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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福来敲门     江山国色txt下载     江山国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骑射之威

    冬雪覆盖,天气已转是更冷。

    衣衫褴褛的百姓们,迎着风雪正瑟瑟地发抖。李重九的‘苍头军’,冒着风雪在官道上跋涉前进。

    所经一个村落时,鸡犬之声不闻,寂静异常,派人进去搜索,却发觉早已是十室九空,尽数废弃,房屋崩塌,露出被焚烧过的痕迹,所望去皆是一片残垣断壁。虽早有预料,但没想到这绛郡境内,乃是一片比之河东郡更加荒芜的景象。

    河东境内王麻子不过裹挟万人,而柴保昌听到消息则是十几rì,就已是聚众十万,攻打绛郡郡治正平县。

    到了现在消息依然中断,不知道正平县被攻下没有。

    李重九策马行于道上本想在村落里,打探一下眼下柴保昌大军的动静,但是除了搜出几个讲话都不利索的老人外,别无所获,就连派去给柴保昌送信的人,也是暂时没有音信。

    眼见这等情况,李重九,孙二娘,林当锋还有几名商队管事商议后,他们皆觉得柴保昌正忙着围攻县城,故而无力来顾及他们,正好乘此机会加快行军。否则一旦柴保昌攻下县城,他们要脱身就不容易了。

    于是众人达成了一致,要加快前进速度,但只此一加快,队伍末的老弱妇孺已是大感吃不消。众人不由只能放慢速度。

    此却给李重九,孙二娘一口否决,原因很简单,若不携带流民而行,李重九的队伍,首先会分化,那些流民中的青壮,肯定会返回照顾家人。

    如此吵吵闹闹到了第三rì,情况发生转变。官道之上,皆是突然出现了不少来历不明的游骑。这些游骑扎着红巾,不断突前来到商队附近打探,有些胆大者甚至逼到百步附近,仔细打探。

    如此肯定是流贼的前哨人马,过来打探虚实,商队之人,皆是惊慌失sè,重新复求李重九,看看有无其他计策。

    李重九想了一下,当即带了镖局的十名镖师,前往北面打探。

    大雪纷纷,李重九策马行于雪中,绛郡之内,仍是寥寥毫无人烟的样子。在他们一旁,原先盯梢商队的红巾游骑,见李重九他们骑马离开商队后,皆是一并远远地跟了上来。

    初时红巾游骑不过五六人缀后,之后越跟越多,到了十五六骑的模样。

    李重九心底有数,不管这些游骑,继续往北,大约行了五六里路,突然发现远处有青烟升起。

    当即李重九带人朝青烟燃起之处而去,穿过一处密林,结果见得在一条大河边上,有一支人马正在埋锅造饭。

    见对方人数不少,镖师们皆是暗暗心惊。

    李重九当下喝令镖师一并沿河流而走,打探对方底细,结果粗略查点了一番,对方竟有最少一千人以上。

    其中有不少老弱,而兵器也不齐全,不少人还是使着木棒,锄头之类的,但是毫无疑问,对方乃是一支流贼之中的‘正规军’,至少他们没有如李重九般携带妇孺出行。

    不多时,河岸的流贼亦发现李重九这边,正在窥视他们的动静,当下上百个流贼弃了大锅,手持刀枪棍棒,隔着河岸对着李重九他们嘶吼,恐吓。

    这些人亦是头扎着红巾,显然是和游骑是一伙。

    大河阻隔,若是他们涉水而过,不被湍流冲走,也会冻死在河里,李重九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旁观,查看对方虚实。

    一旁的众镖师们见了少镖头如此镇定,视对方千人大军于无物,皆是大感佩服。而这些红巾流贼见李重九他们不走,当即是大怒,纷纷取箭来在河边而shè。不过流贼们能有什么好弓,不用说三石弓了,就是军中制式的弓亦是没有,多半都是打猎所用的竹制木弓,箭矢无力,还未过河流中渡,即纷纷坠落河中。而这时候,李重九见一旁红巾游骑,已逼近自己身侧不到五百步,而对方人数亦增加至二十余骑,显然是会合了同伴,准备在河畔收拾掉李重九他们十一人。

    李重九当下一笑,取出自己的三石弓,显然是决定一战。众镖师们见己方人少,本来既是打算退却的,但见李重九决定动手,只得在一旁支援,纷纷皆是拿出了自己的骑弓。

    踌躇了一番后,这些红巾游骑,似觉得自己这边人多,一并决定动手。当下战马喷着响鼻,红巾游骑开始一并驱马,手持弓箭向李重九他们奔来。

    而河对岸这边的红巾贼们,见己方骑兵出手,皆是信心大震,开始高声呼喝起来。毕竟能作为骑兵的,都是流贼之中的jīng锐,故而对于他们河岸的流贼十分有信心。

    李重九从容不迫地张弓搭箭,红巾游骑发力一并齐奔,顿时是速若奔雷,转眼间已至三百步不到。

    众镖师见李重九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皆是心底打鼓,不少人皆是取箭瞄准。

    两百步!

    众人心脏都跳得极快,马儿似感应到主人的不安,亦是开始不住抛地。

    一百步!

    游骑这边亦是开始取箭,准备接近至五十步后,一并箭羽覆盖,在拔刀厮杀,他们人数多绝对占据优势。

    正细想之际,陡然听得箭羽破空之声,战马一声长长的嘶鸣。

    只见李重九以弓挂臂,一个人、一张弓,竟然能shè出一瀑箭雨!

    弓弦崩崩直响,箭矢破空如电。

    李重九第一箭穿透游戏的脖颈,激起一阵血水,第二箭从一名贼子眼窝直贯而去,第三箭,第四箭贼子应弦而倒,第五箭,第六箭又是直贯喉咙。

    只见李重九五指拨动,犹如奏乐一般,在弓弦上弹奏出一曲死亡之声。

    转眼之间,一手连珠箭而出,红巾游骑居然一口气被他shè杀六骑。

    见此恐怖的箭技,众红巾游骑皆是胆寒。“这贼子好箭术!”

    “他们是故意诱我们来攻的!”

    “中计了!”

    红巾游骑们皆是大骇,李重九如此神箭之下,当下众人皆是勒马,掉头就走。

    李重九见此言道:“若是强攻,还有一线生机,转身就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重九说话间,手里却是不停,又是三箭而过,从三名游骑的背后,贯体而过。

    “全数杀了,不要放过!”李重九大喝一声,策马当即追去,而一并镖师们此刻皆是恍然大悟,他们方才皆被李重九神乎其神的箭术震慑住了,尚未放一箭。“少镖头,这箭术……”

    “愣着做什么,没听少镖头说了吗?一个不要放过!”

    “是,是。”

    说话之间,当下众镖师一并驱马跟上。

    而河岸一旁的上千流贼看得是目瞪口呆,一时无人出声。

    河面上一片寂然,只余下河水淙淙而响。

第七十七章 缴获

    寒风呜咽,火把噗噗地被风扯动,将四野的景sè拉拽。

    现在已是入夜,商队与流民皆是栖息在一处背风的山后。积雪已是被扫落,将四面空出一块地来,大家都忙碌着烧锅做饭。

    李家镖局镖师,李重九苍头军中的健壮男子,正围在外圈守候,盯梢着夜幕之中任何一点动静。

    即便外边全神贯注地提防,但内里的商队流民人人皆不安。

    商队,流民们见李重九他们去了许久,仍不见回返,皆是不由担心起来。

    不管会不会几个把式的商人,皆拿起自己的佩刀,放在石头上磨起,反正也不懂得上一次拔刀是什么时候了。

    各个商队的家丁护院皆是一并纠集在一起,以便万一有动静时,就各自拿了各自的货物一哄而散。现在夜已深沉,所有人皆用过了饭,但是依旧不见李重九的踪迹。

    夜枭的声音,一长一短地叫着,每个人心底开始发麻。

    这回众人的忧心忡忡,转而开始恐惧,商队管事不时翘首望向北面,皆是不见李重九他们游骑踪影,也没有听到任何马蹄声。

    这时数名本是一直与孙二娘不对盘的商队管事开始一并发难。

    其中一人对着孙二娘,yīn阳怪气地言道:“我就说了嘛,年轻人不懂事,莽撞行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理,这流贼哪里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孙二娘眉毛一挑,言道:“好啊,孙管事,大家眼下在一条船上,你如此计较的,少镖头若是出事,你倒是高兴了不是,信不信我手上的柳叶刀,先给你开三个窟窿。”

    孙二娘比划着腿上绑着一派柳叶刀,不少商家管事看着对方腿部的曲线,一面暗暗害怕,一面暗吞口水。

    一个管事心道,这娘么都三十好几了,双腿仍是那么有劲。

    “此事我也有责任,早知道就不让少镖头,一人出去了,太冒险了。”林当锋言道。事实上,此刻孙二娘亦不由担心起来,心道,是否派人接应一二。正待这时,北面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夜sè深沉,虽看不清有多少骑兵,但是众人既是老经验了,贴地上一听,居然有三十几骑这样。

    这一刻大家皆是脸sè巨变,李重九带走不过十骑,但是返回有三十骑,不用说了,肯定是李重九贸然出击,结果遭到大股红巾游骑的伏击,结果把部下丧在那了。孙二娘目光一凝,当下喝令言道:“准备迎敌。”

    而心底孙二娘却不由担心起李重九来,若是他有什么闪失,她如何向李虎交代。

    镖师,趟子手,苍头军皆是拿起了弓箭准备迎敌,孙二娘心知对方骑兵,肯定是只是先头部队,后方必定有步卒主力,才是根本,如此镖车恐怕是护不住了。

    众人皆是上下忐忑,结果有人眼尖倒是看见,惊喜地言道是少镖头,是少镖头回来了。

    孙二娘当下喜出望外,睁大了眼睛看去,果真李重九策马而回,不仅是他,左右镖师一个也没有走失,并且皆是一人三骑,马背上皆是装着东西。

    “少镖头,不仅平安而归,还将流贼的马匹,都抢来了。”

    消息一传出,当下所有质疑李重九几位商家管事,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李重九居然胜了,而喜的就是红巾游骑居然都被消灭了。

    商队所有人之前的料想,其实是对的。

    红巾游骑确实是想盯在李重九身后,之后招呼伙伴一起将这股脱离大队伍的骑兵料理了,但是没想到李重九却是故意如此,将对方的游骑先吸引聚集而来,一并歼之,如此一口气解决了sāo扰。

    这是过去镖局的手段,一般镖局上路,发现自己被人盯梢了,这时候镖师们,就要动手在路上演示一下自己惊人的技艺,让对方知难而退。

    这叫敲山震虎,在镖局里的行话是擂岗。

    若是对方仍不识相,那么就是想办法,废掉对方的招子,对方窥破自己‘苍头军’的虚实。用李重九的话来说,只有千rì做贼的道理,哪里有千rì防贼,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故而李重九诱伏对方侦骑。

    结果这二十余侦骑只逃去了三四骑,其余尽数被歼。

    消灭游骑之后,李重九下令打扫战场,于是收缴了二十匹马,长刀九把,长枪六支,普通的一石,一石半的骑弓十六把,箭镞五百多支,此外还有披毡,被马毡,啄缒,搭索,韦皮条等几十件,皮甲三副。

    收刮一阵以后,大家兴高采烈的满载而归,如此才耽搁了返回的路程。

    众商家管事,听闻李重九一人神箭shè杀了十二名游骑后,皆是赞叹不已,而林当锋却是目光闪烁,比之武艺,他更佩服是李重九这份计谋。

    有了缴获之后,李重九当下琢磨着将这支骑兵队组建起来。

    当下李重九又是从少林俗家弟子里挑出二十名会骑马又会shè箭之人。这样的人不多,但也有三十几个人,当初李重九在少林寺时,多次与流民交战,少林俗家子弟之中,亦不少会骑马。

    于是李重九组建了一支三十骑的骑兵队,众商人一见此就更有底气。消灭了柴保昌麾下的游骑之后,之后连续三rì上路,皆没有碰到流贼窥视。

    大家一路平安无事,过了绛县的地界,之后众人在巍然的中条山,王屋山的山下而行,直接到了太行山南麓。

    下面就是太行八陉中的轵关陉,过了这条通道,就可以从河东直趋河内。

    而轵关陉之所以称为太行第一陉,从地理上之因素外,亦是因为起连接河东,河内两个重地。

    从大局而来,河东河内皆是黄河以北,拱卫了西京,东都的重地。此两地对于隋朝而言都是不容有失的。河东乃是重地,否则叛军渡河就可以攻打西京。

    当年秦朝立都与关中,之所以与魏国死磕。就因为魏国占据了河东之地,立都于安邑,并在蒲津屯驻重兵。商鞅向秦王言,秦之与魏,譬若人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

    之后秦国商鞅变法后而强,历经血战击败魏国,迫使魏国将国都,由安邑迁至大梁。

    秦国得到了河东之地,之后秦大将白起,就屡次沿着这轵关陉,从河东出兵河内。因此苏秦有云,秦下轵道则南阳动。

    后来白起又攻下野王,在长平坑赵军四十万,几乎拿下河内。故而河东对大隋而言十分关键,尽管山东此刻已是反上了天,各路反王聚集,但是隋炀帝一听闻河东作乱,立即就派了李渊调兵来剿灭。

    所以李重九深信不要太久,母端儿,柴保昌两人的反叛就会扑灭。

第七十八章 伏兵

    就在李重九一行,要上轵关陉,走太行山道时。

    忽然之间,后方侦查的游骑纷纷返回,一名骑兵一头汗水地向李重九禀报,言道:“少镖头!少镖头!后头流贼追上来了。”

    李重九闻言微微皱眉,他皱眉的并非是身后有大军追击,而是部下的业余,一名合格的侦骑,应该是准确告之主将,敌方大概数量,敌方的番号,还有敌军所在位置,距离本军还有多少距离。

    而部下的侦骑,虽是李家镖局中的老镖师了,镖师马上马下皆有一身不错武艺,但却不是合格的士兵。

    “再探,将具体情况报之给我。”李重九当下言道,同时立即派人告之商队,身后有敌军追击的事情。

    不过多时,在所有侦骑出动后,李重九汇总了各人侦查情况,做出了初步判断。

    后方来势汹汹的,乃是柴保昌的红巾贼,队伍绵延十几里,兵力应该在两万左右,现在敌军本队前锋已近至己方不足三里之处。还有一点,侦骑侦查时,对方队伍中没有骑兵出现,也没有骑兵出来驱逐己方骑兵,显然皆是步卒。

    这时商队众管事,林当锋,还有孙二娘听闻,柴保昌居然出动两万之众来追击他们,不由皆是大惊失sè。就凭着眼下李重九手下妇孺,还有一点兵力,不要说两万人来攻,两三千人就足以将商队全歼了。

    罢了,罢了,这时众人皆是露出认命的神sè。两万大军,一个冲击就足以,让所有人都葬身此地。

    这时突然有一名商人笑道:“众位我倒是有一计,可保大家平安。”

    “周兄,快讲,快讲。”

    众人皆是生出期望来。这名周姓商人笑道:“我们可以用流民以迷惑贼兵的视线,即便是贼人杀来,也可于山下殿后阻挡一阵,至于大家就立即拉着各自的驮马上山,山道狭窄崎岖,料得对方难以追不上。”

    “妙计!”

    “妙计!”

    众商人皆是拍手称赞,一人言道:“此可谓壮士断腕,金蝉脱壳之计。”

    此人虽是这么说,但丝毫没有壮士断腕的悲痛,决然之sè。也对,不过是流民罢了,与自己没有关系,死了就死了,正好拿来牺牲。

    众商人当下皆是采取了一致决定,他们眼下都拿眼来瞪李重九。因为他们都心知流民是李重九一手带来的,要作壮士断腕,李重九决然不会同意。

    他们此刻就是要强行如此,逼迫李重九,将事情通过。李重九见商人自私自利的嘴脸都看在眼底,当下冷笑一声,言道:“几位管事,你也知道山道狭隘,我们这里两百多骡马,还有上千人都拥挤上前,堵在隘口,岂是一时三刻,可以走得了。到时候谁先谁后啊?”

    众商人一听登时皆是sè变,李重九一言就将他们的合纵之势击破,但是谁不为己,谁不想这时候后走一步,所以虽然人人皆知李重九在挑拨,但无人起来反驳。

    “那少镖头,有何主意,难道凭着我们这点人,力抗两万流贼?”一名商人当下不忿讽刺言道。

    李重九言道:“当然不是,以卵击石的事,我自不会做。”

    “那少镖头有何高见?”众商人齐声问道。

    李重九当下言道:“很简单,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柴保昌不知我们的虚实,这也是我一口气废掉对方游骑的原因。柴保昌不知虚实,就以为我手下有五千人马,而并非大半都是老弱妇孺,我们就凭着这一点与柴保昌周旋!”

    林当锋言道:“我支持少镖头的意见。”

    “你。”商队管事中见林当锋居然站在李重九一边,不由一时皆是不忿。

    李重九当下言道:“事已至此,我李某xìng命已与大家悬在一根线上,还有何信不过。若是大家各顾自己利益,我无话可说,尽管都往山上去逃吧。”

    “不过这些人有可能会活,但是大部分人则会死,眼下大敌压境,我们自己先战先乱,自相奔逃,贼子就以为我们胆怯,可大胆攻之。”

    听李重九一言,孙二娘拍板言道:“不错,眼下贼子看不清我们虚实,就不敢贸然进攻。就依小九的意思办,若是有人先走,老娘我第一个宰了他。”

    众商人见此二人如此强硬,加上林当锋的支持,于是无可奈何下只得答允。

    当下李重九麾下流民在附近数个林子之中,设伏虚竖旗帜。接着李重九又命令苍头军中的jīng兵,以及李家镖局的镖师,在林中埋伏列阵以待,最后再令商人两百多匹骡马一并卸货,在尾部捆绑上树枝,在远处奔跑,务必要作出烟尘滚滚的模样来。

    之后李重九带着三十多骑,于前方一出山丘上一起下马,并取出装着酒水的皮囊,拿出干肉来,在山坡上大喝大嚼,其余战马一并放之山坡旁,任之自行啃食青草。

    安置下这一切后,远处鼓声一阵擂动,犹如乌云卷来,眼底是黑压压一片。

    两万名头扎红巾的流贼是一并赶到,分成四军各自列阵,扎稳阵脚。

    对方中军之中,柴字大旗徐徐推出,旗帜之下,十余人皆是骑着高大大马,身着甲胄,显得与四周皆是手拿木棍,衣衫褴褛的流贼格格不入。

    这十余骑中,相貌粗犷,留着络腮大胡身材魁梧的大汉,就是屠羊户出身的柴保昌。

    这十余骑,盯着山坡之上的李重九三十多骑,这时一名将领,大声言道:“主公,敌军人少又如此怠慢,请让我率军上前擒来,为主公剖心下酒。”

    “慢!”柴保昌低喝了一声,拿出马鞭言道,“你们难道只盯着山丘一处吗?你看后方的密林之中,还有远处的尘土飞扬,显然是有伏兵徘徊在左右。”

    “所以我猜,敌军故意将游骑,放在前面,并一副没有防备的模样,就是想引诱我军出击,待我们大军一动,他们可伏兵四出,到时我们只有大败。”

    听柴保昌如此说,众将皆是出了一身冷汗的神情,之前出言那将领,赶忙言道:“主公高见!高见!属下太冒昧了。”

    此人一开口,一旁大将亦纷纷开口大骂,多是贼子狡诈如此之言。

    柴保昌微微点点头,言道:“李家镖局那些人,也算有些本事,但可惜瞒不过我。”

    “主公,那么眼下该如何办?”

    柴保昌想了一下,言道:“容易,敌军既然藏身在林子里,那我们就放火将他们烧出来!”

第七十九章 各怀心思

    逢林莫入。

    柴保昌虽是屠羊户出身,但是却丝毫不妨碍他兵法方面的悟xìng,或许假以时rì他会成为一方诸侯也说不准。

    正待柴保昌要下令部下放火烧林时,陡然发觉之前那散漫的三十余骑却动了,他们一并上马,直接朝柴保昌大旗所在而来。

    掩护主公!

    众将皆是呼喝言道,几十名流贼一并将团牌竖起,将柴保昌护为在其中。

    “慌什么,我这里有两万大军。”柴保昌将手一压,怒叱部下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同时他也是心底暗暗愤怒,若非李重九搞掉自己的骑军,自己如何会放任对方这些游骑在山丘上猖狂。

    柴保昌凑然起家,底子很薄,仅有的二十多骑,就是他全部的骑兵家当了。

    只见三十多骑一并策马至军前两百余步的位置停下,而其中一人单独策马而出,又接近至百步而停下。

    “敢问对面可是柴将军吗?”

    只见对方居于马上的乃是一少年,不过十七八岁。

    “主公,此人莫非是疯子吗?骑马到这么前不要命了吗?”柴保昌旁一名将领言道。

    柴保昌瞥了一眼,言道:“这小子面对我数万大军,却从容自定,一般人哪里有这样的胆sè。给我把招子放亮一点。”

    当下柴保昌答话言道:“某正是,对面何人?”

    ]”

    柴保昌哈哈大笑,言道:“原来是少镖头,也罢。”

    “将军。”左右皆是劝之,不可答允。柴保昌言道:“对方年纪轻轻,都有这样胆sè,我老柴岂能怕他。”

    不过想了下,柴保昌决定带上十名武艺不错的将校,跟随他左右,策马向前,同时下令一部下带着百号人,偷偷绕往前方一旁,准备在林外放火。

    这也是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

    此刻李重九看着柴保昌缓缓趋近,心底微微一笑。

    对方两万大军陈列于前,尽管是流民组成,但是一个呼吸间就可以将自己剁成肉酱,若李重九说没有一点害怕,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此时此景,好比是骑虎难下之地,半路遇之一猛虎,若是你不动,他也不动,若是你转身而逃,那猛虎决计从你背后扑上去。

    想想历史上李世民在渭水河畔,身边仅六骑,面对突厥二十万铁骑,犹自谈笑风声,光凭此气量和胆sè,就不愧为是一代雄主。

    柴保昌拨马上前看了一眼李重九,笑道:“少镖头,果真年少英雄,如何可有意,作为我身边一大将,与某一并打天下否?”

    ]

    果然是屠羊辈,杀狗贩中亦能够出豪杰的,这也难怪高鸡泊举事的孙安祖自号摸羊公了。

    李重九听柴保昌一副面无心机的模样,呵呵地笑着,另一边李重九却分明看见,一伙敌军却偷偷地离开阵列,向自己一旁的林后抹去。李重九看了一眼,却不动声sè,言道:“谢将军抬爱,那么在下就此跟从将军而去,还请将军就此罢兵如何。”

    柴保昌双目一凝,显然把握到李重九的意思。他重新打量了李重九,对于对方有了一番重新评估。柴保昌言道:“罢兵未尝不可,不过我对你父亲久仰大名,若是李家镖局能够全力支持我争霸天下,那么我将与你父亲结义为兄弟,将来祸福与共,你看如何?”

    李重九笑道:“柴将军之好意,我会带到我父亲面前,请他示下。”

    柴保昌见李重九将话说得滴水不露,当下有气。

    二人说话之间,林中一侧已展开了交兵之声。柴保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言道:“那么少镖头,如此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谈了?”

    李重九拱手言道:“柴将军,何必匆匆,为何不等结果出来再议。”

    柴保昌见李重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讶然,但是他也不好一时骑马离开。

    二人皆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

    李重九踱马走了几步,问道:“冒昧问一句,柴公为何要夺取天下?”

    柴保昌目光沉沉地言道:“我年少时为屠羊户,被人看不起,城里之中除了自己一帮弟兄,那些官吏,读书人皆不把我放在眼底,后来我与一个城中一位读书人家的姑娘情投意合,决定上门提亲。结果那姑娘的父亲说,屠羊户焉有出息,故而将我的拒之门外。”

    “结果那一rì,我在门外站了一天,我对自己说,别人看不起你,没有关系,问题是你自己一定要看得起你自己。莫欺少年穷,屠户又如何了,樊哙当年不也是屠户出身吗?我将来必有出人头地的一rì。你要问我为何要夺取天下,没有什么匡扶天下苍生的大道理,这就是原因,满意吗?”

    李重九笑了笑,闻弦歌而知雅意,柴保昌如此说,实际上也是一种在别人面前,推销营销自己的手段。

    每个人要上位者,成为一方豪杰的人,都必备的一套本事。

    譬如某个CEO到某个大学招聘进行演讲时,首先第一件事,先推销自己,第二件事,再推销自己的产品而公司,自己推销成功了,公司产品的形象也就成功了。这也是以往李重九常作的事。

    接下来,李重九很没有自觉地,没有凑趣问一句,然后呢。

    柴保昌见李重九没有接上话,让他这说故事的人十分不满,自己自动接下去,言道:“之后我杀了县令,据了县城,我又去那姑娘家里,问她愿意不愿意跟我。可是姑娘当时早已成家,有了丈夫孩子故而坚决不从,那姑娘的父亲在我面前也是变了脸sè,低三下四,哀求我不要为难他们一家。”“我答应了,并赠金百两,给那姑娘,让她以后过好rì子。不过她的父亲,我却暗暗派人杀了。”说到这里,柴保昌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表情来,这句话同时也是在暗中敲打着李重九,如何老子恩怨分明,要吃刀子还是受黄金,自己看着办吧。

    李重九微微一笑,眼见这番谈话时候,也是差不多了,而就在这时一名骑兵奔到柴保昌身旁低声耳语了一番。

    而这时柴保昌神sè一变。

    李重九微微一笑,从他的表情上,自己可以看出红巾军对密林的放火计划失败了。

第八十章 事后报酬

    一切谈判都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否则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

    李重九看向柴保昌,只见他面sè十分不好看,仰天一笑,看向李重九言道:“年轻人,倒是有点本事,不过凭你五六千兵马,以为可以抵御我两万大军吗?”

    李重九闻言当下仰头哈哈大笑。

    柴保昌瞪着眼问道:“你笑什么?”

    李重九笑着言道:“柴将军,我看阁下两万兵马,远道而来,师老疲惫,队伍之中老弱甚多,恐怕真正能战的青壮不过一万吧,何谈什么两万大军。”

    李重九一眼而出,柴保昌双目森然,显然是戳中对方的心思。但柴保昌若知道李重九传说中的五千兵马里,就算加上商贩,青壮也不过一千,必是勃然大怒。

    柴保昌有几分sè厉内荏,言道:“你既不信,我军是否能战,打一下不就知道了。”

    李重九抱拳言道:“柴将军出身寒微,而立志远大,在下十分佩服。我乃是山贼出身,身份卑微不说,还是朝廷通缉要犯,所以将军要反朝廷,我是决计没有二话的。”

    “但是我们李家镖局乃是做生意的,走通于雁门,太原,上党三郡,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虽不惧打打杀杀,但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若是一战打下来,即便胜了,弟兄有所折损,镖局里是一片人都要带孝,媳妇哭,孩子哭,仅仅是安家费,就需折了一大笔钱。”

    柴保昌见李重九如此说,脸sè缓了几分。

    只听李重九继续言道:“所以柴将军你看我们是否能打商量,我们交一笔买路钱,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多少买路钱?”柴保昌当下问道。

    李重九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干脆利索地言道:“两万钱!”

    柴保昌唰了一下,勃然大怒,言道:“不可能,我们兄弟车马劳顿,远道而来,才给两万钱,你这打发谁呢?我看你这镖货值得不少,最少二十万钱!否则刀兵相见。”

    听到这里,李重九脸上不动声sè,心底却是暗笑。这一次李家镖局保得镖货,价值差不多两三百万钱,若是往返漠北一趟,最少赚个近千万钱。

    镖局按照往返两利,值百抽三的份额,拿得是三四十万钱这样。而这一次为了顺利过绛郡,商会上下又凑了镖货百分二的份额,也就是二十万钱来买路。

    所以柴保昌这还价,真好到了李重九上限额度里。

    李重九不动声sè地言道:“柴将军,打,你拿什么来打?郡城正平县没有攻下,你数万人马如何过冬,依靠几座小县城,你们难道是要抢百姓的过活。将来还指望不指望百姓支持你反朝廷了。”

    李重九这一说,柴保昌脸上一刺。李重九知自己揣测到了对方的心思,凡有野心的人,目标明显,行事方向也就容易判断。

    柴保昌还有点志向,属于又要发财,又要人品那种,他故而要的是绛郡百姓人心,故而不肯作母端儿那般激进的手段,还无耻背信弃义。

    柴保昌目光一瞪,言道:“十五万,不能再少一文钱了。”

    一口气降了五万。

    李重九仍没有一口答允,他摇了摇头,言道:“柴将军,这镖货要到了漠北卖钱才能作数,眼下哪里有钱,罢了,我就当白作了一趟功,自己掏腰包,我李家镖局一文不要,自出两万钱,若是我们过了绛郡,再行奉上,做个平安钱,如此大家rì后,也留了一个交情如何?”

    柴保昌,李重九二人当下讨价还价。这商业谈判的事,对于李重九而言,可谓驾轻就熟。两人最终以四万五千六百钱成交。

    价格议定之后,柴保昌看着李重九,嘴唇动了半响,最终长叹一口气,率领红巾贼两万大军自退二十里。商队上下得知李重九,只将过路费压至四万多钱时,不由皆是不可思议之sè。

    所以当二十万钱被,退回大半的时候,众商人看着沉甸甸的几个羊皮钱箱子,都是面面相窥。

    不过现在谁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们交纳了钱货后,众商队,流民二话不说,一并争先恐后地上了太行山道,就生怕柴保昌突然之间反悔。

    待所有人一直没命般奔到了几十里路后,人困马乏难以支撑后,这才停下,确信自己终于保住了一条xìng命。

    掌柜管事们因为之前的质疑,想着接下来如何换一张面孔来面对李重九,而下面的伙计,却全然没有这个担心。在众人口里,李重九成了单枪匹马,独闯两万军中,毫不sè变的英豪。

    而李重九这时却没有商队之中,而是在后带着侦骑,监视柴保昌大军看看是否有无追上。

    商队上下听闻之后,更是感慨,其余人就剩下那么点牢sāo话也都说不出了,现在所有人都指着林当锋说句话。

    众商家管事一面举着火把,一面坐在皮箱子上在荒郊野外议事,尽管条件简陋,也是顾不得了。

    一名管事开口言道:“林管事,我们并非不知好歹的,这一次从红巾贼那边全身而退,都是依赖李少镖头的。”

    “我们想过了以后大家走漠北十几年,都还是要拜托李家镖局,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了交情,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进退,你说如何,拿出个主意来。”

    林当锋看了众商家一眼,问道:“这是你的决定,还是大家的决定。”

    众商队的人皆是开口,一名年长一点的掌柜,言道:“大家都这么想的,以后一年往返两趟漠北,大家乘着身子骨还硬朗,最少还要在这条镖路上跑十几年。我们作生意的作生不如作熟,这一次李家镖局上下办事牢靠,少镖头智勇双全,我们都是佩服的。我看今后我们走漠北就都拜托李家镖局了。”

    “今天大家将此事,议一议,就如此定下了,至于出头打交道嘛,我看林管事最有经验,就一切拜托你了。”

    众商人皆是不同商会的,但此开会就是板上钉钉了,以后大家抱团一起走漠北。

    林当锋听了此言,笑了笑,言道:“如此甚好,但是如何和李家镖局,攀上交情呢?”

    众商人商议了一阵后,言道:“这次不还剩下十几万钱么?既没有便宜柴保昌,也当作是赚头,就一并赠给了李少镖头如何?”

    “不够。”林当锋当下摇头言道。

    “嗯,我还有一个远房侄女,年未及笄,我看就嫁给少镖头如何?”一人刚刚开口,就被一众商人狂喷。

    一人言道:“邱老西,你也太抠了吧,若是可以和少镖头攀上关系,我有亲闺女也嫁了,如此英雄少年,谁不想纳之为快婿啊!”

    “好嘛,我也不就这么一提。”

    众商人是一并吵吵闹闹,最后除了给李重九十五万钱外,其他的倒是没有商议出什么来。

    林当锋想了想,言道:“不如如此,就按照我意思来办!”

八十一章 起家之地

    漫漫太行山山道之上,商队跋涉而行,到了轵关后,众人本待交纳一笔足额的过关税,进入河内。

    却不想轵关的守军,遥遥看到无数流民过来后,直接就弃城而走,将此天然险关平白让出。这倒是令众商家一时错愕不已。

    接下来倒是无话,众人只待在崇山峻岭间般前行,前往雁门郡的目的地。

    虽没有流贼的追堵,也暂时没有粮食不足之窘迫,但是一路之上,山道难行,加上天气冻寒。

    故而流民一路死伤有之,掉队有之,每天都有几十,几十的减员,待抵达上党郡,李家镖局总舵时,流民一路只剩下二千三百多人。

    虽作为李家镖头的总舵,但是上党镖局,生意却是最末的。只余下王马汉一人看守,至于李虎,苏素二人皆是不在。

    李虎眼下一直都在雁门镖局坐镇,那里现在已是取代了总舵,不仅是三个镖局中盈利最多的一个,也是规模最大一个。雁门接壤关外,要从并州出草原的商队,都是要走雁门郡和马邑郡。

    至于苏素眼下则是在太原郡的晋阳镖局,太原郡晋阳过去是并州的州治,虽朝廷废州,立郡县二制后,虽官面上已没有并州的称呼,但是民间依旧习惯如此叫法。

    作为郡治,官府势力强大的中心,自需要苏素这样的读书人,与官府上的人物打交道。苏素是河汾门下,同窗不少,再加上金钱开路,也是在官场上为李家镖局各种生意撑了一个保护伞。

    故而太原,雁门镖局的重要xìng,都超过了最早的上党镖局。

    不过在上党镖局,商队,流民终于在此得到了安顿,歇息。

    镖局是有的是大间空房,还租用了民屋,众人挤一挤还是够用的。王马汉见过李重九后,各叙一番别来之情不提。

    镖局上招待商队,流民是以热酒好肉,每人皆是有一盘香喷喷的牢丸(注一),一洗众人的舟车劳顿。

    众人终于可以摆脱一路上,被贼人追击,货物被盗的担心,在此安安稳稳地睡上一顿。

    所有人在此安安稳稳休息了两rì后,这时上党郡有一商人,要上门送大宗货物加急送至雁门郡。这也是镖局的规矩,皆有了新单,那么就是两趟镖货,合作一个趟,节约人力,赚两份的钱,省下了成本,这也是为何他们费力在各地设立分镖局的意思。

    这在现代物流中,最基本cāo作,但在隋朝时,却是一个创举。要知道中国最早的镖局,可是明代时才出现雏形,清朝时方才大盛。

    于是商队上下就冒着大雪开始重新上路,至于流民则不合适在奔波了,否则不冻死,也得累死,李重九让王马汉在上党郡镖局好好招待他们,自己则带着昙宗还有十几人,随着商队一并朝雁门郡而去。

    众人长途跋涉十几rì,终于在十一月底,众人抵至雁门郡。

    众商队皆是候在雁门郡李家镖局的门前。林当锋等商家管事,惊叹于雁门镖局的宽广宏伟。

    一道河流围绕而过,门外一行柳树下,则是一排清亮的拴马桩。

    大门都漆成了红sè,上铸铜钉,左右两边各立着大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

    一道偌大的照壁前,镖局上百名趟子手,镖师,皆在门口迎候,一身皂袍整齐,腰带皆是扎得紧紧的,jīng气神十足。

    而排首一名面sè慈和的老者,不是李家镖局的总镖头李虎,还能是谁。

    李虎先看了一眼李重九,却是先笑着与林当锋还有几家商队的掌柜,管事打着招呼,很是熟络,显然有些人之前就已经有过交往了。

    待李虎到李重九身前时,微微叹了口气,言道:“三年了,回来就好。”

    李重九点点头,双目具是感动,点头言道:“是。”

    之后众人一并进入镖局叙话,转过一面偌大的照壁,一路是青砖水磨的光亮地面,积雪皆是被扫扫干干净净,地上是一尘不染。

    李重九看一旁林当锋,还有十几位商人,越看越是满意,不由点头起来。

    见微知著,李重九这才知道这三年来,李家镖局能在并州上,树下旗号,并非没有原因的。李虎,苏素,王马汉,孙二娘各替七千寨上下四百弟兄们,cāo持起了这一份偌大的家当。

    入堂中,双方寒暄一番,不一会儿服侍的六七名丫鬟,皆上前端上酪浆。李重九不由感叹居然镖局里都使唤上丫头下人了。

    而这几名丫鬟似乎心知李重九是少镖头,一个个都有意无意地从目光往他这里瞟,面含笑意。

    双方说话一阵,林当锋一咳嗽后,倒是抛出一个话题来,言道:“李总镖头,我们几个商家都说好了,今后是要与李家镖局打交道,并非是一朝一夕,而是几十年交情的。我们这里有个冒昧之请,希望能够入股贵镖局如何?”

    李虎听此言倒是不言语。

    “三百万钱,要你们李家镖局一成干股如何?”林当锋之言当下石破天惊。

    李重九看李虎表情微微动sè,显然这个价格,令他有几分心动,不过李虎老成持重,倒是没有立即答应。

    李重九想了一下,眼下李家镖局有两成干股在单雄信手底,自己留下八成,最早时候,李虎在七千寨时,山寨上下也就一两万钱的家当。

    两年半之前汝南袁家,狮子大开口,准备以三十万钱要去七成,只留下一成李家自己,这都让李虎上下犹豫半天,若非后来袁四娘太过苛刻,说不准条件宽松一些,李虎迫于袁家压力,就将镖局递给袁家了。

    而现在这十几个商家,居然出三百万钱来买李家一成干股,着实可见李家镖局,眼下在并州已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三百万钱,按照十文一斗的米价(注二),则可以买三十万斗。

    一匹绢五百文,鞭杖行里,代步马一匹两万钱,当初李重九给柴保昌过路费,四万五千多钱。

    李虎依旧没有答允下来,说给他们时间考虑,到了次rì,林当锋与一并商会管事在镖局休息一夜之后,再去拜访李虎时,却得知李虎出门了。

    林当锋与商会管事再去找李重九时,得知李重九居然也与李虎一并出门了,二人大概要二十多天后才回来。

    当下一众商会管事,皆是纳闷了,不知李虎,李重九父子两人为何一并失踪。

    他们一并奇怪,就算是不答应,也不用闭门不见客吧,还好他们暂时不着急,反正要等到chūn暖花开后,才去漠北,这段rì子,他们大可以在李家镖局里好酒好肉养着。

    数rì之后,李虎,李重九二人披着毡衣,冒着大雪,策马来到距离雁门郡百里之外的地方。

    李虎扬起鞭子,指着眼前一座大山,言道:“小九,你看此山如何?”

    李重九抬起头来,心道就是为了此山,自己才中断了在少林寺的修行,千里迢迢,返回雁门郡的目的。

    若不出意外,这里以后就是李重九起家之地了。

    注一:牢丸即现在的饺子。注二:米价浮动厉害,贞观盛世一斗米,才两文,乱世时一斗米一黄金,也不言贵,本文取个中间值。

八十二章 北魏六镇

    对于北朝而言,昔rì安邑郡的平城所在,乃是北朝的龙兴之地,在孝文帝迁都洛阳前,建都在此九十七年。

    为了抵御草原部落袭扰,拱卫平城,北魏在此设六镇,屯以重兵把守,后六镇兵变,平城划为焦地后,六镇百姓也是被强制南迁。昔rì威名赫赫的六镇之地也是荒芜下来,不过遗迹仍在。

    李重九与李虎,从雁门郡长城而出后,一路北行,一路之上偶尔可见六镇遗迹。

    要知道隋朝的雁门郡,所辖范围十分广袤,按照大隋官方说法,几乎直抵yīn山脚下,但是实际之上,出了长城之后,大隋的控制力即已是微乎其微了。

    不同于rì后所见八达岭砖石结构长城,雁门郡这一段,基本乃是黄土夯筑,故而远远看去好似一条土黄sè的巨龙,盘桓于崇山峻岭之间。

    这段长城,乃是当年北魏为拱卫平城,所修筑的畿上塞围(注一)防卫体系一段。之后齐文宣帝高洋,又发动百万以上民夫修筑过一次,大致确定了今rì东段长城的规模。

    这段长城修筑之坚固,可谓滴水不露,以至大隋开国后,基本只是忙着修筑西段长城,对于东段则仅仅是修补几次罢了。

    冬雪覆盖,李虎,李重九还有一行十几人骑着马,冒着漫天大雪向东北而行。

    待出了长城百里外之外,四周一片白峰覆盖,崇山峻岭的景sè一变。

    仰头之处,出现了一个极高极高的山坡,似乎一眼也望不到头。李虎见此哈哈一笑,对李重九言道:“我们算到地头了。”

    说到这里,李虎,李重九皆是下马,其余人亦是牵着马匹,牵马向上走。

    坡度极缓,积雪很深,马儿不住的呜咽,李重九奋力拉着马缰,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爬在上面,走到一半马匹实在无法再上山了。

    于是李虎,李重九只得命人牵马下山,父子二人带着昙宗,还有身体壮硕的数人,继续上山。

    众人手拄着木杖,已是越爬越累,李虎向李重九言道:“这坡奚人们称之为坝。”

    “坝?”

    李重九突然想到,草原部落,一般都把山称呼为坝,坝指得是从平原向高原的过度地带。

    这番攀爬不知了行了多久,众人方才翻越了这长长的陡坡,抵达了坡顶,这时眼前的景sè,又生变化。

    北风呼啸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四面山峰如簇,高坡之上更高的地方,一片广袤的平原,密集的白桦林,从眼前犹如一道白sè的地毯般铺向山峰。

    地上数道溪河早就冻成了冰。在不远的冰原处,还有一大冰盖,显然下面是一个大冰湖,这冰湖一眼望不到头,几乎与天边的白sè连成一片。

    李虎向李重九,言道:“这冰湖,奚人将之称为,安固里淖,到了天气转暖,冰雪消融时候,会有无数鸿雁停泊在水上,水里可以捞住一臂长的大鱼。”

    李重九向李虎,问道:“那么这里,就是爹你所说的地方了。”

    李虎笑了笑,言道:“还没有,我们再往东走一段!”

    说罢一行人,又在冰天雪地里走一大段路,雪都淹没到脚肚子上,一个脚印下去,可以看得脚下都是草,可见若是积雪化了,这必定是一片广袤的草原。

    众人行路艰难,冷了渴了就拿起皮囊子里的劣酒,往肚子里一灌,又往南走了一段路,远远望去一座废弃的城池,登时出现在眼底。

    外周羊马墙,乌黑的火墩子,城墙上凸起马面,城内塌了一半的泥质灰瓦当的屋顶,似乎仍述说着这个城池历次的次次血战,狂风袭来众人仿佛亦听到了往昔的金戈铁马之声。

    李虎手向前一指,正要对李重九介绍时,李重九点点头,沉声言道:“我晓得,此乃怀荒镇(注二)!”

    怀荒镇,昔rì北魏六镇之一,这座废弃的军城,就如此横躺在李重九面前。

    李虎笑了笑,言道:“小九,你看如何爹选的这块地不错,这里乃是雁门郡往草原上奚族,必经之路,将来可以在此设立分镖局。”

    李虎不住露出笑意,自听了儿子意见,在雁门郡,太原郡,接连开设分镖局以来。

    李家镖局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从太原郡至雁门郡这条路上,几乎是从原先几个月一次,到后来的一个月一次,十几rì一次,到现在几rì,两三rì就要走一趟的速度。

    眼下不仅仅是押镖,还负责托运个人的小件货物,甚至干起了邮差的活计。

    太原郡,雁门郡已成了李家镖局的黄金商路,当然收益的不仅仅是李家镖局,连同这条路上,常年行走的马贼,山贼,各种绿林好汉,亦是过上了好rì子。

    以往他们以打劫为过活,眼下靠着李家镖局,每年一度的孝敬钱,他们就足以安顿家小了。

    若非人穷极了,谁会去造反,偷盗,抢劫,这些山贼马贼还一并的维持当地秩序,不让其他山贼势力进来,瓜分了他们的生意,万一坏了他们的名声,就不好了。

    一时太原郡至雁门郡商路,附近几个县城,居然皆是大治,路不拾遗不敢说,但治安犯罪率倒是大大下降。

    当地县令在吏部的考功这一项,都戳了一个良的评语。不仅如此,李家镖局每年奉上足额的税金,以及灰sè收入,更是令县令们笑得合不拢嘴。

    甚至连太原郡,雁门郡两地郡守亦风闻了李家镖局的事情。

    故而乱世到处都是官民对立的情况下,整个并州不敢提,在太原雁门两地,李虎眼下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在百姓看来李虎是衙门里面能通天的人物,官吏看来李虎则是良民与合作伙伴,

    至于绿林好汉看来,李虎就是胳膊上能跑马的好汉,大小地界都要卖李虎三分面子。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绿林好汉中间,名声都这么好的,千百年来还是头一遭。

    比起当年当山贼时,动不动就被官府喊打喊杀的rì子,李虎现在很幸福。所以李虎眼下是开分镖局,开得上了瘾,决定在怀荒镇再插这么一杆子,但是此事亦是十分有风险。

    李虎没有立即决断,于是将仍在少林寺的李重九叫了回来,反正现在通缉令已过三年,估计没人记得了,就算有人找碴,凭着李虎眼下在衙门里的人缘,办妥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现在李虎等待着李重九的意见。相对于父亲的观点,李重九加上一千多年的见识,他总是要多走一步的,对他而言,怀荒镇可不仅仅是分镖局而已。

    注一:畿上塞围,太平真君七年六月丙戌,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袤皆千里。

    有说法是畿上塞围,乃是内长城一代,不过大部分说法,上乃是北的意思,畿上就是大同以北,故而是外长城,而非内长城。

    注二:怀荒镇在于今天河北张北县。

第八十三章 建城大计

    寒风凛冽,众人不得不进入林间,选了一个避风之处,暂时躲避。

    众人将毛毡铺在地上,收拾地衣,枯草,升起火来。众人皆是拿着铁罐子,装满了雪,放在火上烤化。

    有些人肚饿极了,不顾干涩,则是直接拿起胡饼,往肚子里塞。而昙宗这莽汉,则是直接叉起一个腌肉,叉在火上,自顾的烤起肉。

    众人见昙宗一副光头和尚的打扮,却荤素不禁,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李重九向李虎问道:“爹,这次林管事,还有几位商家的管事说,要联合入股,要本家一成干股的事情,你怎么看?”

    李虎听李重九突然这么说,捏一捏胡子,言道:“小九啊,这事我看不急,眼下我们又不是着急钱用,这三年来,镖局上下也存了几百万钱了。所以这事还是放一放,何时我们想要用钱时候,再说。”

    听李虎这么说,李重九言道:“眼下不是说要在怀荒镇,开分镖局吗?”

    李虎呵呵一笑,言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这钱,若是开个分镖局也就够了,若是在马邑郡在建个分镖局,眼下也能应付,至于要再开几个,爹觉得眼下步子迈得太大,小九我知道你急于求成,看得这几年镖局生意不错,但是不可以cāo之过急。”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爹说得不错,确实不可以太急,但是我的打算,是重建此怀荒镇,将之变成我们的李家的根基之地,若是建城这几百万钱是不够的。”“根据之地!”李虎乍然变sè,问道,“小九,我们李家镖局,说回来也只是一个商贩,要割据土地做什么,这可是造反啊!犯不着这样。”

    是的,从商业角度,建立一个分镖局,是李虎的打算,但李重九却要在这里建立一座城池,在李虎看来这就绝非商业上的考量了。

    见李重九没有答话,李虎正sè言道:“小九,我知道你有志向。但是人不可以不知足,眼下镖局rì子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不好的,何必效仿那些流民呢。”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自建一座城池,还是尚谈不上割据天下,若是你担心朝廷会追究此事,你放心十几年内,朝廷没有那个心思。”

    见李虎一副不信的样子,李重九言道:“眼下天下大乱,今年圣人第三度征讨高句丽,结果所征之兵失期过半,故而征辽之事草草了之。朝廷的局势岌岌可危,可谓自顾不暇。”

    “所以朝廷眼下不用说是,进取草原了,能勉强守住长城一线已是不错了,故而这六镇,朝廷绝对不会恢复,派军来镇守。我们收服一座废镇,在此与漠北交易,有什么不行的?”

    李虎听李重九之言,摸了摸胡须,笑道:“也是,你瞧我都老糊涂了,我们又不是杀官造反,也不是在此称王,不过修座城而已。”李重九见李虎想通了这一环,言道:“可是爹,你可明白怀荒镇,在此建城的优势所在吗?”

    李虎点了点头,言道:“当然晓得,从雁门郡出长城找到奚族部群,需个三四百里的路程,若是在这里有个落脚地方,商队有个补给的地方,路程大大缩短,而我们镖局以后半途也有歇脚地方。”

    李重九言道:“爹,你说的对,但还有一点,不仅是雁门郡,上谷郡出草原,亦要走此地。”李虎点了点头,言道:“不错,这一点我没有想到,确实是个好地方。”

    眼下草原上的局势,不用说东西突厥势力最大,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突厥人野蛮好武,对于他们而言,动手用抢的,绝对要比交易来的方便。

    故而除了与突厥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几个士族控制下大商队外,基本小一点的商队,皆不跟突厥人作贸易,而都是选择从雁门郡,上谷郡出发,去找奚人以及霫人作生意。

    奚人一贯热情好客,做出买卖没甚心计,对商人的jīng明算计,不甚提防,故而正和了jiān商的打算,颇有几分此地人傻钱多速来的味道。但凡与奚人交易的商队,只要路上不碰到马贼之类的,赚个两三倍利润那是最少的,多的十倍也是有的。

    李重九拿了个竹杖站在一块颇为平整的雪地里,言道:“爹,你看这里,就是怀荒镇。”

    李重九在雪地上戳了一个原地,李虎走到前来,仔细看着。李重九言道:“怀荒镇西南乃是我们来的雁门郡,往南乃是上谷郡,往东南则是涿郡。”

    由李重九所划出的草图上,可以看出怀荒镇这样的地带,正是眼下最理想的。

    首先这里从北魏起一直是北朝的默认势力范围,当初六镇所在,重兵囤积之处,令草原各部不敢南下牧马。眼下大隋朝虽衰退了,但是虎威仍在,没有十几年,二十年功夫,草原人是不会将羊马丢在到这里放牧的。

    而朝廷现在三征辽东失败,朝廷势力衰退,能守住长城沿线就不错了,似怀荒镇这样六镇所在,早就遗忘了,就退出了朝廷了势力默认范围。

    所以长城沿线,正好出现了这样一个空档,算是无主之地。

    而将来的天下大乱,中原肯定是会打得热火朝天的,就算将来李重九所说,雁门郡,上谷郡,涿郡出现了某个强大势力,但是依照中国人攘外必先安内的一贯作风,在中原内部没有统一的前提下,是绝不会向草原方向用兵的,所以这点李重九很放心。

    怀荒镇对中原王朝而言,是很安全的。听李重九这么分析,李虎不住点点头,但还是言道:“小九,你说的对,本来我心底有这想法,但模模糊糊的说不出,但听你这么一提,一下子就清晰了。南边可以放一放。”

    “不过你说的草原部落和朝廷的空档不过是几年,十几年的时候,若是rì后朝廷衰退不堪,草原上的部落打过来呢?我听闻突厥人彪悍如虎,来去如风,万一他们来此劫掠如何是好?”

    “要知道建立一个分镖局,投入不到百万钱罢了,而建立一座城池,不算后边的,我们前面投入最少千万钱,若是突厥人来一劫掠,岂非赔本了。我看不成,不成。”

    李虎考虑还是相当有他的缜密之处的。

    李重九当下在怀荒镇南面,分别标上雁门,上谷,涿郡之后,之后转而向北,这就是草原方向,李重九言道:“怀荒镇西面则是突厥,东北乃是奚族五部,再往北则是则是霫人,而奚部以西则是契丹,室韦,靺鞨,靠近大海则就是高句丽了。”

    这些势力中突厥不提,因为突厥人真要出兵,长城沿线,甚至黄河以北,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特别是隋朝末期国力衰退的情况下。否则后来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之流,甚至李渊都不得不对突厥北面称臣。

    不过怀荒镇对于突厥人而言,眼下不过是苍蝇肉,不会千里迢迢而来。契丹,室韦,靺鞨距离太远则不要谈了,至于大海边上的高句丽更不用说了。

    所以真正能影响至怀荒镇的势力,只有奚部,还有霫部。李重九笑道:“爹,你说得不错,这朝廷,草原部落无暇顾及的空档,不过几年时间,但是几年时间,还不够吗?几年时间,城池早就修好了,兵马也齐备了,到时候还怕别人来侵犯?”;

八十四章 晋阳城

    奚族,白霫。李虎想了想,笑着言道:“这两族倒比突厥人好说话,我素来是与他们打交道的,那奚族木昆部的俟斤,与我可是拜了把子的。”

    李重九言道:“爹,虽我们平素与奚族,白霫,多有贸易往来,这两族却并非容易相处。”

    “草原各部,被发左衽,食肉饮酪,畏服强者,素狼xìng,眼下奚族,白霫之所以畏服,不过看我们大隋强大罢了,若是为他们看出我们国势已在衰落,必然如突厥一般,劫掠中原。”

    李虎听李重九这么一说,登时一愕,他平素与奚族,白霫多打交道,觉得他们族人热情而好客,却也没有想过草原部落之人,翻脸之时也只在片刻。

    李虎深深点头,不由又言道:“既然如此,此城就更不能建了,否则他们一打过来,此城只能拱手让人了。”

    李重九正sè言道:“爹,越是如此越要建,有了自保之力,无论是奚族,白霫,都只能安安稳稳与我们做生意,若是我们没有自保之力,他们动手来抢就是了。这样局势不用多久,最多偏安个几年,待他们看清楚大隋朝已是外强中干而,就会撕破脸皮,牧马南下。”

    李虎一听李重九所说,如此李家镖局太平生意,最多只能再作几年,不由是震怒,以往他们是没想过朝廷强大,与他个人有什么关系,而眼下他却巴不得天子能够力挽狂澜,将这马上要倾覆的天下,拨乱反正。

    “此城要建,绝不能让这帮胡人,视我们中原无人!”

    李虎一听连眼前的生意也会受到威胁,当下拿了决断。当下李虎对李重九,言道:“此事爹一并支持你,现在镖局里上下还能收刮五百万钱来,然后我再将雁门郡大宅子卖了,再凑个百万五六十钱,我直接搬到这这怀荒镇来住,盯着此城建起来。”

    李重九赶忙言道:“爹,你太言重了,雁门郡眼下,还是我们镖局重中之重,不可废弛,需你坐镇在那。既然我回来了,这怀荒镇就由我来建吧。”

    李虎听李重九这么说,当下点点头。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再卖掉李家镖局一成干股,就可凑个千万钱,那么这先期的钱款就有了。

    至于建城的人口嘛,李重九亦找好了,自己收拢两千多流民,正好可以作为第一批城市居民。他们眼下承李重九活命之恩,个个眼下是感恩戴德,但是不足的在于是青壮少了一些。

    看着远处荒废的怀荒镇,李虎,李重九驻足良久,到了来年chūn暖花开时,那里将会大不一样。

    岁月无声,无声无息之际,大业十年已在四面反王揭竿而起的造反之声而过,大业十一年,对于大隋朝而言,局势更加恶化。晋阳城,作为北地重镇,晋阳之城墙一贯修得坚固。

    在chūn秋时晋国大夫智伯率韩,魏两位大夫围赵简子,在此掘汾水,灌晋阳。当时‘城不浸者三版’,整个晋阳城在被浸没只剩最高三版的情况下,城仍不倒塌,可见城池坚固。

    现今的晋阳城,乃是当年晋朝并州刺史刘琨所筑,高四丈,周二十七里。在并州各地,流民奔走,到处作乱之时,晋阳城倒是成了各郡各县许多大户避难的存在,晋阳城此刻倒是凸显了乱世之中,一种畸形的繁华。

    在晋阳城东城,李家镖局的旗杆子,正迎着初chūn的rì头,高高地挑起着。

    青石板铺的地面上,包铁的马车轱辘正哐哐地碾去,一溜溜的马车正驶向晋阳李家镖局的镖门口。

    在晋阳镖局的大门前,二十几多名新入镖局的趟子手,正卖力扫着门口的积雪,过了新年,镖局马上就开门迎客了,自必须有一番新气象。

    趟子手皆是满头大汗,各个表现得是卖力肯干,力图在总镖头苏素面上留下一个好印象,若是一切顺利,成功走上几趟镖,说不准将来不用两三年,就可以提为正式镖师,吃香的喝辣的。

    在镖局大门口,苏素穿着蜀锦锦袍,双手负后看着趟子手忙碌这一切,在山寨,镖局待得久了,整rì和这群目不识丁的粗人打交道。

    苏素的那份书生气淡了许多,整rì指挥起镖局两百多号,人亦变得十分威严起来。

    眼下苏素在这晋阳城,乃是脸面的人物,平rì里几个往来频繁的商家,巴结的,苏爷,苏爷的叫着不说,就算是晋阳县里的主簿,与苏素之间亦是道一声苏兄,。

    至于晋阳境内的绿林好汉们,虽没有叫得那么虚,但是上一次绿林里一位大哥失了风,被抓入大牢,众道上的弟兄们皆以为其必死,连身后事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结果苏素凭着他在衙门里的关系,上下塞钱,硬生生将这大哥保了出来。这一下苏素被道上的兄弟们,称为是义薄云天,对他皆是相当敬仰。不说别的,若是将来一不小心被抓进了大牢里,结识了苏素,也就等于多了第二条命。

    故而苏素平rì里在外威风八面,可到了镖局里,只要孙二娘不在时,这两撇八字胡那么一翘,整个镖局上下皆是不敢有一人吭声。

    正当苏素督促着趟子手们清理着镖局的门面儿时,突然一阵马蹄声清晰地在小巷子里响起。

    李家镖局门前的巷子里,铺得皆是青石板,故而马蹄声一响,乃是格外的清澈。苏素一年漠北是要走两趟的,故而塞外好马亦见了不少,只听这马蹄声,绵绵密密,犹如一窜长鼓,苏素即知对方骑得绝对是上等的良驹,这晋阳城里没几个世家子弟,能骑得如此好马。苏素转过头朝巷子里看去,只见三名人,两男一女,各自骑着马直擦巷子而来,在镖局大门前。

    一旁的趟子手正要上前问话,苏素却将之拦下,亲自上前拱手言道:“不知道三位来我李家镖局,有何要事?是押镖,还是运货?”

    苏素话说完,抬头打量这三人,两名青年男子皆不用说,见惯各sè人物的苏素,一见就知是世家子弟出身,皆是一等一的年轻俊杰。

    至于那女子容貌端丽,竟然是北国罕见的绝sè美女,连苏素见之皆是不由一怔,不过心底却暗暗奇怪如此大家闺秀,为何会在外头抛头露面。

    苏素仔细一看,这女子依稀有几分眼熟,至于哪里见过倒是想不起来。

    这时仨人一并下马,这女子笑着对苏素,言道:“苏镖头,许久不见,倒是不认得我了。”

    苏素听对方这么说,身子一顿,这才恍然大悟,言道:“我记得了,原来你是李家的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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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大节小利

    李芷婉一手持着马鞭,身上着一身白sè狐裘,气度雍容,笑着言道:“原来苏大叔还记得。”

    苏素微微沉下脸,当初七千寨被焚一事,还不是因为这女子而起,后来过久了,虽两边解开误会,但是山寨上下对这女子心底还是有点芥蒂存在。

    苏素看了李芷婉一眼,当下平平淡淡地言道:“三娘子,乃是世家之后,在下怎么会熟识,不过有所耳闻罢了,至于苏大叔就更不敢提了。”

    李芷婉在此碰了个钉子,苏素看去后面二人,那名年纪稍长一点的男子,微微露出不忿之sè,另一人年轻一些的却是不以为意。不过二人却没有道什么,显然甚有涵养。

    李芷婉点了点头,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无奈,当下言道:“既然如此,就称一声苏镖头了。”

    说到这里,李芷婉转身介绍,先是介绍那年长的男子,言道:“这位是柴公子。”苏素看去这名柴公子,丰神俊朗,脸上一股英气,带着世家子弟出尘之范。

    “莫非是临汾柴家?”苏素猜测言道。

    对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苏素碰了个软钉子,不过这世道,士族子弟既有拿着家族名声,四处显摆的,也有低调处事,不yù外人得知其背景的。

    苏素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临汾柴家在并州亦是一番豪强,势力颇大,并非客居在此的李家可比的。

    苏素不会巴结,但是也不会去得罪,客客气气地行礼,言道:“见过柴公子!”对方亦还之行礼,显然并没有因刚才不快,失了礼数。

    之后李芷婉指向另一位年轻的男子:“这位是我的二兄。”

    双方见礼完毕,李芷婉直接道出来意,言道:“我们此来是见,李总镖头,还有李少镖头的。”

    苏素如实言道:“很不巧,总镖头此刻不在雁门镖局,至于少镖头,可能去漠北了吧。”

    闻言李芷婉,以及他二兄都露出失望的神sè。那二兄自顾言道:“漠北岂能难以相见,好容易来到晋阳,本以为能见李兄一面,却失之交臂,着实可惜。”

    一旁那柴公子,笑着言道:“李兄,不过一时罢了,若那人真有你说得如此了得,终有一rì会在台面上,再见的。”

    李芷婉笑了笑,言道:“如此着实可惜了”

    当下李芷婉取出一封信,言道:“此信是我父亲亲笔写给总镖头的,还请苏镖头代为转交。”递信之后,两边作别,三人一并骑马离去。

    路上那柴公子,不由言道:“三娘,你说这李家镖局为何如此没有礼数,我们过门居然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这柴公子看向李芷婉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炙热之sè,显然是正在积极地追求佳人。

    事实上,这柴公子,单名一个绍字,其祖父担任过两州刺史,封县公,父亲乃是太子右内率,封郡公,眼下柴家居临汾郡乃是当地望族。

    李渊对之甚为满意,他此番来山西河东办差,若是得力,天子是要他常驻并州的,作为地方官,要想位置坐得稳,自然必须结好当地势力。

    柴家既是士族,又乃是山西当地的豪强,对于李渊而言,自然是要引以为援的,柴家对李家亦是有意交厚,故而是上门提亲,想让柴绍迎娶李三娘。

    李渊见过柴绍,对本人是相当的满意,决定将之引以为婿,择rì与李芷婉定亲,可是此事却遭到李芷婉的坚决反对。

    本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特别是如李家如此世家。但是李家这三娘子,从小就不一般,很多事情比他两位兄长还有主见,并且xìng子极其刚烈执拗。

    李渊热衷于仕途,心怀远志,对他的官场前程是极度看重的,不过他也疼爱自己的女儿。

    所以李渊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柴家的求亲,而是用了个拖字诀,故意将柴绍招来,让之在府中做客,时不时在女儿面前出现。

    这时李芷婉二兄李世民转过头对柴绍,言道:“这是以往我们两边有所芥蒂的缘故,说来到不怪他们。”

    柴绍当下露出几分了然的神sè,言道:“原来如此,三娘,看李家镖局苏镖头这脸sè,我看他们这次也不会帮忙。不如我们回去早作打算,我柴家在临汾郡亦是薄有点实力,愿效力于唐公,为讨伐母端儿这等暴民,略尽绵薄之力,也算为临汾地方除害。”

    李世民听柴绍如此说,当下笑道:“柴兄果真是仗义。”

    李芷婉言道:“话是如此,但李家镖局几位镖头,在太原,雁门两郡绿林之中,亦有名声,若是能让他们出面,在这地界的绿林,在官军讨伐母端儿时,不去协助,亦等于凭空断了母端儿一臂之力。”

    “不过当年之事……”

    李芷婉说到这里,不由想起在那洛阳的一幕来,自己甩门而去后,再也没见过李重九,近来听起兄长提及对方,并交口称赞,不由想起对方来。

    这一次李渊本是在家宴上与几位兄长,还有几名新到太原幕僚吃饭时,一名幕僚随口一提这李家镖局之事。

    李渊当时不过听过就算,但是李芷婉却是鬼使神差般地,主动请命,想来晋阳镖局亲自见一见对方。

    李世民却接口言道:“三妹,当年的事,乃是两边误会,却怪不得我们,当初无论如何说,李家镖局还是承过你的情,否则他们如何有户籍,如何开得镖局。”

    李芷婉点点头,如此处理完李家之事,自己本带回去向李渊请罪。哪知李渊却对李三娘此事大为赞赏,殷开山去围剿七千寨乃是意料之外,尽管李芷婉为了救下七千寨山贼,而开罪殷开山。

    但是李渊之言,李芷婉清楚记得。李渊言道:“七千寨山贼依附我李家,虽最后未成,但终是受我们照拂的,若是担心得罪殷开山,而起意弃之,以后如此谁还来投奔我们,决不可因小利而失大节。”

    说完李渊还训斥了当初反对此事的长孙顺德一顿。

    而这时在晋阳镖局中,苏素打开信纸后,看了一眼信中之内容,倒是犯了难处。

    唐国公亲自出面写信,这个忙是帮还是不帮,要知道这两年李家镖局游走于黑白两道中间,骤然而起是捞了很大的好处。

    官府与绿林虽对立,但历代再强大的官府,也不可能将绿林完全剿灭,所以官府与绿林间需要一个传话人。

    李家镖局眼下就扮演了这个角sè,但这个角sè不好当,万一做不好,可就是两边开罪的结果。

    当下苏素自己不能拿定主意,分别向李虎,以及身在草原的李重九分别去信。;

第八十六章 挺进草原

    冬去chūn来,雁门郡长城边关下面军镇里。

    坚冰屋檐面家家户户屋檐下那一长溜,粗似儿臂,晶莹剔透。

    在雁门镖局,李虎收到苏素的来信时,眉头皱起,当初因为李芷婉,而导致七千寨被焚毁的事,他可是牢牢记得。

    红颜祸水,真是红颜祸水,不能再和李家扯上什么关系,李虎心底这么想。

    眼下李虎不仅打算拒绝了此事,还寻了个心思,想到李重九眼下也算是适龄了,也该当娶妻生子了。

    娶妻不仅断绝李重九对李三娘的心思,还可以帮助李家镖局寻一个得力臂助。李虎自信以眼下自己的地位,在雁门郡太原郡,要寻到一门好亲事不会太难。

    太原郡雁门郡内,出身读书人家的好女子,亦或者家财千贯商人的女儿家,以及家有良田百亩,桑树千株的地主家,眼下都是李虎门当户对的选择。

    李虎当下仔细想了想,觉得读书人家的女子最好,就算家中清贫一点也没关系,毕竟钱财目前李家镖局尚不缺,缺的乃是一个好出身。

    于是李虎想到这里,立即决定将此事张罗起来,将风声放出去,在雁门太原上党三郡替李重九选个好亲事。

    想到这里,李虎不由憧憬起红烛高挂,子孙满堂的一幕来,对于李虎而言,这是人生的圆满。

    而此刻李重九尚不知道,李三娘来晋阳镖局找他的事,也不知李虎在给他找媳妇的事情。现在的李重九,正一心忙着他的怀荒镇筑城之事。对于他而言,怀荒镇不仅是一座城池,还是基业的开始。

    首先乃是流民上路的事情,冬雪刚刚消融的时候,李重九赶到上党镖局,将流民们代表召集一起,说了此事。

    听闻要去塞外,流民代表们皆是忐忑,若非没有食物,苛捐重税,谁会背井离乡,而一次更要去塞外。大多数人皆是心感不安。

    李重九和流民们说好了,去留自便,可是眼下饥荒仍未过去,若是流浪在外,依旧要挨冷受冻,去塞外至少有一口饭吃。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李重九如此言道,只要塞外工作三年,每个流民皆会获赠二十亩良田,三只羊。

    听了李重九的保证,而众多流民又多承李重九之情,李重九对他们皆是有着活命大恩,故而就纷纷应允下来。

    暖阳雪化之后,休息了一个冬天的两千流民,再度上路,往雁门郡而去。

    行了二十多rì之后,众人才抵达雁门郡长城关口。而这时林当锋他们前往漠北的商队,他们早就是等了不耐烦了。

    当下是两边合并成一路,当下从长城一处隐蔽的隘口出关,躲过了官府的盘查,踏上了莽莽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草原之上,正是风光无限。

    几朵白云,拂净了天空,穹庐似的天空下,是连绵的yīn山,云锋顶端一片白皑皑的积雪,点缀在天边。

    一支庞大的马队正向东而去。

    马蹄磕破三指头厚的冰壳,大骡马背着大箱子,稳健地走在踏出的小道上。

    草原上积雪微微融化,白得直晃人眼,大伙儿都是举起袖子遮住自己眼睛,而得过雪盲症的人,紧闭眼睛,却还流泪不止。

    商队两百多骡马的大马帮自是行在最前面。商队马夫伙计,一面手牵着马嚼子,一面口里呼喝着,他们身上皆穿上厚厚的黑皮袄子,以抵御草原上的chūn寒。一旁商队自配的家丁和护卫,自是跨刀威风八面地走着。

    不过任谁都知道,想要顺利通过草原,将这一笔钱赚到手,真正的指望并非是他们。

    在商队一旁,李家镖局雁门,太原,上党三弟镖局,六百名镖师趟子手尽出,由孙二娘,王马汉率领的护卫在商队旁。

    李家镖局镖师们头戴水獭子的皮帽,腰间扎着三尺宽腰带,骑着尽是高大大马,马背上则一壶一壶的箭,还有大刀长枪不尽。他们不断骑着马,游弋于商队左右两侧,jǐng惕着草原上任何风吹草动。

    而趟子手们则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商队后面步行,他们尽数扛着是清一sè的白杠子大枪,背负着团牌,弓箭自是有着,还有十几张劲弩紧藏着,一面是躲过官府的盘查,二来是待马贼出现时突然袭击。

    出漠北不同于塞内,大隋朝境内,虽说有绿林好汉截道,流民作乱,但是总体上还是安全。

    而草原上不同,衬出不穷的马贼不说,许多部落是随时之间,都是在牧羊人和马贼间,两者身份转化。五百人的护卫规模,并不算太多。

    李家镖局的镖旗高高悬挂,趟子手们呼喝着镖号,行走于草原之间,亦是一道风景线。

    商队和镖行之后,则就是李重九的两千流民,以及他的七十名少林子弟兵,还有两百名流民青壮组成的队伍。

    越是深入草原内地,景sè越是变换,雪原颜sè渐浅,不少地方都露出葱绿来,嫩芽都在发生。

    大批大批黄羊也不怕人般,距人不过三四十丈啃食着嫩草。

    流民穿着破烂衣服,推着独轮小车前进,车上都放着众人的粮食以及帐篷,一路之上虽不甚轻松,但众人皆为一片明媚,生机勃勃的草原风光所吸引。流民们中小孩,看着蠢笨的沙鸡从脚边晃动着肥硕屁股跑过,不由皆是拍着手嘻嘻笑着。

    小女孩平平手捧着一丛不知何处采来的鲜花,指着一旁数百只黄羊群,好奇张望。

    见平平脸上满面皆是新鲜好奇之sè,正巧李重九从平平身旁打马而过,当下伸手一捞将平平抱着马背上,策马直朝草原而去。

    平平见是李重九,当下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从马上传播而去。

    一旁平平的母亲,看着平平依偎在李重九怀里,不由露出温和的笑意。

    三rì之后,流民队伍抵达了坝上,六百名镖师堂子分出两百人,由王马汉带领,驻扎在怀荒镇,以筹备分镖局之事。

    至于其余镖师,则随着商队继续上路,前往草原深处,寻找奚族部落。

    正待李重九他们抵达怀荒镇时,却发现在怀荒镇不远处之处,发现大批的绵羊群,犹如白浪一般从山坡那边席卷而过。

    这羊群之处必然有牧民,有牧民的话,附近必然有一支部落存在。

    李重九暗暗诧异,本以为怀荒镇附近,没有草原部落的存在,眼下看来倒是有人抢先一步了。

    草原上战争,最大起因莫过牧场争夺,每年为了争夺一片好的牧场,不知要死多少了。若是真有草原部落要在此地牧马,显然只有一战。

    昙宗,王马汉皆主张先下手为强,李重九决定先侦查一下对方的底细,再决定是战是和。

    要判断一个部落的强弱很简单,就是看部落羊群,战马的质量和数量,草原上有云:突厥兴亡,唯以羊马为准。

    虽说草原上去年没有白灾,但草原牧民一般都会秋季时,处理掉掉膘的羊马,故而眼下chūn季时,羊马数量一般是保持在最低基数上,也可以说是草原部落实力较弱的时候。

第八十七章 少女,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李重九命王马汉率领流民,留在原地,以备不测,自己与昙宗二人,分头悄然接近这股游牧部族。

    昙宗被分去了白桦林一边侦查,而李重九则往李虎与他说的安固里淖的湖方向而来。

    李重九借助树丛的掩护,缓缓接近。

    只见在山头之上,大片大片的白羊犹如白云覆盖在山头上,一并埋头吃草。

    羊羔的咩咩地叫声,一阵又一阵传来,又亮又脆。

    而在山下,部落牧民畔着安固里淖,搭起毡庐,并以高车环绕。

    许多部落男人正在湖边抓鱼,而女人则将男子抓来的鱼,也不刮鳞,就直接投入瓦鼎,在堆起的羊粪上煮起来(注一)。

    李重九见此暗暗吃了一惊,这部落看起来不小,最少有千人上下。

    草原部落的牧民几乎可谓是人人皆兵,不用说青壮男子,就算是女人老人,甚至六七岁大的孩子,皆可为兵。这也就是为何史记上说,匈奴人口不过几十万,但控弦之士却有三十余万。

    所以千人部落,能骑马shè箭的最少大几百人。

    这样的对手,除非是偷袭,否则不是李重九的数千流民军团可以对付的了。

    李重九想了下决定再抵近一些,查清楚这部落底细,无论是否偷袭,至少都要明白他们是哪个部落,突厥?奚人?还是霫人?

    霫人应该不是,霫人肌白碧目,头发或白或金,故而人们都叫之白霫。而这里人肤sè明显是黄sè人种。

    突厥人,有可能,不过这里并非突厥势力范围,突厥人一般不会千里迢迢来此游牧。

    所以是奚人的可能xìng最大,要知道奚族五部,分别是辱纥主、莫贺弗、契箇、木昆、室得。

    李重九藏身湖边,继续前进,身上的刀柄藏得紧紧的,继续朝部落接近,不知不觉已是靠近大湖。

    眼下安固里淖的大湖上冰盖早已是消融,湖面上淙淙水响,寒鸦数点扑着翅膀。

    除此以外,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李重九屏住呼吸,正巧这时,忽见一旁湖水中忽然泛起一圈圈漪涟,朝自己方向而来。

    莫非是水怪?

    李重九当下握住刀柄,却见一名少女居然湖里一头钻了出来,将长发向后一拨,万千水珠撒落。

    而此刻李重九正贴着湖边的白桦林而行,而这名少女从湖水里钻出,两人相距不过一丈,面面相窥。

    顷刻之间,那少女乍然见到李重九,整个神情却是呆住了。

    锵!

    而李重九却是毫不犹豫,从腰间拔出短刀,指着那少女喉咙。少女慌乱之sè一抹而过,目光直挺挺地盯着李重九,半响才轻轻地问道:“你是汉人?”对方汉语说得极不标准,但是声音却极好听。李重九点了点头,言道:“不许出声,否则我刀下无情。”

    那少女点了点头,李重九见自己利刃之下,对方虽有畏惧,却仍硬气回答,显然是个有胆sè的女子。

    李重九当下将皮袄解下,丢给对方,言道:“穿上。”

    少女见李重九如此,露出一丝讶然之sè,不过却没有拒绝。

    胡人女子xìng情果然十分开放,不顾**暴露在李重九目光之下,大方地走出湖边,将皮袄穿上。

    那少女白皙浑圆的大腿**着,胡人女子应该经常骑马,故而每个腿部曲线皆是不错。

    李重九看了对方大腿一眼,问道:“你既然会说汉话,应该在部族中的地位不低?”

    那少女摇了摇头,目光露出一丝坚决之sè,言道:“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我室得奚的女子宁死,也不会向敌人屈服的,。”

    “很好,室得奚,原来你们是奚族的室得部。”

    李重九从对方口中,毫不费力的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少女眼睛瞪得大大,手指着李重九,言道:“好啊,果然阿姆说的没错,汉人都很jiān诈!”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李重九没好气地言道,而那少女顿时气得脸sè发白。

    但李重九心底却想道:奚族的室得部,听闻一直位于奚族最东的位置,在乌候秦水(注二)附近游牧,与契丹族的领地接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下李重九言道:“眼下你必须先跟我回去一趟。”

    那少女急忙言道:“既然你不是我们室得奚的敌人,何必要掳走我,若是你将我还回去,我阿姆会给一百头羊作为交换的!”

    “一百羊!”李重九吃了一惊,这数目可不小,在草原中能拿出这身家不少。

    李重九想要知道这女子底细,当下讨价还价言道:“不行,最少要一千头羊,一百匹好马!”

    “一千头就一千头!马也给你。”那少女干脆地言道。

    李重九有一种被对方打败的感觉,他本着狮子大开口的打算,却不料这天真无邪的少女,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了。

    她难道不知,如此贼人李重九会更觉得对方奇货可居吗,少女,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而正待这时,二人突然远远听到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少女与李重九皆是脸sè一边,这时只见山坡的南边狼烟一时之间,冲天而起。

    少女看那狼烟,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目光中露出一抹悲愤之sè,一双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李重九问道:“怎么了?”

    那少女恨声言道:“那些该死的契丹狗,没想到居然一直紧咬着不放,追到这里。”

    “原来你们室里奚部,是被契丹人从乌候秦水那打败,故而一路流亡到这里的。”

    那少女听李重九之言,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那少女点点头言道:“果然阿姆说的没错,汉人既jiān诈又聪明。”

    “好了,那除了你阿姆,那你阿爸有没有告诉你,汉人除了有既jiān诈又聪明的,也有既善良又聪明的呢?”

    听李重九这么说,少女头埋得低低的,轻声地言道:“阿爸没有告诉我这话,以后也不会告诉了?”

    听这天真的少女语气中露出,与其天真浪漫的气质露出一丝截然不同的伤感之sè,李重九也不好再取笑下去,当下问道:“为什么呢?”

    少女晶晶亮的眼睛,突然划下数颗眼泪。她言道:“契丹人看上了我们室里奚部,在乌候秦水边的牧场,出兵将我们打败了,我阿……阿爸战死了,然后族人再也没有人领导,就四分五裂了,我和阿姆就流落到这里了。”

    “原来是落难部落的公主啊!”

    李重九虽从这部落少女口中,得到自己所需一切,但丝毫没有成就感,反而为少女,以及他部落眼下的处境,感到了一丝同情之意。而这时草原上的号角之声,催天动地一般地响起。

    轰隆隆!

    整个山坡似在摇晃起来,登时山头之上,那羊群四散而走,一大股穿着白羊毛毡裘的骑兵,出现在山头。

    “是契丹白骑!”少女顿时惊道。

    注一:新唐书记载,奚部,逐水草畜牧,居氈庐,环车为营。……。断木为臼,瓦鼎为鲊,杂寒水而食。

    注二:即今老哈河。;

第八十八章 长弓在手

    契丹白骑。

    听胡人少女这么说,李重九心道契丹族尚白,其祖先有骑白马与女子相会,繁衍一族的故事。而今契丹十部,以大贺氏为部落联盟之首,而契丹白骑,应是契丹部中jīng锐。

    不过同样习俗对于中原人而言,白sè乃是凶sè,丧礼才着的,也是平民之sè,如白身,白衣。

    这上百名契丹白骑,显然皆是jīng于骑shè之辈,驱马奔驰下山,并不断呼喝,对着高车围绕的奚部营地是一路箭shè。

    而奚族营地之内,那十几头全身大毛,好似小牛犊般的大犬一并对着山头上,杀气腾腾地,起身狂吼,提醒主人们有敌来袭。有了号角,狼烟的jǐng示,奚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奚人立寨,一贯以环车为营,这比之布尔人迁徙时的环形车阵,不知早了多年。而奚人的高车修筑十分坚固高大,奚车(注一)即可防止对方游骑冲突入内,车上又有木棚,并以毡帛覆盖可以挡住弓箭袭击。

    李重九与胡人少女,在湖边看得,眼见契丹人来袭,奚人部落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停下手上的伙计,各去去取弓箭,藏身在高车之后,一并在几名男子呼喝之下一并放箭,抵御契丹人冲击。

    李重九见奚人反应速度不由称赞,草原牧民兵民转化速度,只是在片刻之间,并且在调度之下,丝毫不见惊慌之sè。

    双方箭矢往来,契丹白骑见无法冲突进奚族人的车阵,当下一拨缰绳,轰地一声四散而去,竟是沿着草原上追杀,尚不及避入车阵的奚族部民。

    由此看见契丹白骑的头领,也是jīng通兵法的人物,心知无法强攻,故而转而屠杀其他部民,若是他们出车阵相救,正好被引诱而出。而不相救,只能眼睁睁契丹人屠杀自己的同族,以及劫掠自己的牛羊马匹。放牧在山坡上的羊群,牛群,马群,顺时被契丹人冲突而散。

    披着白羊毛毡裘的契丹白骑,四面游弋而去,转挑一旁的牧人shè杀。奚部的牧人们,虽也反抗,但无奈一来分散,二来骑shè之术不如如此jīng选过的契丹白骑,故而乃是一面被屠杀之面。

    胡人少女看得双拳攥得紧紧的,李重九心知她此刻看见部落族人被屠杀的一幕,心底绝不会好受。

    而这时,一路五六骑契丹人,追着十几名牧民,正朝白桦林此处而来。

    这十几名男女老幼皆有的牧民,显然是没有马匹,故而只能徒步奔跑,希望躲进白桦林内,靠密林来阻止对方骑兵进入。

    可惜契丹骑兵速度明显快之一筹,并且他们还在马上不断放箭,只见这十几个牧民,跑到半路,纷纷背心中箭,扑到在前路上。

    这十几名契丹白骑的狞笑之声更大。

    胡人少女看得怒得胸部高高鼓起,陡然之间大叫,言道:“契丹狗,我是奚部公主,你们有胆就抓我,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这一声突然而出,李重九双目一竖,打量向这位胡人少女,心道对方是否脑残,在此等情形来,自曝行迹,如此不但解救不了她的部族之人,还将自己二人的xìng命一并送入。

    结果胡人少女一喊,契丹人分过四骑,冲密林而来。

    李重九见对方人多,不由转头从这少女,吼道:“马在哪里?”

    这胡人少女将头高高一扬,言道:“死就死了,怕什么,果然阿姆说了,汉人都是怕死鬼。”

    “马在哪里?”李重九又是一声断喝。

    这胡人少女被这一喝,显然似有点怕了李重九,当下朝林边一指。

    当下李重九拽起这少女之手,快步而去,这少女是奚部公主,若将之把握在手上,绝对奇货可居,所以尽管脑残了一点,却不能放走她。

    李重九与少女奔到所指的地方,果真有一匹白马,正伏头吃草。

    少女撮唇作哨,白马一扬头,欢快地奔到少女和李重九面前来。

    李重九见白马还有一箭囊,除了弓以外,还有十几支箭。有弓在手,李重九当下是大喜,于是自己翻身上了马鞍,又将这少女抱起,搁在胸前。

    而这时一并契丹骑兵十余骑,会合在一起,一并向李重九而来,仿佛已知悉了这少女身份一般。

    少女见契丹白骑汹汹而来,转而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白马的鬃毛,言道:“马儿,马儿,可怜连累了你,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闻言李重九冷笑一声,对于这少女荒诞的思维,已是见怪不怪了,当下双腿一夹,驱马而去。

    少女这匹白马乃是良驹,瞬时奔驰起来之后,就双耳贯风,若非背负两人,应该可以一口气将契丹白骑给甩掉。

    可惜眼下的处境,却是十余名契丹骑兵,居然越追越近。

    契丹骑兵不住呼喝着,见二人不停,当下纷纷开始放箭!

    箭羽从马侧擦边而过,少女吓得是脸sè脸sè苍白,李重九神sè无惧,当下抄起弓,搭上箭,回身就是一箭。

    只听一声战马嘶鸣。

    一名契丹白骑当下翻身落马!

    好箭法!那少女看着那名头上被李重九一箭贯穿的契丹人,不由拍手叫好!

    这算什么!

    李重九低声言道,待见契丹白骑不顾同伴的身死,却是又再度逼近时,李重九当下毫不客气,当下推弓拔箭,咻咻咻,背身连环三箭!

    当下身后一片人仰马翻,只见李重九箭出,契丹白骑无不应弦而倒。

    markit!

    胡人少女忍不住兴高采烈对李重九言道。

    “什么意思?”

    李重九逼退了契丹白骑后,转而问道。

    “用汉话来说,就是神shè手!你真太厉害了,多谢你替我族人报仇!”少女看向李重九言道,眼中却露出一抹亮sè。

    虽得到少女夸赞,李重九却无心高兴,只见正前方一口气,又是奔来十几骑契丹人,现在是被同伴调集之后,包抄而来。

    见此一幕,少女不禁变sè。

    呜呜!

    契丹人的号角声大鸣,远处又是不少契丹白骑,放下奚族之人,转而逼近上来。

    见此危境,李重九将战马驱得更快。

    眼见右侧是大湖不可骑行,李重九将缰绳一拨,转而向左侧而驰。

    战马斜切,契丹人却从山坡上全速而下,张开罗网,向李重九二人铺来。

    眼见契丹白骑从右侧而来,前后包抄,要将李重九困在其中。

    附近奚族部落之人,皆是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李重九当下弓交右臂,左手拉弓,迎面又连shè五箭。

    长箭如电!

    五名契丹骑兵,犹如麻袋一般,重重从马上摘落。

    为李重九shè杀的契丹人,皆无一例外都是头部中箭而亡。

    少女见李重九神乎其技的箭术,双目瞪得大大,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一旁奚人的车营内,一名容貌甚威严三十多岁的女子,正由十几名奚族大汉护卫着。

    她看此一幕不由,手指着李重九,对左右问道:“这背负芸儿的男子,怎地居然有如此高超箭术,我怎么以前都没有在族人里面见过?”

    注一:奚人尚于建车,特别是大车,其有名程度,一直到北宋期间,中原仍将北方游牧民族,以及契丹族所制的车,称为奚车。

第八十九章 乌帕

    见这女子询问,一名头上扎着几十根小辫的奚族大汉,言道:“回禀夫人,若是本部落出了这样一位神shè手,我肯定会知道。所以此人应该并非本部落的。”

    众马奔驰之间,只见李重九又shè到数名契丹白骑。

    一众奚族部落,不由皆是一并站起身来叫好,一个个举起长弓,替这位不知名的勇士呼喝加油打气!

    见对方箭术jīng湛,那女子亦作sè言道:“当年我见突厥可汗的附离之中,也没有几人有如此好的箭术,这个少年到底是何人?”奚族大汉,言道:“无论如何都是这个少年,从契丹狗手底救下了公主,对我们而言有大恩啊。”

    那女子摇了摇头,言道:“那倒是未必。”

    再说胡人少女伏在马鬃之上,看着李重九手中之箭,箭无虚发,不由目为之炫。

    哪个少女不崇拜威风八面的英雄好汉,特别李重九年纪轻轻,又救过下自己xìng命。

    胡人少女不由有几分芳心可可,不知不觉往李重九胸膛之上多靠了几分,周围涌上狰狞的契丹白骑,似乎一时之间也不再那么可怖了。

    “shè!将契丹人全shè死!”胡人少女抬起头,高声为李重九加油。

    见对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李重九没好气地言道:“我说大小姐,我的箭囊已尽数shè光了。”

    少女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李重九已将马背上将箭囊shè空,不过契丹白骑已有十二三骑倒下了他的箭下。

    不过一众契丹白骑见李重九箭术绝伦,亦改变了战法,几骑几骑的聚落在一起,将皮盾举在手中抵御李重九的箭矢,准备再一面扑上。

    “回营地!”

    胡人少女亦知道没箭矢,李重九再厉害亦无用武之地,当下清醒过来,大声言道。

    李重九早有此意,当下甩脱了当前契丹白骑,骑马快速向奚族的营地狂奔。

    但这时契丹人似发现了李重九的意图,一时十几骑顿时立马朝李重九之处放箭。

    当下李重九与胡人少女,乃是险境频出。

    “芸儿!”

    奚部之中这名女子,不由着急地大声喊道。

    在此之际,奚族部落的zhōng yāng羊毛大纛,突然而动,营门一道分开,几十名穿着皮袄子的奚族骑兵出来救援李重九他们。

    不过契丹白骑的箭shè得又疾又密,李重九拿着长弓疾拨,护着那胡人少女,连续挑开数箭。但是身下白马却连声悲鸣,已是连中三四箭!

    “芸儿快跑!快跑!”

    那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似看见李重九与自己女儿就要丧命在契丹人的箭下。

    而这时李重九反而一拉缰绳,将战马停下,只见他弓交左手,右手一抄,居然当空捞下契丹人shè来的一箭来,反施其弓,一箭shè了回去。

    一名冲得最前的契丹白骑直接被shè落马下。

    这一刻,所有人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李重九。“将箭接住再反shè回去!这样的箭术,不说我室得部,即便奚部几十万人,亦无一人可以办到,腾吉尔,难道是你听到我的呼唤,派这少年是你派来解救我们室得奚部的吗?”

    那女子旁边的奚族大汉,震撼不已。而契丹白骑亦是怔住了,手里的弓箭纷纷停下,看着李重九与胡人少女,被奚族的人马接应回去。

    眼见目标失去,又为李重九神乎其技的箭术震撼,顿时契丹白骑拿起号角直吹,一并撤退。

    气势汹汹的契丹白骑,为李重九一人一骑败退而去,奚族部民见到李重九和胡人少女,皆是十分敬畏。

    只见驮着两人白马所经之处,一旁奚族部民纷纷退避到一旁,以手捧胸致意。

    待李重九与胡人少女来到奚部车营时,所有奚部部民皆站在车营左右迎接。

    “乌帕!”

    不知道这时谁举臂高喊了一句,一时所有奚部部民皆将右臂举天而起。

    “乌帕!”

    “乌帕!”

    “乌帕!”

    所有奚部部民皆振臂高呼,齐声冲着李重九大喊。

    “乌帕是什么意思?”李重九不由讶然,他自然看出奚部的部民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崇拜。

    “乌帕,译作你们汉话是意思是英雄!”胡人少女一脸沉醉地看着李重九,与他一并享受部落所有人的欢呼。

    “哦,原来是英雄。”李重九微微一笑。

    尽管作为部落的公主,少女从来不乏部民的爱戴,但到了今rì和李重九一起,所感受到的是那么真心实意。

    胡人少女似盼着就如此一直依偎在李重九怀里,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芸儿!”忽然有人将她在云端拽回了地面上,胡人少女一看原来是自己母亲,正看着自己与李重九。

    胡人少女当下脸上微微一红,从马背上跳下,待走了一步,转过头看向李重九言道:“这位就是我的阿姆,阿爸死后就是她掌管部落,还有我的名字叫室得芸,你要一辈子记在心底,不可以忘记了。”

    李重九含笑点点头,当下下马,他看向室得芸的母亲。

    这女子不过三十岁,虽十分年轻,但正符合这时候的生育年龄,并且对方一看就知道是jīng明之人,否则不能以一女子,在丈夫死后执掌部落。

    室得芸在她母亲耳边耳语几句后,这女子走上前,眼中浮过对李重九狐疑的眼神,用半生不熟地汉话言道:“这位汉家小兄弟救了小女,并击退契丹人,如此大恩,实在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李重九笑了笑言道。

    当下室得芸的母亲,在大帐之内招待李重九,不过说是招待,实际上只有几人。

    李重九见外周不少奚部的卫士不住走来走去,心底有数。

    想起之前,室得芸说,她阿姆讲过汉人多jiān诈,显然对汉人的印象不是太好,何况对方又是jīng明之辈,绝非像是她女儿那么好糊弄。

    帐内室得芸目光盈盈低下头,竟是说不住温婉,她的母亲看了一眼,微微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言道:“这位小兄弟,你怎地会在此出现!”

    李重九如实言道:“是这样,我们以及与我的族人,正准备来此怀荒镇拓荒,不料在此却碰见了……碰见了夫人你的部族,不明情况下,在下特来查探一番,故而在湖边巧合碰到了你女儿。”

    听李重九如此说,室得芸母亲露出一丝释然之sè,不过当下开口言道:“原来如此,小兄弟与你的族人,也来这里开荒啊,可是很不巧,按照我们草原上的规矩,牧场之地,先到先得。”

    “从你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你们显然是晚了一步,所以这处草场该归我们室德奚部所有,这一点不容置疑。”

    对方话一出口,顿时帐内几名室得部内显然很有身份的人,也是一并点头对对方的话表示支持。

    当年匈奴单于冒顿遭东胡王索要千里马,以及自己妻子,皆是忍之一并给之。

    后来东胡王索要土地时,冒顿却大怒,发兵攻灭了东胡。牧场之地,对于草原部落而言,就是生命。

    室得芸母亲斩钉截铁地言道:“我们路途千里,迁徙至此,就是为了这牧场,若有人敢打此意图,我们部落上下即便流尽最后一点鲜血,亦要与他血战到底。”

第九十章 内附

    夜sè已近,奚部部落附近皆是掌上火把。

    而眼下奚部的大帐之内。

    室得悉的女族长,虽是温言善sè,但是细长的双目却透露出几分雷厉风行的杀伐之sè。

    几位部落之中的长者,坐在一旁,有的不发一言,有的喝着酪浆毫无顾忌地打量李重九,没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再加上大帐之外,灯光映照之下,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影闪动。

    李重九转眼看去,一切的情景,颇有几分烛影斧声的味道。

    这大帐中只有,室得芸一人仍是一片茫然,想着自己心思,不但不知此刻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还琢磨着母亲应该如何奖赏这位为部落立下大功的年轻人,并且是否会将自己许配给他呢。

    想到这里,室得芸面泛红晕。而这时室得悉的女族长,举起手中的瓷器酒杯,在手中把玩着,笑道:“我尊贵的客人,你说这安固里淖湖旁的牧场,是否属于我室得悉部呢?”

    说完这一句,女族长双目如刀,盯向李重九。

    面对女族长咄咄逼人的压迫,李重九突然呵呵笑起,这一笑倒是令众人诧异,心道这小子果然有胆sè,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笑得出来。

    “小兄弟,笑什么?”女族长不满地问道。

    “我在笑,”李重九双目一眯,言道,“我在笑,若是我回答一个不,夫人你手里酒杯,是否会一掷而下,然后三百刀斧手入内,将我剁成肉泥。”

    女族长听李重九如此说,不由杏目圆睁,而这时她突然看见对方不动声sè,朝自己女儿方向坐进了一步。

    女族长见此心道,不好,忘记让芸儿出去,若是待会谈崩,对方说不定,不,是一定会挟持芸儿作人质的。

    “阿姆,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难道你要杀他吗?”少女一脸急切的样子,用胡语发问。

    那女族长见女儿发问,勉强笑着言道:“这位小兄弟,哪里话,你对我们室得族有大恩,我怎会做此等事情。”

    李重九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夫人可知此地乃是怀荒镇,乃是我朝六镇之一。此地既是六镇之一,就是我大隋领地,毫无争议。”

    女族长沉声言道:“不错,此地原来是前朝六镇之一,不过那是陈年旧事了,眼下这怀荒镇已经废弃,乃是无主之地,我们室得部来取之,又有何不可。”

    李重九正sè言道:“夫人此言差矣,不是废弃而是一时荒芜,天下哪里有将自己领土拱手送人的道理,眼下我们正是奉圣人之命,来此戍边拓荒!”说到圣人二字时,李重九向南方dì dū的方向抱拳,以示恭敬。

    “大隋朝天子?”女族长讶然问道,“你们是官军?”

    自称官军显然可以自抬声势,不过李重九却摇了摇头,言道:“不是官军,只是戍民而已。”

    女族长听了,笑了笑言道:“你倒是说实话,没有虚张声势,其实我族人早就探得在南坡下有两三千汉人活动。”

    原来对方早就查探到自己底细。

    李重九微微一笑,对方这样诈言,上辈子中见了不知多少,不过这女子倒是有几分心计。

    对方寻思,两三千戍民,自己这边两千余部众,若是双方交战起来,虽然他们室得悉,几乎全民皆兵,又乃是骑兵,但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莫非夫人心底是想与我们隋朝开战?”

    听见与隋朝开战四字,对方脸sè变了变,李重九心道果然这张虎皮算是扯对了。

    这女族长叹了口气,言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们奚族五部皆是臣服于大隋,怎会与大隋动刀兵。”

    对方这时明显是退让一步了,李重九心知对方果真绝对不敢跟隋朝开战,那怕这时候的大隋实际上底子已薄,内里根本无力再战,但对于奚部而言,仍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北魏在时,皇帝数伐奚部,每次都斩获牛羊十余万,当年长孙晟戍边时,威震奚、霫、契丹,突厥启民可汗。

    女族长想了一下,言道:“我绝没有冒犯贵朝的心思,不如就以这安固里淖湖为界,我们在湖北放牧,你们在就湖南筑城戍边,大家各不侵犯如何?”“不行!”

    李重九一口断然拒绝,那女族长顿时勃然大怒,言道:“汉伢子你莫要逼迫我们,我们室得悉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到时不畏一战。”

    李重九却不惧,这就和谈判一样,自己已将对方的底牌看破。

    对方眼下sè厉内荏,即便再动怒,也是不敢与隋朝开战。

    李重九看向大帐内的室得悉族人,言道:“众位,并非是我不愿意,而是当今天子那边,无法交差,圣人是如何脾气的,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晓得吧?”

    不错,眼下国内对隋炀帝是骂声一片,恨不能诅咒其死,但在外族看来,杨广却是无比强势的君主,纵然三征高丽失败,正所谓能不能打得过是实力问题,敢不敢打却是态度问题,大隋朝富有四海,民有万万,丧师百万又如何,打到你服为止。

    “你们奚部自问一句,难道比之过高句丽吗,比得过突厥吗?”李重九大声喝道。在李重九这一声质问下,女族长,还有众奚族长老皆是没有吭声。

    李重九心道这种感觉实在太畅快了,自己孤身一人立于群敌环绕的大帐之内,却有一股帅师伐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的气势。

    汉有班超,一人之力平西域,唐有王玄策,以一人灭一国,可这样的人物,千年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并非后世再无班超,王玄策这样的人物,只是弱国无外交。

    李重九自己一人,眼下正是仰仗了杨广,以及整个大隋的威风。

    女族长在李重九如此质问下,默然很久,而室得芸连忙上前拉过李重九的手,气鼓鼓地言道:“不许你这样和我阿姆说话。”

    帐内气氛,因为室得悉这一打岔,有所缓和。

    女族长想了一下,勉强言道:“恳请回复大隋朝天子,并非是我室得悉,入侵大隋的地域,而是我族故地为契丹攻破,我的丈夫俟斤被杀,族人要么四散,要么为契丹所奴役,眼下我带着不足三千部众逃到南边来,只求保全我丈夫的骨肉,族人xìng命而已。”

    说着说着这女族长就忍不住眼泪垂下。

    李重九心道对方这角sè转换够快啊,硬的不行来软的。

    这女族长一哭,众长老似一下亦是变脸,跟着嚎啕大哭而起。室得芸这时拉着李重九的袖子,亦是暗暗垂泪。李重九当下表露出怜悯之sè,言道:“我知道你们的处境,我会上书给天子的,至于天子如何批复,就不得而知了,我所能办到的,就到此为止了。”

    李重九心道时间也差不多,乘着大隋朝还能在撑个一两年,赶紧把这张虎皮打出去,以后就不能再用了,见好就收。

    “不过嘛,在天子还未回复这段时间内……”李重九言道。这女族长连忙言道:“还请大隋天子答允我们室得悉部内附。”

    内附?

    李重九身躯一震,女族长言道:“若是内附,那么大隋天子应该不会拒绝我们族人在此地了吧。”

    “这好像倒是可以。”李重九内心大喜,表面上却露出犹疑的神sè。

    女族长言道:“我愿意献上三千头羊,三百匹马,一百头牛给大隋天子,同时我这位女儿,也交给贵使为质,以作为我们诚意。”

    听女族长这么说,室得芸一口任xìng地言道:“我才不去见那隋朝天子,我要留在阿姆身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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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介绍:
隋大业七年,乍看正是盛世当年。
隋炀帝征伐辽东,欲成万世帝王;李渊在辽东前线督粮,籍籍无名;知世郎王薄,正在长白山唱着‘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转眼间,烽火四起。
李世民踌躇满志,李密牛角挂书,张须陀正要黄沙百战。
李玄霸,宇文成都,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这一系好汉,亦要粉墨登场。
江山如画,河山万丈;国色天香,美人倾国,一舞动天下。
穿越千年之时空,在此波澜壮阔的时代,自布衣而起,少林学艺,聚义瓦岗,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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