大狼群的福,所以曼菲给的价位很不错。
“这柄短剑……我说不好,得找专业的鉴定师估价,可至少值上千金币。”
接着高竞拿出了那柄短剑,上古神装也是曼菲的经营范围。当胖子给了基本估价之后,高竞决定不卖了,千把金币对他来说没太大意义,这柄短剑的线索让他获得了希尔沃丝的神力,可是他的福音,他要自己收藏。
胖子大感慨:“您要的东西送来了,说起来您的设计还真是巧妙,之前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还有您设计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乐器,像笛子,却又不是笛子,格雷少爷,您是获得了拉迪陛下的神眷吗?”
拉迪是工匠之神,曼菲的猜测,高竞微笑以对。
两百套货物,包括带接口的剑柄、铁制的套筒兼连接件,还有硬木长柄。在验收货物的时候,高竞看到了怪异的东西,铠甲,厚重的铠甲,说奇怪是因为这些全身甲从头盔到关节都是固定死的,人要套上根本就活动不了,沉甸甸地压了好几辆货车。
“甲棺,圣武士老爷战死后,可不会像咱们常人一样,随随便便装进木头盒子里,而是装在这样的甲棺里。这方面他们可讲究了,我运来的只是临时代用的甲棺,等运回王国,战死的圣武士会换上自己家族的甲棺,那个豪华,啧啧……”
曼菲的介绍让高竞有些讶异,原本高傲的圣武士,现在也在准备棺材了?
“听说已经有不少圣武士战死了,我估计情况可能会更严重,所以先拉来两三百套甲棺,说不定到时候能赚上一笔……”
曼菲很坦诚地说道。
果然是商人,只是胆子还不够大,高竞心想,你拉来的这些铠甲棺材,数量可能远远不够……
第四十六章 奥蕾萨的动摇
奥蕾萨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她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燥火在隐隐翻腾,让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保持绝对的冷静。
“难道是那个死后变成血骷髅的遗民领太过怪异,让我总在担忧什么吗?”
她还记得那血骷髅被她的圣光焚灭时说过一句话,像是某个强大的邪异通过血骷髅的口转达给她的传讯。
“事情可能比最初的预料严重得多……”
队伍越来越接近沉沦群山,看着越来越阴郁的天空,奥蕾萨的心情也渐渐跟天空同色。而情绪的焦躁,让她也对身边某个人的观感越来越坏。
“那个格雷,居然还是一脸笑意,难道这么严峻的形势都没感觉出来吗?如果遗民的反抗太激烈,艾德雷公爵那样的人,会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将他当成炮灰塞到最前线。避免圣武士的伤亡,纵然激怒以战斗在先、战斗在前为荣耀的部下也在所不惜。艾德雷公爵的荣耀,就是圣武士的胜利……”
“秘密……也许他以为凭借着他那些小秘密生存下来吧,可圣武士都已经流血牺牲,他那样的神之弃子,还指望能安然无恙吗?”
奥蕾萨的这支分队挺进沉沦群山,过程在三路大军里最为艰辛。零散的亡灵,狂乱的魔兽是每天都能遇到的日常,而遗民的袭扰更是家常便饭,一些险要之地还有遗民进行阻击。越靠近沉沦群山,遇到的遗民越是强悍,奥蕾萨的部下都是三级以上的圣武士,可连日的战斗,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牺牲者。这些遗民的武器装备越来越精良,作战技艺越来越纯熟,纵然身无神力,圣武士对上他们,神力不再有决定性的作用,只能靠战技硬拼。
这时候奥蕾萨不得不承认,跟在她身边的格雷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他的平民士兵们披着完备的护甲,靠着精密细致的军阵,从最初的尾巴,变成了现在并肩作战的伙伴。虽然伤亡比圣武士严重,可取得的战果已经能跟圣武士相提并论。当然,前提是她自己没有出手。
现在她已经不怎么出手了,除了解决那些死后转化为骷髅武士甚至骸骨骑士的遗民怪物。并不是她太累,而是每次拼杀,她都觉得内心那股躁动开始在驱使她的意志,而非剿灭邪异的正义本心在驱使她。
“这不是圣武士对待杀戮的态度。”
她这么警告着自己。
格雷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特别是在杀死那些遗民怪物,看着它们的尸体散出那种无害而诡异的绿雾时。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格雷少爷看着她的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怜悯。
“成为男人的**遮蔽了他的理智吧,毕竟每个少年都怀着一颗以救世主之姿拯救一切的滚烫之心,他这是想着拯救我吗?”
奥蕾萨觉得,自己只能以怜悯回应,而且没必要让格雷明白,他应该也明白不了。
当分队来到沉沦群山的山口时,艰辛的行军终于告一段落。
“居然被他们抢先了……”
看着前方升腾的黑烟,奥蕾萨蹙眉低语,心中翻腾着这样的怒气。
“不对,这不是竞赛,我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接着她马上警醒,自己的情绪不正常。
“那里有逃散的遗民!”
身边的埃希莉丝双眼似乎在喷火,带着一群圣武士直冲而去,几天的战斗下来,埃希莉丝的情绪已经变得非常不稳,就连一直稳重的朗斯兰都开始在战斗里大吼大叫,其他部下更是不堪。
“也许是经历太少,缺乏磨砺的原因。”
奥蕾萨最初还努力约束着他们,后来也因为一半的心神都放在了对抗自己的情绪上,对部下的异常感到力不从心。她随口吩咐着朗斯兰,要他把跟野鸭子乱飞一般的埃希莉丝抓回来,语气却像是对结果不抱什么希望。
“奥蕾萨,你没事吧?”
格雷少爷的关怀还真是恰到好处呢……
奥蕾萨微微诧异,她自认心绪隐藏得很好,可这格雷怎么就敏感地注意到了呢。
算了,毕竟这个格雷,真不能当以前那个可怜虫少爷看了。
大队来到黑烟升腾之处,这是一座遗民的村庄。
“奥蕾萨,来得这么晚,这可不像以前的你,是不是被某些废物给拖累了?”
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遗民村庄外,一位圣武士这么对奥蕾萨说。如果不是认出了他罩衣上的独角兽家纹,奥蕾萨还一时没办法把这个两眼凸起,浑身散着一股刺人煞气的年轻人跟自己的同僚兼追求者,以倜傥风度闻名王国,让无数少女心中怀春的贵公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在她看来,这个家伙的演技比他的脸蛋更为出色。
“不过还来得及,我可以留下十个让你动手,算是久别重逢的小小见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嘴角还在抽*动,脸上的满足笑意如同眼中的杀气一般浓烈无比,一只手还提着一柄沾满污血碎肉的长剑。
迦林德·海顿,海顿公爵家的长子,七级圣武士,禁卫军团烈火独角兽旗的旗长,刚刚带着部下扫荡了这个村庄。在他迎接奥蕾萨的时候,不远处还跪着百来个遗民,他的部下正挥动着长剑,将这些遗民一个个斩。瓢泼的血水跟遗民的惨嚎混在一起,让行刑的圣武士似乎颇为享受,一边砍着,一边出了得意的大笑。
“迦林德!你这是在享受杀戮!这不是圣武士诛灭邪异的正道,以前你不是很懂得自律吗?你怎么了?”
正劈、横劈、斜劈、突刺,看着那些圣武士把遗民的脑袋当作甜瓜一样操练,奥蕾萨心中震骇不已,下意识地高声斥责。
“我怎么了……这些被诸神遗弃的渣滓!一路上我已经有16个人死在他们手里,他们必须千百倍地偿还!”
迦林德似乎没想到奥蕾萨会训斥他,恼怒不已地反驳道。
“沉湎于杀戮、将圣光用来复仇,这不是圣武士应该有的东西!迦林德,你天天圣祷,难道就没反省自己?”
奥蕾萨看着这个同僚,心中满是痛惜,迦林德虽然是个虚伪君子,但并不是个嗜杀的残忍之徒。
“圣祷?我的圣祷现在只有一个字:杀!”
迦林德粗着脖子,额头青筋高鼓,握着长剑的手也在颤抖,直让奥蕾萨怀疑,再跟他吵下去,他会挥剑砍向自己。
一道闪电在她的脑海里劈响,大家都不对劲!
想起之前格雷和她的那次交谈,格雷一直认为有亡灵策划了专门针对圣武士的阴谋,而她只当是格雷和佣兵们贪功,编造了谎言。莉雅祭司早就判定他交上去的什么瘟疫毒液是软泥怪唾液,她的导师德尔瓦大祭司跟圣武士多年交好,她的话怎么也比格雷少爷这个神之弃子可信。
奥蕾萨沉默了,天幕般的眼瞳里阴郁翻涌。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尽管有太大改变,但依旧没有获得赫尔的神眷,这让她无法给他更多的信任。可现在看起来,格雷的话,隐隐有变成现实的迹象。
“格雷,难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直到进了山口,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中,而答案如同她眼前所见,阴郁的天空,一股滚滚卷动的黑暗拉通了天地,将沉沦群山深处的山谷包裹住。
“奥蕾萨,你来了啊……”
艾德雷公爵和威尔斯伯爵已经到了,阴沉的语气有如前方那道滚滚黑雾。山谷尽头,一座被高大城墙环绕的城市立在陡峭悬崖边,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只留出一条百来米宽的斜坡跟山谷相连,斜坡下方,两座石塔拉起一道木头和碎石仓促堆起的栅栏,将斜坡封锁。
“这是……”
即使以奥蕾萨的镇定,此刻也在这座鬼域一般的城市面前失色,荒山里居然有这样的邪异存在?
“亡灵暗潮的半位面通道就在这座城市的下面,原本是一座上古废城,可那些该死的花脸怪却把它修补起来,跟着亡灵一道,鼓捣他们的什么伟业。”
威尔斯满腔怒意,话里已经完全不把遗民当作人类看了。
看着这座邪风环绕,黑雾翻搅的城市,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奥蕾萨心中升起,她要冲进去将那些邪异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放一把火,把邪异们烧成飞灰!连带这座城市的废墟,一起推进深谷……想到自己的长剑会将那些邪异搅成鲜血飞舞的尸块,她就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开始在燃烧,那种感觉真是……舒爽到了极致。
“这不对劲!”
奥蕾萨在内心高呼着,努力压制着这些狂躁的欲念,然后她觉到,这些欲念本身就是邪异,而一压制心中的欲念,自己的圣光就黯淡了一分。
“公爵……伯爵……你们没现事情很不对劲吗?”
她轻咬牙关,这么问两位军团长。
“这里的气息会压制我们的圣光,邪异源之处,不都是这样吗?”
威尔斯伯爵瞪了一眼奥蕾萨,像是在训斥一个没有基本常识的见习圣武士。
“可……”
奥蕾萨想说,可事情好像不止这么简单,前方涌动的人群打断了她。
是一群败兵,拖着破破烂烂,已经看不清楚家纹的旗帜退了回来,一个人抱着一具尸体,一边跑一边嚎哭不已。
“巴里特尔子爵家的少爷……看来是战死了……”
威尔斯伯爵握着拳头抵住下巴,不知道是在掩饰什么情绪。
“既然奥蕾萨到了,就准备军议吧,商量下怎么进攻。”
公爵瞄了奥蕾萨一眼,等到奥蕾萨看向他时,他又侧开了脸。
“奥蕾萨,情况很坏吗?”
回到营地,格雷随口问道。
“嗯……城墙外还有高塔和栅栏,这里的邪异气息太浓,圣光都减弱了好几分。在这里阻挡我们的遗民比之前遇到的遗民强悍很多,装备也好了一个档次,再加上他们抗拒魔法斗气的体质,试探攻击很……无效。临时军团的两个旗队已经被打残了,巴里特尔子爵家的少爷战死,海顿家的哈蒙……重伤。”
奥蕾萨少有地对格雷细心解说着,她觉得内心有些迷茫,也许格雷能给她一些有价值的意见。
“哦……那个曾经想抢我营地的哈蒙少爷啊,他是不是以为前面的遗民随手就能砍倒一大片,所以风风火火抢在最前面?”
格雷少爷的语气满是调侃,让奥蕾萨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两个军团一万多人聚集在这里,大战马上就要展开,到时候每一秒钟都会有人死去,包括你自己在内!你能不能别再摆弄自己的小心思?
格雷还是一脸微笑,让奥蕾萨怒火越烧越旺。
可他接着的反问却像是一股冷风,径直吹进了她的心底。
“奥蕾萨,之前我只见过你对邪异火,现在是怎么了?是不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奥蕾萨无力地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这话却没说出口。
“看来还真是这样,至于你的责问,我的什么大小心思有用吗?该怎么办,还不是公爵大人说了算。”
格雷少爷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可奥蕾萨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泰然自若,他似乎有自己的计划?
“关于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情,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奥蕾萨踌躇着,终于问出了口,纵然要被格雷嘲讽取笑,但大局更要紧,她顾不得自己的面子。
让她很不爽的是,格雷眼里又浮起了那种怜悯。
“奥蕾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能让公爵大人停下大军的进攻,转而调查这桩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无聊可笑的阴谋吗?”
当然不可能,可奥蕾萨却有自己的坚持。
“如果真有这样的阴谋存在,圣武士……还有其他士兵的死伤就毫无意义。大军来到这座城市,展开一场激烈的血战,本身就可能是亡灵的阴谋,如果你掌握着阴谋的秘密而不开口,那你也是罪人!”
她的话让格雷出了赞赏的感叹。
“果然是不一样的圣武士呢,可除了你们圣武士自己,我没有其他足够说服公爵大人的证据,而且……”
说到公爵大人,奥蕾萨心里就浮起一丝绝望,格雷的话也跟她这个念头不谋而合。
“就算公爵大人相信了有阴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奥蕾萨又沉默了,嘴角带起微微的苦涩。
“邪异当前,圣武士有进无退!纵然有什么阴谋,剿灭了邪异再查不迟。我们圣武士,有赫尔护佑,还会怕什么阴谋暗算?”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公爵大人说这话时的表情。
“奥蕾萨,你奉行赫尔的真意,难道你开始在怀疑,赫尔这次不会护佑你们?”
格雷的问题很尖锐,奥蕾萨心中的迷茫也越来越重。
“我怀疑的不是赫尔,而是我自己,我感觉到……内心在动摇。”
那种吞噬理智的躁动,让奥蕾萨有些毛骨悚然,纵然她每天加倍圣祷,情况似乎也没有好转。
第四十七章 圣武士之悲
圣武士内心变得狂躁,奥蕾萨在对抗这种心灵侵蚀的时候,意志也开始动摇,这一切都看在高竞眼里,这让他对9号样本的作用有了基本认识。原本他想从那诡异的绿雾上着手来提醒奥蕾萨,可莉雅祭司宣布说那不过是异化亡灵被杀死的正常状况,再有牧师们的保证,以及圣武士从心底里抗拒自己会受瘟疫毒液侵蚀的说法,所以高竞只能放弃。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艾德雷公爵是一类人,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就算要置疑,也要以胜利者的身份置疑。当然,说不定这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可事情到了这步,已经没有退路。
只是公爵大人的情绪也变得焦躁,奥蕾萨分队到达后不久,他就下令开始进攻。
看着眼前的场面,高竞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两个军团一万多人列阵在山谷里,前方是两座三十多米高的石塔夹着一道栅栏,挡在一道不到百米宽的陡峭斜坡下,三四百米长的斜坡通向笼罩在黑气中的城市。
一面烈火独角兽旗引导着两三百位圣武士朝栅栏冲去,那个迦林德争到了对圣武士来说荣耀无比的先权,原本这是奥蕾萨的专属,可现在她刚刚到来,公爵还是保留了起码的理智,没让她马上带队进攻。
圣武士作战虽然不注重协同组织,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起码的战争常识。就在烈火独角兽旗队冲向栅栏的同时,临时军团的几十位法师在两百来米外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火球、冰箭和奥术飞弹朝那两座高塔倾泻。如果不是半位面通道周围魔力扰动严重,大规模法术几乎没有效力,法师们完全可以用变化和召唤系法术,例如化石为泥,或者地貌改动,直接摧毁高塔。而现在只能用这些塑能系法术进行远程攻击,作用也只比一般的弓弩手强一些。
可遗民的魔法抗性强,这些攻击不是直接砸到人身,很难对他们造成致命威胁,所以尽管高塔上声光效果猛烈,实际效果并不好。
缓过神来的遗民在高塔上用弓弩还击,听着那隐约的嗖嗖声,白银之手旗队里,弓弩长柯林斯以长弓游侠的职业眼光,出了惊讶的评判。
“劲弩!强弓!高塔上的遗民也都是强者!”
遗民没有神力,不可能是强者,但柯林斯的意思很明白,这些遗民身无神力,却足以跟有神力的强者对敌。
他的评判很快得到应验,尽管法师都站在两百多米外,不仅有侍从掩护,自己还挂着法师盾一类的防护法术,可箭雨纷飞而至,惨叫声不绝于耳,挡在法师前面的侍从不断倒下。还有几个穷酸的低阶法师,因为没有侍从,箭矢射得身体周围涟漪绽放,法师盾频频告急,不得不狼狈地抱头鼠窜。
这时候法师们还有斗志,被一些身无神力的遗民弓弩手压制,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几个年轻气盛的法师不退反进,火球炸得塔顶烈焰升腾,顿时将十多个遗民从高塔上炸飞而下,激起山谷里万人大军的一片喝彩。
可从另一侧高塔射来的箭矢却将喝彩声如气球一般刺破,就见一个法师身上七彩缤纷,那是他情急之下用出了神装,可这位刚刚赚到喝彩,碍着面子不肯用传送类法术撤退的法师运气耗尽。成了出头鸟的他被至少上百枝箭矢攒射,防护神装仅仅只阻挡了片刻时间,然后就成了一只喷着血水的刺猬。
出头鸟毙命,法师老爷的士气顿时跌落到谷底,纷纷溃散下去,在他们看来,义务已经尽到,法师可不是凑到两军阵前拼死搏杀的消耗品。
这个观念深入人心,圣武士也不得不对法师老爷表示尊重,公爵对他们的溃退没有任何表示,更提不上军法从事。原本法师们就是客军,不能当真正的下属看。
可法师们一退,冲到栅栏边的圣武士们就遭了殃。没了两侧的远程压制,高塔上的遗民弓弩手将刚刚撞破栅栏,跟遗民们混战在一起的圣武士当作靶子一般射。
负责支援的威尔斯伯爵赶紧把军团里的弓弩手调上来,可这些弓弩手跟之前白银之手旗队接收到的新兵一样,武器混乱,水准不一,对方又在三十多米高的塔上,仅仅只是前进到百米远的有效射击位置上,就已经有几十人被射倒在地。
圣武士们非常强悍,栅栏后的遗民层层叠叠,可能有千人之多,只有两三百人的烈火独角兽旗队却在那个迦林德的带领下,径直撞进了人群里。金黄光芒纷纷闪烁,一时有如幻光舞台。
迦林德身为七级圣武士,此刻的勇武却直追八级圣武士奥蕾萨,他的长剑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一**黄金光浪将身前上百遗民冲刷得摇曳不定。以他为核心,其他圣武士深深嵌入遗民群里,似乎下一刻就能将这上千遗民组成的屏障给击碎。
可有如气浪般的金光,效果也就只如气浪一般。无数遗民后退、摔倒、翻滚,下一刻,大多数人又站了起来,挥动着武器,挡在了圣武士的前面。和之前那些穿着破烂皮甲,挥着像是从骷髅兵手里抢来的朽坏武器相比,这些遗民全身披甲,手中剑刃明亮,更兼悍不畏死,烈火独角兽旗的挺进势头只持续了一小会,就被阻挡在了人潮之中。
“我已经数到了18个,18个圣武士老爷战死了,仅仅只是1o分钟不到的时间,这些敌人太可怕了。”
四五百米外的白银之手战旗下,眼力好的柯林斯一脸苍白,大概是想到了自己这个旗队上场的命运。
“圣武士老爷习惯了用神力制裁邪异,可对面那些家伙不怎么怕神力,再加上这黑雾也在压制赫尔的圣光,一增一减,他们很吃亏。如果用上我们这些就靠战技和力气吃饭的臭虫,说不定要奏效得多。”
劳尔不以为然,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他的评判漏了一点,只有高竞清楚,圣武士们感染了9号样本,理智开始摇曳,战斗力自然受到影响。
眼见冲入敌阵的金光渐渐黯淡,天空黑雾弥漫,隐约响起了尖啸,接着二三十只狮鹫穿透黑雾,朝两座高塔飞扑而下。
“圣武士老爷拼命了,居然拿狮鹫骑士去冲阵厮杀!”
萨里安难以置信,不仅是他在吃惊,惊讶的低呼声响彻大军,汇集成一片低沉嗡响。瓦伦丁王国的狮鹫骑士都是身轻如燕的圣武士,大半都是小姑娘,主要用来传讯和侦察,虽然不能说战力羸弱,但用来冲锋陷阵还是太冒险太奢侈。
“公爵的理智也快完蛋了……”
高竞心中感叹,眼下两座高塔成了最大的威胁,不压制高塔,圣武士就没办法突破这道屏障。法师老爷靠不上,自己的远程攻击力又疲软,不得不将狮鹫骑士用来突击。看来是艾德雷公爵求胜之心炽热,就想着一战破敌,直接押上了重宝。
狮鹫骑士分成两群,片刻间就扑到了高塔上空,一个个身影金光闪动,径直跃下狮鹫,冲进了遗民的弓弩手里,剑芒飞舞,顿时将一片遗民劈落下高塔,下方苦战的圣武士压力骤然减轻。
欢呼声在排开阵势的万人大军里响起,虽然开头有些艰苦,但似乎还算顺利……
高竞回头问萨里安:“你们突击手熟悉斩龙剑了吗?”
萨里安点头:“没问题,旗长!斩龙剑这武器可真威武,剑法也很简单,只要保持阵型,一小队人也能冲破一支大军!”
高竞说的斩龙剑,就是陌刀,他将双手剑的改造套件给萨里安为的突击士时,为了提振他们的士气,特意将这武器命名为斩龙剑。反正这个时代龙族已经退场,嘴巴上占点便宜也没龙计较。
萨里安等人收到套件之后,马上就喜欢上了新的武器。之前他们就在抱怨突击士在结阵防御的时候作用不大,现在有了可以折叠的长柄,有了高竞教的很简练的“剑招”,萨里安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幅无数长柄巨剑劈碎坚阵,让他热血澎湃的画面。
劳尔有些不解:“看这情况,至少这里应该用不上我们了吧?”
高竞摇头:“圣武士老爷会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我们很快就会被推上战场。”
感觉到高竞冷肃的语气,白银之手旗队的几个头目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接着高竞脸上又浮起了微笑:“然后,我们会让圣武士老爷大吃一惊,相信我。”
胡子皱眉道:“可左右高塔的弓弩手能覆盖到我们的头顶和侧面,一旦我们突入栅栏,背后也是他们的攻击范围,用我们平常的阵型战术,损失会很大,而……”
柯林斯在一边补充:“我们的长弓游侠数量太少,又是在低处,不太可能压制住高塔上的遗民。”
高竞点头:“这个放心,别被高塔的威胁给迷惑住了,只要突破了栅栏,把阵线推到斜坡上,高塔就成了废物。”
萨里安等人不解地对视,不知道这位旗长又要玩什么花样。
这时候己方阵营的欢呼声嘎然而止。
高竞转头看去,一个身影正轻飘飘地从高塔上摔下,长在空中飞舞不定,可沾满了血污的躯体却再无一分生气,如同装着谷物的麻袋一般,在地上砸起淡淡一团烟尘。
“凯妮!”
附近的黄金凤凰旗下,埃希莉丝的凄厉呼喊快要撕裂了人心。
第四十八章 该我出场了
狮鹫骑士凯妮,高竞还见过几面的俏丽少女,转瞬之间就成了一具在高塔下摔得扭曲狰狞的尸体。她的战死有如悲剧上演的序幕,紧接着遗民的尸体不断摔落,间或也夹杂着一具娇小的圣武士尸体,大概十来分钟后,高塔上的金光尽数黯淡。
山谷里,上万人仿佛失去了呼吸,沉默有如上空的黑雾一样浓郁,只听到栅栏里正在不断减弱的厮杀声。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进攻的信号出,又一个禁卫军团的旗队冲上去了,接着临时军团里又冲上去一波弓弩手,试图压制高塔,结果仍然成为遗民的立定靶。
到第三个禁卫军团的旗队冲上去时,栅栏外百来米处的地上已经躺了两三百具尸体,全是临时军团的弓弩手,他们不仅没有起到支援圣武士的作用,反而让整支大军的士气直线下降。
第三个旗队的攻击仍然没有奏效,源源不断的遗民沿着斜坡从城市里涌出来,继续堵住那道栅栏,眼看着禁卫军团那边战旗飘飘,似乎准备让一个个旗队轮番上阵的时候,一声悠长低沉的降调从号角里吹出。
“那是禁卫军团的撤退号,圣武士老爷居然认输了!”
萨里安等人面面相觑,为自己听到的号声惊讶不已。
“看来公爵大人的脑子还没完全烧坏,毕竟是一位大圣武士。”
高竞的感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战场只有这么宽,一次只能上去一个旗队,遗民的增援毫无阻碍,再借着两座高塔阻击,这根本就是一场消耗战。禁卫军团的三个旗队已经打残了,圣武士老爷在这里可以说是撞得头破血流,只要不是疯子,谁当统帅都会停下来调整策略。”
劳尔指着那道斜坡为大家作着分析,换来的是萨里安等人的鄙夷眼神,还用你说?第一个旗队上去的时候,旗长就已经预言了圣武士老爷的悲剧。
高竞没注意他们,他正盯着跑过来的小弗丁,等待着什么消息。
“少爷,那胖子的东西送到了,可头盔……头盔实在是……是太难看了!”
小弗丁跑得气喘吁吁。
“难看?管用就行,我们虽然不是尊贵的圣武士老爷,可血管里流的血都是一个颜色。”
高竞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圣武士的血……不能为这种无意义的消耗而流。”
禁卫军团的大旗下,临时军议正在召开,艾德雷公爵抚着眉头,以这样一句话压制住群情激愤,一个个争着要冲上去的旗队长。
“为什么要我退下来!?为什么!我的旗队只活下来一半,我砍的花脸渣滓还不够补偿一个零头!艾德雷公爵,你身为圣武士的荣耀到哪里去了!你听到了吗?我要杀光他们!让我再上去!”
烈火独角兽旗队的旗长迦林德咆哮起来,他衣甲破烂,满身血污,两眼正喷吐着杂乱而炽热的厉芒,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公爵走去,像是公爵不答应他,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
周围的圣武士赶紧上来拦住了他,拉胳膊抱腿,把他从军议现场拖了出去。
“让牧师好好照顾他,他太累了,不管是**还是心灵……”
艾德雷公爵语气沉重。
“那么,接下来我们……”
威尔斯伯爵请示道。
“今天休整,明天继续进攻!我们不能被一道破烂的栅栏挡住!”
公爵的话语坚定,让圣武士们心中稍安。
可奥蕾萨的心情更为复杂,艾德雷公爵注意到了她的踌躇。
“怎么了,奥蕾萨?还在为黄金凤凰旗没能先而懊丧吗?”
公爵关心地问,想安抚一下自己这个最得力的部下。
“公爵大人……我是在忧虑,我们圣武士的状况很不寻常,不止是圣光受到压制的原因。难道你们没觉得有一股邪异已经侵入了心灵,正在吞噬自己的理智,遮蔽赫尔的真意吗?这跟外面的黑雾没有关系,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奥蕾萨的目光从迷茫转为清澈,她无法再忍受疑惑在心中煎熬的滋味,追问根源的本心迫使她站了出来,说出了会让她名声蒙尘的话。
“早前格雷·弗塔根说起过的一件事,我请求能再进行一次调查。在确认结果之前,先暂时停止进攻。”
她的话一出口,军议会上顿时陷入一阵可怕的沉默,只有战旗在风中呼呼翻卷的声音。
“圣武士……会被毒物侵蚀心志吗?这可还是头一次听说,别说心志,就连你们的身体,对毒物都有出常人很多倍的抵抗力,呃……你是不是搞错了?”
许久之后,一个年长的牧师率先开口,说话还算客气。
“我……我没听错吧?那个永远在前的奥蕾萨,居然要我们停下来?在那些花脸邪异杀死了上百位圣武士的时候,让我们停手?承认我们失败?”
同为圣武士的其他人就没好话了,一个旗队长喃喃自语,像是心中有一面旗帜轰然倒塌。
“黄金凤凰,你是畏惧了吗?你可是我们旗队长里最接近大圣武士的一个人,你感受到的赫尔真意,是让我们在邪异面前退缩!?”
另一个旗队长怒视着她,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愤怒而在抖。
“奥蕾萨,难道你被你那个未婚夫蛊惑了?一个神之弃子,居然煞有其事地谈论起我们圣武士来?而你……是不是跟他相处太久,现在觉得自己更多是个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而不是位圣武士?”
威尔斯伯爵的话更是刻薄入骨,心神一直抗拒着躁动的奥蕾萨这时候也怨怒交加,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我只求本心无愧!只是说出我心中的疑惑!”
她咬着牙,沉声为自己辩护。
“奥蕾萨,你动摇了……”
公爵的话让她一惊。
“圣武士不是没有疑惑,正是靠着解决这些疑惑,我们才能凝固本心,反省自律,更靠近赫尔,但是……”
艾德雷公爵脸上的肌肉在明显跳动,似乎正极力压制着某种心情。
“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不是动摇的时候!眼前有无数兄弟姐妹战死,我们心中唯一应该有的念头是……战胜邪异!”
不等奥蕾萨继续辩解,公爵作了决断。
“鉴于你的情况,黄金凤凰旗暂时不能出战!”
奥蕾萨平静地行礼告退,微微眨动的睫毛上却沾着一丝晶莹。
看着奥蕾萨的背影,威尔斯伯爵怒哼道:“她和她的未婚夫,这一路可真是朗情妾意,过得很甜蜜呢。”
公爵忽然问了一句:“莉雅祭司还没到吗?”
威尔斯伯爵很意外:“说是救治山民,还在半路上,公爵……难道你也……”
公爵摇头:“我怎么可能怀疑德尔瓦大祭司?只是这里的邪异确实有些古怪,如果能有祭司协助我们,这一战就轻松多了。”
现场其他圣武士都相对无语,交织的视线里满是无奈。
公爵接着对旗队长们说道:“尽管奥蕾萨内心摇曳,可她的审慎是你们现在最缺乏的。我刚才说过,不能在一道小栅栏前流光圣武士的鲜血。圣武士不惧牺牲,真正的邪异源头在那座悬崖之城里,那才是你们获取荣耀的地方!告诫自己和部下,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旗队长们满脸羞愧,纷纷低头。
公爵看向威尔斯伯爵:“这道栅栏,就交给你了。”
伯爵小心开口道:“虽然圣光在这里受到了压制,圣武士的神力大打折扣,可禁卫军团的圣武士战技远胜临时军团里那些贵族私兵和平民,今天禁卫军团三个旗队都没有突破那道防线,我恐怕……我的临时军团没办法……呃……我是怕有负您的重托,耽误了整个大局。”
公爵大人冷哼了一声,说的话让所有圣武士心中也是一凛。
“我没指望你那个军团能办到禁卫军团办不到的事,明天你的军团,一个旗队打残就再上一个,直到整个军团打光!”
“禁卫军团的圣武士能一个换五个遗民,你的人,一换五作不到,一换一总该能做到!再不行,二换一,三换一!临时军团三十三个旗队一万一千人,至少也能换三四千遗民吧?那些遗民不是在打消耗我们的主意吗?那就随他们的意!看那些渣滓是不是像虫子一样多!”
这些话也掀动了公爵的情绪,说到后来,他已经是一脸通红。
伯爵连不迭地点头,接着像是随口一问:“格雷·弗塔根那个旗队,是不是该调回到临时军团了?”
公爵不耐烦地一挥手:“禁卫军团之外的人都归你调度!”
伯爵哦了一声,看来他已经有了先旗队的人选。
“哦,果然是我们啊……”
第二天,高竞随手接过传令官送来的军令,一脸的平静,让那个传令官也是一呆。一路上他已经替这位可怜虫少爷设想过了无数不同的反应,和圣武士一样为荣耀而惊喜?跟胆小鬼一样吓得一脸惨白?或者是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今天圣武士休战,临时军团上去拼消耗,而这位有神之弃子称号的格雷少爷,是第一个上去送死的,再怎么也该有点情绪反应吧。
可现在这格雷少爷就像是接到了一张他已经做好出席准备的宴会请柬,而自己就像个没能从他手里讨到辛苦费的卑微家仆。
“那么,该我出场了……”
高竞朝旁边正等候命令的萨里安挥了挥手。
“白银之手,列阵!”
萨里安的雄浑嗓音响彻山谷。
第四十九章 棺材水桶木杆军
清晨,黑雾罩上了一层冷色,让人不寒而栗。
圣武士没有再列阵,他们在战场后方站开,成了旁观者。这对圣武士来说是一种耻辱,可当他们搞清楚了那面黑底银手的战旗是那个格雷·弗塔根的战旗时,耻辱之心淡去,取而代之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意。
“听说奥蕾萨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变得胆怯懦弱了。”
“等那少爷下到炼狱之后,奥蕾萨才会清醒吧。”
“来来,打个赌,看格雷少爷这个旗队能坚持多久。”
“是不是该跟威尔斯伯爵说说,派督战队押着他们,我怀疑他们走到半道就会屁滚尿流地逃回来。”
圣武士们的讥讽嘲笑传到了黄金凤凰旗队,奥蕾萨拉住了一脸通红的埃希莉丝,她正想冲过去教训那些把格雷少爷跟奥蕾萨牵扯在一起的圣武士。
“为什么你没有拿到今天的先!姐?只要我们冲上去,把那些花脸怪统统杀光,就再没人说闲话!”
埃希莉丝暴躁地低吼着。
奥蕾萨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表妹,昨天狮鹫骑士凯妮的战死给了埃希莉丝很大刺激,跟那个正在狂边缘挣扎的迦林德相比,她现在差不了多少。
“圣武士今天都不出战,你去休息吧。”
埃希莉丝摇头,目光低垂,咬着嘴唇,心情似乎颇为复杂。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看着那个格雷战死!只有这样,他才配……”
接着她看向奥蕾萨。
“刚才格雷跟你说什么了?是交代遗言吗?”
奥蕾萨看向前方正在列队的白银之手旗队,湛蓝眼瞳里隐约带着一丝忧伤,还有更多迷惘。
“一个小时,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应该是希望我给他收尸吧。也好,毕竟我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到时候披上甲棺,守在他的坟墓前,尘世这一趟,终究不是孤身一人。”
埃希莉丝震惊地抬头看奥蕾萨。
“姐,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悲观了?难道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奥蕾萨苦笑,正想解释,忽然一怔。
“格雷……在搞什么鬼?”
不仅奥蕾萨吃惊,所有正注视着战场的人都呆住了,前方列阵的白银之手旗队正在干的事情,让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白银之手旗队的四百来人排成浅浅的四列横阵,前后列紧密,中间两列稀疏,队形严整,兵甲鲜亮。格雷少爷这个白银之手旗队作战就爱扎堆,深入荒山也不愿丢掉沉重战甲,胆小怕死的名声已经传遍两个军团,这点倒没什么出奇。
诡异的是,横阵中间那两列人在前后队友的帮助下,正把一件件样式奇特的铠甲往身上套。
这些铠甲和一般的战甲有很大区别,不仅全身上下都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就连脖子都有一圈铁围脖,看帮着套甲的士兵动作艰涩,这铠甲的沉重份量一眼可见。
如果只是重甲倒还没什么,可这些铠甲的样式,让圣武士们无比刺眼。
“他们……他们居然把圣武士的甲棺套在身上!?”
威尔斯伯爵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到底是震惊还是愤怒,或者是搞不明白状况的羞恼。
“这是……这是亵渎!”
不过他还是找到了合适的表述。
“那是商人运来的代用甲棺,商人要说成是战甲,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公爵原本呆在军帐里,这时候也出来看热闹了,见到正披挂甲棺的士兵,眼角微微一跳,嘴里却淡淡地说着。
然后他轻轻笑了:“格雷少爷……难道是以此来表示心志,想着在这一战里获得赫尔的神恩?”
威尔斯伯爵语气鄙夷:“上古时代似乎有抬棺作战的传说,这家伙……套着我们圣武士的甲棺作战,把战场当成了舞台吗?”
队列里,已经套好沉甸甸甲棺的高竞试着抬了抬腿,再活动了一下手臂,听着关节处出的嘎吱摩擦声,感受着运动的阻滞,他点了点头,还行,份量应该在五十公斤内。
曼菲运来的代用甲棺没什么装饰,灰沉沉的精铁本色,份量扎实,套件齐全。外层是板甲,胸甲部位足有半公分厚,其他部位也有两三毫米。带着外凸脊线的胸甲和略带弧线的背甲前后将上身全部包裹,宽大的护腰带着一圈短护裙,大小腿甲也是两片粗厚甲片合扣而起。铁靴是甲棺最沉重的部位,估计能有六七公斤。
甲棺原本还应该带着至少三十公斤的底座,圣武士的甲棺不是躺着放,而是直立起来的。可这批甲棺只是代用品,并没有加装那东西。也正因为要直立摆放,所以甲棺很厚重,一旦组装起来,就成了一个整体的钢铁壳子,人套在身上,感觉就像是藏身于法师的钢铁魔偶里一般。
甲棺的双肩是造型普通的双层叠檐,肘部和膝盖的关节都有一圈专门的护筒,更显眼的就是脖子上的铁护圈,正好将脖颈完全挡住,作用是让尸体的脑袋不会低垂下来。
甲棺是双层,里面一层还有细密铁环编织而成的链甲,之前高竞看到这些甲棺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感叹,全身板甲啊,这么给力的装备,居然被圣武士用来当棺材……
可仔细想想,这是个神术和魔法横行的时代,再坚实的钢铁防护,也挡不住神术和魔法,这种跟高竞前世中世纪欧洲骑士全身板甲类似的装备,也就只能让圣武士在死后继续展示他的勇武。
但高竞已经预料到白银之手旗队会遇上血战,对阵那些身无神力魔法的遗民,这甲棺的价值无以伦比,就跟曼菲谈起了赊购的事情。曼菲也是个胆大的商人,不仅不怕圣武士追究他把甲棺当战甲卖,还不怕给高竞再次巨量賒债。一套代用甲棺的售价接近五百金币,高竞要了一百套,这就是五万金币。
“应该是三万金币,头盔我不要。”
高竞听到这个价格面不改色,马上还价,甲棺的头盔才是最值钱的。虽然其他部位没什么装饰,可照顾到圣武士的审美情趣,曼菲运来的甲棺,头盔都带着简单的黄金装饰。
头盔依旧是那种敞开式设计,原因是要露出圣武士的脸,这不合高竞的需求。
“四万金币,头盔也是套件,我可没办法单卖。”
尽管这是賒款,但曼菲也很有职业道德地维护自己的底线。
“三万五,另外你得给我找头盔的替代品,钱算在里面。”
高竞一句话拍板,曼菲点头。
曼菲如此爽快,让高竞心中反而没底,他问曼菲,如果他战死了,这笔债该怎么算,曼菲微笑着说:“弗塔根伯爵的信誉,我们商会还是放心的。”
这就是要找到家里去了,高竞无所谓地耸肩。
费恩的商人信誉也值得信赖,毕竟都是商业女神崔妮丝的信徒。当高竞跟着奥蕾萨刚刚来到沉沦群山的山谷,曼菲就把甲棺顺着水路运到了高竞的营地,曼菲手下的工匠还按照高竞的要求,对甲棺的关节作了调整,保证有足够的灵活度。
只是曼菲找来的头盔替代品,让高竞很有些哭笑不得,正如小弗丁说的那样,样式实在是有点那个……不过接受了这种设计,认真想想还是挺带感的,跟高竞前世中世纪的某种流行款式很吻合。
当白银之手的这百来人开始套上那头盔的时候,再次引了一波震动,这次是哄笑,不少圣武士笑得捂着肚子,眼泪不止。
平平的底,圆圆的体,宽宽的下沿,窄窄的顶。
“旗长,这不就是水桶吗!?”
萨里安对这设计还有些排斥。
“错了,这不是水桶……”
高竞一边说着,一边将链甲头罩套在了脑袋上。
“这是开了口子的水桶。”
他扣上铁桶,周围顿时一片黑暗,只有眼前几道横着裂开的口子透入光线,勉强能将前方的景象看个大概。
“曼菲那家伙……大概是把整支大军的水桶都搜刮来了吧。”
他如此感叹着,脑袋上顶着的水桶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叠起来的。工匠将三个同样的铁桶硬生生叠砸成一个,再在头盔顶部塞了皮护垫,保证了高竞所需的防护度。
铁桶不仅在眼部开了裂缝,在下沿还凿开了若干通气孔,只是因为赶工,这些通气孔凌乱密布,看上去颇无美感,当然,在费恩人看来,铁桶当头盔,本身就跟美感相悖。
高竞套上铁桶,然后将固定带紧紧系在脖子上,接着一边的小弗丁抡起锤子,小心翼翼地将下沿的凸边敲进里面,正好跟甲棺的护颈套在一起。左右活动脖子,铁桶凹下的折边跟护颈外凸的折边摩擦,出了刺耳的吱呀声,但几次之后就显得顺滑多了,这个设计是加强铁桶的固定度,带来的严重缺陷就是不能抬头和低头,可在这场战斗里,这个缺陷影响不大。
“好难看……”
完工的小弗丁看着自家少爷的脑袋被一个倒扣的大铁桶罩住,嘴巴撅得老高,然后他灵光一闪,有了!
“感觉防护是不错……”
劳尔在一边以专业眼光评判着,他不是突击士,没办法享受这样的待遇。甲棺,不,现在应该是棺甲,带头盔足有五十公斤,一般人套在身上作战,基本也就只能呆在里面喘气了,劳尔那种瘦弱半精灵更不合适。高竞找的都是萨里安、胡子这样膀粗腰圆的大汉,而且还基本都是二级以上战士,以他们的体质和气力,应该还能应付。
“可是……不露出脸作战,这样好吗?”
接着劳尔的语气就有些幸灾乐祸了,对费恩的勇者来说,作战就是荣耀,哪能把脸遮起来呢?
“咱们要的是命,命在,脸才在。”
高竞的话透过铁桶盔瓮声瓮气地传出来。
丁丁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不久之后,一百来顶水桶造型的硕大头盔就出现在白银之手旗队的队列里,这时候哄笑声变成了嗡嗡的兴奋议论声。公爵眼见着气氛不对,已经下了禁笑令。再怎么可笑,白银之手旗队也是自己人,怎么能当着敌人的面取笑,让一场血战变成了搞怪秀呢?所以人们都不敢再大声笑闹,而只是低声谈论。
“我说怎么军营里的水桶都没了呢……”
可公爵本人却还在吃吃笑,接着他又摇了摇头。
“想法是不错,难得还事先做了准备,可惜啊,光有防护是不够的。”
他已经看出了甲棺和水桶盔的价值。
“没错,套着这么沉重的铁壳子,行动不便,那不是成了花脸怪随意攻击的靶子?”
威尔斯伯爵也不是智障,明白了问题所在。
白银之手旗队的动静回答了公爵的疑问,就见那些顶着水桶头盔的士兵将一根根大概一米五长的木棍握在了手里,而原本的双手大剑却还背在背上,有些人甚至还背了两柄大剑,他们又不是蛮巨人,这么沉重的负荷,别说作战,就算走上一公里都很勉强。
“我……我不行了……他们是要用木棍去捅那些花脸怪吗?”
一个圣武士已经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我开始觉得,他们是知道自己没有生路,干脆上去摆好姿势,能让自己站着死,也算是一种荣耀。”
某个圣武士很认真地这么说着,然后不少圣武士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对格雷少爷这种“篡夺圣武士荣耀”的行为表示气愤。
“算了,反正人都要死了,大度一点吧。”
宽容的圣武士劝解着大家。
这时候前方响起一阵叮当声,就见那个格雷少爷正挥起长剑,在自己的铁桶盔上敲着,他的头盔上还拖着一根漆黑的狼尾巴,所以很清楚地就能从队列里分辨出来。
可高竞却不知道自己脑袋顶上还有条毛茸茸的狼尾巴……这是小弗丁的杰作。
格雷少爷用剑拍着头盔,大概十来下后,众人都听出来了,这好像是圣光天阶赞曲的拍子,尽管声调诡异,可山谷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格雷……你这是要将自己祭献给赫尔吗?”
奥蕾萨顶着前方那个脑袋拖着狼尾巴的身影,心中忽然微微一抖,那粗糙走调的赞曲节拍不知怎么也在她心中荡动,她有一种想随着这节拍放声歌唱的冲动,似乎这样就能排解正煎熬着内心的那种躁动。
铛的一声,赞曲节拍嘎然而止,长剑猛然挥向前方,远处栅栏后正挤满了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警惕心大起的遗民。
“白银之手,前进!”
呼喊声响起,轰隆一阵钢铁碰撞声,这支四百人的小小队伍,出了能跟万军相比的金铁之威,步伐整齐地朝前方挺进。
第五十章 让血浆飞
高竞的确是在唱赞歌,曲子还是圣光天阶曲,歌词基本都一样,除了将赫尔这个名字换成希尔沃丝。
甲棺、桶盔、双手大剑,加在一起足有6o公斤,已经和他的体重差不多,这要换在前世,根本就走不动路。也就是萨里安这些战士,靠着强健体魄、过人气力还有战神凯萨赐下的强化体力的神术,还可以应付一下。
而他就不得不用上了重力排斥的技能,虽然只能减重3o%,算下来还是扛了4o公斤以上,可靠着进化核脑强化过的体质,总算能迈步向前。
但重力排斥消耗精神力,高竞只能默唱赞歌,从希尔沃丝那索取神力,让自己的精神力不至于在接战前就耗费过多。
空气随着呼吸在通气孔来往,出嘶嘶的低响,大概走出了两三百步,高竞就感觉额头的汗开始向下流淌,一直渗到脖子里。透过狭窄的裂缝,看到前方那道栅栏后,花脸遗民像蚂蚁般聚集在一起,甲胄和剑刃正反射着黯淡晨光。高竞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希望自己的预料不会差得太离谱,而奥蕾萨也还能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呜呜的箭矢破空声响起,射得前排盾卫的盾牌哒哒作响,哆的一下,高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猛然一震,像是有人在桶盔上砸了一拳头,他压抑住自己摸脑袋的冲动,挥起了手中的长剑。
劳尔、柯林斯、拉尔夫和巴斯都盯住了队列中间那个拖着狼尾巴的身影,看着那顶倒扣的大铁桶顶上,一枝羽箭正颤巍巍地晃动,也都下意识地吞着唾沫,向着各自的神明祈祷。
长剑在空中转圈,四个佰长松了口气,然后同时高声呼喊:“变阵!”
已经被雨点般箭矢冲刷着的一字横阵骤然有了变化,举着大盾的盾卫朝左右收缩,将中间露了出来,穿着甲棺,顶着铁桶的战士排成了两排,前排大概六十人,后排四十人,占据了大约百米的正面。
盾卫一撤开,这些毫无遮掩的“铁桶兵”顿时成了高塔再明显不过的射击目标,无数箭矢如水一般瓢泼而下,将他们全身罩得严严实实。
“果然是准备站死,站着死……”
圣武士们纷纷感慨,自己的预料果然没错。
“不对……他们还在走,没一个人停下。”
眼尖的圣武士看出了蹊跷。
“铁桶兵”的头顶和侧面是高塔上遗民弓弩手的绝佳射靶,高竞感觉自己像是得了冠军的明星球员,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热烈的巴掌劈劈啪啪拍在自己肩头和脑袋上,如果不是自己套着重甲,肯定会左摇右晃,难以立足。
那当然不是巴掌,是可以穿透钢铁的利箭,只是被厚重的甲棺和桶盔挡住,大半被弹开,一小半凿入甲面,却无力再深入一毫。远远看去,每个“铁桶兵”头顶和身上都带着十多枝晃悠悠的箭矢,而高竞那拖着狼尾巴的桶盔更是众矢之的,他的铁桶顶上,箭矢已经插得有如开屏的孔雀。
头盔嘎吱呻吟,一枝箭神鬼莫测般地穿透了脖子一侧的通气孔,斜着钉在护圈上,让高竞头皮一麻,接着桶盔的正面也震动不已,胸口更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前方栅栏里的遗民也在用弓弩射击。
马的……这简直就跟在奥马哈海滩上冲锋的美帝鬼子一样……
高竞侧头勉强分辨着左右的部下,正看到一个士兵被一枝羽箭穿透了桶盔眼部的裂缝,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心中不由暗骂,射出这一箭的家伙简直运气好到爆。
“柯林斯,再不动手我们要被身上的箭给压死了!”
他心中抱怨道。
那个被射中眼部的士兵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僵硬地抓住那支钉在脸上的箭,沉闷的嚎叫声里,那支箭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箭尖还带起一溜血线,让高竞顿时想起了拔箭啖眼的夏侯惇,没想到自己的部下里也有这样的悍勇之辈。
弓弩的弹弦声从左右响起,感觉到箭矢的压力稍微减轻,高竞松了口气,将手里的硬木长棍举了起来。
“斩龙——剑!”
左右两侧的四个佰长都在盯着高竞,见那木棍举起,同时喊了出声。哗啦啦一阵响动,所有的铁桶兵都拔出了肩上的双手大剑,剑柄对准已经装好连接件的木棍,一拼一扭,一柄对费恩人类来说颇为怪异的长兵就新鲜出炉。
“那是什么东西……”
后方的观战者注意到了铁桶兵的变化。
“唔……两侧压制强度不够吧。”
军团大旗下,一直在注视着战况的艾德雷公爵出了有些惋惜的感慨。和其他目光都被那柄加装了长柄的大剑吸引住的圣武士不同,他看的是铁桶兵两侧,用上下两层盾牌严严实实防护住的两个小阵。每个小阵里有三十来个弓弩手正借着盾牌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高塔上射击。这种冷箭性质的射击成效不大,偶尔才能射落一个遗民,却招来了高塔的猛烈还击,可靠着厚重盾牌的掩护,仅仅只有两三个大意的弓弩手被射倒在地。
高塔上的遗民弓弩手被这么一牵制,中间那些正朝栅栏前进的铁桶兵就轻松了一些,栅栏里的遗民也在用弓弩阻击,可铁桶兵正面的防护显然更为坚实,一点也没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格雷……这小子!我开始有点相信,真是他带着佣兵挡住了十万亡灵大军!”
公爵两眼圆瞪,一巴掌拍在腰间的剑鞘上,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他是要……要用这一百来个铁桶兵去冲阵!”
身为军团长,威尔斯伯爵终究还是有些眼光,到这时终于搞明白了白银之手旗队的意图。
“用两个盾阵吸引高塔的远程攻击,减轻中间铁桶兵的压力,然后靠铁桶兵去冲击栅栏里的遗民,格雷旗长想的应该不是送死……”
黄金之手旗队里,沉稳的副旗长朗斯兰也在解说战况。
“可铁桶兵只有一百来个人啊,栅栏后面有上千遗民,城里还能不断增援,怎么可能冲破!?”
埃希莉丝头上的斜马尾摇得直打转,她的话引得其他圣武士连连点头。
迦林德的烈火独角兽旗在禁卫军团里的战力仅次于黄金凤凰旗,可在那道栅栏面前也撞得头破血流,战死了七八十人,迦林德本人深受刺激,几近狂,听说已经被高阶牧师施了安眠术,几乎是软禁在了军营里。
而现在格雷少爷带着一个平民旗队,居然就想完成一个禁卫军团顶尖旗队都完成不了的目标?更夸张的是,他们的四百人里,有三百人在左右两侧牵制高塔,只有一百人去冲击防线!
纵然黄金凤凰旗跟白银之手旗合作了一段时间,对这个平民旗队也赞赏不已,可从不觉得他们有越圣武士的战力。
奥蕾萨静静看着远处那顶拖着狼尾巴的铁桶盔,没有表任何感想,可心中却正荡着微微的波澜。
“我跟他好像角色颠倒了……他就像个深信自己有神明护佑的虔信者,而我,我却感觉会是一个失败者,怎么会是这样?”
刚想到这,眼中亮光晃动,就见那顶狼尾巴桶盔上,一柄带着长柄的大剑直立而起,即使山谷黯淡,黑雾飘摇,剑身的寒光依然明亮耀眼。
“冲上去了!”
圣武士们低呼出声,既有惊讶,也有担忧,尽管之前对格雷少爷和这支平民旗队很是鄙夷,但现在他们跟邪异面对面冲杀在了一起,让圣武士们恨不能取而代之,体内的血液骤然升温。
“不能激动,不能吼叫,深呼吸,眼睛只看前方……”
萨里安嘴里念念有词,这是高竞特意交代给他们这些突击士的作战要则,可眼前是无数敌人,背后是过去他只能仰望的圣武士老爷。夹在他们中间,承受着他们性质截然不同的灼热目光,即使是生性审慎的他,这会满脑子也萦绕着无数杂念,那些杂念汇聚成一个巨人,在皮肉之下挣扎咆哮,想把自己的所有力量倾泻出来,撑得他想仰天长啸。
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双手缓缓扬起,高举过头,又一步踏出,涂抹得恶鬼一般的面孔就在前方两三米外。
“稳住……”
他继续念着要则,体内的咆哮巨人仿佛感受到了他双手之上的力量,终于沉静下来,跟他的身心合一。
“落下!”
随着手臂的挥落,一百柄有着粗壮剑脊,装在长柄上的双手大剑,野蛮地撕扯开空气,朝前方劈落,那一刻,后方的观战者看到了一道百米宽的寒光之墙闪现,而前方那些遗民看到的,却是一张有着整齐利齿的上古魔兽张开了巨大的嘴,朝自己一口咬下。
自从进了沉沦群山,两个军团的士兵们眼睛就变得无比沉重,阴郁和灰暗的色调始终包裹着他们,前方遮掩住上古废城的黑雾更是透过眼睛,直接压在了心口上。
可就在这一刻,随着那道寒光之墙向前压下,一团团猩红连接成一线,形成了一道近百米宽的血浆横流,猛然从这黑暗的背景里绽放而出。他们的眼瞳难以阻挡这种冲击,顿时被撑得鼓涨欲裂,似乎前方的空间也被这血色撕裂,将他们的灵魂从眼睛里拖曳而出。
冲击的余波还在眼睛里震动,下一刻又是一道血浆横流绽开,无数人脑子里都模模糊糊转着一个念头:“这血一直没落地吗?”
第五十一章 斩龙剑威武
灰岩城卫军的双手大剑柄长5o公分,剑身一米,剑脊最宽处七八公分。因为是大路货,所以用的钢也不怎么好,导致剑脊很厚,大剑重量过五公斤。
这也算误打误撞,被高竞拿来改造成为斩龙剑之后,主要的杀伤手段就是劈砍,不管是重量还是厚度,正适合挥威力,要换了精工打造,剑脊很薄的高级货,锋利是锋利了,可扛不住连续劈砍。
离遗民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斩龙剑就当头抡下,这时候遗民还没什么概念,虽然被那面倾压而下的剑墙给震骇住,但大多还是能有所反应,举盾牌,挥长剑,下意识地就想格挡住这一击。
斩龙剑呼啸而下,盾牌哗啦破裂,长剑呛啷折断,剑刃一半是劈一半是砸,靠着长的力矩,将过普通双手大剑数倍的力量倾斜在剑刃的接触面上,利落地斩裂遗民身上的皮甲链甲,大半剑刃嵌进了人体里。遗民的甲胄依然起了作用,没披甲的遗民几乎被一剑劈成了两截,而着甲的还能保住全尸。
仅仅只是两轮劈砍,前排的遗民有如洋葱皮一般被轻巧地剥下,过程里场面异常安静,几乎无人呼号,只听到清脆的金属折裂声和连绵的吭哧闷响,死的遗民是来不及,活的遗民则是被惊呆了。
高竞一脚踩在已经被斜劈去小半截的脑袋上,跨过倒塌的栅栏,感受着铁靴下头骨碎裂变形,隐隐还能听到脑浆噗地一下喷了出来,他心无杂念,斩龙剑再度挥下。
前方那个遗民衣甲整齐,甚至还带着样式有些眼熟的头盔,看起来像是个头目,手中举起的长剑居然是从战死的圣武士手上抢来的。他正拼命地朝后退,想要挪腾躲闪开,可他背后和左右都是挤在一起的遗民,这下意识的退避用掉了他的一条神经弧,当他从头再牵起一条神经弧来调整自己的行动时,斩龙剑的剑刃已经从空中落下,稳稳地劈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蓬猩红飙飞而起,几股喷在了高竞的桶盔上,血滴透过通气孔溅在脸上,呼吸顿时被一股腥热裹住,可此刻高竞心静如水,行动并没有受到半分阻碍。
但那尸体却阻碍了他,高竞的斩龙剑劈断了肩胛骨,嵌进了头目的胸腔。头目当场毙命,5点进化点数入账,可斩龙剑却被那家伙的胸腔卡住,一下没有拔出来。
他身前的遗民正在朝后推挤,见他大剑不灵,3个遗民挥着长剑和斧头就冲了上来,想要趁着空档占点便宜。
他们只冲到一半,离高竞还有两米左右,两柄斩龙剑从高竞左右挥落,是落后高竞半个身位,专门掩护前排近身距离和侧翼的剑手。
这两剑落下,一个遗民躲避不及,剑刃硬生生劈在头顶,顿时炸开一团红白水雾。另一个反应快,举起手里的长剑想要格挡,就听喀喇一声脆响,大剑劈断那柄长剑,然后落在他的花脸上,从额头到下巴埋进去小半个剑身。
反应最快的那个人脑袋一偏,让左右的同伴成了替死鬼,而自己肩膀一晃,大步前冲,骤然逼近到高竞身前,敏捷身法和这份果决,不愧是能跟圣武士抗衡的强悍之徒。
长剑抡起,那遗**足了全身的气力,朝高竞腰间横劈而来。此刻高竞正转动着斩龙剑的长柄,将它从尸体里提出来,对这一剑毫无防备。
他也不想防备。
铛的一声,遗民的长剑跳起,高竞腰间闪起了一溜火星,这一剑仅仅只在甲棺的腰间留下一条微微凹下的痕迹。
甲棺里的高竞身体轻震,心中颇是无奈,好歹你拿柄双手重斧来砍吧,那么单薄的一把单手剑,以凡人的**之力,就想劈开半公分厚的铁甲?
那遗民花脸上的一双眼睛已然血红,又一剑朝高竞胸口猛戳而下,这一次他更是失败,剑锋顺着胸甲的脊线刺啦滑开,整个人也撞进了高竞的怀里。
高竞运足力气,一肘砸下,被铁护筒裹住的肘关节啃在那人的脑门上,出了咚的一声闷响,还带着颤颤的回音。那遗民身体一晃,踉跄着后退,居然还撑着没倒,高竞倒是吃了一惊。可接着这家伙脑袋一扬,鼻孔里喷出两道血线,然后仰面栽倒,让高竞暗骂自己大惊小怪。
透过桶盔的缝隙看到左右的部下都跟了上来,再感受着自己被血腥充斥,微微有些局促的呼吸,高竞心中点头,第一步很顺利。对面那些遗民正不住朝后退,躲避着三米长的斩龙剑,却被后面的人给死死堵住,看来他这支铁桶兵留给遗民的第一印象足够深刻。
能不深刻吗?三米长的长柄大剑呼啸而下,木盾、铁剑、链甲完全无法阻挡,就跟纸片一般脆弱。而这大剑还不是单独一柄落下,根本就是整整齐齐一面剑墙,让人完全没有左右挪腾躲闪的空间。
强悍的遗民不是没有尝试反击,可他们的武器没有斩龙剑长,甚至都无法削断斩龙剑的长柄,高竞早就有所准备,连接件本身就是铁护筒,只有大约一米出头的木柄握在人手里。
退不了那就冲上去,这是很多遗民的选择。可他们绝望地现,自己的武器对套着沉重铁甲,脑袋还扣着顶铁桶的敌人难以造成伤害,而一旦靠近前排的敌人,后排的大剑又落了下来,完全没有机会。
不仅是遗民的印象深刻,战场后方,圣武士和其他平民士兵直到此刻才能眨眼。随着铁桶兵越过栅栏向里深入,那有如海浪拍岸的血潮终于散开了节奏,也让他们似乎快被拖出眼眶的灵魂终于归位。
“他们在用什么神术?一定是神术!还是大规模的群体神术!”
圣武士们纷纷扬扬的议论只有一个主题,这不是凡人之躯能办到的。铁桶兵逼入栅栏之后,一层已经被血浪冲刷得浑身猩红的尸体扑在栅栏上,至少有上百具,大半都已经残缺不堪,在尸体前方,类似半块脑袋和半条手臂一类的残肢跟断剑破盾混在一起,在单纯的血红色里,铺出了一条类似隔离带的杂色标志线。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几轮血潮,铁桶兵就将拦在栅栏前的遗民剥去整整一层,而自身无一减员。趁着遗民被巨大的惊骇给震住,纷纷朝后退却的时候,他们跨过了栅栏,重新排列成了整齐的横阵,度过了最危险的队形散乱期。
圣武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禁卫军团三个旗队轮番冲击,还包括战力仅此于黄金凤凰旗的烈火独角兽旗,可全都败退下来,而这个全是平民组成的白银之手旗队,旗长还是个神之弃子,靠着一百个士兵冲阵,居然几个照面就将同等数量的遗民砍杀。
“空间撕裂?隐剑仆召唤?碎星剑气?幻影千斩?”
埃希莉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猜测从空间魔法到顶级斗气,再从高级召唤术转到传闻中的星剑术,她的想法和其他圣武士一样,不是高等级的神术魔法,根本就不可能制造出如此酷烈和绚丽的效果。
“重甲、加长的大剑、整齐的队形、一致的行动,就是这样。”
远处的军团大旗下,艾德雷公爵给了答案,如果高竞在这,一定会对公爵翘起大拇指。虽然公爵本身是大圣武士,满脑子都是强者对决的思想,但执掌军团几十年,对战争的感悟已经足够厚重,看出了眼前战斗的关键。
但公爵看得出,却不等于他之前能想得到。早前高竞对圣武士和遗民的作战已经观察得很透彻,圣武士的作战原则很简单,强者带头,和敌人的强者对决,只有大面上的兵力部署,谈不上细致规划。但相对其他人来说,圣武士已经算是很讲整体协同的了,至少不像最早萨里安理解中那种撒丫子一对一的街头群殴。
如果不是跟遗民这样的麻烦对手对阵,也不是在沉沦群山这能压制圣光的黑雾前作战,圣武士的战力卓然傲立于费恩。可在这个特殊环境下,圣武士的力量受到压制,心志也紊乱不已,对上密集的遗民群,那就是武林高手遇到了悍不畏死的凶徒,这才有了昨天的惨败。
高竞上阵之前,已经作了足够多的准备,防护和武器虽然都是仓促赶工的山寨货,但有阵型配合,三者协调一致,让唐朝陌刀阵的威力得以挥出来,对面遗民的密集队形恰好又是陌刀阵最适合威的场所,这才让高竞有了一百人冲破遗民防线的信心。
艾德雷公爵之前没能想得到,现在一旦了悟,他就想得更多了,可惜他对这种“斩龙剑阵”的特点还没有完全理解,所以心中正心潮澎湃。
他的手正握着剑柄,握得如此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清晰可见,内心正作着激烈的挣扎。
他看到了一个大好机会,但是……
“公爵,如果现在我们……”
一个旗队长小心翼翼地开口,可勇气也在前几个字里耗尽,无力完完本本说清心思。其他旗队长似乎都明白这意思,一时间含义复杂的视线相互传递,最终都落在了公爵的脸上。
他们也看到了这个机会。
“战斗才刚刚开始,不要被那个神之弃子的小小把戏给迷惑了,他还没吃到真正的苦头!”
威尔斯伯爵在一边冷声说着,原本圣武士们的心思也颇为踌躇,伯爵这么一说,气氛顿时冷场。
“唔……没错,再等等看……”
公爵的手松开了,内心的挣扎有了结果。
第五十二章 不好意思我作弊了
“如果现在我们圣武士冲上去,很有可能一举破阵!”
黄金凤凰旗下,朗斯兰眼中闪动着热烈的光芒,埃希莉丝脸上更是泛起了一层晕红,手已经向背上的巨剑摸去。
铁桶兵的长柄大剑上下翻搅,劈得遗民难以抵挡。那个铁桶顶上拖着根狼尾巴的格雷,一举一动不仅吸引了后方观战者的视线,也成了前方遗民反击的重点目标,就看他脑袋顶上多出来的一扇箭羽孔雀屏,还有肩膀上如蒲公英般丛立着的箭矢,说不出的扎眼怪异。
就是这个怪异的格雷,正一步步稳稳前进。手中的长柄大剑挥动起来看似缓慢和僵硬,但一起一落之间,总有一团血红绽开,让他的身影看上去比那些在敌阵里呼号腾跃的勇者更有压迫感,更难以挪开视线。
“原本……原本该是我战斗在那里……”
奥蕾萨感叹着,心中那个畏畏缩缩躲在后面,拿斜眼偷瞄她的小男孩的形象开始消散,沉在了内心深处,只剩下一个模糊印记。
“公爵应该不会同意的……”
她眼中也闪动起隐约的光彩,带着一丝期待转过头去,盯住了禁卫军团的军团大旗。
果然,那里没有任何讯号。
圣武士奉行正义,公正严明是他们最崇高的评语,而守约尊律是最重要的一条。军令对圣武士来说意义远不止如山,而是如命。如果哪个圣武士胆敢违抗军令,那他就是跟自己的圣武士身份说再见。昨天先的烈火独角兽旗队纵然攻击不力,伤亡惨重,旗长迦林德之前已经被9号样本腐蚀心灵,整个人挣扎在狂边缘,但军团的撤退号一响,他仍然不得不撤了下来,只在军帐里对艾德雷公爵咆哮泄愤。
没有军令,奥蕾萨自然不会行动,可高竞所说的“一个小时”正萦绕在她心中,让她一时彷徨起来,格雷说这话的意思,真是要她在一个小时后去救他吗?
“圣武士老爷没有动静。”
白银之手旗队左侧的盾阵里,巴斯朝身后打量了一阵,然后向劳尔报告。
“呼……还好,这时候还真不希望圣武士老爷大慈悲,跟着冲上来,旗长交代过,不管是谁咱们都得拦住。”
劳尔松了口气。
“这份荣耀就是不能让给圣武士老爷!不过他们不冲,我们为什么不能冲?旗长和萨里安他们已经压得花脸怪快崩溃了!”
巴斯是从老佣兵里提拔起的佰长,对高竞这套军阵组织的东西已经掌握了不少,可还是不如劳尔理解更透彻。
“笨蛋!花脸怪真有这么容易被打垮,还能轮到咱们来收割荣誉?斩龙剑的威力,必须得有严密阵型才能挥。战场就这么点宽,不管是圣武士老爷还是其他人冲上去,阵型马上就要被搞乱,等到他们被花脸怪逼退的时候,旗长他们也要乱下来!”
劳尔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虽然他和巴斯同为佰长,但高竞已经将他当作了旗队的战场指挥官,自然有底气训斥巴斯。
“神气个啥……不都是旗长跟你说的么……”
巴斯悻悻地低哼一声,嘴里嘟囔着。
“眼见着旗长他们在冒死拼杀,咱们这些平常都在最前线的盾卫反而在后面成了挡箭牌,看起戏来,唉……”
右侧的盾阵里,拉尔夫在跟柯林斯抱怨个不停。
“找些木板做个旗长说起过的盾车不就行了吗?你们弓弩手都可以躲在盾车后面,让我们也能冲上去。”
柯林斯的理解角度跟劳尔有偏差:“盾车?先不说这沉沦群山光秃秃的,一棵树都找不到,就说咱们还得随时变阵,盾车就没那灵活度。你还是老老实实扛盾牌吧,喂……偏了!”
嗖的一声,一枝箭擦着盾牌之间的缝隙钻进盾阵,吓得这个游侠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枝箭几乎就蹭着他的鞋尖钉在地上。
“唔,胳膊有些酸了……”
拉尔夫赶紧将盾牌归位,抵挡着高塔上如雨的箭矢。
“1o分钟了吧,不知道套着铁棺材的旗长他们能不能坚持住?”
他随口这么说着。
有半小时了么?
此刻高竞对时间的把握受到了相对论的严重扭曲,冲入栅栏后,斩龙剑手前进的步伐就受到了阻滞。战场太狭窄,前排被震骇到的遗民被后排没有目睹斩龙剑威势的人给堵住,没能形成溃退,高竞只能跟其他斩龙剑手一起,就像剥洋葱一般,不停地劈砍。从希尔沃丝那补充来的精神力远远弥补不上重力排斥的损耗,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急消耗,仅仅只是十来分钟,他就感觉漫长无比。
前排那些肝胆皆裂的遗民被一层层劈倒,高竞麻木的又一剑劈下,蓬的一声,斩龙剑劈在一面盾牌上,对方那人仅仅只是上身一仰,盾牌也没有破,不管是人还是装备,似乎都被之前劈倒的遗民强出一截。
听着左右也是蓬蓬的一片闷响,斩龙剑手的这一次劈砍大多被招架住,高竞心中一凛。
真正的战斗才开始……
盾牌移开,一柄短斧闪着寒芒,随着那人冲前的步伐,骤然斜劈向高竞的脖子。他身法迅捷,高竞身后的掩护者一剑砍空,只有长柄砸在这人肩上,没能影响到他的行动。
高竞有些不以为意的举臂格挡,另一只手高提斩龙剑,准备斜下戳死这家伙。
喀喇一声嘶响,短斧劈在他手臂护甲上,高竞不仅身体一晃,手臂处也感觉有一股冷风骤然灌进,心中顿时一抖,他的臂甲被劈裂了。
不等他反应,那人回抽短斧,又朝他面门劈下。看起来这家伙已经清楚高竞这一身重甲的弱点,斧头全照着脖子和面门招呼。
此刻高竞斩龙剑的斜戳之势一顿,两人的身体顿时靠在一起,高竞套在这身钢铁壳子里,水桶头盔又不能上下活动,再要防备这一斧,实在是难上加难。
情急之下,高竞整个上身朝前倾压,咚的一声,那人一斧劈在高竞桶盔的顶沿上,深深嵌进去了半个斧身,头盔里,高竞只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牙齿都一阵酸麻。
那人一拔斧头,却不想砍进来容易,拔出去难,这桶盔外有三层,里有两层,斧头已经劈进头盔顶部的皮甲护垫,斧身严严实实卡在桶盔上。
一拔未起,有些惊魂未定的高竞毛了,斩龙剑太长,这时候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拧住那人正握着斧头的手臂,活化展开,手腕转动。
喀嚓脆响,惨嚎声透过头盔传进来,隐约有些变调,那人的胳膊被高竞从肩膀处硬生生拧断,整个人顿时软软扑在高竞身上。
高竞意犹未尽,正翻涌着力量的手捏住了那人的脖子,套着链甲手套的五指一合,那一刻他感觉像是捏碎了一块方便面,遗民脑袋一偏,两眼立即外凸翻白。
用还没消去活化的手将这人提起来,猛力朝外一抛,歪着脖子的尸体高高飞起,拉出一道数十米长的弧线,高点几乎快跟高塔持平,然后摔在后面的遗民群里,在一片血雨中分外显目,几个正朝高竞冲来的遗民都被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呼喊着什么。高竞听不太清楚,但似乎有什么“蛮神力士”的字眼。
将头盔上的斧头拔下来,这时候高竞感叹自己有些反应过激。
“哎呀,作弊了……”
他心里隐约还涌起这样的挫败感。
有甲棺和斩龙剑在,除了重力排斥,原本他没准备用更多“非人”的技能,而是想着以自己的策划和战术,足以靠单纯的血肉之躯来赢得这场战斗。可刚才那遗民的骤然暴起,让他下意识地用上了活化,违背了他的本意。
“算了,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找什么成就感,也实在没有意思。”
用这个理由搪塞了自己,高竞转头看左右的战况。
前排的两百多遗民此刻已经大多变成残缺的尸体铺在地上,后排的遗民终于有了活动空间,这些遗民就跟高竞刚才解决掉的那个一样,身手敏捷,装备精良。斩龙剑劈下,大半被他们的盾牌挡住,然后就被他们冲进了身前。
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这些遗民武士的兵刃劈砍在厚重甲棺上,基本没有奏效,接着他们又都瞄上了脖子和面门。高竞的部下因为斩龙剑难以对付近身之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顿时被斧头劈倒了好几个,如果不是后排的人及时前进,补上了横阵的缺口,情况还真有些危险。
高竞准备着布新的命令,身边猛然传来了嚎叫声,是萨里安。他转头一看,缝隙里正看到一柄标枪扎在萨里安桶盔的缝隙上,枪尖不知道是插在了萨里安的眼睛还是脸上,一股血线正从缝隙里喷出来。
难道又要多出来个夏侯惇?
高竞一惊,正在担心,萨里安再次怒嚎出声,一把抓住标枪,喀喇声中,标枪应声折断,接着他一只手倒提斩龙剑,另一只手蛮横地把前方那人的盾牌扯开,闪烁着暗红光芒的斩龙剑斜贯而下,顿时透穿那人的咽喉,一直插到剑柄才停下来。
像是要跟高竞比酷一般,人形狮子萨里安终于爆了,忘掉了高竞交代的作战要则,催动着斗气,再将斩龙剑向上一拉,血浆、脑浆、碎肉烂骨噗哧一声顺着剑锋撕开的裂口狂喷而出,伤了他的这个遗民从咽喉到脑袋顿时一分为二。
先有高竞空中飞尸,接着萨里安倒剑裂颅,他们两人身前的遗民不约而同地纷纷退开,不敢再挡在他们正面。
看来把这么个人形狮子强行压在阵型里不能充分挥他的作用,虽然他的等级不高,性格也谨小慎微,可一旦被激怒,那股摄人的气势,正适合在阵前冲击扫荡。
高竞在心里对萨里安作了重新定位。
第五十三章 上古神装再现
萨里安倒剑裂颅,其他人就没他这么奔放了,前排的斩龙剑手被遗民们纷纷缠住,不得不勉强用斩龙剑的倒柄,甚至拳头和手肘跟近身的遗民搏斗,前排的阵线有变成推挤扭打的趋势,向前顺畅推进的剑墙顿时停止了转动。
“被挡住了……”
看到那列剑墙没能再度汇聚起来,铁桶兵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跟前方涌来的遗民撞在了一起,零零星星已经倒下了好几个,后方观战者里,圣武士们从最初的震撼里清醒过来,都纷纷叹息。
“果然……看来我得准备调另外的旗队上去了。”
军团大旗下,威尔斯伯爵一脸的冷笑,而艾德雷公爵却是紧皱眉头。
“他们人数太少,如果能再多一倍,进攻的势头还能保持下去。”
黄金凤凰旗下,朗斯兰握着拳头,一脸有力用不上的纠结。
“姐!”
埃希莉丝看向奥蕾萨,目光里满是催促。再这么下去,白银之手旗队好不容易打出来的优势就要失去,临时军团里其他旗队可没办法做到这样的地步,圣武士再不出战,可就没机会了。
奥蕾萨蹙眉沉吟,犹豫着摇头。
“公爵大人没有下令,而且……格雷说过,一个小时,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我大概明白他这四个字的意思了,只是还不敢肯定,他真有那个自信?”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的复杂滋味自己都分辨不清。
眼见着左右已经有不少部下倒地,高竞再无犹豫,虽然有些冒险,可打到这个份上,也只能承认预料中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斩龙剑虽然威力惊人,破阵犀利,但如果敌人悍勇不退,很容易陷入混战中。
要解决这个麻烦也很简单,但斩龙剑手人数太少,这就需要旗队其他人的配合。相比身披重甲的斩龙剑手,其他人防护不够,整个旗队的损失会增大,对身为完美主义者的他来说,内心深处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
斩龙剑高举,在空中左右摇摆,左侧劳尔兴奋,右侧柯林斯紧张,但都同时喊出了声:“前进!”
两个盾阵原本停在栅栏百来米远处,有上下两层盾牌遮掩,跟高塔对射接近半小时,死伤也不过十来人。现在一声令下,盾阵向前缓缓移动,高塔上的箭矢射得更为猛烈,移动过程里顿时又倒下了十多人。
盾阵移动到栅栏五十多米远处,因为高塔的遗民弓弩手已经能射到他们的头顶,两层盾阵已经变成了三层,阵型收缩得更为紧密,远远看去就跟乌龟一般。看上去防护坚固,但因为呆立在高塔下,高塔上的箭矢力道也更足,所以不断有人倒下,盾阵间或就有缺口出现。
盾阵刚刚到位,劳尔的高呼又响起:“左右——退!”
前排的斩龙剑手正在跟遗民近身推压搏斗,听到这声呼喊,左右侧的十多二十个人斜着向后退却,而中间后排的剑手向前迈进,跟前排的队友紧紧靠在了一起。原本是一条百来米的横阵,片刻间调整为一条只有四十来米宽的战线,三层剑手排成了紧密阵型,前后左右之间只有半臂距离。
劳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龙剑,前进!”
后排人用手肘顶住了前排,另一只手将三米长的斩龙剑搁在了前排人的肩上,中间一排更直接提在手里,一只手力推动前排人,另一只手将斩龙剑猛力朝前戳刺。
三排人之间铁甲相撞,出了整齐的金铁声,正跟前排剑手推挤在一起的遗民顿时被一片剑刃丛林给戳翻在地,小小的密集横阵终于起步。
他们前进了,遗民也前进了。大批遗民从左右侧的缺口涌了出来,就朝斩龙剑手的左右侧和背后奔去。
这时候两个离栅栏只有五十来米的盾阵里,弓弩弹弦声不绝于耳,弓弩手们从盾牌的缝隙里将一**箭雨抛洒而出。跟之前和高塔对射不同,那会是仰射,现在是平射,吃了不少亏的弓弩手憋了一肚子火,终于找到了泄的机会,目标距离又这么近,箭箭都不落空,冲出来的遗民顿时被射翻一地。
“三眼,射!你射啊!怎么停下了?”
柯林斯怒斥着一个举弓却又放下的游侠。
“那……那里有自己人啊!”
那个绰号叫“三眼”的游侠眉毛胡子纠在一起。
“他们身上套着铁甲棺材呢,怕什么?赶紧射!”
柯林斯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这游侠脸上,前面那些斩龙剑手可不怕背后的箭矢,但怕背后的近身攻击,后脖、关节都是弱点,被遗民从后面围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三眼再无犹豫,长弓连连开合,几个已经挥剑砍上了斩龙剑手后背的遗民顿时倒地。
“这才对……喂!你这么用劲干嘛!”
柯林斯刚要称赞他,没想到这三眼开弓太快,力过猛,一箭射中一个遗民,接着想补一箭,却不料那遗民已经倒地,这一箭正中一个斩龙剑手的肩膀,居然穿透了肩甲,直直钉在铁甲上。那剑手正挥剑朝前猛刺,这一箭射得他失去了平衡,轰然摔倒在地上。
三眼脸色白,呆呆地看住柯林斯,柯林斯也无语地看着他,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继续射!”
有两个盾阵掩护弓弩手,左右侧的缺口不再是缺口,冲出来的遗民被打了好一阵靶,丢下了六七十具尸体后,终于放弃了包抄斩龙剑手的企图。可盾阵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他们同时也是高塔的固定靶,又有十多个盾卫和弓弩手被射倒。
高竞的对策很简单,就是以密集对密集,三层叠起来的斩龙剑阵有如长矛大阵,顿时将还在奋力顽抗的遗民当面粉碎,左右侧翼在弓弩手的无差别攻击下也得到了保障,缓缓移动的斩龙剑阵像一部巨大的收割机,翻卷涌动的长柄大剑一层层把遗民撕裂切碎。
遗民们如退潮的海浪,朝着斜坡倒卷,他们并没有转过身去抱头鼠窜,而是一步步朝后挪动,这让高竞很不满意。
这些遗民能在斩龙剑的威势下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之所以没有崩溃,甚至始终没有放弃反击的尝试,是因为背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从城市里冲出来,将他们顶在前面。
他们那张花里胡哨的脸上依旧是一片狂热,但此刻已经闪动着绝望,斩龙剑挥动的一丝丝缝隙,对他们来说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引诱着他们如飞蛾一般扑了上来。
可他们的精锐在刚才的搏杀中大半战死,这些人的护甲武器又跟最早那些前排的遗民一样,在斩龙剑下毫无抵挡之力,听着进化核脑不断的提示音,接近精疲力竭的高竞浑身似乎也轻松了一截。
“3点、5点,这些遗民还真不如幽影狼,到现在还不到2oo点,这趟生意有点亏……”
高竞还有点小牢骚的空暇。
铿锵一声,他机械挥动着的斩龙剑陡然一轻,心中一凛,断了……终于断了。即使是这种厚脊双手大剑,也经不起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劈砍?
自己的剑断了没什么,高竞担心的是其他人的大剑。之前他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斩龙剑的改装套件有两百套,后排的剑手还背着后备的大剑,即使折断一柄,还能再有一柄。
可眼下正是队形最密集的时候,要临时更换武器,会导致队形混乱,这可是不小的麻烦。
透过桶盔的缝隙,看到前方一个打扮跟其他遗民明显不同的家伙,正挥动着一柄双手大剑,刚刚抡过一道弧线,高竞松了口气。
斩龙剑断裂不是普遍情况,而是他遇上的特例,这个家伙手里的兵器显然要锋利许多,他的斩龙剑居然被他手上的长剑劈断。
将断裂的斩龙剑朝前一抛,那个浑身披甲,还带着严整头盔,甚至双肩还有装饰的家伙微微侧头,斩龙剑掠过他的脑袋,扎在他身后一个遗民的面门上,顿时响起一声拉长的惨嚎。
此刻高竞已是双手空空,就见那遗民身形一晃,长剑就已经兜头劈下,隐约还听到了空气被急割裂的嘶鸣声。
高竞隐隐感觉不妙,此刻视线模糊,难以判断,纵然精神力即将枯竭,他也不得不展开了幽感。一团明亮的灰白身影就在身前一米多外,而一柄闪动着凌乱线条的长剑已经临头。
嘎吱……啪嗒……
三层铁桶叠起来,外加一层皮甲一层链甲,总共五层防护,可这一剑劈下,高竞听到的是类似切割罐头马蹄铁的破响。
不好……这家伙不但是个强者,手里的长剑也跟那柄上古神装一样,锋利乎想象!
锋锐无比的长剑已经深深嵌入高竞的桶盔,切开了最里一层的链甲头罩,那一瞬间,高竞甚至都能感觉到冰凉剑锋靠上了头皮。
剧震之下,他下意识地展开了轻甲,精神力陡然一泻,眼前顿时微微摇曳。
接下来的声响无比混杂,剑锋劈在几丁质头盔上,出了咚的一声闷响,而轻甲的几丁质头盔又撑得桶盔啪啪涨裂,然后再是锯木般的断声,那长剑一劈之后,又朝回收去,高竞只觉得自己的几丁质头盔被剑锋蹭蹭摩挲,那触感让他心底直打寒颤。
那个遗民强者抽回长剑,哗啦一声,高竞那顶被当面劈开的桶盔再也承受不住几丁质头盔的撑挤,骤然破碎,拖着狼尾巴的大铁桶从脑袋上滑落下来。
第五十四章 神子?我还是神父呢!
山谷里,军团大旗下,看着收缩成密集横阵的铁桶兵再次势如破竹,将遗民朝斜坡上驱赶,遗民们已经退过了斜坡的一半,破碎的尸体铺满了坡道,圣武士们的目光再次炽热起来。
可紧接着,那条一直在横阵最前方晃动的狼尾巴不见了,即使是圣武士们,那一刻心跳也停了半拍。
“哦……果然死了啊。”
威尔斯伯爵在一边说着,居然还很明显地呼了一口气。
“那么,我该去调新的旗队了。”
他朝公爵请示道,可公爵的铁青脸色却让伯爵心中一震。
“我……请求调动我自己的旗队!”
伯爵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牙说出了这话,引得周围禁卫军团的旗队长们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格雷少爷用命打出来的通道,伯爵跟着上去捡便宜,吃相太难看了吧?
公爵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哼了一声:“我说过,禁卫军团之外的人随你调度,何必再跟我请示?”
伯爵一脸喜色,急冲冲去招呼自己的家仆。
“意外,我觉得那是意外,不该这样啊……”
旗队长们纷纷摇头,眼中满是遗憾。
“这样不好吗?难道还真让一个神之弃子,带着一帮铁桶兵,解决了我们圣武士都对付不了的敌人?威尔斯伯爵终究还是圣武士,由他拿到功勋,也不至于让咱们圣武士丢光脸面。”
另一个旗队长庆幸地说着,圣武士们摸下巴挠鼻子,都是一副心有同感,但又很是纠结的表情。
黄金凤凰旗下,看着那条狼尾巴消失,奥蕾萨似乎听到了心中有什么东西刺啦开裂了。她品味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心绪因此而更为燥乱。她一反常态地频频转头看向军团大旗,指望着那里能有什么讯号,可回过头来,眼瞳里明显充盈着失望。
一边的埃希莉丝和朗斯兰都在沉默,埃希莉丝还惦着脚尖,使劲瞅着前方,似乎想再找到那条狼尾巴,可遗憾的是,除了一片箭矢密布的铁桶,再也看不到那条随着高竞身影在一直晃动着的毛茸茸大尾巴。
“我……我会记得你的……”
埃希莉丝咬着嘴唇,心里如此念叨着。
“只说你的勇气,我觉得还是配当我的……表姐夫。”
接着她马上作了补充,然后抹了抹眼角。
“你很有勇气,花脸渣滓!”
漆黑的龙造型,双眼喷吐着银白冷光,高竞的幽感视野注视着这个遗民强者,语气更为冰冷。这会他满心都是要解决掉这个差点把他的脑袋一劈为二的混蛋,完全想不到身后的圣武士们以为他已经战死了。
“为你们的什么狗屁伟业献祭吧!”
怒意在心中翻滚,高竞一步踏前,双手伸展。
“你……你是……不!这不可能!我才是神子!”
让高竞诧异的是,那遗民手里的长剑愣愣举着,即使满脸花纹,从那双几乎要暴凸而出的眼睛里,依然看到了再也清晰不过的震惊,不仅仅是一剑没能伤到高竞,似乎高竞这造型怪异的头盔和双眼喷吐的银光让他更为震撼,仿佛看到了绝对不可能生的荒谬之事。
神子?什么东西?
尽管情况有些怪异,可高竞手上却毫不迟疑,右手骨刃激弹而出,向那遗民当面刺去。
嘭……
那“神子”震惊之下,仍然及时反应,长剑撩挡,出了并非金铁的碰撞声。
感觉到对方的剑刃劈裂自己骨刃的锋面,嵌进去了接近一公分深,高竞心中寒气直冒。他这可是二级骨刃,居然还没有这长剑锋利,要之前没升级,他这骨刃绝对是被一劈为二。
“我才是神子!”
那家伙正陷入崩溃的信心,被这小小的优势给凝聚了起来。
幽感视野里,这家伙的灰白身影又明亮了几分,两只眼睛更闪射出了白茫茫的光晕,如果高竞是用肉眼看去的话,就能看到他的眼瞳已经散化,转为雾蒙蒙的白光,竟然跟高竞套着轻甲的双眼类似。
长剑再度劈下,高竞完全可以预想自己的甲棺在这长剑之下有如薄铁皮一般被撕裂开的景象。
遗民不是和他这个神之弃子一样,无法使用神力吗?
高竞心中讶异,眼前这家伙的光影和力量,已经出了凡人**的极限,只能是神力所为。
不仅是他身边的萨里安,左右和身后的部下全都注意到了这个家伙,眼见他那锋利长剑劈下,四柄斩龙剑全朝他砍去。
铿啷啷一阵脆响,四柄厚脊大剑应声折裂,那长剑不仅锋利,挥动它的力量也有如一道狂澜,在斩断阻扰之后,转过一道圆弧,再次劈向高竞的肩胛。此刻不仅部下没有再能阻挡的武器,就连高竞都确信自己的骨刃挡不住这一击,而他套着沉重的棺甲,夹在密集的队形里,根本无法闪躲这一击。
生死关头,绝不能退避。
凝聚!
高竞的银白光芒骤然闪烁,有如一股无形的寒风喷出,吹得神子打了一个哆嗦,眼中的光芒顿时减弱了几分。
活化推动到左臂,骨刃挥出,右手的骨刃径直向那遗民强者正狰狞呼号的嘴里戳去。
赌博,这就是赌博。
高竞清楚自己的骨刃挡不住那神装长剑,但在长剑劈断骨刃,斩裂轻甲之前,他要先将对方杀死,赌的是看谁更快。
喀喇脆响,高竞的二级骨刃纵然坚韧,却依然在那神装长剑的劈斩之下应声折裂,高竞有一种类似指甲被折断的触感。而他活化之下的极限力量,也比不上对方骤然涌起的神力,即使已经被他的凝聚削弱了好几分,长剑下斩的角度和力度丝毫没有减弱,稳稳地劈在了他的肩头。
铁甲迸裂,剑刃一路顺畅地撕裂内层的链甲,跟他的几丁质轻甲相撞。高竞的轻甲纵然升到了二级,和骨刃一样,依然对这上古神装难以抵御,剑刃的寒气在瞬间侵透了他的半边身体。
只是半边,就此为止了。
皮肉撕裂的疼痛冲刷着高竞的脑海,那长剑已经嵌入他肩膀,几乎跟筋骨相触,一丝血痕沿着剑刃从破裂的护甲渗出,一直滑到剑柄。
握着剑柄的手再无下压的力量,那手的主人正圆瞪着双眼,几缕粗壮的血丝几乎快要裂解了眼球。眼睛的下方,一柄黑黝黝的直刃从他大张的嘴里直贯而入,再从后脑透出。
“神子?少爷我还是神父呢。”
高竞右手向外一拉,骨刃割断下颚,从这人的耳朵下劈出,顿时将他的半边脸切掉,舌头也从侧面滑落出来。那舌头还在摆动着,跟喉咙里的怪异声音混在一起,勉强拼出了几个音节。
“希尔……沃丝……”
暴凸的眼珠翻白,这个遗民强者倒摔在地,听到这个名词的高竞心神晃动,还来不及想得更多,眼前一片模糊,他的精神力已经枯竭。
就在他整个人朝地上摔去的时候,身后一个人拉住了他,一阵悠悠的低吟透过桶盔的缝隙模糊传来,然后一股温暖的气息在高竞身体里卷动,让他猛然又清醒过来。
这股暖流是类似灵魂鼓舞一类的神术,高竞只觉得微弱的精神力如潺潺溪水流入心田,虽然没办法再用技能,但意识终于清醒。巨大的疑惑顿时冲上心头,自己的部下里,怎么会多出这样一个强力的神职者?这可是高级神术,没有五六级以上是不可能施展出来的。
是谁?
散去几丁质头盔,正要扭头查看,那个人却走了出来。
“格雷少爷,是我……”
尽管声音模糊,但高竞却听出来了,胡子……
好吧,神神秘秘的家伙,果然要在关键时刻才会蹦出来,幸运的是,至少这家伙目前跟他是一边的。
“神子已死,您现在已经正式接过了神使的职责……”
胡子的语气低沉肃穆,似乎还带着巨大的忧伤。
眼见着自称是神子的遗民强者倒地,在他左右的遗民像是中了恐惧术,第一次抱头后窜,但更后方的遗民依旧还没有溃退,更远处还有不少遗民从已经能清晰看到倒塌城墙的上古废城里冲出来,高竞摇头。
“别跟我唠叨什么纸不纸屎不屎的,你的帐咱们等会算,现在还有事忙着呢。”
神纸?神屎?
什么破烂玩意……
这一个神术像是耗费了胡子全身的气力,他半跪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提着斩龙剑的剑柄,一剑斩在那具尸体的脖子上,将那个遗民“神子”的脑袋切了下来。
“有这个在,问题就解决了。”
他将脑袋递了过来,高竞的意识刚刚清醒,身体的疲累又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刷着脑海,他勉力拍拍身边正为胡子的骤变而呆的萨里安,示意他照做,这时才注意到,这家伙的头盔,居然跟他的几丁质头盔很是相似,唯一的区别不过是颜色更华丽,装饰更繁复。
萨里安用剑尖捅进级的脖子,然后高高举了起来。
“快点!再快点!抢在那些铁桶兵败退下来前冲进栅栏里,格雷少爷的死不能毫无价值!”
威尔斯伯爵冲着正朝前涌动的人群高喊。
“至少得对我有点价值……”
然后他小声嘀咕着。
眼见威尔斯伯爵那面繁复到认不出特征的战旗即将靠近还在跟箭塔对射的盾阵,一阵凄厉的呼号在前方响起,这声音像是即将被推入悬崖的绝望者出的悲鸣,足足数千人的呼号汇集成一波浪潮,震得所有人头皮麻,心脏乱跳。
威尔斯伯爵的人马被这一阵鬼哭狼嚎给吓住,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接着就看到了一件诡异莫名的事情,高塔上,遗民们前一刻还在凶狠地射击着,这会却纷纷从高塔上一跃而下,噗噗的闷响连绵不绝,高塔下的血泊不断扩散,放大。
诡异不仅在高塔这显现,只见远处那道斜坡上,原本还拥挤在一起,勉力阻挡着铁桶兵的遗民有如溃塌的堤坝,四散奔逃而去,还不断有遗民朝左右的悬崖跳下,一副末日降临的惨状。
“伯……伯爵,好像……好像白银之手旗队,已经……已经赢了。”
威尔斯伯爵的旗队长结结巴巴地说着,虽然明白自己家主的心意,但他却不得不忠于他的眼光和理智。
“这不可能!难道那个格雷一死,他的旗队反而赢了!?”
威尔斯伯爵满脸紫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喷出一口血来。
“或者是……他的部下把他的脑袋举了起来,吓退了遗民?”
隐约能看到有铁桶兵用长柄大剑挑着一个脑袋,圣武士里,有人的思维已经不太正常,不仅是受了9号样本的侵蚀,眼前的纷乱变化,也让脑子被扭得开始抽筋。
“一个小时……果然是一个小时……”
奥蕾萨身体晃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歉疚。格雷那话的意思肯定是在说,一个小时之后去救他吧,自己原本的冷静理智到哪里去了?纵然不是为了他,以剿灭邪异的大局而言,她都该去找公爵,请求马上出战救援的。
“我的预感果然没有错,我的本心散乱了,我已经感受不到赫尔的真意……”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心中那一丝原本还能保持的清灵终于被一股阴寒吞噬。
高竞不仅不知道自己有条狼尾巴,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了个明白,也不知道铁桶头盔被劈烂之后威尔斯伯爵就开始搞怪,而奥蕾萨的心绪变化,他就更不清楚了。
但他现在明白一点,这个自称是神之弃子,手握上古神装的遗民强者,脑袋一被挂了起来,遗民顿时就崩溃了。
还不止崩溃,不少遗民径直投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让高竞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至少作战的目标已经加倍完成,额之多,恐怕连公爵都想象不到吧。
“胡子,你想说什么,等我好好睡一觉再说。”
完成了一桩艰巨的挑战,高竞有些心满意足,至于什么神使神子一类狗屁倒灶的事,睡个饱再说。
“格雷少爷,时间……紧迫啊。”
胡子有些惶急,正要继续开口,可高竞眼睛一闭,就立在原地,打起了细碎的呼噜。
第五十五章 圣武士之乱
穿过栅栏,走上斜坡,见惯了邪异,看淡了生死的圣武士们都在努力压制着正在翻滚的胃。
战场还没清理,遗民的尸体泡在血泊里,一层层叠着,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分原本的地面。每一具尸体都残缺不全,脖子、肩膀、胸口和手臂的狰狞裂口,显示出人体器件分家的时候,遭遇的外力是何等残暴和野蛮。而那些勉强还能看清楚面目的花脸遗民,双眼都是暴凸在外,没有一个是安静瞑目的。对他们来说,死亡的痛苦无比惨烈。
圣武士贝林努力压抑着自己屏息闭气的念头,任由浓烈得刺鼻的血腥味道冲刷着自己的鼻腔,翻搅着自己的胸口。“我是圣武士,我是禁卫军团的圣武士”,他一直在心里如此默念,提醒自己得维护军团的尊严,不能在战场上呕吐,污损圣武士的形象。
一步步朝斜坡上走去,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些平民士兵对他没拿过一个正眼,这让他心中微微恼怒,身为二级圣武士,他只是禁卫军团雄狮号角旗队的普通一兵,即使如此,这个身份足以让他在王国里傲视他人,往常只要是平民见到了自己,再怎么也得注目低头一下吧。
再一看那些人胸前背后的黑底罩衣上都有一个银手标记,他的恼怒顿时散去,白银之手的兵啊……算了。
小心地跨过一具扑倒在地上的铁桶兵尸体,作为圣武士,尊重己方的死者是历来的传统,就像对待自己的尸体一样,所以贝林不愿让自己惊扰了这个战死的勇士。
他前脚刚刚跨过,一只手忽然就握住了他的脚跟,吓得这个年轻的圣武士头皮炸,下意识地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难道……铁桶兵也会像有些遗民一样,死后变成亡灵?
“我的……我的斩龙剑!”
模糊沉闷的声音响起,贝林连带周围的人再次一惊,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个铁桶兵还没死呢。
赶紧跟队友一同将这个铁桶兵扶着坐了起来,可这家伙却一个劲地念叨着斩龙剑,原来是贝林踩到了他手里紧握的兵器。
双手抱着斩龙剑,将它竖立而起,直指向天,铁桶兵满足地低叹一口气,然后一阵猛烈的咳嗽,一股股细碎的血丝从铁桶的通气孔里喷出来,他就这么坐着,再也没了气息。
一身挂满箭矢,胸口插着一柄深嵌入体的短斧,脑袋上的大铁桶被劈得像是狰狞的恶魔面孔,肩膀上还有几柄蹭着甲缝插进去的断剑,一条胳臂上,臂甲还有似乎是被利斧劈开的巨大裂痕,看着这个铁桶兵静静坐着的尸体,贝林呆住了。这样一个凡人,承受了多少凶猛的攻击?他尝试着设想自己面对那样的场景,结果让他很有些气馁……
“我们只是圣光被压制了,这些邪异又不惧神力,所以才有他们赚取荣耀的机会。”
贝林的战友愤愤不平地说着,在斜坡上,一层更为密集的遗民尸体在眼前铺开,让圣武士们心中震动不已。
“可荣耀……毕竟是荣耀。”
贝林这么说着,只在心里说。最近队友们的情绪都不怎么好,随便一句话都能引争吵甚至动武,和他们比起来,贝林虽然心中也躁动不安,但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
他的旗队在斜坡前方集结,一眼看去,这座上古废城的城墙已经到处坍塌,遗民没有能力将恢弘的城市修补完整,所以才会借着斜坡下的高塔阻挡他们。现在残存的遗民退缩到城市中心,还在负隅顽抗,可听说公爵出于审慎,并没有借着白银之手的势头继续进攻。
再走过一群坐在地上的铁桶兵,这些套着原本是圣武士棺材的平民士兵卸掉了脑袋上的铁桶,正在呆呆地喘气,看他们身上丛生的箭矢和铁甲上触目惊心的裂痕,实在难以跟他们脖子上那张平凡的面孔联系在一起。
牧师们正在铁桶兵身边打着转,两个背靠背坐着的铁桶兵似乎伤在了脸上,牧师在他们的脸上涂涂抹抹。其中一个披散着一头棕,面目彪悍,让贝林的印象很深,似乎只有这个人才能跟他身上套着的厚重战甲搭配起来。
斜坡之上是一群白银之手的轻甲士兵,他们背靠外侧,围出了一个圆圈,这架势圣武士很熟悉,里面肯定有什么大人物。
贝林下意识地停步,朝圈子里凑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听说白银之手的旗长,那个神之弃子格雷少爷,在战场上死而复生,赢得了这场胜利。到底死没死,让他这样的普通圣武士很是迷惑,具体情况又是怎样的,他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圣武士,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一个白银之手的士兵挡住了贝林,很客气地这么说着。感觉到对方“拒绝靠近”的意思很明显,贝林只好点着头,回了声“你们辛苦了”,然后遗憾地转身走开。
要换在以前,平民士兵要敢这么对待圣武士,那还不被喷得个狗血淋头,可现在贝林觉得,人家起码和自己是平起平坐的,圣武士尊重英雄,这点小冒犯,他必须容忍。
转身的时候,正看到那圈子里,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挥着一条漆黑的狼尾巴,对另一个瘦弱少年呵斥着什么。
狼尾巴……
那清秀少年,就是那个格雷少爷?
贝林透过士兵的间隙,看到那个格雷少爷正说到恼处,将那狼尾巴扔在了那瘦弱少年的脸上。
来到斜坡顶端,倒塌的城墙外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军团的大人物们正聚集在一起,他们的旗长也夹在里面,正跟公爵等人讨论着什么。尽管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公爵,但他和身边的队友却一起看向了另外一个身影。这个高挑窈窕的身影,吸引力远胜公爵百倍,纯金长披散,如雪娇颜虽然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但却有如神女一般,让他们这些年轻圣武士们心驰神摇。
奥蕾萨正在公爵身边说着什么,看她脸上隐隐升腾起的晕红,大异于往常,直让贝林感叹自己的眼睛太小,不能将这幅美景看得更清晰。
“最终到底会是什么人能娶到奥蕾萨呢?那人肯定会让赫尔也……这么说起来,格雷少爷这个神之弃子,还真是有点可能呢……”
贝林自然也有自己的幻想,但身为圣武士,冷静的头脑是必备的,只是……多想一下赫尔的神之骄女,赫尔应该不会降罪吧。
“白银之手的铁桶兵太狠了,上来的时候我大略数过,从栅栏到城墙下,花脸怪的尸体足足有**百具,铁桶兵只有一百人,每个人简直能比上两个圣武士,这还没算跳下去的花脸怪。”
他的队友一边把眼睛放在奥蕾萨身上,一边扯着其他话题掩饰自己。
“听说那些铁桶兵只死了十来个人,活下来的全都带伤,而且已经累脱力了。”
贝林也赶紧附和上这个话题,嗯,奥蕾萨像是生气了?还真从来没见过,她居然跟公爵吵起来了?
“你说奥蕾萨……到底怎么了?”
没等贝林偏题,队友已经露出了原形。
“估计是在争先吧。”
“那当然得争,被公爵指责说是动摇了,那可是对圣武士很严重的侮辱!要换了是我,早就冲进敌阵了。”
“不遵军令,你到底是洗刷自己的耻辱,还是想制造更大的耻辱?”
正讨论着,其他的队友也凑了过来,可开口就是满腔怨气。
“公爵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在一道废城墙下面停住了?”
“听说顽抗的遗民很厉害,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慎重一点好。”
“威尔斯伯爵刚才都跟公爵跳脚了,可公爵还这么固执己见。”
“威尔斯伯爵?之前他带着自己的旗队想去占白银之手的便宜,结果闹出了大笑话,他当然急得不行。”
“他不用管,可白银之手已经抢了咱们禁卫军团的头功,接下来就该一口气冲进城里,找到邪异的源头,挣到我们圣武士自己的荣耀。”
“一口气冲进去?昨天多少兄弟姐妹都为这一口气战死了,公爵要早慎重一点,哪还有今天那个格雷少爷摆威风的机会?”
“咱们都去找旗长!让他赶紧抢到先!迦林德旗长疯了,奥蕾萨动摇了,该是咱们的机会了!”
“旗长也是个软弱的家伙,不然咱们怎么雄狮号角旗队怎么会老是当配角!”
圣武士们的讨论怨气横溢,就见远处一堆圣武士也吵了起来,让贝林心中满是感叹,怎么到处都在吵架?
“你是不是谁派来害我的!?干嘛给我的头盔上挂上这根狼尾巴?”
高竞很生气,他没睡多久,就被冲上来的人群给吵醒了,原来是公爵看到大势已定,终于下令让几个旗队前进到废城的城墙下。但他严令不许出击,看来是吸取了早前对高塔栅栏防线急攻不下的教训。
接着他就从那些圣武士的嘴里听到了关于自己战死的谣言,其实还不用问,那些圣武士上来的时候,见到高竞,嘴巴张得快能吞下两个鸭蛋。就连后面上来的奥蕾萨都死死盯了自己好一阵,可不知为什么,她却像是有些逃避自己,或者是心急求战,径直去找公爵了。
沿着这莫名其妙的谣言就追溯到了自己的桶盔,高竞这时候才现自己的桶盔被加了料,而加料人正是小弗丁。
“少爷是旗长,怎么能跟其他士兵一样,让人分辨不出来呢……”
小弗丁还不以为意。
“到底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你是吃了亡灵胆子了,敢随便给我的事情做主?你喜欢挂狼尾巴?好,从今天起,你的脑袋上就挂着这玩意,到死为止!”
高竞睡意迷蒙,怒气高涨,将狼尾巴丢在小弗丁脸上,却不想这家伙接过了狼尾巴,却是一脸兴奋,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仔细想想,虽然被这狼尾巴害得成了众矢之的,但没这条狼尾巴,那个神子什么的找起他来说不定还有些麻烦,衡量了一下,高竞忽然觉得,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就是这个小弗丁,实在是折腾他的心脏。
他此刻还不知道,那条狼尾巴的消失,已经让奥蕾萨心灵里的最后防线崩溃。
小弗丁跑开,高竞正想耷拉脑袋继续入眠,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惊呼声。
“有圣武士不听号令,直接冲进废城里了!”
劳尔站在前方,成了情报中转站。
高竞无奈地摇头,看来圣武士被自己这一战刺激得不轻啊。艾德雷公爵这次的慎重,再次起了反作用。
“埃希莉丝!”
接着是一个熟悉的清脆嗓音,高竞一愣,是奥蕾萨在喊。
埃希莉丝也冲进去了?
第五十六章 埃希莉丝……
“勇气,其实就是勇气!”
埃希莉丝挥着大剑,跟着圣武士们冲过废城中心那条石板铺成的大道,石板被岁月侵蚀,已经坑坑洼洼,踩在上面,圣武士的脚步声显得凌乱不堪。
大道尽头是一座顶端已经倒塌,主体只剩一半的宏伟建筑,只有十多米高的恢弘台阶还算完整,数百遗民在台阶上平静列队,似乎在等着圣武士的最终裁决。
“圣武士的勇气被邪异的小小手段给磨灭了!就连黄金凤凰,我的表姐,也都丧失了信心,就是这样!他们连格雷都不如!”
埃希莉丝的心中被一股正剧烈旋转的烈火充斥着,形成的涡流将热气灌得她全身上下都涨裂不已。她感觉到这热流就是一股力量,一股她从未有过的滂湃之力。将这力量灌注在她心爱的巨剑上,任何邪异都将在剑下粉碎。
“公爵的军令不是赫尔的真意,丧失了勇气的决定违背正义!就算我埃希莉丝要被红衣圣武士审判,也不能屈从于邪异的压迫,我是正义的!我的勇气还在,赫尔会护佑我!”
埃希莉丝的心声就是这百来位圣武士的心声,台阶上那数百遗民的身影,在他们眼中是那么佝偻、那么卑微,只要他们冲上台阶,圣光将会将他们尽数荡灭。
呼啸的箭雨而来,圣武士身上展开淡淡的金黄光影,有如一层护盾将身体罩住,圣光壁垒,不管是物理、魔法、心智还是腐毒攻击,圣武士都可以信赖这层护盾。
但他们被无名心火给熏得红的眼里,并没有看到这层护盾的光芒已然黯淡。噗噗的箭矢入肉声闷响不绝,圣光壁垒片刻之间就被击碎,接连有圣武士栽倒在地,可眼里已经没有别人的埃希莉丝毫无所觉。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我来了!
埃希莉丝的圣光斩如光浪般荡开,将一整排遗民震倒,可下一刻他们又都跳了起来,将纷纷扬扬的投枪、短斧抛洒过来。
丁丁当当脆响不绝,埃希莉丝的巨剑挥动,将攻击一一拦下,这时候她终于听到了左右同伴的惨呼声,一丝清明挤入了她的脑海。
“这样……是要死的……”
心中的烈火猛然将这个念头烧成飞灰。
“不!我是不会死的!我有赫尔的护佑!”
剑斧如丛,将这个娇小的身影遮蔽,下一刻,金光耀眼,人群喷飞,爆出平生最大力量的埃希莉丝在台阶上硬生生荡开一片空地。
“埃希莉丝!”
隐约有同伴在呼唤,那声音似乎还带着恐惧和绝望,像是招呼她撤退,埃希莉丝置之不理,看啊,邪异就在她身前败退,这一刻,赫尔的真意降临在她身上。
前方的花脸怪如被劈散的水流,朝左右溃退,埃希莉丝朝前踏了一步,巨剑高举,心中快意不已。
一群遗民出现在台阶顶端,人人手里端着一部一眼看去就威力巨大的劲弩,无数劲弩瞄准了埃希莉丝,让她心中升腾的火焰骤然飘摇不定。
蹦蹦的弹弦声里,数十道箭矢裂空而至,声响汇集在一起,有如一头狰狞的巨兽在低沉咆哮。
埃希莉丝的巨剑挥动,无数火星跳起,她得意地笑着,心中烈火再度升高,以为这样就能对付圣武士吗?
接着她身体一震,笑容凝固了,圣光神力在急消耗,巨剑的挥动已经变慢,一枝弩箭穿透空隙,撕裂了圣光壁垒,稳稳地插在她的胸口正中。
“不……我是不会死的……”
埃希莉丝勉力再挥动巨剑,又一枝弩箭射在了她的肩胛上,力道猛烈,推得她身体一扭,差点侧摔下去。
“赫尔……护佑我!”
埃希莉丝双眼圆睁,巨剑高举过头,咬着牙再踏上了一级台阶。
噗……
一枝弩箭迎面射来,正中她的额心,半米长拇指粗的弩箭透进去足有一半深,三棱箭头从她的后脑直穿而出,巨大的冲力带得埃希莉丝脑袋向后猛烈一扬,斜马尾在那一刻高高甩起,跟额头喷出的血线划出了两道颜色迥异,弧度却一模一样的曲线。
“我不……会死……”
埃希莉丝体内的烈焰还将她的意识束缚着,那一刻她的身体还稳稳站定在台阶上。
噗噗噗……
数十枝弩箭接踵而来,尽数钉在了她身上,至少一半穿透了她那娇小的躯体,无数条血线从她背后激飙而出。
埃希莉丝的身影倒摔在台阶上,一路翻滚而下,拖出一条樱红的血痕。
“原来……真是会死啊。”
体内的烈焰熄灭,埃希莉丝的意识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醒。
“如果那个格雷在,会再救我一次吗?”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埃希莉丝那被攒射得有如刺猬的尸体摆在奥蕾萨眼前,一身血污的圣武士讲述着埃希莉丝的战死过程时,炽热的烈火从奥蕾萨心底深处喷涌而起,猛烈的燥热冲刷让她眼前的景象也在飘,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埃希莉丝……为什么……为什么!?”
奥蕾萨的低语,让这几个抢回埃希莉丝尸体的圣武士心中更是寒风呼啸,低头不敢面对奥蕾萨。他们也都在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连军令都不顾,埋着头就冲了上去?
喀喇一阵裂响,他们惊愕地抬头,看到的是奥蕾萨的手已经将剑鞘捏碎,猩红的血珠正从手掌滴落。
“都是我的错!我迷惘、我怀疑、我动摇,全都是我的错!”
奥蕾萨那从来都是幽深天幕的眼瞳,此刻也喷涌着金黄的光雾。
“我不该在邪异面前逃避!现在,就让我去赎清我的罪……”
奥蕾萨挺胸抬头,深呼吸,眼瞳的光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寒冰的清亮。
她一步步朝前踏去,方向正是废城的中心。
“奥蕾萨!你要干什么?不准出击,这是军令!”
艾德雷公爵的冷喝传来,他带着一群圣武士急匆匆赶来。
“公爵大人,我会践行赫尔的真意,奥蕾萨不是怯懦动摇的人。在此之后,我会接受任何裁决。”
奥蕾萨的话语平静,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坚定的奥蕾萨有如海中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是极为微小的一部分。
她这是要学以前游历修行时候的举动,孤身一人去铲除邪异了。可即使她是八级圣武士,现在圣光受压制,赫尔神力又在敌人身上打了折扣,她去对阵数百精悍遗民,结果只能跟埃希莉丝一样。
“你……来人,拦住她!”
艾德雷公爵对奥蕾萨了若指掌,自然明白言语已经劝不动她。他一声令下,几个同僚就朝奥蕾萨冲了过去,这些旗队长一边冲一边在心中感叹,之前是迦林德,现在是奥蕾萨,越是出色的圣武士,好像越是变得反常。
金光闪动,尽管在废城的黑雾之下,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奥蕾萨的正义裁决一出,那几个旗队长依然身心一摄,呆立在了当场。
“哎哟……我的脑袋……”
奥蕾萨刚刚又迈出一步,一个人的叫痛声让她微微楞,心中的冰山也迸裂出一条裂痕。
格雷?他在干什么?
“奥蕾萨的正义裁决用在我身上就是荆棘光环,这是什么事……”
高竞揉着撞在石头上的脑袋,一脸痛苦地站了起来。
干什么?准老婆要去送死,他能眼睁睁看着?
“格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还希望能让我的甲棺放进你的墓地里。”
奥蕾萨眼中微微荡动着涟漪,如果她战死的话,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就是她在这个尘世名义上的最终归宿。
高竞走向奥蕾萨。
“格雷少爷,抱住她!哭也好,哀求也好,随便做点什么……”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圣武士赶来了,人群里,圣武士贝林低声自语着。
“如果奥蕾萨也……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呢?”
他的心声也是周围圣武士的心声,奥蕾萨在禁卫军团有着崇高声望,一旦她这面旗帜倒下,难以想象这趟出征会是什么结果。
“送别什么的废话就别说了,你……”
奥蕾萨蹙眉,将心中那股即将溶解冰山的暖意压下,她偏开目光,准备迈步。
啪……
一声脆响,这脆声仿佛来自神国或者其他什么异位面,震得所有人眼皮拽着心脏都是一跳。
沉默了好一阵,圣武士贝林艰辛地吞下一大口唾沫,他看到的不是真的吧,不是真的吧?
“格雷少爷打了奥蕾萨一耳光,这不是真的吧?”
贝林身边的队友无意识地扯着他的衣袖。
“用的还是反手,绝对不是真的吧,我的眼睛……”
另一个队友一个劲地眨眼,仿佛下一刻就会看到什么事也没生。
啪……
第二声脆响过后,所有人都闭住了呼吸。
这是真的。
格雷少爷打了奥蕾萨的耳光,还是两下,正反手都有了。
奥蕾萨的脑袋随着这两记耳光左右摇动,纯金长也飘舞而起,她的意识完全僵住了,等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传到脑中,这才意识到生了什么。
(ps:这一章放出,料到也许会有读者对某人领便当有意见,所以在这里声明一句,便当是有的,但是这本书对萝莉有爱,所以……嗯嗯……你们懂的,别急,下一章就能看到)
第五十七章 死亡……圣武士?
奥蕾萨脸上一阵阵红晕闪过,既有被高竞耳光打的,也有正充盈到极点的怒意。
她是什么人?蒙恩赫尔,声名远扬,公爵待她有如臂膀,国王也不可能赏她耳光。而这个格雷,不仅抽她耳光,第一下居然还用的是反手!?那可是贵族对付卑微贱民,不愿意脏了自己手的方式!她虽然不像其他贵族那样蔑视平民,但身份的差别她还是在意的。
怒意几乎快要撑裂了她的胸膛,可眼角里,埃希莉丝的尸体赫然入目,让她硬生生将这怒意压了下来。
“你的心性也就只有这个程度了,一场胜利就能让你飘然不知所以……”
在心中对格雷作了如此评判,然后她将凌乱的长一顺,不理睬格雷,踏步向前。
“我是要去践行赫尔的真意,这样的阻扰我没必要回应。”
奥蕾萨如此对自己说着。
“连我的耳光都防备不了,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刚踏出一步,身侧高竞的话让她心中猛然一震,脚下也停了。
“要在以前,他肩膀一动,我就该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吧?难道我的决定,真的不是本心的选择?”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心中闪过,一股恶寒涌上奥蕾萨的胸口,让她的脸色顿时白。
“赫尔的真意,是让其他圣武士看到你跟埃希莉丝一样的尸体,然后溃散成无头苍蝇?让邪异踩在圣武士的耻辱上狂笑?”
“推着你去送死的念头,到底是你清醒的判断,还是你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奥蕾萨,找找你的本心,看它还在吗?”
高竞平静地说着,一字一句似乎在敲打着奥蕾萨的心口。
“我真是被心中那股躁动的火焰给控制了心志吗?”
奥蕾萨沉默,片刻后,她握着长剑的手放松。
她转过身,眼中的冷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的清光,跟之前相比,那种决然反而更加明显。她的手重新坚定,拔出了长剑,将破碎的剑鞘丢掉,这个举动让后面的圣武士都是心中一抖。
“完了……奥蕾萨也跟迦林德旗长一样疯了,她肯定要杀了格雷!”
贝林转眼看左右,有一股冲上去阻止奥蕾萨的冲动,倒不是要保护那个格雷,而是不能让奥蕾萨犯下会毁灭她所有荣耀的罪行。
就这么一转眼,却现奥蕾萨已经越过格雷,来到了公爵面前。她将长剑插在地上,向公爵半跪而下。
“公爵大人,奥蕾萨请求黄金凤凰旗先!立即清剿残余的遗民!”
奥蕾萨如此说着,语音平稳,如同往常作战一般。
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贝林甚至都感觉自己背上都出了一层汗。
“请求……驳回,耐心等待。”
公爵身体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这话。
圣武士们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明白,黄金凤凰旗等候命令!”
奥蕾萨脆亮的嗓音响起,这时候所有人一颗心才终于真正落到了实处。
高竞看着奥蕾萨的背影,心中欣慰不已,奥蕾萨,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奥蕾萨,现在他又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再看看身边不远处埃希莉丝的尸体,一股挫败感又涌上心头。原本他立意要救下这个傲娇蛮力小姑娘,可没想到9号样本的心灵侵蚀如此严重,埃希莉丝自己又是个急躁性格,这才酿成了悲剧。
逝者已矣,只是对高竞这个完美主义者来说,面对这桩失败,他真是很难甘心。
不忍看埃希莉丝那痛苦扭曲的面目,高竞叹气,正要离开,忽然现了一件让他无比震惊的怪事。
即使是在对阵遗民的时候,为了防备诡异刺客偷袭,他的恒视雷达仍然开着,此刻在恒视雷达上,埃希莉丝的方位那,一个红点赫然醒目。
埃希莉丝……没死!?
再看看那一身的箭杆,特别是额头那一枝穿透脑袋的弩箭,这样都还没死,那圣武士就不是圣武士,而是感染了T病毒的丧尸了。
丧尸……亡灵……T病毒……9号样本?
高竞被自己神光一现的念头震动,将这几个因素凑在了一起,一个清晰的结论猛然在脑中成型,让他心跳疯狂跃动。
“埃希莉丝在神国知道是穿着您作战用过的甲棺,一定会很高兴吧。之前她就对格雷旗长您的勇气赞不绝口……”
朗斯兰压抑着悲伤,对高竞这么说着,然后将埃希莉丝的尸体放在了高竞的军帐里。
“我去请牧师来作整理……”
朗斯兰似乎不忍跟埃希莉丝的尸体相处,赶紧找了借口,匆匆告退。
他逃走了,正方便高竞做事。
之前在场的圣武士太多,高竞要做深入探查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借口让埃希莉丝穿上自己作战用过的甲棺,将她的尸体带到自己营地里。
目送朗斯兰离开,高竞展开幽视,看向埃希莉丝。
物种:未知(埃希莉丝·索林)
状态:未知
进化强度:75o
真没死!而且……还真变成了类似丧尸的亡灵?
高竞心中震骇,他赶紧闭眼,展开幽感,锁定了埃希莉丝。
幽感里,埃希莉丝的身影再无半分金光,只剩下凌乱感知拼凑起来的身影轮廓,这让高竞松了口气,看来还没变成真正的亡灵,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能吊住埃希莉丝的灵魂,让她还以类似亡灵的方式活着呢?
幽感扫向埃希莉丝的头部,高竞点头,果然如此。
原本在埃希莉丝脑袋里闪烁的绿色光点,此刻依然在着光,只是跟之前相比黯淡了很多,而且光色也没有再闪烁,看起来就像是休眠一般。
“脑袋里……怎么就跟我的幽虫一样?”
高竞终于现9号样本跟自己的幽虫极为相似。
试试?
高竞确认这潜伏的绿光正在将她转化为亡灵,之前那些遗民死后变成的亡灵应该就是这样来的。没能保住埃希莉丝的命他已经很挫败了,让她再变成亡灵,那可是对高竞自尊心的绝大侮辱。
如果自己的幽虫能清除掉这个绿点,就能让埃希莉丝被束缚的灵魂解脱了吧。
查看自己的状态,自由进化点数有282点,之前的一战看来是白打了。不过能净化埃希莉丝,也还算值得,而且还能验证自己的幽虫和那绿光的关系,真是有效的话,说不定……
高竞想到这,心脏又是一阵猛烈的跃动。
说不定,奥蕾萨也有救了!
设想是美好的,但还得看现实。高竞平复下心情,将2oo点进化点数转化成了一只幽虫,附带着消耗了至少一半的精神力,让他脑袋又是一阵晕眩。刚刚恶战一场,还没怎么休息。如果不是幽能升到了一级,估计又得跟石堡营地那会一样,当场倒地昏睡。
操纵着幽虫,顺滑地潜入到了埃希莉丝的脑袋里,幽感视野里,银白色的幽虫刚刚跟那绿点一碰撞,高竞就感觉一股吸力拽动,幽虫顿时跟那绿点融在了一起,成了一个银白和幽绿闪烁不定的光点。
“不明幽能寄生体侵蚀幽虫,自体免疫程序启动,格式化进行中……”
进化核脑的提示音响起,听起来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
“请保持与幽虫的幽能联系,否则幽虫将会被寄生体吞噬。”
按照进化核脑的提示,高竞继续让自己的意念停在幽虫上,顿时就觉得眼皮沉重不已,脑子也开始混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呵欠。
“又是一场战斗吗?”
然后他警醒了,这可是关键时刻。
“5o%……51%……”
时间虽然短暂,可高竞听着进度报告,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不断咬舌头、掐人中、揪耳朵来阻止自己入睡,甚至已经准备用那柄希尔沃丝的祝福来戳自己一剑。
还好,当他眼睛刚刚瞄住桌子上的短剑时,进化核脑读出了1oo%。
“格式化完成,不明幽能寄生体被清除,幽虫植入成功,目前幽能等级一,可开启幽能通道。”
幽能通道?
高竞正为净化了埃希莉丝而欣慰,听到这么一条,心中讶异。
他展开幽虫的操纵界面,看到的是这样的透明菜单。
幽虫操控:2/3
1:(人类)莉雅——距离过远,无法操作。
2:(未知)埃希莉丝·索林——未定义操作。
打开埃希莉丝的幽虫菜单,看到的是三个选项。
1:分享视听
2:摧毁幽虫
3:开启幽能通道
难道这个幽能通道,就跟星际世界里,主宰通过脑虫和王后等中枢单位收集信息和传输指令的幽能通道是一回事?
高竞压抑住心中的狂喜,选择了第三项。
“2o点进化点数和相应幽能消耗,幽虫转化为幽能通道……”
进化核脑又跟上次一样,毫无警示地自行其是了,高竞脑袋轰的一下,像是炸开了一颗手雷,似乎自己的大脑带着头盖骨碎成了无数片,在空中四处飞溢,每一块都能独立感知到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气的触摸,灰尘的擦蹭,埃希莉丝身上的血腥气息……
狂乱的感知涡流转了好半天,然后魂魄才渐渐归位,高竞稳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才现自己嘴角鼻孔都挂着血丝。
感觉到身体里气血杂乱,脑袋更是裂痛不止,高竞暗叹这代价可真是不轻,如果不是有希尔沃丝的神力,光靠自己的精神力,估计承受不住这样的精神压榨。
可再查看幽虫的操控界面,高竞暗道真是太值了,就算再吐血三升也值了。
幽能通道性质选择
功能载体:可通过该通道进行更高等级操控,一级连接可使用的操控技能为心灵分享、心灵振荡。
幽能节点:将该通道设置为幽能节点,可进行与进化模板相关的高级操作。
第一项也就是之前感知分享的提升版,对**已经死亡的埃希莉丝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让高竞激动的是第二项,这根本就是主宰对应脑虫和王后的操纵模式!
只是高竞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如果他把埃希莉丝救回来,那到底会是个什么形态?死亡……圣武士?那自己不就成了巫妖王了?
第五十八章 我们是来打酱油的
埃希莉丝已经死了,这样的事情有意义吗?
既然能将她设置为幽能节点,从星际世界的设定来说,那就是她的意志还在,而星际世界的“意志”,就是费恩世界的灵魂。
埃希莉丝只是**死了,她的灵魂被9号样本的幽能寄生体禁锢在尸体里,寄生体被高竞的幽虫吞噬后,她的灵魂就被高竞掌握在了手里。
“这到底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
高竞有些犹豫,自己会不会跟科学怪人一样,把埃希莉丝造成一个弗兰肯斯坦?
“试试吧……”
一咬牙,高竞心想姐夫我能把你从变成亡灵的厄运里拉出来,那就有本事不让你变成一个憎恶般的怪物。
“设置为幽能节点,消耗2o点进化点数和相应幽能……”
唔,又来了……
脑袋再度几乎撕裂,高竞咬牙坚持,清醒之后赶紧查看新的状况。
“幽能节点设置完成,节点载体优化中,消耗2o点进化点数和相应幽能……”
不……
高竞两眼翻白,一头扎在埃希莉丝身上,直接昏了过去。
充盈着血腥气息的军帐里,一股淡淡银光在埃希莉丝身上泛起,从头到脚,来回荡动,像是一股富含生机的暖流浸透了她的全身。原本她那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僵直的面目也开始松弛,渐渐回复到往昔那俏丽动人的容颜,尽管脸上还是毫无血色,可那种非人的铁青色泽却已经消散,显出一股淡淡如白玉般晶莹的质感。
随着她眼皮下一股耀眼银光骤闪即逝,荡动着全身的光芒消失了,军帐里恢复了平静。
当高竞被朗斯兰摇起来的时候,对方一脸复杂到爆肝的神色让他颇为迷惑。接着他才现自己满脸是血地扑在埃希莉丝身上。
“格雷旗长,我还不知道您对埃希莉丝也这样……在意,您现在还是伤员呢,可一定要节哀啊。”
尽管心中疑惑不定,但敦厚的朗斯兰依然将这怪异的情形归结为高竞伤心吐血。
“我……没事,只是伤口裂开了……”
高竞赶紧掩饰,朗斯兰盯着他血流不止的鼻子和嘴角,心道格雷少爷这内伤可不轻啊。
朗斯兰转头招呼外面的牧师,高竞赶紧查看自己的幽虫操控界面。
幽虫操控:2/3
1:(人类)莉雅——距离过远,无法操作。
2:(未知)埃希莉丝·索林——幽能节点。
打开埃希莉丝的节点界面,结果只有一行标注:“载体意志汇聚中。”
这让高竞心中忐忑不已,这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埃希莉丝现在的状态,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亡?
没等他想得更仔细,两位女牧师进了军帐,高竞再没有赖在这里的理由,只好先退了出去。
赫尔的牧师虽然不如圣武士那样耀眼,但在费恩也相当出名,他们几乎垄断了瓦伦丁的殡葬业,在整个费恩也以处理亡者身后事闻名,这自然是很讲究身后事的圣武士给锻炼出来的。他们从赫尔那得到了好几个与此相关的神术,其中让尸体不朽的神术冥者祝福最为出名。
真正的不朽当然做不到,但配合相应的神装甲棺,加上墓葬的合理设计,保存个一代不朽,不算太难。很多一般的圣武士贵族都是代代延续冥者祝福,变相地来实现历代不朽。
可冥者祝福是大型神术,需要诸多材料和程序,这里是战场,牧师只能做一些遗容整理的工作。
高竞在军帐里外站着,正一脑子浆糊,那两位女牧师忽然转出了军帐,朝他丢过来四个白果眼。
“既然阁下已经有高阶牧师帮忙,何必还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找来?”
女牧师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讥笑我们神术羸弱无所谓,可当着亡者的面,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另一个女牧师额头上暴着青筋。
两个女牧师同声冷哼,甩着袍袖拔脚就走。
高竞一头雾水,等进了军帐,差点吓了一跳。
埃希莉丝面目安详,肌肤有如白玉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仿佛沉睡的美少女,不是额头上的箭口赫然醒目,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她已经毫无生气。
高竞心中大喜,有效果!
原来是那两位女牧师以为他已经找了高阶牧师处理遗体,害得她们白跑一趟。
看来所谓的“载体意志汇聚中”,应该是埃希莉丝的灵魂之前已经破碎,被他的幽虫打开了幽能通道,设置为节点后,正在修补过程中。
那么,需要的只是等待吧……
没一会儿,朗斯兰又来了,那两个女牧师找他告了高竞的状,可朗斯兰得知高竞还专门请了高阶牧师,心中只有感激。高竞正在头疼该怎么把埃希莉丝留在身边,赶紧抓着这个借口,说要为埃希莉丝的遗体作更多处理,暂时解决了这个麻烦。
说到高阶牧师,高竞身边还真有一个,可不是赫尔的牧师,而是……
“黛辛?”
高竞虚弱地嘀咕着,拯救埃希莉丝的工作让他损耗了太多精神力,正准备好好休息下,胡子找来了,不由分说地给高竞用上了灵魂鼓舞,让高竞勉强能保持清醒,听他说说关于什么神子神使的事情。
“先是百人对千人血战,接着奋力拦住暴走的奥蕾萨,然后净化和拯救埃希莉丝,现在又要听什么神明的秘密,我简直比小强还小强啊……”
高竞无力地吐槽,可整件事情他也很好奇,只好勉力应付着胡子。当胡子说到他是贵族之神黛辛的牧师时,这让他颇为讶异,贵族之神黛辛?隐约听过,在费恩只是个低等神明,瓦伦丁王国的贵族全是圣武士,所以不怎么受待见,知名度不高,怎么跟这事搅在了一起?
“希尔沃丝……”
胡子的回答让高竞来了精神。
希尔沃丝,上古诸神里的贵族之神,荒山里的这些上古遗民,都是希尔沃丝信徒的后裔。千年前他们有强大的王国,有繁荣的文明,沧海桑田,他们的后裔现在却成了接近蛮荒的荒山土著。
“石堡……废城……女神雕像……”
高竞赫然醒悟,幕幕场景在脑海里闪过,原来自己跟希尔沃丝的缘分,早在石堡就结下了,石堡里那尊床前的女神雕像,不就是希尔沃丝的雕像吗?
“原来女神陛下早就盯上了我呢……”
高竞苦笑,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获得希尔沃丝的神力,似乎正有高昂的代价等着他。
可希尔沃丝这位上古神明,跟眼前这桩复杂到暴的破事有什么关系?
“希尔沃丝陛下的神座领有高贵、骑士、礼仪和宴会等神职。在神乱变迁之后,上古诸神泯灭,正义之神赫尔从希尔沃丝的神座上分出了高贵神职,我主黛辛继承了礼仪和宴会神职。赫尔以守护神赫姆的神性再造了圣武士神职,这个神职和骑士神职有诸多重复,所以赫尔和我主都没有索取骑士神职,准备让这个神职自己消解。”
胡子说到这里,高竞才真正明白费恩世界的神明本质,严格说,每位神明是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由神职凝聚而成的神座,一部分是坐在神座上的那个意志。神座上的意志可以换,但神座才是神力的本源,所以它是一直存在的,除非信仰绝灭,神力枯竭。
“怎么感觉就跟自己和进化核脑的关系一样……”
这个念头闪过,他用贬低的语气说:“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希尔沃丝靠着这些遗民的信仰,借助亡灵的什么力量,正准备死灰复燃,重登神座?”
胡子脸色古怪。
“格雷少爷,您领有希尔沃丝陛下的真言神谕,您身具希尔沃丝的神力和神装,还把遗民借助邪异力量造就的神子给杀了,您难道不是希尔沃丝的神使?没必要这么试探我。”
高竞无语,这真是冤枉,想到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为了保命,为了逆命,高竞谎称自己有真言神谕,还借用了希尔沃丝雕像的战甲样式,现在似乎有作茧自缚的迹象。不过……自己也真从希尔沃丝那获得了微弱神力,跟这位上古神明的关系是摘不清了。
胡子接着说道:“上古神明留有神性残影,都是善神一系的神明,如果能靠信仰重新凝聚神座,不仅赫尔陛下不会反对,我主也不会有意见,问题只是神座凝聚后,对有冲突的神职怎么重新调整,希尔沃丝陛下没必要借助邪异的力量。”
“到底是让希尔沃丝陛下的神性残影归于安宁,还是让她重登神座,只有您这位神使知道。而您现在的使命,应该就是铲除在幕后推动遗民的邪异。”
“遗民的所谓伟业,是借助邪异的力量篡夺神职,骑士神职跟赫尔陛下和我主的神座都有关联,邪异力量借助这个神职凝聚出的神座,会扰乱他们的神座,我会尽全力帮助您阻止此事,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胡子说到这,高竞想的是早前遗民的那副凄惨场景。
“怪不得杀了那个神子,遗民们就崩溃了呢,他们的伟业应该就是以神子重建神座,让族群摆脱遗民的命运,获得自己的神明。现在神子身死,千年梦幻破灭,跳楼跳崖的全都有了。”
高竞将事情的轮廓大致勾勒出来,然后就头疼了,他心知自己不是什么神使,搅在这桩破事里,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接着他一个激灵,看向了胡子,这家伙分明是个三级战士,勇武有力,结果竟然是个六级牧师!怎么幽感里就没看出来他的身份有异?
“我……从血脉上说,我跟这些遗民,其实是兄弟姐妹……”
胡子幽幽说着。
“上古时代以神乱终结,在混乱中追随现世神的人掌握了费恩。坚持古老信仰的人成为遗民,退缩到荒山野林,可遗民里也有人放弃了信仰,投入到现世神的怀抱,一代代传承下来,终于能够获得现世神的神力,我,就是遗民的后代。”
“我来自东方的哈珊公国,原本是黛辛的牧师,几年前我收到了我主的真言神谕,内容格雷少爷您已经知道了。来这里的路途遥远,而且注定会投入一场生死之战,所以我兼职了战士。”
“眼看着荒山遗民被邪异蛊惑,我也只能对自己的血脉亲人挥动长剑……”
高竞恍然,原来自己的幽感对这种兼职者的观察并不准确,看来幽感也不是什么真实之眼,什么都能看得透彻。
接着他感叹道,贵族之神黛辛会选中胡子,正因为他身上有遗民的血脉,推着他跟自己的族群自相残杀,这就是神明注视下的凡人命运吗?
等等,姑且接受胡子的设定吧,希尔沃丝选择了他,黛辛选择了胡子,似乎还少了谁。
胡子只知道遗民的事,圣武士这边他不清楚,可高竞明白。
亡灵勾结赫尔的祭司,准备要解决掉赫尔的圣武士,同时亡灵又帮着遗民重建神座,企图篡夺希尔沃丝遗留的神职,凝聚神座。
整件事情的核心在正义之神赫尔那里,就算胡子的设定没错,高竞和他都是来打酱油的,正主不是他们。
第五十九章 忆故人
“赫尔陛下?我毫不怀疑他已经选择了一位圣武士来解决此事。”
胡子这么回答高竞的疑问。
“是吗……”
看着圣武士都变成了一群狂躁迷乱的废人,高竞对胡子的坚定表示严重怀疑。
“我甚至可以肯定,奥蕾萨小姐,就是赫尔选中的神使!”
胡子这话一出口,高竞差点笑了。
奥蕾萨?奥蕾萨还等着他去拯救呢,之前差点就脑袋热,冲上去送死了,还神使……
“好了,我大致是明白了,不过什么使命,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你的,自便,可要跟在我身边,那你就还是我手下的佰长。”
高竞没心思再跟胡子神叨叨,挥手把他赶走了。
“我明白,格雷少……呃……旗长!”
胡子压低了声音,将高竞这话理解为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神知,一脸我懂的表情,让高竞直翻白眼。
看着胡子的背影,高竞摇头,神使?他可没这个觉悟。现在他想的只有两件事,保住奥蕾萨,保住自己的小命,其他的事情,管你们什么神明什么邪异,自个黏糊去!
高竞虽然爱冒险,喜欢面对挑战,可审时度势的眼光更是挑战成功的关键。爬珠穆朗玛峰是挑战,穿着一身西装去爬,那不是挑战,那是脑子渣成豆花。
几位神明参合在这事里,还涉及到瓦伦丁王国祭司和圣武士的宿怨,外加居然能获得善神一系祭司和遗民信任的亡灵,这么复杂的形势,目前还仅仅只是个三级刀锋主宰的他,应该是没有力量在里面游刃有余,能保住自己跟奥蕾萨就算不错了。
至于什么希尔沃丝,虽然她给了自己一丝神力,可那么一股有如水龙头没关紧滴出来的细流,就想让他去帮她摆平这么一桩大麻烦,费恩的神明都是这样刻薄寡恩么。
好吧,自己是拿前世的心态来看费恩了,高竞叹气。费恩的神明,应该不会谈什么“平等互利”,至少不会对凡人谈。恐怕在希尔沃丝那个僵尸神明看来,能给他这么一小股神力,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沉沉一觉睡去,醒来已经是夜晚。军帐里直立着一副棺甲,脑袋上还套着一顶桶盔,跟之前的铁桶兵没什么两样,那正是埃希莉丝的“尸体”,高竞展开了节点操控界面,看到的仍然是“载体意志汇聚中。”
“到底会不会成僵尸?”
将希尔沃丝比作僵尸神明,这让高竞同时也想到了埃希莉丝的情形,心中忐忑,接着又想到奥蕾萨。虽然已经确定自己的幽虫能净化被感染的圣武士,但要在奥蕾萨身上植入幽虫,这难度太大,当初对一个小祭司动手脚都逼得自己差点要抡棍子上了。
除非奥蕾萨对自己百分之百信任毫无保留,完全放开心防,可那个难度……棍子呢?
难道也要等到奥蕾萨身死之后,才能植入幽虫,跟埃希莉丝一样,从死亡里拉回来?埃希莉丝还会是原来那个傲娇小心眼的蛮力萝莉吗?奥蕾萨还会是原来的奥蕾萨吗?
想着想着,高竞想到了自己,自己不是前世的高竞了,费恩的格雷少爷也不是原来那个格雷少爷,世事变迁,就连灵魂的事也这么说不准……
虫主高竞,在这一刻也有些纠结得像小文青。
深夜,废城之下,高塔之上,悠远空寥的乐声响起,在山谷里幽幽回荡。震颤到心底的乐声将听者的思绪拉出了躯体,直欲挣脱头顶这片沉郁的夜幕,回到自己的家乡,在家中温暖的床上入眠。
充斥着喧闹声的军营沉静了不少,无数人抬头嘹望高塔,想知道高塔之上到底是谁。
“格雷……怎么是你?”
当奥蕾萨循着乐声来到高塔的时候,高竞已经放下了那枝他心血来潮做的长萧。
“你给我的惊奇也不算少了,也不差这一桩……”
知道是格雷,奥蕾萨的语气有点僵硬,她转身就要走,可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回头又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听起来这么……悲伤?”
山谷没有月光,但高塔上却吊着一盏萤石灯,原本是夜间的警卫哨,可此刻人心浮动,应该值勤的圣武士居然都不知道去哪了,也正好给了高竞独处的空间。
他看向奥蕾萨,少女的长拢在胸前,将脸遮了大半边,只露出一道挺直而小巧的鼻梁,在灯光下映出摄人心动的影痕,她的眼瞳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但此刻却罩着一层雾气。
“曲子叫……忆故人。”
高竞诚实地回答道。
“忆故人……没想到你对埃希莉丝也这么怀念,朗斯兰告诉我,你还为她专门请了高阶牧师,在亲人之外还有人这么记挂她,她在神国一定会很开心。”
奥蕾萨低低喟叹,高竞沉默。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情此景下,也禁不住有些想念前世的亲人和朋友,这《忆故人》,更多是为他自己而奏。而当奥蕾萨说到神国的时候,高竞心中更是苦笑,如果没有他,埃希莉丝的灵魂,应该会沉沦在幽影暗域里,成为浑浑噩噩的亡魂吧。
接着高竞振作精神,奥蕾萨脸上正带着绝难见到的哀伤,这可是机会!
虽然他现在没有足够的进化点数再造一只幽虫,但寻找奥蕾萨情绪上的缝隙,也算是对后面的工作做些准备。
“说起来,我最初还以为她是你亲妹妹呢。”
他抓住这个话题不放。
“如果是我亲妹妹的话,也许我还不会这么伤心。”
奥蕾萨坦诚自己的情绪,倒是很少有的事。
“我对她心怀歉疚,她的父亲,就是那个诗篇里提到的舅舅。我揭了王家马场的黑暗隐弊,我舅舅因此被定了重罪,家产赔付给受害人,亲友也都远离,埃希莉丝从千金娇小姐变成了为吃口饱饭而挣扎的平民。”
“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大街上轮着沉重的毛刷清洗马车,混着尘土的脏水淋得她一身湿漉漉的,见到我的时候,还甜甜地笑着,那一幕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埃希莉丝知道她父亲是因为我而下狱的,但她对我没有一点恨意,反而说如果换了她,她会直接拿剑砍掉她父亲的脑袋,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满心信奉着圣典,眼睛始终只朝前看。”
“我把她带进了圣光天阶,原本只是想帮她获得一个圣武士的身份,让她未来的生活轻松一些。可没想到,她靠着狂热的修行,加上她不错的禀赋,赫尔似乎也对她另眼相看,短短一年多时间,她就晋升到四级圣武士,从此跟在我身边。”
奥蕾萨目光投注在沉沦群山的山影里,语气平静地诉说着。
“格雷,也许你在心底里正嘲笑着我,奥蕾萨不是个毫无人味的圣武士吗?我知道大家都这么看我,可埃希莉丝……她不一样。我曾经动过很多次念头,想让她离开禁卫军团,离开战场,去享受平静的生活,我害怕失去她,特别害怕我不得不为了正义、为了圣武士的职责让她去送死,毕竟我是她的上司。”
“可她坚决不肯,她只想追着我的脚步,还经常说她就是我手里的剑。”
说到剑,奥蕾萨嘴角还浮起了一丝微笑,联系到她刚才说到的事情,高竞猜想,大概她是在笑埃希莉丝那酷爱巨剑的嗜好,也许就是在大街上刷马车的经历养成的。
“如果她真是死得其所,我还不会这么伤心。可她……她是在违抗军令的情况下战死的,我都无力为她争取死后应得的圣武士荣耀,嘴上说她在神国会怎么样,其实我心里一直害怕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埃希莉丝,她真的会被赫尔接入神国吗?”
奥蕾萨眼中的浮影更加摇曳,高竞心道这一点你料对了。
接下来是好长一阵沉默,奥蕾萨始终看着远方的山影。
接着奥蕾萨的视线对上了高竞,眼瞳里带着一丝轻松。
“我找不到人说这些话,也就是你合适一些,如果让你有什么困扰,还请见谅。”
对着奥蕾萨那双已经清灵的眼瞳,高竞一时还实在没脸皮拍着胸膛说,我就是你的港湾,你背后巍峨的群山。而奥蕾萨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无所谓在他面前表露情绪,这到底是信赖的表现呢,还是当他是飘渺如零的存在呢?
想想之前还抽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在无数圣武士面前干的,高竞可没自作多情到那个地步,那么就是后者了。按照前世某类游戏的设定,奥蕾萨对他的好感值估计是负的吧。
这样的状况,要给奥蕾萨“下虫”,难啊……
高竞用长萧敲着额头,呻吟出声。
“你刚才就是用这横笛吹的那乐声吗?横笛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声音呢?”
奥蕾萨被他手里的长萧吸引住了。
“这是箫,不是横笛,是从……很远的东方传来的乐器。”
高竞随口敷衍着。
“那个……”
奥蕾萨的语气罕见地踌躇起来,似乎还有些难为情。
“能教教我吗?这乐声能带给我平静。”
可奥蕾萨毕竟是奥蕾萨,大大方方地提出了要求。
唔,也算一个机会吧。
高竞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将长箫递给了奥蕾萨。
“其实很简单,和横笛没太大差别,就是地方不一样,你可以自己先试试音。嗯,是这头,放在嘴……喂……不是含在嘴里。”
有那么一刻,高竞真不忍心叫停。
高塔上,咿咿唔唔的断音响起,没过多久,一曲圣光天阶赞曲响起,开始还有些走调,到得后来,空灵的箫声如温润细流,从天际涓涓而下,整个军营一片寂静,原本的喧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喜欢……,能送我吗?”
奥蕾萨抱住长箫,看着高竞的眼瞳秋水盈动,让高竞忽然想起了法尔缇娜看着魔核时的那双亮晶晶大眼睛。
“好啊,亲一个?”
他下意识地说出了口,然后才反应过来,心知要糟。
啪……
奥蕾萨一记爆栗就敲上了他的额头,不重,正够高竞叫痛。
“白天我心神恍惚,差点犯下大错,还好你提醒了我,我……很感激。”
咦,怎么说到了这个?
奥蕾萨转过了身,这时候她似乎不愿对高竞真情流露了。
“可你侮辱上官,也违反了军纪。”
高竞愣住,要秋后算帐了?
“我……我是赏罚分明的,你等着。”
奥蕾萨走了,顺带黑走了他的长箫,丢下高竞一个人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