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出击
茫茫草原之上,一路三千余人马组成的奚族骑兵,正浩浩荡荡的向南而行。
经过数年草原战火的淬炼,奚族游骑已十分精锐。这千余人马的奚族游骑,不算驮骑,每骑都是一人三马,精致绣锻的马鞍两边各挂着双弓,扎着满满的两大箭袋,奔驰起来一晃一晃的。
至于马掌上的蹄铁,以及精铁打造的隋刀,都是汉军配给的,这使得奚族游骑远程奔袭能力,以及近战格斗能力,比其他草原骑兵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来。
“军主大人,前面就是怀荒镇吗?”
听部下开口询问,乞阿术听了眺望向远方,驻马停下看了一会,但见前方有一处宽广的湖泊,湖畔树木参天,但沿着湖边已是修葺起的不少华厦美宅。
乞阿术两年前来过怀荒镇一趟,但这里分明是荒地,所以眼前一幕倒是令他有几分诧异。
不远之处,驼铃轻响,一队从东北面来的马帮,亦正在向怀荒镇而去。这支商队有上百匹驮马,驮马上都有两大木箱子。这马帮显然不惧这些全副武装的室得奚部骑兵窥视他们的财物,大大方方地从骑兵面前经过。
随即乞阿术就寻来马帮的主事。
这名马帮主事显然是见过大世面,见到乞阿术后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行礼。
乞阿术见对方打扮,耳垂边挂着两个巨大的银环,头上绑着发辫,虽是一副靺鞨人的打扮。但开口却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原来这名马帮主事乃是靺鞨人,乃是突地稽的十几儿子中的一个。从辽东深山老林之中,运来山货。药材,虎皮,熊胆,山参,至怀荒镇中互易。
听乞阿术询问这处湖畔的几十处华美的房舍,此人笑着言道:“回禀这位大人,这里就是安固里淖湖。”
乞阿术听了诧异言道:“真是安固里淖湖,竟然已是如此了。”乞阿术说的也是汉话,随着这几年与汉人深入交往。室得奚人大多都会几句汉话,而如乞阿术这般军主的大将,尽管有时候汉话说的不太好,但听的都是没问题的。
现在汉话已取代突厥语,成了东面草原上通用之语言了。
“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上次听从中原来的汉人商人说,这怀荒镇之地,风沙极大。对于那些娇贵的中原人来说居住是极不惯的,唯独只有安固里淖湖景色稍好,还有树林挡风,故而就看上这里了。现在从幽京来的汉商,都从城内搬出,居住在这里。如今你看安固里淖湖。已成了小少陵原之称了。”
乞阿术恍然但见湖畔五光十色,往昔湖面上的渔船。早已为了一首首画舫取代,颇有塞上江南的景色。而湖畔还有许多穿着绮丽衣裳的汉家女子。看得乞阿术麾下的骑兵都是目瞪口呆。
那人笑着言道:“这些都是汉人商人家的女儿或是亲戚,听说在汉地商人被人看不起,但在草原上却有不少贵人,喜欢与这些汉家女子定亲呢?而且汉商嫁女儿,更是豪气,嫁妆丰厚吃穿一辈子都不用愁了,现在草原上人人都期盼能娶上汉女。”
此言一出,顿时令乞阿术的部下羡慕不已。
而在安固里淖湖远处华厦美居更是数不胜数,乞阿术心道怀荒镇繁华居然如厮,这湖泊距离怀荒镇还有好几里之遥呢。
想到这里,乞阿术率着人马继续前行,众骑兵这时才见到怀荒镇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墙外的草市。草市之中胡汉百姓云集,第一次来怀荒镇的室得奚部骑兵看到如此繁华,又是看呆了。
一旁突地稽的儿子,知乞阿术是来怀荒镇上番的军主后,当下也是生了几分认识的意思,主动言道:“现在怀荒,御夷二镇,民户听说都达到数万帐了,不说我们了,就是汉人商人说,这两城都快赶上幽京的了。”
“幽京!”乞阿术部下们皆是露出憧憬的神色。
一人言道:“怀荒镇都如此了,不知幽京该是如何景色呢?我们要是能去幽京上番就好了。”
“别想了,幽京已经有突骑团和万胜军驻扎在那了,不需要其他部上番,不过你不是也听说了,幽京也不见得比怀荒镇强多少。”
突地稽的儿子笑着言道:“是啊,现在是汉地繁华一些,以后说不准了,加上在白狼山,乌侯秦水畔新建的两座新城,草原上人都望着呢?”
“是啊,将来我的儿子一定要住到大城内,木头搭得屋子里去。”一名年轻的骑兵言道。
而另一人则斥道:“说什么,我们室得奚人祖辈都是住毡房。”
数名部下争执着,对于汉人习俗好一些,还是室得奚人习俗好一些的争执,乞阿术一贯都是不以为意的。
大军抵达城外后,乞阿术命人马直接在城外休息,自己入城中拜见英贺弗。
英贺弗正在府里,闻之乞阿术来后,当下接见。
乞阿术先是言道:“统军,乞阿术这一次率三千骑兵来怀荒镇上番。”
英贺弗点点头言道:“知道了,今年正好轮到我们英贺弗部上番怀荒镇,族里牛羊都好吗?”
乞阿术兴高采烈地回答言道:“好着呢,往年秋天多余的牛羊肉,以及皮子都不知要怎么用,而今年就有从怀荒镇来的汉商来我们部落收皮,腌制牛羊肉,除了留下过冬备种的,其他多余的卖出去了,换成了钱和布帛。”
英贺弗听了哈哈一笑,言道:“好好,不过我跟你怀荒镇可是个费钱的地方,千金万金还没跑马的功夫,都给你花完了。你要看紧弟兄们。”
乞阿术笑着言道:“明白,明白,我们会看着。”
说话间。一人入得屋内言道:“大都护有紧急军情请统军,军主二人。”
英贺弗闻言一愣言道:“大都护消息好快。你刚来怀荒镇就知道了。乞阿术你跟我走一趟。”
“是。”
当下二人一并来到城内城守府中。要知道弱水州都护府治所是在御夷镇,而怀荒镇虽设有城守府。但自英贺弗将统军府迁至城内后,怀荒镇已是一城两府的割据。
赵国草原五部五大统军,英贺弗部公认实力最强,辖地西抵大洛泊(注一),东至怀荒镇,北抵乌侯秦水,南托长城。不仅要监视马邑的苑君璋,最主要任务就是防备五原的突厥汗国。
听闻王君廓召见,英贺弗。乞阿术一并前往参见王君廓。
乞阿术待见到王君廓后,心底一凛。王君廓此人虽上任大都护不到一年,但其名声在草原上,几乎已是令小儿止啼的地步。铲除颜也列部叛乱,镇压契丹起事,王君廓可谓杀人如麻。
乞阿术见王君廓不怒自威坐在胡床上,上前参拜言道:“乞阿术拜见大都护!”
王君廓淡然点了点头,言道:“你就是乞阿术,英贺弗一直在本都护面前夸你。十分精明能干。”
乞阿术知道汉人官员都喜欢属下谦虚,于是言道:“统军大人太夸奖我了。”
王君廓不置可否,转而向英贺弗言道:“英贺弗统军,知道本都护找你来何事吗?”
英贺弗言道:“大都护请说就是。”
王君廓当下拿出一物言道:“赵王金箭传令。草原各部必须在八月十五日之前,就近抵达怀荒,御夷二镇。准备南下灭刘黑闼。”
英贺弗讶然言道:“不是九月才出兵吗?”
王君廓言道:“赵王决定提前进攻,这一次我们奚族三大统军。还有突地稽,崔序他们都要调兵。预计出动各部骑兵六万人马!”
“六万!”英贺弗,乞阿术都是吃了一惊。
王君廓点点头言道:“这还不包括汉军,若上加上出动汉军,这一次赵军南征兵马会达到十万之众,此番乃是生死攸关的大决战!”
英贺弗犹豫言道:“眼下要我们各部出动这么多人马,是可以,但我担心虽契丹,北奚族三部已是对我们不能有什么威胁,但是突厥处罗突利仍是窥视着我们室得奚部,恐怕俟斤,汗庭的长老们不会答应吧。”
王君廓言道:“你没有听见吗?这是生死攸关的决战,突厥之事,你不用担心,至于俟斤,长老们更不用考虑,只需想好如何南下打好此战即可。”
英贺弗虽有点犹豫,但乞阿术心底早是天翻地覆,超过十万人马,听说两年前攻李唐时,也不过出动了六万人马。这才两年时间,赵国的兵力番了一倍。
征讨汉地的好处,谁都知道,这几年来李重九每年秋季必调动草原番骑南下作战,每年都是大胜,大胜之后赏赐虽不说丰厚,但对于不少部民来说都是一笔收入。
见英贺弗与王君廓大致议定后,乞阿术上前一步言道:“大都护,统军,我乞阿术愿为先锋,南下攻打刘黑闼。”
王君廓一直板着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言道:“很好,眼下各部还没办法这么快调齐人马,你就为先锋南下,先一步抵达幽京。”
乞阿术听后大喜,更想到能到幽京,这还是第一次。乞阿术问道:“赵王这一次会亲征吗?”
王君廓点点头言道:“会的。”
乞阿术闻言更是喜悦,言道:“末将今日就率军南下。”
英贺弗哈哈一笑,言道:“不要如此焦急,难道还怕幽京飞了吗?休息一晚上,明日启程吧。”
注一:即今日内蒙古的岱海,新唐书有云,奚族其国西抵大洛泊,距回纥牙三千里。(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亲征
洺州永年城,正是一片风雨欲来前的,反常的平静景象。
城外壕沟,防马桩,星星点点交织成网,新修好的马面墙,羊马墙,悬楼,静静的耸立着,可见夏军这数月来在洺州费了多少功夫,做好与赵军在洺州城下决战的成算。
城内的大将军府邸。
刘黑闼在门框边,仰头看向府外洺州上空那铅云密布的天空。层云翻滚,看去厚重低垂的重云似快要压倒树梢了一般,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弥漫在大将军府内。
堂上夏军的谋主凌敬,崔君肃,孔德绍三人站在刘黑闼身后,这就是眼下刘黑闼的谋臣班子。凌敬作为窦建德的谋主,心底颇有几分不自信的忐忑,因为以往窦建德麾下时,谋士班子里有,既有足智多谋,见识广博的宋正本,以及号称算无遗策,滴水不露的张玄素。
凌敬最多排到第三号,但眼下刘黑闼麾下谋士无人,只能将他委以重任。
除了凌敬外,其余二人中内史侍郎孔德绍乃是孔丘三十四世孙,但其人除了作诗外,别无所长。至于崔君肃,是新郑人,出自天下名门中的名门清河崔氏。北周时,任颖州郡守,隋炀帝时,又任兵部侍郎,去年被窦建德所俘,任为侍中。崔君肃年纪老迈,断事迟钝,当初窦建德不过看其乃是名门子弟,这才招揽他委以重任,以起招揽人才之效。
眼下洺州面临大战,凌敬又岂能指望孔德绍,崔君肃二人。
崔君肃开口言道:“日前李神通透露消息给我们。说李唐在太原郡的秘谍,侦查到太原郡府军全数动员的消息。而乡兵亦在大规模操练,赵国驻守太原府的大将尉迟恭已是多日不见。李唐细作说似乎在太原恒山之边界,见到过尉迟恭的帅旗。”
“李唐的细作可靠吗?”刘黑闼问道。
孔德绍上前一步言道:“启禀大将军,李唐现在意欲攻灭宇文化及,独占河内之地,可能是想放出赵国大举进攻的风声,让我们从河内退兵自守。并且这几日洺州内传得赵军进攻风声,似乎也可能是李唐的人故意为之。”
刘黑闼点点头言道:“孔侍郎说得有理。”
凌敬言道:“不仅仅是李唐这么说,我军在幽京,恒山。河间的细作,都回报说赵军无论府兵,还是乡兵,这一个月来都加紧操练。”
“操练什么?”刘黑闼皱眉问道。
凌敬言道:“是在演练填壕破堑,掘墙破城之事,各部还补充了兵员。细作还发现,还夜间无人之时,无数马车络绎不绝从幽京的粮仓而出,满载粮草不知相何而去。”
刘黑闼重重一锤打下门框上。言道:“看来李重九真是要攻我夏国了,真有这个自信么?”
凌敬言道:“大将军还有一事,我们在宇文化及那的细作,也探听得消息。说不久之前,宇文化及派出密使,前往幽京。以其弟宇文智及,萧皇后为交换。并承诺以黎阳仓为军粮供应,支持李重九伐夏。”
凌敬正色言道:“黎阳仓距离洺州以南不足五十里。且同依永济渠,粮船水路半日就可抵洺州。我们之前一直算定,李重九手上粮草,不过供给十万大军不过两个月之用,故而若是战事不济,可以以洺州固守,但若李重九能从黎阳仓取得兵粮支持,军粮岂非可以不愁。”
崔君肃言道:“确实棘手,当年天下大乱,有人说说黎阳收,顾九州, 李密当初据黎阳仓时,开仓恣民就食,募得二十万勇壮,而宇文化及又挥霍无度,也不曾用尽,黎阳仓有黄河,永济渠之便,若宇文化及肯全力支持,李重九大军围攻洺州,岂非可以持久,不用担心军粮之耗。”
“哪里有这么容易?宇文化及并非无谋之人,怎会让李重九正侯洺州,黎阳二地,这岂非引狼入室,”刘黑闼看向众谋士言道,“纵然有李重九有黎阳粮仓,也没什么可惧的,李唐,突厥都是吃干饭的吗?李重九以倾国之兵伐我,若是困于坚城下数月而不克,必师老疲惫。李唐,突厥绝不会放过此良机。”
听刘黑闼这么说,众人心底都是稍宽。
凌敬言道:“前几日高雅贤帐下有一名录事参军,向我们禀告,这几日不断有可疑之人出入高府。他监视数日,并察觉高雅贤手下士卒前日接到军令,命人从武库取出刀枪,似乎要装备全军,以备大战。”
孔德绍自顾言道:“夏王现在为李重九,张玄素所胁,写书招降我军旧部,高雅贤乃是夏王的结义兄弟,若是此人为李重九所拉拢,必有一帮夏王旧部会倒戈。”
崔君肃听孔德绍也露出深以为然之色言道:“大将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否命人立即拿下高雅贤!”
刘黑闼站定脚步,显然了踌躇一阵。
凌敬上前言道:“高雅贤驻扎乃是高阳城,乃是我军门户若在,若是李重九策反高雅贤,那么高阳城的门户,就不攻自破。”
刘黑闼叹了口气,言道:“高雅贤与我交情虽薄,但此人极重义气和然诺,故而我肯将高阳城放心交他驻守,高兄决不是为利所动之人,我信得过他。”
众臣还要再说,刘黑闼言道:“攻打宇文化及的大军,立即从聊城撤回,发书告之李神通此事,万一李重九真出兵南下,恳请他在唐主出言,出兵援我。李神通此人乃酒色之徒,就投其所好拉拢就是,其他之事就如此定下。”
众臣听后当下一并领命。
说到这里,刘黑闼看向北方天际凝结着重云,此刻滚滚向洺州城城头压来。正是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色。
狂风疾吹,天地顷刻之间仿佛失色。
刘黑闼面对如此艰险的环境,反倒是激起了他心底的血勇之性。
呛!刘黑闼拔出剑,对北方大声吼道言道:“来吧!”
轰!
一道闪电将天劈成了两半,狂雷乍响。
随后雨点疾落。
千里之外的,幽京的战鼓震天响动。
这日天明,幽京的街头,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赤着脚丫狂奔。
来到市集之后,他逢人便喊道:“要打战了!”
“要打战了!”
“泼猴,”一人揪住他的衣襟言道,“大清早乱吼什么?”
这名少年一下挣开言道:“我哪里赶胡说,真的打战了,而且还是赵王要御驾亲征了!”
“真的假的?”
众百姓纷纷围了过来。
一人言道:“自去年征讨窦建德后,赵王大婚以来,已有一年不曾离开这幽京了。”
“是啊,契丹刚刚平定,眼下除了李唐,突厥,还有哪一国是我大赵的敌手。这出兵是要往哪里去?”
众人七嘴八舌向那少年询问。
少年当下被问愣了,急了言道:“我又没有几张嘴,一个人如此答得过来,你们若是不信,往城北校场一看就是,满校场都是披着铁甲的士卒,太阳一照恍得令人睁不开眼。”
说话间,突然城北校场方向,突然爆发出如山呼海啸的声音。
“赵王千岁!”
“赵王千岁!”
众百姓听了赶忙向街道奔去,只见不久后,街道之上大军满溢。
车声辚辚,马声萧萧,铁甲碰撞之声锵锵做响,赵军的士卒背负着弓弩,腰胯着箭囊,迈着雄壮的步子,大步前行。
火红的赵字大旗正前领路,大军滚滚而行,漫过整个街道。
赵军不少都是幽燕之地的子弟兵,故而听说大军出征,坊间的百姓皆是出来送行。
父唤儿,兄呼弟,妻认夫之景,遍目之是。不管是否相熟,坊间的妇人都将篮筐里的馍馍,鸡蛋往士卒手里塞。
街道两旁百姓人头攒动,不少人追随着大军而行。
赵王的车驾在后,数百铁骑簇拥之中,于街道之上缓缓而行。
车驾之上,活动空间十分宽敞。
车驾里壁上还架着十几个小格子,格子里都是书籍,李重九可随时从书架中抽书在车驾中浏览。
现在李重九闭着双目似在养神,而一旁张玄素在细细向李重九禀告。
“这么说刘黑闼没有中计?”李重九听张玄素的禀告,双目一睁。
张玄素点点头,言道:“我也不过是遍地撒网,刘黑闼并非是容易轻信他人之人,孔德绍虽暗中投靠了我们,但刘黑闼根本不相信他,掌握不了重要军机,至于高雅贤手下那名为我们收买的录事参军的口供,刘黑闼也没有相信。”
说到这里,张玄素顿了顿言道:“我看既然窦建德不中反间计,高雅贤驻守的高阳城,我军只有强攻一途了!”
李重九笑着言道:“计谋不过是手段,不成就不成了,没有大势,有人谋又有何用,高雅贤以一座孤城,又能据我大军几日?”
张玄素捏须微微笑着言道:“王上手运乾坤,只要能善运数路分进合击之势,刘黑闼必然无力对抗王上的大势。”
“你错了,”李重九挑开车帘,看向窗外欢呼送行的百姓,言道,“我的大势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分进合击
唐武德三年,八月十八日。
李重九应宇文化及之邀,宣布出兵伐刘黑闼。
李重九以尉迟恭,薛万均为西路军正副大将,命二人率一万府军从太原郡出兵。
再以郭孝恪,突地稽为东路军正副大将,率一万靺鞨丁零部士卒,五千汉军攻渤海郡出兵,断夏军右翼。
徐世绩为先锋为中路军大将,率一万府军,一万乡军从博陵郡出兵,攻河间郡高阳城。
三路大军作为第一波人马先行,而李重九自率三万赵军精锐,以及英贺弗,额托的五万草原番骑依次进发。十几万大军从东到西,由北至南,依次展开,整个河北大地之上,皆是一片旌旗蔽日,锣鼓喧天的景象。
自隋炀帝伐辽东之后,河北之地不知有多久,没有这般大战。
河间郡高阳城附近,黄土夯实的道路上,战马疾驰。
夏军用作传驿的驿马喘着粗气,马上信使的不断用马鞭抽打的马匹,试图让驿马奔得更快一些。
战马口上吐着沫,已是到筋疲力竭的地步,由此也可看出信使送出的信,已到了如何十万火急的地步。
待来到一处山丘前时,骑马陡然一勒驿马,但从山丘旁的树林内,一串弓弩的疾响,这名信使连人带马被从树林飞出的箭矢射翻在地。信使右胸被箭贯透,倒在地上口中合血水抽搐着。
树林之中几人背着弓弩大步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这名信使射中要害显然是不能活了,当下拔出匕首一刀插下。将对方了结。
随即信使背后的信筒,落在这几人为首的魁梧大汉手中。此人将信筒中信取出一看。冷笑言道:“高雅贤要向洺州求援,可惜晚了。”
说完数人当下将信使与驿马的尸体处理干尽。血迹用沙埋了,土道之上看去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高阳城城头。
高雅贤对苏定方问道:“向洺州求援的信使,已经去了吗?”
“是,已经去了第三波了,都是分不同路走的。”
高雅贤点点头言道:“很好。”
说完高雅贤望向城下,赵军飘飞的大旗,那大旗上赫然书着一个徐字。
高雅贤知道对方正是在易水之战中,给了夏军致命一击的赵军大将徐世绩。
苏定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言道:“李重九的主力大军。估计还刚刚离开幽京。徐世绩不过两万人马,孩儿想下去厮杀一下,挫一挫徐军锐气。”
高雅贤看了苏定方一眼,肯定言道:“不错,徐世绩乃是名将,故而料定我军会因为顾忌他的声势,而困守孤城。守城最忌闷城,你下去杀一阵,挫一挫赵军锐气。也是好的。”
“得令!”
苏定方哈哈一笑,当下率领三百心腹骑兵,来到瓮城中,耐心等待。
陡然瓮城中城门一开。苏定方率三百骑杀出。战马奔驰,赵军营寨传出锣响。几队负责警戒的轻骑,皆是退后至正在修葺营垒的戍卒身边护卫。
苏定方挥舞一把铁枪。麾下骑兵一并举起弓箭,朝着赵军营寨射出一波箭雨。
赵军士卒奔走相避。营内有几分混乱,待弓弩手反击时。苏定方已是率轻骑远逸而去。
在高阳城一旁山丘上,徐字帅旗赫然飘动。
徐世绩默然看着城下,忽对左右问道:“此敌军大将何人?”
众将皆是不知,但见这股轻骑,在己方营寨外左冲右突,赵军警戒的骑兵想将之驱逐,但每每被之避开,或者是反击击溃。
徐世绩言道:“敲鼓,命士卒退至左侯营。”
左右大将闻言一片哗然,言道:“我军初到,就行退兵,岂非是向敌示弱。”
徐世绩横了一眼,言道:“按我说的去做!”
众将不敢有违,当下言道:“诺。”
不久苏定方得胜归城,城上城墙,以及城外羊马墙内的夏军士卒皆是欢呼庆贺,举起长枪苏定方致敬。
苏定方来到城头向高雅贤抱拳言道:“父亲,孩儿没给你丢脸吧!”
高雅贤点点头,神色淡然言道:“方才我在东城还埋伏了两千人马,若是徐世绩守营死战不退,我就会下令出击抢营,未料到他竟肯弃营,其用兵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苏定方言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胜了一战。”
高雅贤言道:“拭目以待吧,高阳乃是我夏国北边门户,只需我们在城下坚守半个月,李重九又何以再南下数百里之遥取洺州。”
魏郡,林虑山,唐军大营。
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副使崔民干,还有两位李渊亲派援兵大将,李唐宗室李道宗,李神符,相州刺史王德仁五人,一并正在用餐。因为李神通喜好锦衣美食,故而即便是从征军中,也是将他在长安的厨子班子带来,随军烧菜,烹饪他喜好的口味。
故而五人享用了一顿颇为丰盛午饭。
不过随即而来,一封军报却破坏李神通的用餐的心情。
赵军大将尉迟恭,薛万均率领一万府军从井陉,翻越了太行山,出现在恒山郡,看架势是要直插夏国腹地信都。但若是尉迟恭,薛万均攻打夏军也就罢了,他们偏偏在出兵路途上顺路,破了李唐赵郡的鼓城,将唐军驻守鼓城的两千人马尽数全歼。
这等于在李神通在河北已所剩无几的颜面上,又狠狠地踩上一脚。
“太放肆,李重九全然不将我李神通放在眼底,难道他不怕两线作战吗?”李神通顿时勃然大怒。
这是什么行径,李重九出动大军攻打刘黑闼,在夏军倾国决战之时,还不怕与李唐结仇,顺路攻下了李唐的重镇。李神通所率领的山东唐军,几乎成了软柿子,人人都可以上来捏一把。
“实在太放肆了,”李神通之弟李神符出言为兄长出头,言道,“大兄,李重九这是铁了心,与我们李唐交恶了,与其如此,不如我们不必攻打宇文化及,索性起兵北上与刘黑闼并肩作战。”
李神通闻言,面露犹豫,反问言道:“李重九的草原番骑到哪里了?”
崔民干言道:“肯定是后续而至,李重九这一次连镇守太原的尉迟恭,薛万均都出动了,决心不小,我看加上草原番骑,赵军南下会有十几万之众。”
“十几万之众,”相州刺史王德仁闻之变色言道,“听说李重九上次在草原之上,为镇压叛乱的部落,甚至不惜连突厥人都不惜得罪,干了一战。眼下天下群雄敢与突厥翻脸,也独有李重九一人啊。”
见王德仁露出胆怯之色,李神通面露不屑之色,在他眼底王德仁就是投机之人,当初此人杀了李密巡抚河北的大使房彦藻,恶了李密,于是与武安郡通守袁子干一并降唐。后刘黑闼攻破洺州,袁子干降伏,王德仁又有几分摇摆,这一次若非李唐大军前来,此人恐怕早就降了刘黑闼了。
王德仁言道:“若是李重九有十几万大军在后,恐怕以我们李唐在河内兵力,没办法应对,需向长安要求援兵才是。”
“道宗,你怎么看?”李神通开口问向一直不说话的李道宗。
李道宗十分年轻,乃是李渊也十分倚重的宗室中的后起之秀。李宗道素来沉稳老练,言道:“李重九这一次倾国而出,人马虽多,但要一战而定河北,破刘黑闼,我看倒没有那么快。”
“怎么说?”李神通知自己这位子侄,素来言不轻发,言则必中,既然这么说必然有把握。
李道宗言道:“一来刘黑闼乃是河北名将,手下精兵数万据守洺州,李重九要胜其不易。二来李重九要南下破洺州,那么就绕不开河北门户高阳城,高阳城一日在夏军之手,李重九就如鲠在喉,驻守高阳城的,乃是高雅贤,苏定方的一万人马。只要高雅贤不降,李重九骤然要攻下高阳城,就不易,要知道上一次易水之战,夏军十几大军兵败,李重九意欲乘势席卷河北,结果刘黑闼在高阳城下据守半个月,最终李重九不得不粮尽退兵。”
听李道宗这么说,众人皆是恍然。
李神通抚掌大笑,言道:“说得对,无论高阳城是否被攻破,高阳坚城都足以消磨赵军之锐气,而刘黑闼就可以,从容从洺州北上,解信都之围,或者击败李重九在渤海郡东路大军,那么赵军所宣扬的分进合击之策,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李道宗言道:“论势力刘黑闼足以与李重九一战,但其他我都不担心,所担心只是夏军各城大将能被李重九策反多少?”
众将商议之间,突然一使者入内快步入内,向李神通言道:“河北急报,刘黑闼出兵了!”
众人都没想到李道宗一语中的,一并霍然而起,李神通将披风向后一甩,一脚蹬着桌案问道:“出兵多少?向何处而出?”
“刘黑闼率两万精锐洺州出兵,往信都而去。”
众将一并走到地图。
李神通哈哈笑着言道:“都说李重九能征善战,我看其不过如此,高阳城将徐世绩,李重九主力都阻于城下,如此尉迟恭的西路大军就成了一路孤军,什么分进合击,最后只能给刘黑闼各个击破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水陆并进
一旁李神符言道:“大兄,既然刘黑闼北上攻打尉迟恭,我们该怎么办?这时候若弃宇文化及,乘虚袭击洺州,也是不错。”
李神通转过身来,言道:“我才不会如此,往赵夏两军激战的火坑里跳,唐主是要拿下洛阳的,我等不过是探路的马前卒,袭击洺州,不是替李重九作好吗?”
说到这里,众人皆是哈哈一笑。李神符笑着言道:“我也不过这么一说。”
李神通顾盼左右,当下言道:“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持河北均势,攻灭宇文化及,扶持刘黑闼不为李重九被灭,只要河北保持如此,待唐主攻破洛阳后,再挥兵河北山东,到时李重九不要说有草原番骑相助,就是调来突厥四十万铁骑,也无力回天。”
听李神通这么说,众人也是一并点头。
崔民干言道:“淮安王,此事是否请示一下天子?”
李神通言道:“按道理,请示公文已是到长安了,不过天子以山东全权托某,某就在此定下方略,先则灭宇文化及,次则扶持刘黑闼,三则保河内之地不失。”
众人听了当下一并俯首称是。
李神通踌躇满志,笑着言道:“眼下我们就不妨作壁上观,屯兵于此,看刘黑闼如何灭尉迟恭的,若是刘黑闼胜我们就攻宇文化及,若是刘黑闼败,我们就是出兵援夏。”
信都,古翼州之治,而翼州乃是九州之首。古代尧、舜、禹皆都河北。所以称为冀方,乃是古代中原的代称。
对于刘黑闼而言。信都郡的位置极其重要,北联河间郡。南抵清河,武安二郡,东依赵郡,襄国郡,西有永济渠,黄河相绕。
刘黑闼的两万精兵,从洺州永年城赶到信都郡郡治长乐县,刘军士卒轻兵而行,不过费了三日的功夫。即抵达长乐县,可谓是神速,也足见刘黑闼之军精锐。
现在长乐城之外,刘军士卒头扎红巾,手持火红色的战旗,站立满了漫山遍野,一股浓浓战意笼罩了整个山头。
刘黑闼看着山峦中的尉迟恭人马,面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其弟刘十善向刘黑闼问道:“大哥。我们精锐尽数前来,加上这信都郡郡兵的人马,足足有三万之众,是尉迟恭的三倍。正可以一鼓作气,向敌军猛攻,为何大哥这时候却迟疑了?”
刘黑闼看向刘十善言道:“你说的我怎么不知。只是这尉迟恭,明明知道兵少。却在此不退,岂非有诈?”
刘十善闻言言道:“大哥。你不知道赵人一直连胜,气焰实在嚣张,这尉迟恭听闻是李重九麾下焊将,素来不将人放在眼底,这一次居然还攻下了李唐的鼓城,这等于是当众拔了李神通的颜面,我看其是不知死活,故意在此向我军挑衅的。”
刘黑闼看向刘十善言道:“若当真是如此,就好了。”
大将张君立言道:“大将军,不过李重九的草原番骑,还在幽京,只要高阳不失,就不用担心其骑兵南下,这尉迟恭乃是送上门来的肥肉。”
刘黑闼点点头言道:“正是如此,各部准备好了吗?”
刘十善抱拳言道:“准备好了,只待大将军一声令下。”
刘黑闼欣然点点头,言道:“全军出击!”
正当刘黑闼一旁的鼓手,正要敲鼓时,突然山下一人火急火燎的奔上山来,言道:“且慢,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刘黑闼双目一凛,见对方正是凌敬,言道:“你不在洺州坐镇,来信都作什么?如此仓皇,是高阳城被李重九攻破了,还是高雅贤被李重九策反了?”
“都不是。”凌敬摇了摇头,人还在猛烈的喘气。
刘黑闼听高阳城未失,失笑言道:“既是高阳城未失,我又有何可惧?”
凌敬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言道:“大将军,你有所不知,今日李重九以二十几艘火船,烧断了长芦城河面上的拦江铁索,其水军大舰已是顺永济渠南下了。”
刘黑闼闻言身子一震,言道:“竟然是永济渠!”
河间郡长芦县,此刻紧挨着渤海郡的盐山县,一贯是河北盐道,由永济渠转入洛阳京师的重要中转之所。因毗邻永济渠,加上盐业,此地南来北往,商业繁荣,也使得当初朝廷在此设有水关,以监督南来北往的船只。
现在长芦县外的河面上燃烧着熊熊大火,驻扎长芦县的夏军水师,以及之前的横江铁索,现皆在河面上燃烧。船只半截沉入水底,另外半截冒着大火,江面上浮沉着尸首,显示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在永济渠的北面,数百艘大小水船铺满了运河河上。火红色的赵字大旗,横插于船头,远远远去好似星火燎原一般,由远而近布满了整个江面之上。
运兵船在前开路,上面满载着赵军士卒,而船舷入水甚深的,乃是吃重赵军的粮船。而沿江两旁近万赵军精骑,夹水而行。赵军万胜军,突骑团的精锐骑兵,举火焚烧了夏军堆放港口上军资,将港口化成了一片白地。
“启禀王上,我军已攻下长芦县。”
李重九,张玄素二人在一艘大船上,听得薛万彻禀告,皆是点点头。
一旁姬川问道:“夏军在此人马多在水师,水关之上,水师覆灭,水关已破,长芦县不降也难。”
薛万彻言道:“县令原本还要顽抗,但为城中县尉所杀,县尉持其颅开门投降,故而才不费吹灰之力。”
李重九看向张玄素笑着言道:“我记得县尉,是你策反的内应吧。”
张玄素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李重九亲率三万大军,并没有从幽京走陆路直下高阳城,而在雍奴县大部上船,从永济渠走水路南下。
之前李重九早已令林当锋,周博在幽京征调了数百艘水运商船粮船,这一次李重九走永济渠,正是用这数百艘船来装载自己两万步卒,以及可供三万大军一个月的军粮,之后再令突骑团,万胜军的骑兵沿江随船并进,以水陆并进之势,直捣永济渠下游。
张玄素铺开地图,言道:“从长芦县向南,需经河间郡弓高,信都郡武邑,清河郡漳南,武城,清阳,武阳郡永济,馆陶,即可至洺州以东的大名,由大名再往南,经过内黄,即可抵黎阳仓。”
李重九从地图上看去,永济渠犹如一纽带,将这一线河北重城皆是连接在一起,洺州乃是刘黑闼大本营,而黎阳仓有可补给的粮秣。
张玄素笑着言道:“刘黑闼以高雅贤驻高阳城,不过是绝我河北粮道,而我军以永济渠运粮,则兵马钱粮可从运河之上,源源不断直抵洺州,又何惧刘黑闼绝我粮道。”
众将皆是一笑,连姬川也难得附和张玄素的意见,言道:“当初杨广修永济渠,就是为了转输,将河南之粮调至幽京,以供征辽大军之用。我军以水道运粮则事半功倍,又可直捣刘黑闼心腹之洺州。刘黑闼如此,如何敢擅离开洺州,支援高阳,信都,只能困守洺州,而我军分兵数路,正可席卷河北诸城,将刘黑闼孤立在洺州,最后一战而克之。”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合当如此。”
正待这时,薛万述禀告言道:“河面上的水障,已是尽数清除,水军可以顺势南下了。”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从长芦县征发民役,为水军为纤夫拉船,至于乌古乃,秦琼,罗士信等将,遇到顽抗之敌,不必浪战,从城下经过就是,我军的目标只有洺州,而不在运河周边之县。”
之后李重九的数百艘船只,满载的军粮人马,悬挂满帆,顺永济渠南下。乌古乃,秦琼,罗士信等大将率骑兵,随船而进。
永济渠两岸的夏军见赵军大军经过,闻风丧胆,哪里敢出城拦截。李重九从长芦县征发了一万民夫,随船拉纤。
李重九水军沿永济渠南下,抵达的弓高县时,突然听闻前方水道被堵。
原来弓高县乃是刘黑闼麾下将领董康买驻守,弓高县水军有二十艘小船,水军五百。
董康买闻之李重九三万主力大军,沿河而至,他当下下令水军尽数沉船于江面,想要阻拦李重九大军南下。但董康买没有想到想到,
李重九早有防备这一手,征调来的五千民役上前配合李重九水军清理沉船。
民役直接在李重九直接下水,勾拽沉船,将其拖到岸边。董康买想要调兵袭击,破坏民役清船,但看见岸上大股大股的骑兵,当下打退堂鼓。
不过一个时辰,水面被清理干尽,李重九水军继续南下,而夏军水军白白自沉。
夏军董康买在远处山丘上,看着赵国水军浩浩荡荡,沿运河南下之状,顿时几欲吐血。
之后信都郡漳南郡守将宣布归降赵国,李重九大军更是畅通无阻,水路并进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夏军运河沿线的武邑,武城,宗城各县的守将,只敢退兵守城,不敢出城。
李重九前军抵达清河,距离刘黑闼大本营洺州只有百余里。而这时身在信都的刘黑闼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势不可挡
李重九率三万大军水陆直入洺州之事,使得整个河北振动了。
正在信都与尉迟恭对峙刘黑闼,听得凌敬的禀告后,沉默了许久。
刘黑闼闻之李重九从水路疾袭,直取洺州,当下反而率全军投入了对尉迟恭的猛攻。双军激战两日,彼此皆是伤亡惨重。尉迟恭见刘黑闼势大,最后不得不乘夜撤退。
刘军大营灯火通明,刘黑闼在山上看着远处黑暗之中,赵军正在后退,目光凝重。他并非不想追击,但黑夜之中追击风险极大,他今日虽是击败了尉迟恭,但是尉迟恭麾下赵军的顽强作战,亦是令刘黑闼不敢轻易在深夜之中追击,以免遭遇伏击。
一旁其弟刘十善在今日一战中,右臂中了一箭,现在裹着膀子与刘黑闼言道:“赵军乘夜撤军,但主力没有大损。眼下李重九,已是杀到了清河郡,距离不过百里,我们不能再和尉迟恭打下去了,否则洺州就不保了。”
刘黑闼言道:“我担心的不是洺州,若是我一退其他各郡守将必起异心,张玄素,李重九是要釜底抽薪,逼我回洺州。”
正待这时凌敬上山而来,言道:“大将军……”
刘黑闼看凌敬的神色,知道又有什么不妙之事发生。刘黑闼淡然笑了笑,言道:“说吧,眼下还有什么事,能更糟的。”
凌敬默然了一阵,言道:“饶阳守将诸葛德威,与两千守军。一并献城投降赵军。”
刘黑闼仰头大笑,笑声中透着几分苍凉之音。一旁众将皆是垂下头来。
刘黑闼言道:“诸葛德威,诸葛德威。未料到是你先负我啊。”
原来刘黑闼与诸葛德威,当初私交甚好,彼此以兄弟相称,但眼下诸葛德威竟然是第一位宣布易旗的夏军大将。不仅仅如此,饶阳乃是河间郡重镇,饶阳一失,高雅贤驻守的高阳城后路即被切断。
饶阳城加上被李重九攻破的长芦县,河间郡内,夏军只余高阳。乐寿二地,几乎成为孤城。
张君立言道:“夏王,为今之计尉迟恭暂退,我军正可北上,反攻饶阳,杀了诸葛德威这叛徒,将高雅贤,苏定方从高阳救出来……”
刘黑闼深吸一口气,看向张君立。张君立亦是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显然他也自觉的此事太不靠谱了。
“高兄弟,我刘黑闼负了你。”刘黑闼长叹一声,言道:“传我将令,回师洺州。”
永济渠上。数百艘船只沿运河而下,蔚为壮观。李重九的水军势不可挡,已进至临清。馆陶一线。
馆陶城在永济渠未开通前,即已是重地,昔年古黄河流经馆陶地,此地称为大河故渎,到了西汉元封二年黄河决于馆陶,分出屯氏河一支流。
之后曹操为攻袁尚所在之邺城,又凿利漕渠,引漳水向东在馆陶西南利漕口入白沟。曹魏攻下邺城后,在此营建邺都,邺都号称漕运四海。
眼下邺城早已焚毁,但邺城故地之上重建的洺州,却取缔了邺城。洺州之地大致覆盖了昔日邯郸,邺城的故地,刘黑闼设都的永年城虽为郡治,但眼下日渐繁华的却是洺州靠近运河的大名城。
在水浒传里,蔡京的女婿梁世杰,又称梁中书镇守于此,在北宋时,因丢失了燕云十六州,故而大名府成了北宋设在黄河以北的重镇,其称控扼河朔,北门锁钥之势,后又成了北宋的陪都,称之为北京,乃是北宋在河北最大的城市。
李重九看着地图,不由发古人之思,想到了另一个时空,数百年后,金国攻破大名府,南下灭亡北宋之事。
“王上,在想什么?”
听张玄素这么一问,李重九回过神来,眼下永济渠才开通不久,现在的大名城当然远远不如历史上大名繁华,而眼前的馆陶城都比大名城繁华过之。但对于李重九而言,大名的地利优势已是显现出来,这里既是洺州的重要港口,也是南下联通黎阳仓,黄河的要道。
李重九与张玄素谋划中,就打算在大名城登陆上岸,士卒由舟船改至步行,直接威胁刘黑闼在洺州的大本营永年城,让刘黑闼不得不从前线撤兵,回保洺州。
不过要抵达大名,必须经过馆陶水道。
此时马上就要夜,赵军数百艘船上,横在江面之上,船头都点起了灯火,照得水面一片通明。江面上皆是星火点点的景象。现在馆陶水道上一片风平浪静,但赵军士卒却不敢掉以轻心,因此这里水文地利十分复杂。
曹操当年在这里挖白沟,又通南漳水,加上河道纵横,故而士卒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重九对张玄素问道:“夏军馆陶守将何人?”
张玄素回禀言道:“乃是程名振。”
李重九言道:“此人倒是夏军名将。他不愿意降伏我军吗?”
张玄素言道:“此人有几分执拗,非是言语利禄可以诱之的。”
李重九笑着言道:“既然不识时务,就将他擒下,也是一样。”
张玄素言道:“马上就要入夜,我军不如在此停泊一夜,明日再行也是不迟。”
李重九还未开口,一旁薛万彻言道:“我军水陆并进,正是要杀刘黑闼一个措手不及,眼下因惧一个程名振,倒是不敢行船,不是令人笑话。”
一旁大将王马汉言道:“是啊,永济渠的水道刚好适合夜间行船,除了怕搁浅,根本不用担心急流江石,行船根本是不怕。”
张玄素反对言道:“虽可以行船,但马军与民役却要休息,没有骑兵于两岸护卫,我们水军孤军深入,若有事发,那就不妙了。”
薛万彻言道:“某愿率十艘小船,为大军开路。”
李重九见众将一片皆是打算乘夜进军,当下言道:“不差一时半刻,一夜功夫又能多走多少,传我将令,今夜就停泊于此,待明日天明后,再行南下。”
众将听了当下一并领命。
当夜赵军水军在馆陶水道之上,停泊了一夜,次日拂晓,张玄素向李重九禀告,言道:“夏军大将李文相,率三千人马至东岸来降我军。”
李重九讶异问道:“李文相此刻来降,岂非有诈?”
张玄素笑着言道:“王上有所不知,李文相又叫李商胡,昔日也是反王之一,后归降了李密,成为瓦岗大将,与徐世绩乃是结义兄弟,之后李密兵败,不得已降了窦建德,这一次王上来攻刘黑闼,早就答允作我军内应。”
李重九喜道:“不早说,让他来船上见我。”
不久之后,李文相亲自登船拜见李重九。李文相虽默默无闻,但他起兵反隋时,比李密还没上瓦岗寨,所以也算是自立一方的诸侯。
所以见对方一登船就扎头拜下,李重九也没有怠,慢一把将李文相扶起,言道:“有李公相助,攻洺州,大事成矣。”
李文相听李重九敬重自己,口称他为公,心底也是十分高兴,连忙低下身子,言道:“赵王折煞小人了,一介武夫,不值得赵王如此称赞,不过某此来确实是帮赵王攻取洺州的。”
李重九言道:“我们今日即要过馆陶,抵达大名登岸,只是不知程名振之虚实。”
李文相言道:“我有一名心腹,在程名振麾下为一小校,昨夜他冒死前来报我,说程名振在东岸一河湾下暗伏几十艘火船,待大军一至就行火攻。”
闻言薛万彻,王马汉等昨夜主张要进攻的将领,无不羞愧。
李重九看了他们一眼,言道:“传令下去让乌古乃,秦琼二人率五千精骑,沿河搜索,我要生擒程名振。”
李文相言道:“某初来乍到,愿助一臂之力。”
李重九言道:“劳烦李公了。”
说罢李文相率骑与乌古乃,秦琼会合一处出发。李重九没有令人立即起锚,而是于岸上等候。
不久之后,秦琼,李文相等人一并返回,李文相向船上的李重九抱拳言道:“幸不辱命,歼灭夏军两千余人,缴获所有火船,夏军大将程名振被俘。”
李重九言道:“带此人来见过。”
当下一名夏军将领被四名士卒押着,五花大绑被押到船前,李重九看向对方言道:“你就是程名振?”
对方挣扎一阵,言道:“若非是李文相这奸贼出卖于某,你焉能擒我。”
李重九言道:“兵败之后,再推诿找借口,不是为将者之风吧,眼下馆陶被破,我军马上就可直取洺州,刘黑闼之势岌岌可危,你何必再忠于夏军,不如早降我大赵,孤以你为水军都督如何?”
程名振听了犹豫了一阵,当下言道:“本来降你也无妨,但我母和我妻都在洺州,若某降你,他们性命必然不保,不行,不行。”
李重九笑着言道:“如此无妨,暂且押下,待我破了洺州后,你如何说?”
程名振言道:“那某一切悉听尊便就是。”
李重九点点头,当下言道:“也好,先将此人看管起来,大军继续进发。”(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却月之阵
在河间郡自饶阳守将诸葛德威降赵之后,刘黑闼在河间郡之防卫已是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北线大将徐世绩依旧率军包围高阳强攻外,闻之李重九已是顺水直下,深入了洺州,直抵刘军腹地之后。当下让英贺弗,额托二人率三万草原铁骑,绕开高阳城,接道饶阳城,直捣信都郡,声援正在大名城下的李重九水军主力。
信都郡武邑,武城,宗城各城守将,几乎都要崩溃,他们两日日前,刚刚经过李重九水军从境内肆掠而过。
但这一次李重九三万草原番骑再度从城下大摇大摆的经过。
经过数年中原攻略,草原番军也是驾轻就熟,入得中原人手数个大麻袋。
此时正近九月,武阳郡郊野之外,正是高粱成熟之时。番骑视城中守军若无物,直接在城下取粮。信都郡如下博,蓚城这般的小城,早就吃不住,还未等到草原番骑来城下劫粮,城中县令,县尉就主动献城投降。
之所以要主动献城,是因为英贺弗,额托早就对番骑下达严令,对于降伏城池一律不准袭扰,但对于其他敌军城池则不在此列。所以番骑就大胆在未降的夏军城池下,犹如蝗虫一般过境,收割敌粮。
见闻于此,其他被张玄素策反的夏军守将,也是陆陆续续投降。
信都郡除了长乐,武邑这样的大城仍在坚守,其余各县在短短数日之下,已是沦陷了三分之二。
最后英贺弗的骑兵。甚至深入至李神通所驻守的襄国郡取粮。李唐守军想要反击,结果却被草原番骑杀得大败。连县城也索性被杀红了眼的室得奚部骑兵攻破。
北面的形势进展顺利,而南下大军亦是进展顺利。程名振被俘之后,馆陶城的夏军坚守也自再无意义。
当下县令县尉与城中士绅李重九献城。
李重九在馆陶城外稍稍停留,安抚了一番当地士绅,留下一员校尉率三百士卒辅助守城,自己就率军继续上船。因馆陶被攻破,接着清河郡的郡治临清城,王小胡亦是向李重九献城投降。
临清,馆陶二城的拿下,使得洺州东面防线洞开。更使得水路畅通无阻。
李重九令李文相,以三千本部人马作偏师,率一军进至洺水城,一面威胁此永年城的北翼重镇,并招降武安郡各县。再令罗士信率五千骑兵沿着运河往南,入趋内黄,与黎阳仓的宇文化及军呼应。
至于李重九亲率两万五千人的主力直抵大名以北登陆,夏军大名城守军不敢出城一战,李重九尽俘夏军水军大小战舰三十余艘。五百水手不战而降。
当下李重九率军直抵大名城下,满城士卒见运河之上,满载着赵军的船只,横满江面。不由触目惊心,一千守军一夜之间竟逃亡了三百人。
而城将也是左右为难,正思是否效仿临清。馆陶一般投降,而这时听闻刘黑闼已是率主力从信都赶回洺州消息。顿时打消主意。
刘黑闼率军从洺州倾巢而出,三万两千人夏军主力直扑大名而来。
此乃是李重九与刘黑闼第一次对决。李重九当然知道此刻刘黑闼已是击退尉迟恭之事。当初尉迟恭乃是早安排好的鱼饵,引诱刘黑闼离开洺州重地,好让李重九的舟师顺利直下。
但尉迟恭与刘黑闼一战之中,却是败北,退却赵郡,要知道刘黑闼兵力虽占据优势,但尉迟恭所部都是太原郡的府军,乃是李重九精锐。尉迟恭结果不抵刘黑闼,虽说夏军人数占优,但也说明夏军战力也实在不俗。
而眼下刘黑闼为了保全洺州而来,气势汹汹,不易于要与李重九一战而定胜负。
李重九闻讯后,当下于大名城下率军后退三十里,当即在大名城城北五十里选择一处选择扎营。
李重九这才扎下大营不过片刻,即已远远看到北方,烟尘曼起之状。刘黑闼率夏军主力大军袭来,而李重九军营未成,士卒不由面露惊慌之色。
河边凛冽之风,在平原上呼啸盘旋。
李重九仰头望去,只见北方黑云密集,插立大营各处的旗帜在风中劈劈啪啪作响。远处一道黑线,犹如涨潮的洪水一般,正缓缓逼近,正是刘黑闼的大军。
面对来势汹汹的的刘黑闼大军,李重九与众将商议退敌之策。
姬川言道:“刘黑闼大军利在速战,若是数日之内不能破我军,徐都督以及草原精骑就会从河间信都直插而下,到时刘黑闼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我军利在缓战。”
姬川之言道出,众将皆是同意,李重九这一次攻打夏国,采用乃是分进合击的策略。
分进合击是相对于重兵集结,正面推进的战法而言,更具风险性,各路兵团若是不配合恰当,则容易犯孤军冒进,为敌各个击破的风险。但李重九要夺取河北,就是不想陷入旷日持久的推进战,否则与刘黑闼争夺一城一地的打下去,就算与夏军打个一年两年的,就算取胜,但给李唐灭了王世充后,再收拾自己,结局都是一样的。
姬川言道:“刘黑闼现在在信都击退了尉迟恭,返师来大名战我军。其时间宝贵,但我军只要战为平手,即是胜利。但我军也有不利之处,孤军深入千里之遥,一旦在此被击败,就是全军覆灭。”
众将一听皆是肃然。
薛万述言道:“不错,眼下大名之战的态势,关系到河北之战胜负,我军要与李唐争天下,今年内必须击败刘黑闼,席卷河北,故而从天下大局上来看为急,但刘黑闼以一路孤军抗衡我军数路并进,其利在速战,故而我们从河北之局来看则应为缓。”
薛万彻言道:“未战先思守,莫非以为我军与刘黑闼能打成平手即可满足,岂不听说过,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刘黑闼急切来战,料定我军必采取守势,若是大举进攻,我军则一味防守,反是落于下风了。”
李重九言道:“薛将军说得有理。”
薛万彻听李重九赞许后,言道:“微臣有一阵,攻守兼备,可破刘黑闼。”说到这里,薛万彻看向张玄素,言道:“听闻张侍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马战阵无一不精,可晓胸中可有奇阵破得刘军?”
张玄素心知薛万彻不忿,昨日在李重九面前,被自己拔了颜面,故而来找回面子。
张玄素言道:“薛将军谬赞了,张某愧不敢当。不过此时此刻,张某恰巧想有一阵,不知是否与薛将军不谋而合呢?”
薛万彻闻言笑道:“那可巧了。”
姬川一旁冷眼旁观言道:“那容易,就取笔来,各自书于掌心,看看两位是否不谋而合呢?”
说到这里,张玄素薛万彻各执笔于掌心书写,彼此摊开掌心一看,但见薛万彻书着‘却月’二字,而张玄素手中却书着‘刘裕’二字。
二人彼此一见,明白果真二人是不谋而合,当下抚掌大笑。
如王马汉等大将不明就里,原来张玄素,薛万述所议的,正是南朝武帝刘裕当年率水师北伐时,在黄河边上摆出却月之阵以两千人大破北魏三万铁骑之事。
当下李重九令薛万彻,王马汉以一万精兵在河西布阵,摆出两头抱河,以河岸为月弦的阵势。一万精兵离河百步列阵,布置出一条两里多宽的阵线,以壕沟,拒马枪,马索代替车阵,其余步卒手持弓弩皆布阵于其后。
摆下的却月阵外依着运河,依托舟船为城墙,背水列阵,其余人马尽数退回舟船之上。
这一次李重九为了攻打洺州,所携攻城床弩,八梢砲无数,这些可射数百步的攻城利器等尽数置于舟船上。眼下也被摆上了大船的甲板,横在其上。士卒们调试弩机皆对准了百步之外。
这时刘黑闼的三万两千大军已是赶到河边,看到就是赵军在河边背水列阵一幕。
刘黑闼下令大军放缓前进,见赵军背河列阵一幕,久经沙场心底生出一丝警惕。
其弟刘十善言道:“赵军主将应该并非是不知兵法之人,将人马铺于如此宽的正面,一旦为我军一点突破,岂非被斩成两断。”
“并非如此,敌军依托舟船为城,等于守城将兵卒置于城墙之下与我军对阵。”
“原来如此,”刘十善恍然大悟。
一旁凌敬言道:“若是我所料不错,赵军在此布下是当年刘裕北伐破魏的却月阵。”
刘黑闼虚心地言道:“请凌兄为某分说。”
凌敬言道:“凌某惭愧,只是猜测而已,听说其阵是步,骑,水师三军合阵而成背水列阵。当年刘裕以此阵以两千多人大破北魏三万精骑。只是却月阵当年除了刘裕摆过,再也无人可见。某倒不信赵军主将可以摆出此阵,我料想不过假借其名罢了”
“哈,”张君立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言道,“若真有如此厉害之阵,那么我军还打什么。”
刘黑闼闻言,却是神色庄重,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背信弃义又如何
“大将军,为何下令停止进军?”
一旁大将向刘黑闼问道。
“我军远道而来,不是为了与李重九决战吗?”
刘黑闼举起马鞭,朝赵军方阵一指,言道:“你们看赵军近万步卒守于船城之下,以强弓硬弩压阵,而背靠运河的舟船上,则放置投石车,床弩。这阵势简直就如同坚城一般,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攻打很难取胜,我刘某从不打没把握的战。”
凌敬在一旁言道:“赵军以舟船为城,这简直就是平地坚城,兵法有云倍则攻之,我军与赵军平地决战,胜负都只不过五五之数,何况赵军眼下依之舟城,若没有倍于赵军的兵力,还是不要试探这却月阵为秒。”
张君立言道:“可是大将军,现在高阳城正为赵军主力包围,若是我们不击退洺州的来犯之敌,那不是看着敌军攻破高阳城后,两军会师于洺州城下吗?”
刘黑闼看向张君立,言道:“张兄弟,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的,但眼下若是贸然进攻,万一失利,那我军就算高阳城不失,也等于输了此战。现在还不是决胜负的时候。”
刘十善听了焦急言道:“那么大哥,什么时候才是决胜的时候?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李重九各路大军攻下河北后,再于洺州下会师吗?”
刘黑闼言道:“急躁什么,难道我不比你急躁,你忘了夏王在时,常对我们说大丈夫要用忍。不要争眼前一时长短。”
见众将都是垂头不语,刘黑闼笑了笑。言道:“你们放心,若是李重九攻下洺州。最着急的绝不是我刘某人。”
凌敬当即会意,言道:“大将军说的是李渊?”
刘黑闼点了点头,言道:“正是。你放心,我们不用去求李渊,李神通等人自己就会来求着我们。”
“刘黑闼这是搞什么名堂?”
眼见刘军本是气势汹汹的前来一战,眼下却好整以暇的整军扎营,这一幕却是令赵军众将都是搞不懂。
赵军众将有的以为刘黑闼胆怯,有的以为刘黑闼另有诡计,有的以为刘黑闼。准备是要休整一番,明日再行决战,各种猜测都有。
“臣以为刘黑闼有自知之明,知不能胜,故而止。”
倒是薛万述一语中的,将刘黑闼意图的猜得大半,不过赵军众将却没有几人赞成。
王马汉骂骂咧咧言道:“我看刘黑闼就是无胆,若是他领兵来战厮杀一场,也是痛快。何必弄那么多麻烦事。”
“那是因为刘黑闼输不起,”张玄素言道,“刘黑闼看似粗豪,不通文墨。从不读书,但此人乃是天生将才,但凡将才都能审时度势。刘黑闼既不是有勇无谋。更不是有谋无胆。”
薛万述言道:“臣也如此认为,若刘黑闼不进攻。与我军对峙此处,按理而言。于我军大有好处,刘黑闼绝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既然这么做了,绝非破罐子破摔,而一定是更远的考量。”
李重九问道:“两位爱卿,若刘黑闼与对峙于此,两位爱卿,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眼下当防备李神通。”薛万述如此言道。
“可催促宇文化及先奉萧后至信都。”张玄素如此言道。
姬川看了张玄素一眼,心底冷笑道,此人倒真会巴结。姬川反讽道:“张侍郎真是高见,姬某甚是佩服。”
李重九听张玄素这么说,点点头言道:“正是如此。”
于是李重九,刘黑闼就在运河边对峙,如此一连就是三日。
黎阳城外。
一驾马车,在上百名士卒的护送之下,缓缓驶向河边。
运河河边,上千精骑驻扎在此,待见到马车,一名将领策马上前,言道:“某乃是赵军大将罗士信,敢问车驾之上,乃是萧皇后。”
车驾停下,下来一名五十多岁的太监,言道:“不错。”
这太监说话带着江南口音。
一旁在车驾随行的虞世南,上前言道:“原来是罗将军,鄙主乃是守信之人,眼下萧后奉还,还请将军回去在赵王面前告之。”
见虞世南这一脸献媚之情,那太监脸上显出厌恶之情,言道:“虞世南,皇后何等尊贵之人,岂容尔如此,老奴和你拼了。”
虞世南闻言也是羞愧,言道:“劳公公,何必动怒,惹人笑话。”
“够了,”罗士信一声大喝言道,“某既是来见皇后,总要见得皇后一面,以明正身,否则为尔掉包,不是末将的责任。”
劳公公喝道言道:“放肆,皇后的凤仪,也是汝想见就见得,赵王手下的人都这么没规矩吗?信不信老奴禀告公主,要了你的命。”
罗士信哈哈一笑,言道:“末将职责所在,公公何必动怒。”
说罢罗士信点了点头,一名穿着普通衣袍的士卒来到车前,言道:“请让我见过皇后。”
“老奴和你拼……”劳公公先是大怒,待看清对方面容,却是一愣,失声言道:“齐……”
“劳正,让他进来。”车厢内萧皇后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而那名军士亦是悄悄摸了一下眼睛,言道:“在下得罪了。”说罢那名军士直接登车。
罗士信见了点点头,言道:“虞黄门请了。”
虞世南正好奇对方为何肯一名普通军士登车,但见罗士信也不送车驾返回船上,索性就在河边扎营。
虞世南问道:“罗将军既然人已送到,为何还逗留在此?”
罗士信冷哼一声言道:“虞黄门好生健旺,罗某来黎阳仓除了迎回皇后,还要贵主讨十万石军粮,你们怎么忘了。”
虞世南故意一拍头,装模作样地言道:“这我倒是疏忽了。不过吾主的手令还没有下来,城中还不能放粮,还请罗将军担待一二。”
车驾之内,萧皇后双目垂泪言道:“暕儿,为娘此生能见你一面,福缘已是不薄了,你说你怎么恰好身在军中。”
这名军士自是齐王杨暕,对方言道:“宇文逆贼居然挟持母后为质,孩儿放心不下母后,故而随军前来。”
萧皇后点点头言道:“甚好,甚好,没想到我们一家,还能一家团圆,长乐过得可好,为了我们杨家她该是忍辱负重了吧。”
杨暕欣然言道:“母后宽心,李重九此人虽是枭雄,但对于长乐却是甚好,长乐还有孕在身。李重九已对群臣说了,若诞下男孩,则立为王世子。”
萧皇后无比欣慰,双手合十,言道:“佛祖保佑。”
在车驾之外,罗士信与虞世南二人还在争执。罗士信言道:“若没有黎阳仓的军粮,我军在此岂非饿了肚子。”
虞世南心底早就打定了赖账的主意,与之前求李重九出兵态度截然不同,眼下李重九攻打刘黑闼一路顺利,他怎能再将黎阳仓的粮草送出,如此不是给李重九如虎添翼了。
虞世南当下找了各种借口推诿。
罗士信越说越怒,二人眼见就要争执下来。罗士信走近揪住虞世南的衣襟,言道:“若是你们不给军粮,我就将虞黄门扣在这里,看看虞黄门能抵几石军粮。”
虞世南是文人哪里抵得住罗士信这般武夫,一旁上百名许军士卒,罗士信一旁上千骑兵,严阵以待,见虞世南被挟持,都不敢上前帮忙。
虞世南听了色变,言道:“罗将军好说,好说,让某入城去分说一下,给将军试下。”
罗士信言道:“我信不过你,要一并入城。”
虞世南见罗士信后的骑兵,失色言道:“不是吧,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带这么多人。”
罗士信冷笑一声言道:“虞侍郎,到这时候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你竟然要?”虞世南听了顿时面无血色。
不久后,上百许军士卒,衣甲都被剥去,双手反绑坐在地上。
这时已是黄昏,从运河上,又是几十艘战舰抵达河岸边上,两千赵军精锐从船上下岸,在河边整队。
裤裆里早尿得一塌糊涂的虞世南,哭丧着脸言道:“你们实在太背信弃义,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们前一刻还是盟友呢,这实在让我丝毫准备也没有。”
罗士信冷笑言道:“背信弃义又如何,怎么事先还给你打招呼,事到如今,你还敢废话,信不信我杀你了,老实说,黎阳城中有多少守军?”
虞世南垂头言道:“别杀我,眼下我军主力都在抵抗李唐大军,黎阳仓中原本有一万人马的,现在只剩下三千老弱。”
罗士信哈哈一笑,言道:“我早知道。”
当下赵军士卒皆换上许军士卒的衣裳,上百名精锐皆穿着许军士卒的衣裳。
罗士信将刀横在虞世南的后心上,言道:“一会你随我去骗城,若是耍什么花招,我老罗死不死不知道,就你背后肯定开花,懂了吗?”
虞世南连连如鸡捣米般点头,言道:“知道,知道,我一定配合,罗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说罢!”罗士信不耐烦地言道。
虞世南言道:“若是我献城有功,是不是破城之后,可许我投靠赵国,出仕为官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诈城
罗士信听虞世南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不由讶道:“你倒是变脸变得真快。”
虞世南正色言道:“何来变脸,我早有心杀宇文化及此獠,其乃是叛逆之臣,谋逆天子,当初在江都又杀我兄长,我早已于他不共戴天。只是当时妻儿尚在,我怕糟了毒手,这才不得不委屈从贼。”
“事实上这么多年,我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眼下赵王顺应天时,与宇文化及决裂,我自当为军前效力,拨乱反正,以还这江山一个郎朗乾坤。”
“好一个郎朗乾坤,真是快人快语。”
此话一出,罗士信见之,上前行礼参拜对方,虞世南初时还以为是赵军大将,待看清对方后,却色变言道:“原来是赵王,你此刻不是在大名军中。”
李重九身旁只有几员大将随行,他见了虞世南笑了笑,言道:“黎阳仓事关我军攻取河北胜负,我怎么能不亲自前来,不过也正好听了虞侍郎这一番话,你为何当初不举事,眼下被我擒到手中了,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虞世南背后冷汗浸透,他心知李重九决不可冒犯,哪里敢将方才糊弄罗士信的话再说一遍。
当下虞世南言道:“实话于赵王说吧,宇文化及弑君犯了众怒,童山为李密一败,更是大势已去,现在除了宇文两兄弟以及几个心腹,许国之内,早已是人心惶惶,士卒皆思逃亡。而众臣都是在自谋出路。”
“那敢问虞侍郎的出路是哪里?”
虞世南老脸一红,他心底自是打算投奔李唐。除了军权不能染指,李唐对于朝廷旧吏。世家子弟还是十分优厚的。
虞世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道:“恳请赵王收容。”
李重九笑了笑扶起虞世南,言道:“虞侍郎有劳了,若你能助我兵不血刃取下黎阳城,你在许国为黄门侍郎,到赵国依旧为黄门侍郎,但若是耍什么花招,也没关系,我这一次随船而来的一万大军。攻下此城也不过是数日功夫。”
虞世南正色言道:“赵王一定放心,某配合就是。”
说到黎阳仓,就不得不提,李重九当初祸水东引之策。
当时李重九与李渊扯破了脸,于是向李密提议先取河北,再夺山东,复争洛阳之策。
李密听后,乘着山东大水饥荒,令徐世绩率兵攻打黎阳仓。李密与武阳郡郡丞元宝藏,魏县义军李文相合力破黎阳仓。开黎阳仓募兵,旬日得胜兵二十万。
之后就是宇文化及北上,李密知道宇文化及粮少。欲取黎阳仓就食,故而弃黎阳城,而令大将徐世绩守黎阳仓。宇文化及一出击攻黎阳仓。李密乘机挥军从背后袭之宇文化及的大本营滑台,最后的童山之战。宇文化及一败涂地,拱手让出了争霸天下的机会。
眼下宇文化及终于得到了黎阳仓。将之气数多延数年了。
但眼下李神通攻打甚急,宇文化及不得不抽兵前去抵御。
现在黎阳仓兵力空虚,正给了罗士信夺城的机会。当初罗士信为瓦岗大将,驻扎在黎阳城中一段日子,故而对黎阳城的地利十分熟悉。
黎阳仓城位于黎阳城西南之处(注一)。
大军在黎阳渡口上岸,大诗人岑参曾在赋诗,黎阳城南雪正飞,黎阳渡头人未归。邺都唯见古时丘,漳水还如旧日流。在黎阳津对岸就是闻名天下的白马城,白马津。
士卒从船上陆续搬下攻城武器,万一城门不破,就强行攻城。
之后三千精锐士卒先发而行,赵军士卒在山丘之间缓缓而行,李重九如同一名普通将领一般,徒步而行,他当初在黎阳城小住过一段,他对于黎阳城这一带地形,也是深有研究。
黎阳城背靠大伾山而建,黄河在大伾山南麓,而黎阳城,黎阳仓皆在大伾山北麓。
黎阳城掘黄河支流为护城河,黎阳城北门,古时直通邺城,最为繁华不过,门前遍植万岁木,魏文帝曹丕初继魏王时,率大军由邺城出发南下至黎阳时,赋诗道,经历万岁林,行行到黎阳。
在李重九战略中,攻下黎阳仓,就可以从南面包围洺州。故而他放弃了刘黑闼对峙,率水军上船,看似退至永济渠东岸。
事实之上,他听从张玄素的计策,放弃与刘黑闼决战于洺州的打算,接着应奉萧皇后的名义,转道顺水南下,全军袭击空虚的黎阳仓。
攻下黎阳仓,对于李重九而言有两大好处,第一是黎阳仓乃是回洛仓齐名的粮仓,攻取此仓后,李重九不仅这一次攻伐刘黑闼粮草无忧,下一度与李唐中原大战,无论是出兵山西,洛阳,或者向东平定山东,再没有兵粮之忧。
第二眼下虽放弃攻打大名的计划,但占据黎阳仓,也可以从南面威胁洺州。更可以避免,万一宇文化及为李神通攻灭之后,黎阳仓落在李唐手中。
想到这里,故而李重九率一万大军分兵亲征黎阳。
时近黄昏,而罗士信,虞世南与一百余名伪装成许军的士卒,前去诈城。而李重九亲率精兵来至城墙上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埋伏,一旦城门被攻破,就立即一并攻入城中。
这时天色已晚,罗士信,虞世南来到城前时,但北城城门已关了,护城河前的吊桥也是被高高拉起。
见此一幕,虞世南顿时色变。
罗士信恶狠狠瞪了虞世南一眼,虞世南立即扯起喉咙对着城头上大喊道:“快开门!”
城下升起了一派灯笼,几十名许军弓弩手站到了城墙边上,城门守将傲慢问道:“哪一个在城下叫门?”
虞世南怒道:“你这浑军汉,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走得时候,不是和你说,要给我留门吗?”
这名城门守将探头向城下看了一阵,看清了虞世南后,立即一概傲慢之色,言道:“抱歉,原来是虞黄门,军令所在,入夜之后,一律不许开启城门,违令者斩城门校尉,以及副将,为了末将的项上人头,是否恳请虞黄门在城外留宿一夜,待明日天明了,末将再为你亲自赔罪?”
虞世南言道:“放肆,我还有重要军情入城,禀告城守,你让我在城外过夜,耽误了军机,如何是好?”虞世南在城下指手画脚,一副你担当得气吗的口吻。
城门守城听了,当下露出几分惊恐,言道:“原来虞黄门有军令在身,还请恕罪,末将知道了。”
见对方答允后,城外的吊桥缓缓放下,虞世南踏过吊桥,神色微喜,罗士信也按捺喜色,与众士卒一并往腰间按刀,只等城门一开即抢城。
当时城门却没有打开,而是从城墙之上,垂下一个吊篮,城门守将言道:“虞黄门可以入城,随行就留在城外,暂过一夜。”
闻言罗士信等人脸色一变,这吊篮只能容纳两人上城,哪里容得下这上百人,虞黄门言道:“混账,连某部下都信不过吗?今夜我非要往这里过了。”
罗士信在一旁冷声言道:“这将军听过吗?以前有个城门官,也是夜半不肯开门,得罪了飞将军李广,后这城门官为李广所杀。而今你得罪了,虞黄门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名城门守城言道:“这位兄弟,好生面生,某以往在黎阳城中,怎么没见过,不过想来也是虞黄门的亲随,我一介军汉高攀不起的,你莫要拿什么李广来压我,我不认识,我只认识军令二字。”
说完城门守将又正色重复了一遍,言道:“没有军令在手,没有宇文将军的手令,末将不敢开城,恳请虞黄门见谅。”
闻言虞世南双脚一软,几乎坐在地上,罗士信而是按着刀,心底寻思道,果真作为许国重城,这兵家必争之地,黎阳城防卫异常森严,不是如此轻易骗城的。
虞世南与罗士信言道:“眼下要夺城已是无望,某与城中罗将军若信得在下,某与城中城守太常卿欧阳询交好,此人对宇文化及早有怨心,城中又有交好将领,以及上百粗通武艺的部曲,若能策反他,岂非比某强上百倍。”
罗士信左思右想,冷哼一声,言道:“也不怕你有诈,你方才也看见赵王大军云集城外,若你要耍诈,数日后强攻破城也是一样。”
“那是,那是。”虞世南听罗士信答允当下大喜。
虞世南当坐入吊篮之中,罗士信也一并上了吊篮。虞世南见罗士信右手袖子藏着利刃,却若无其事的按在自己后心,顿时脸色一僵,言道:“罗将军,果真有胆有识,某也就舍命陪君子吧。”
说完吊篮缓缓升向城头,载着罗士信,虞世南二人入城。
这时在城外埋伏的李重九,听得了罗士信部下禀告,一旁一名将领言道:“罗将军此举有几分冒失了,既然不能骗城,也不能放虞世南入城啊。”
李重九言道:“既骗不开城门,将虞世南留于城外无益,到城内倒还有几分用途,明日即可见分晓,就算不成,我们损失的也只是一夜时间而已。”
注一:《括地志》载,黎阳西南有故仓城。(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宇文化及之子
李重九率军,在黎阳城外等至半夜。
薛万彻亦率其余主力尽数抵达,若是万一明日没有罗士信与虞世南的消息,那么就强行攻城。
此刻夜间气温骤降。
大伾山旁黄河之水,滔滔之声不绝。
李重九记得古书上,以江谓长江,以河谓之黄河,其余水流都只能称作水。
李重九从塞外起家,从塞外入关,攻陷幽京后,虽眼下河北未定,但若是攻陷黎阳仓后,即打倒黄河边。
攻陷黎阳仓不仅仅夺取关口,得了黎阳城后,从黎阳渡渡过黄河,可直插河南腹地。历史上窦建德出兵救援王世充,就是从黎阳渡河,依靠黎阳仓的粮仓,供给十几万窦建德大军攻打虎牢关的。
黄河下游渡口虽多,但唯有黎阳渡,可以与孟津渡,蒲津渡齐名,因为孟津渡通洛阳,蒲津渡通长安,而黎阳渡则可直通邺城。
想到这里,突有将领禀告言道:“城东有人夜渡城墙,为我军士卒拿下。其说要面见王上。”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带来见我。”
不久对方被押上,跪地向李重九言道:“小人乃是我家主人虞侍郎的部曲,来禀告王上,太常卿欧阳询已是答允为我军内应,于今夜在城北献城。”
欧阳询?自己略有耳闻,若是一名学过书法的人,听闻欧阳询,虞世南二人的名字,绝对是肃然起敬,恨不能膜拜之。但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他们二人都是先为隋臣,后降宇文化及。再降窦建德,终而降李唐。节操掉了一地,堪称四朝干吏。
不过欧阳询肯作内应,自是再好不过,李重九问道:“汝主要如何作内应?”
此人当下言道:“城北守将可设法以军令调之,而副将此人有把柄在主人手中,可使之开门。”
李重九言道:“就这么办吧,明日天明前,我要见的城北门开。”
四更天之时,黎阳城北城城门的吊桥。悄然落下,城门随即打开。
埋伏在城外的一百赵军士卒,先行入城。这也是谨慎之举,万一对方的诈降,骗自己主力入城,再突然放下城门在城内包了饺子,那就是愚昧了。
李重九见一百赵军士卒已是顺利了控制了北城城楼后,待毫无异状,这下令。自己率城外两千赵军一并入城。
城楼之下,欧阳询,虞世南,罗士信三人皆在。欧阳询向李重九一揖到地。十分恭敬。
李重九亦是回礼言道:“这次我军攻取黎阳,多亏两位功劳。眼下可以顺势取城。眼下既黎阳城城门已失,我也不想大开杀戒。兵不血刃拿下城池最好,两位能否替我招降城守?”
欧阳询言道:“赵王有所不知。若换做他人都可招降,恐怕城守却是不能?”
“怎么说?”
欧阳询言道:“宇文化及信不过外人执掌军权。故而兵马皆是在宇文家的亲信子弟掌握之中,城守府中守将乃是宇文化及之子,其不会轻易答应投降的。”
“宇文化及之子?”李重九问道,“此人是否勇冠三军?”
欧阳询笑着言道:“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手无缚鸡之力。”
好吧,演义果然都是骗人的,李重九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得城内街道上,马蹄声响起。
瓮城之外,传来的急促的拍门声。
一人在外大喝言道:“周康,你做什么,竟假传城守之命,将我调走,眼下速速自绑了,我带你去给城守请罪。”
李重九言道:“既然如此,传令下去,速速夺取黎阳城。”
说完李重九转身从马道走上城楼,而这时瓮城之内,铁甲锵锵响动,上千手持长枪的赵军步卒从城外涌入了瓮城之内,布成方阵,长枪冲天林立。
随即瓮城城门嗡嗡地打开,门外静默了一阵,突然一声大吼:“不好,周康叛变了,给我杀!”
说完战马嘶鸣
“杀!”赵军士卒举枪从城门内出。
喊杀之声,从城门洞内传出。
李重九安坐在城楼之上。
黎阳城只用了一个时辰即被攻破,最后宇文化及的儿子,率着宇文家数百心腹死士,在城守府里据守,直指被攻破。
这位宇文化及的儿子,索性最后在府内**,结束了一生。
李重九至始至终都不知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宇文成都,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黎阳城攻破后,黎阳仓的数百宇文化及军的士卒,也是一并投降。
黎阳城与黎阳仓都已为赵军掌握之中。
李重九亲自去黎阳仓查看,但见仓城之中,有数十个大窖,每一窖可存粮数十万担。经李密,宇文化及二人奢侈使用之后,仍有不少的大窖满满的。
即便靠着这些大窖,也足够李重九的倾国之兵在此足足食十年之用了。相对于当初李渊从晋阳起兵,裴寂从太原仓城之中,向李渊献粮也不过九万斛而已。
果真是黎阳收,天下足,由此可见当年大隋之富饶,可惜杨广不知利用。
聊城宫殿中。
雷声滚滚。
宇文化及在床榻上深夜之中为雷声惊醒。宇文化及身旁两名**身子的胡姬也被惊醒,看着对方狰狞的面孔,二人也不敢说话。
上一次宇文化及因前方战败,迁怒宫内之人,一口气杀了五六名宫女太监发泄。
宇文化及自言自语言道:“不对,自赵军起兵以来,刘黑闼将人马撤回保全洺州,而李神通也已不在大举攻城,但朕为何仍是心底不安。”
宇文化及陡然起身,光着身子,直来到大殿上出声言道:“快拿五石散来。”
宫外镇守太监听了连忙去取,宇文化及食了五石散后。
两名胡姬见宇文化及没有太多异状,当下热酒给他行散。
宇文化及本是从不食用五石散的,认为是南人那些无用的士大夫才食用的,但是至魏县后,他却迷上此物,渐渐成瘾。
“禀告陛下,城下李唐有一使者深夜求见。”
宇文化及心道,李唐在聊城之下师老兵疲,这来与议和。
宇文化及面无表情地言道:“请。”(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聊城的宫殿之内,宫灯昏暗摇曳。
宇文化及独坐殿中,双目如鹰,面色十分阴沉。
李唐的使者来到殿内,向宇文化及行礼之后言道:“微臣许敬宗拜见陛下。”
宇文化及言道:“许敬宗,你在李唐官居何职?”
许敬宗言道:“回禀陛下,暂居涟州别驾。”
宇文化及听说只是一个区区别驾,当下露出轻蔑的神色,言道:“你有什么事来见我?莫非安抚使是要投降我许军吗?”
许敬宗闻言笑道:“眼下我李唐势强,何……”
许敬宗的话宇文化及的长笑打断。宇文化及言道:“既然不是来投降的,我要你何用,李唐的使者你给我个理由,我就不拿你试我的宝剑。”
许敬宗被宇文化及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一扫,顿时心底一凛。这位出身匈奴破野头之人,在江都之变中的残暴众所皆知。
许敬宗前倨而后恭,当下低下头,言道:“陛下实在错怪我了,你有所不知黎阳仓有失,吾奉安抚使之命前来告之。”
“黎阳仓,”宇文化及霍然而起言道,“是李重九干的?”
“正是,”许敬宗言道,“陛下向李重九求援,但其狼子野心,无异于是开门揖盗。此事千真万确,陛下一查就知。”
“滚出去!趁朕还没有改变心意。”宇文化及双目狰狞。
“陛……”许敬宗本想用此事来劝宇文化及与李唐一边一起对抗李重九的。但见宇文化及杀意毕露,当下吓得身子发颤,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仓皇下殿。
待许敬宗退下之后,宇文化及锵地一声拔出宝剑。重重地砍在大殿的石柱上。
金石摩擦,火花一阵闪烁。众侍从皆是远远推开,生怕为宇文化及余怒波及。
宇文化及当下喝道:“来人!”
众侍从宫女们身上皆是发抖,无人敢于应前。
“不来者,一律杀之!”宇文化及大喝道。
当下十几名宫女侍从上前,跪在宇文化及身前。宇文化及言道:“给朕温酒,再给朕传裴卿来。”
裴矩来到殿内时,宇文化及已是第三杯酒下肚,五石散的药性也是发作差不多了。
裴矩见宇文化及如此样子,没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宫娥等皆是退下,自己坐在了宇文化及下首。
宇文化及看向裴矩,言道:“裴卿,黎阳仓失陷的消息知道了吗?”
裴矩捏须言道:“刚刚听说,陛下,李唐使者前来是有结好之意,为何将他逐之。”
宇文化及冷笑言道:“李神通不过是个守护犬罢了,有着今日,仰仗着李渊之势罢了。朕懒得与他呱噪。他不过想利用我宇文家来阻扰,李重九眼下横夺河北之势,我又岂会如他所愿。”
裴矩听了长叹一声,言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李神通的想法,这确实是眼下我们最好的出路。”
宇文化及抬头看了裴矩一眼。问道:“裴卿,你认为我大许真的不行了吗?”
裴矩言道:“陛下。事在人为,我们还有数万精兵。大可坚守聊城,魏县,就算万一守不住了,退一步也可去山东,与王薄会师,与李唐,赵国周旋,天无绝人之路,陛下这时万万不可失了斗志。”
宇文化及拍腿笑道:“还是裴卿知我,我宇文化及岂是屈居人下之人。我当初说过,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李唐想招降我,他李渊算什么,我爹在时,李渊不过是俯首帖耳一头狗罢了,而今成了气候,却开始指示人了,别人说我宇文化及是匈奴之后,他李渊不也是攀附陇西李阀吗?”
说到这里,宇文化及言道:“黎阳仓不能丢,眼下我无法分兵,你就派人去齐郡,让王薄率军过河。李重九要应对刘黑闼,不可能同时对抗两路大军,就乘他腹背受敌之时,给我夺下黎阳仓即可。”
裴矩言道:“理当如此,不过微臣担心王薄恐怕力有未逮。陛下有所不知,赵军的番骑攻势极猛,河间郡仅剩下高阳一座孤城,信都郡已被推进至长乐,煌阳,甚至李唐的赵郡,襄国郡都遭到了攻击。我看用不了几日,赵军主力就会攻到了洺州。”
宇文化及皱眉言道:“无事,我只要黎阳,其余的不必管,你知会王薄吧。”
裴矩言道:“不过陛下王薄此人乃是好利之徒,若不以赏钱诱之,恐怕……”
宇文化及冷笑言道:“朕知道,就将当初从隋宫里取出的珍玩拢一些来给王薄送去。”
齐郡之地,乃古齐国都城临淄之地,当初秦国破齐,以齐地设齐郡,琅邪郡。齐郡保留了齐故称,齐郡冠带衣履天下,齐人读书好学尊儒,如打响反隋第一枪的王薄,就是齐郡邹平人。
出使齐郡的许国使者,第一眼看到王薄后,吃了一惊。他未想到这位看得显得温文尔雅,好似一个饱学的儒者之人,竟是天下闻名的王薄。
是的,能作出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这首传唱整个山东反诗的王薄,怎会是一介武夫。
王薄说话声音十分好听,言道:“蒙陛下奉为山东总管,王某一直感念恩德,不知贵使前来,有何陛下的旨意示下?”
许国使者将宇文化及的意图说了一遍,王薄听了没有反对,也不赞同,只是点了点头,言道:“贵使远来辛苦了,暂且休息一番。”
许国使者脸上一僵,言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总管可不能推脱啊。”
王薄将脸一板言道:“何来推脱,我王薄要行要做之事,还用得着推脱二字。”
许国使者言道:“王公的谨慎,我是知道的,只是眼下黎阳仓在李重九手中一日,我许国的声势就下落一日。陛下说了若是总管能攻下黎阳仓,可奉黄金十万两作为酬劳。”
“十万两!”王薄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薄笑了笑言道:“贵使方才误会我了,人人都说读书人造反十年不成,我王某也是读书出身,但天下就属我敢第一个反隋。陛下杀了那无道昏君,就是我王薄的恩人,此事不用二话,我与属下商议一番,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国使者听了这才告退,王薄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众将听说要与赵军开战,皆是发言。
一名将领言道:“大当家的,赵军听说可厉害了,从关外打到关内,又从辽东打到了黄河边,弟兄们虽说都是和官军干过多战的,但这硬骨头还是不啃的好。”
另一名将领言道:“总管,宇文化及那小子听说都快灭了,你还奉着他做啥?什么黎阳,不黎阳仓的,我们在齐郡好好的犯不着过河。”
王薄言道:“各兄弟不要说了,赵军再厉害,能有张须陀厉害。”
听到张须陀的名字,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当初张须陀为齐郡丞时,将山东义军犹如蚂蚁一般,一个个摁死,哪路义军没在他手上吃过大败。
王薄说了顿了顿言道:“张须陀如何了得的人物,最后还不是给李密拔了,我们只要打下黎阳就好了。宇文化及说了,一旦攻下黎阳,就给我们二十万黄金的赏格。”
“二十万?”
“真的假的?”
“宇文化及有那么多钱吗?”
王薄言道:“你别忘了宇文化及可是抄了当初昏君的老底的,大隋立国数十年,什么家当没有,听闻当初从彭城过时,车里载的都是金子。兄弟们干完了这一票,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听到这里众将一并言道:“大当家听你的。”
“你说去哪就去哪。”
王薄见众将如此,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次日王薄从齐郡出兵,自白马渡浮舟渡口,直向黎阳仓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五章 错综复杂
秋日疾雨打在屋檐之上。
水珠滚落,李神通立在台阶前,望着门前这场连绵的秋雨。
这场秋雨下得虽久,但却不大,李神通一直期待一场连绵暴雨,将河北之地化作一片泥泽,以拖延住李重九迅疾如雷的草原番骑的攻势。
今日想来确实有几分可笑,当初自己在众将面前信誓旦旦,以乐观的估计,李重九会受阻于高阳城下最少半个月,待破城之后,再至洺州城下于刘黑闼决战,结果李重九受阻于坚城,与刘黑闼两败俱伤。
而李神通就可以出面坐收渔人之利,先攻灭宇文化及后,配合李世民的关中主力军团攻下洛阳,之后全力而夺取河北。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
但是李神通发觉自己不过是作了一个梦罢了,眼下河北对于李唐的局面是,李重九将整个河北,犹如掀席子般,一把拖起。
谁也没有料到李重九这水陆并进的策略,一下突破了刘黑闼薄弱的运河沿线。李重九的水军几乎是一路从幽京打到了黎阳,打通了整个永济渠。
昨日李渊闻之河北战况,下诏重责了李神通一顿,其诏书言,弟之才具,兄一贯钦佩之,当年秉烛夜话,弟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后隋室国祚已衰,果验弟之先见之明。
李神通看到这里不由苦笑,李渊这简直是将自己拿来与诸葛亮比喻,这就是要捧杀自己吗?
李神通苦恼的将信继续看下去,李渊写到。吾国务倥偬,故而以弟为山东安抚大使时。期望甚重,盼弟能为左膀右臂。替吾招抚山东群雄,平定河北。
而今赵贼兵势甚大,引燕山之骁骑,驱易水之壮士,大举南侵。昨昔尚在塞上牧马,而今朝已是饮马黄河。千里运河竟脆薄如纸,弟兵马于今何在,坐视其跨蹑燕齐,牢笼赵魏。
河北之事糜烂至此。兄实大失所望。望弟勉之。
李神通心知李渊已是动了真怒了,可以想象在长安的无极宫中,李渊面对河北军情奏章时的神情。
事实上李神通也觉得无法交代,李渊马上就要下令,其子李世民率李唐的关中军团,东出关中大举攻打王世充了。在李唐与王世充决战前,需要一个稳定的河北。
而河北这边,李神通刚按住了宇文化及,那边冒出了刘黑闼。简直就是按下了葫芦浮起瓢。而现在李重九的赵军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如何也抑制不住。李神通眼睁睁地看着,河北诸县被赵军铁骑踏破,却丝毫无能为力。
事实上不要说救援了。眼下不仅仅是夏军的各郡了,连李唐的襄国郡,赵郡也遭到了攻击。两地的刺史一直向李神通发信求援,说至少有数万幽州骑兵在境内肆掠。
州郡的士卒。只敢守城而不敢野战,只能放任其在郡内。目中无人的纵横驰骋。连刘黑闼都已是退守洺州了,放弃了对周边各县的救援,李神通还有什么勇气,率领李唐的河北军团北上与李重九气势汹汹南下的草原骑兵作战。
李神通踌躇,下面的众将也是默不作神,而李神符,李道玄二将更是不作声,他们这一次率精兵来援李神通,目的本是稳定住河北战局。但是对于李唐而言河北战局不但丝毫没有起色,这里李重九却摆开了鲸吞之势,正要将河北数郡,一口吞入肚中。
这时许敬宗走入屋中,看到众人的神情,当下言道:“淮安王,有件好消息不知愿意听吗?”
李神通扫了许敬宗一眼,此人也算无能了,前往宇文化及做说客,结果回营之后,居然吓得尿了裤子,实在丢了大唐使者的脸面。
“什么好消息?”李神通不耐烦地问道。
许敬宗言道:“齐郡的王薄出兵了!”
“方向何在?”
众将一并来到地图前,许敬宗将手一指言道:“眼下屯兵东郡的白马津。”
李神通抚掌大笑言道:“果真不出我之所料,宇文化及不甘心黎阳仓为李重九所夺,故而派王薄来夺回黎阳仓,我的机会到了。”
众将听李神通这么说都精神一震,李神符问道:“大兄,计将安出?”
李神通微微笑着言道:“没什么,李重九取了黎阳仓兵马不多吧,我们也出兵黎阳,与王薄两下会师,不求攻破黎阳,但求将李重九捆在黎阳仓中。”
众人听了皆是不语。
李神通见众将反应平平,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有何不妥当之处?”
一旁的李道玄言道:“回禀淮安王,以往如此是不错,但李重九此人狡猾,且诡计多端,这一次我军出兵黎阳,会不会又是在他的谋划之中呢?你看王薄虽说出兵了,只是派了轻骑过河查探,主力仍屯扎在黄河南岸的白马津上,不敢过河。”
李神符言道:“大兄,说得也是,谨慎无大错。”
李神通听了寻思,王薄此人无信无义,为人反复多变,倒是不可信任。万一他不渡河攻打李重九,他李神通深入黎阳城岂非成了孤军。
李神通自己在河北丧地失城,虽为李渊一直不满,但是其率领李唐河北的人马,却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所以李神通在不久前,接连洺州等数郡的奏折之中,向李渊自辩说自己是存人而失地,收缩防线保存李唐的兵马。
但李神通若是在黎阳城与李重九决战,万一失败,那么他在山东道担任安抚大使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什么封爵的,甚至都会被剥夺。
所以李神通不由又踌躇起来。
众将议论了一番,最后议论到了深夜,李神通折中了众将的意见。
李神通,李道玄各领一军分别从林虑山出兵,河内出兵,亦是沿着黄河水陆并进,两万唐军士卒,抵至延津扎营。
命令一发布,李神通,李道玄立即出兵,李唐两万士卒动员出兵,抵达了延津。
延津距离黎阳不过数十里之遥,李神通为了防备李重九的幽州铁骑,特意选择淇水附近扎下大营,坐观黎阳城。
黎阳城中。
李神通,王薄两军同时逼近的消息,李重九已是听说。
现在黎阳城的局势十分微妙,李神通,王薄一东一西夹击黎阳而来。王薄的两万大军驻扎于黎阳仓一河之隔的白马津,李神通的两万唐军驻扎在延津。
李重九见之一幕不由想起了,三国时的白马之围,当年袁绍从邺城出兵,攻下曹操。袁绍大军驻扎于黎阳城,令大将颜良为先锋南渡黄河,在白马津登岸后,攻打白马城。
曹操听闻白马告急后,从许昌挥军北上,先是在延津渡口处佯动,装出要渡河攻打袁绍后方之势,迫使袁绍分兵后。之后曹操率军疾袭白马,袁绍军措手不及,关羽在万军之中斩杀了颜良。
延津,白马津都是黄河重要渡口。李神通,王薄率大军屯兵此处,显然是要摆出攻打黎阳的态势。
相对而言,李重九在黎阳城部署了一万人马,确有几分兵力不足了。李重九南下的三万大军,除了攻黎阳城的一万人马,还有两万大军由王马汉,张玄素率领屯驻在大名,于刘黑闼的主力也是隔河对峙。
一时洺州附近,局势有几分错综复杂,自己的赵军,与王薄,李神通,刘黑闼四方同时对峙。
其中李神通的意思十分明白,不能让自己一举而取河北,来黎阳仓是拖住自己后腿,王薄则是奉了宇文化及的命令,在白马津观望,存了有便宜就占的心底。
眼下这几路人马,要如何应对,倒是成了李重九的新问题。(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六章 安定民心
黎阳城变天,对于当地百姓而言已是习以为常。
在大业八年时,杨玄感在此起兵谋反,遏制了杨广第二次东征高句丽的大业。
之后李密,徐世绩攻陷此城,黎阳城成了瓦岗军在河北的大本营。之后宇文化及北上要夺黎阳仓,与李密在此大战。
百姓们又是经历一阵担惊受怕,虽宇文化及没攻下黎阳,但是百姓们已是颠沛流离。
但两年后,李密降唐,黎阳城又为宇文化及所据,宇文化及横征暴敛,麾下由原先骁果军而组成的宇文军,军纪极差。
黎阳城内百姓皆是不堪其苦。
现在黎阳城为赵军所据,城头变换大王旗,百姓们皆是有几分担惊受怕,但一贯听闻赵军军纪甚好。赵军入城后,丝毫没有扰民,士卒与百姓秋毫无犯。
百姓们见赵军军纪严明,皆是庆幸受苦之日,终于过去了。但这时候城内传出消息,李神通,王薄大军已是左右包抄而来,黎阳城又临一场大战。
这回百姓们都是慌了,不仅是城内大户,连平民百姓也是蜂拥向城门而去。
城内民心不稳,百姓们拖家带口,皆是拥堵在北城城门之后,拍门要求城上守军放行,让他们出城。
城下哭喊声响作一片,城门早已是关闭,士卒们持枪拦在大门前。
正待军民对峙时,一辆车驾在几十铁骑簇拥下抵达黎阳城的北街。
百姓们见了带着铁面的铁甲骑兵,皆是不寒而栗,不敢上前。纷纷退在街道两旁。
但见车驾来到民众之间时,车帘挑开。一名二十多岁穿着戎装的年轻男子,从车驾而出。顿时原本喧闹的街道。一下安静下来。
不过这安静只是顿了顿,当即一名三十出头的百姓上前作揖,言道:“某乃是本地教谕赵弘,敢问贵官是?”
赵弘看对方十分年轻,但却有如此精致的车驾,又兼有铁甲精骑护卫,还以为是赵国哪个世家子弟,靠家族之力身居高位的。
那名年轻人看向温和地言道:“原来是赵先生。”
赵弘见自己作揖,对方本该还礼。但这位年轻人只是随意的站在哪里,丝毫也没有回礼的意思,不由暗恼其傲慢。
赵弘不禁心底有气,心道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该如此傲慢,当下其又言道:“不知足下贵姓啊?清河崔,范阳卢还是赵郡李啊?”
对方言道:“都不是,孤乃李重九。”
赵弘听到李重九三字,脸上一僵。谁都知道这位赵王,弱冠封侯,不过五六年已为幽州之主,但未料到如此年轻。
赵弘又追问一句:“你真是李……”
赵弘连忙将后面两字吞下。叫尊者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
对方笑了笑,看向众百姓言道:“李重九又非三头六臂的人。孤还无需假冒他。”
赵弘额上冷汗渗出,本想下拜的。但突然双膝却是僵硬住了,这时候士人还是很有的风骨。除了天子之外,不对他人下拜。
赵弘重新作揖,朗声言道:“拜见赵王,赵王千岁!”
街道的众百姓听闻是李重九亲至,皆是一并高呼赵王千岁。
李重九问道:“众位为何要着急出门,以至封堵在城门前。”
赵弘这时心底已是七上八下,言道:“听闻那杀人不眨眼的王薄,还有李唐的大军要攻打黎阳城,我等害怕万一城破后,乱军涂炭百姓,故而想早日离开黎阳城,却没想到冲撞了赵王的御驾,实在是大罪,我等这就回去。”
百姓们听赵弘这么说,有的附和要返回住所,有的人则是驻足,看着城门留恋不走。
李重九看了百姓的神情,朗声言道:“赵先生何言大罪,让百姓们不能安居,颠沛流离,这是我李某的责任,在此孤还要向众位父老乡亲赔罪才是。”
听李重九这么说,众百姓们皆是不动了,人群中突有人言道:“赵王说得如此大度,为何不开城门,让我们走。”
李重九言道:“不开城门,是担心有细作出门,将城下之虚实告之敌军。一旦敌军退去,就会再开城门,放任大家自由。”
这时又有人言道:“赵王说得轻巧,万一破城了,我等百姓遭乱军之苦,赵王哪里还保得住我们。”
李重九见有人在下面争对自己,心底有数,这不是李唐,就是李神通派来混入城中奸细,一般百姓如何有这么大胆量质问自己。若真的放他们出城了,城内底细就为李神通,王薄了然了。李重九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立即去搜索说话出声之人。
李重九站在车驾上,面对众百姓高声言道:“城不会破!孤敢在此担保。”
“空口无凭啊!”
李重九看向说话之人的方向,言道:“孤乃一国之主,与阁下相较,这条命孰轻孰重,你也可晓得吧。我既不怕死,坐镇在城中,你又有何惧之呢?”
此言一句,下面反驳之人不再出声。
李重九言道:“众位子民,皆是黎阳城的百姓,孤知道我们汉人子民,皆是安土重迁,若非为战乱所苦,何必迁离呢?这点是孤的不是,攻取了黎阳,以至惊扰百姓,但孤率十万铁骑南下,就是为了结束这乱世而来。”
说到这里李重九顿了顿,言道:“方才那人说得空口无凭,但孤要在这里,向诸位百姓承诺,只要我李重九为赵王一日,所以黎阳城的百姓三年之内,皆可不征,不调,不租,不役。”
“赵王说得可是真的?”一名皓首白发,满脸沧桑的老者,抱着怀中婴孩,双目颤颤的看向李重九。
李重九言道:“君无戏言。”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言道:“前年许军破城,我的儿媳被许军看上拉入军营再也没有回来,儿子又被抓了壮丁,没在了魏县,眼下就我这老汉还有这苦命的娃娃,若非兵荒马乱,老汉怎会带着这两岁大的孙儿出城,既然有赵王这句话,老汉就放心了。我这就带着孙儿回家。”
说完老者先迈一步,身后的百姓看了皆是纷纷掉头。
“孩子他娘,回家了!”
“回家,不知门栓了没有?”
“不说走时,那两件破家什不带了吗?怎么还惦记着。”
“唉,破家值万贯啊。”
李重九默然看着百姓们熙熙攘攘的背影,这时一旁侍卫言道:“奸细已是抓到了,王上是否审问。”
李重九言道:“给我撬开他们嘴巴,看是王薄,还是李神通的人。”
白马渡河边。
浊浪排空,对岸就是黎阳城所在的黎阳渡。
从白马渡望去,黎阳渡上只有区区几艘水船,丝毫不见重兵防备的迹象。
王薄在站在白马渡口,心情很好,踌躇满志的以马鞭指着滔滔黄河,对左右笑着言道:“李神通居然来派人来求我出兵,我眼下都不知道我王薄现在,居然有在他们眼底有这么重的分量。”
一旁将领言道:“大当家,李神通的价码不错啊,可以干一票。”
王薄笑了笑,言道:“你不懂,宇文化及是我们的大主顾,李神通也是我们的大主顾,两边眼下都出价要我攻李重九,夺下黎阳仓。我王薄不会作亏本买卖,他们漫天许诺好处,但我们在地上等半天,也没看到空中砸下一两个铜钱来。”
“没见到真金白银前,凭什么要我们弟兄去拼命。”
众将听了都是哈哈大笑,都言大当家果真谨慎,弟兄们自叹不如。
王薄当下问道:“我们大军要攻打黎阳城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一名文士打扮的人笑着言道:“回总管的话,早放出去了。我两万大军,加上李唐的两万,左右包夹而来,黎阳城现在早就是人心惶惶了。总管这一招攻心为上的计谋,实在高明。”
王薄冷笑言道:“李神通,宇文化及都是草包,若是我有一日攻陷了黎阳仓,凭着城内几十年也吃不完的粮草,又凭什么来看李神通,宇文化及的脸色。”
文士言道:“总管是否要在黎阳招兵买马?”
王薄言道:“有何不可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 摆了一刀
王薄顾盼左右,用马鞭指着黄河对岸的黎阳言道:“就算进不能夺取天下,也可以据此黎阳仓,向李唐,宇文化及他们多要些本钱,将来弟兄们公侯万代,是不用发愁了。”
众将听王薄这么说,皆是纷纷点头,言道:“总管说的有理,弟兄们就指着总管发财了。”
正待这时王薄军斥候将领前来禀告,言道:“启禀大当家,黎阳城内埋伏的弟兄,已是有消息了。”
王薄闻言双目一瞪,言道:“说什么消息?”
此人言道:“城内传出消息,自大当家的放出要攻打黎阳的风声后,黎阳城城内数万百姓们畏惧大当家的威名,都是要抢着离城,赵军不许故而派兵镇压,结果军民冲突,死伤了上千人啊。现在黎阳城虽仍为赵军控制,但赵军不得不派兵驻扎各坊,还关闭了各街坊门,不许人出入,对百姓严加监视。细作说了,城内已是聚集了一般不忿的百姓,只待大军攻城,就来个里应外合。”
一旁众将听后无不大喜,言道:“总管此乃天助我军啊,赵军派兵镇压百姓,城内动弹,正是我军攻城夺下黎阳的机会。”
王薄也是先是一喜,之后双目一眯,言道:“不对,我听闻这李重九倒是有几分手段,怎会贸然激起民变,消息是怎么传出的?”
斥候将领言道:“是城内秘谍,将消息写在纸上,捆绑在风筝上。扔过城墙来为薛老三下面的细作拿到的。”
王薄言道:“混账,既是城内戒严。消息怎么会这么容易传出来,还绑在风筝上。守城的士卒都是瞎子吗?这竹筒上暗语对吗?”
“对的。暗语一个字都是不错。”
王薄双眼一翻言道:“将竹筒拿给我看。”
说完对方将竹筒递给王薄,言道:“总管,你看。”
王薄将竹筒看了一遍,皱眉言道:“什么时候薛老三那帮手下字写得那么好了?简直可以当教书先生了。”
斥候将领将竹筒上的纸看了一遍,言道:“总管,真的此事绝对有可疑。”
王薄怒道:“不是可疑,薛老三那蠢材,被手下人卖了都不知道,这是要诱我军攻城的。”
听二人对话。王薄麾下大将也将事情弄清楚了,不由身上都是出了一层冷汗。一人言道:“好险啊,若非大当家的精明,差一点被蒙在鼓里。这李重九好卑鄙,好狡诈,这是设下个圈套,让我们来钻啊。”
王薄冷笑一声,将竹筒掷在地上,言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惜李重九还是小看了我王薄一筹,我偏偏不上这当,传令下去,大军准备渡河!”
众将听了皆是一惊言道:“大当家的。黎阳城不是个圈套吗?怎么还要往里面钻?”
王薄言道:“谁说我要去打黎阳了,我们仍在黄河两岸布下疑兵,做出攻打的黎阳城样子。给李神通,宇文化及一个交代。至于我们过黄河,当然是要打打武阳郡的秋风。总不能让弟兄们空手来一趟。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听王薄这么说众将皆是一乐。一人言道:“贼不走空。”
王薄点点头言道:“不错,但我们眼下不是小贼,而是大贼,走吧。这黎阳城爱谁去谁去吧。”
“可是,李神通约我军五日后并击黎阳城,大当家如何答复他呢?”
王薄一乐言道:“你就答复李神通,就说我王薄到时一定会给他捧这个场子。”
众将皆是闻言大笑。
黎阳城之中。
昨日的民变已是结束,为了安抚百姓,李重九从黎阳仓内取了十万石粮米,按口发放,黎阳百姓安定下来。
李重九与薛万述,薛万彻二人商议军务时,将领前来禀告,言道:“王薄率军于白马渡大造木筏,其近万人马已是渡过黄河。”
薛万彻问道:“李神通还在延津观望,这王薄竟敢孤军而来,莫非他真的没有中空城计,而真的要来黎阳城下来死磕。”
薛万彻见李重九笑而不语,当下问道:“王上,是否让李文相部率领河北各县降军,速速来援黎阳。”
李重九摆了摆手言道:“王薄不会挥军前来黎阳,他北渡黄河不过是为了取武阳郡而已。”
薛万彻听了将信将疑问道:“王上为何做出如此推断。”
薛万述一旁言道:“三弟,你看王薄若是真知道黎阳城有变,必是挥军立即疾袭,怎会大张旗鼓做出要攻打样子。否则我们平定了叛乱,王薄岂非坐失了机会。”
李重九笑着言道:“真是因为王薄此人多疑而好利,但又不敢冒险,故而薛爱卿才设下疑兵之计,王薄果真不敢犯险。”
薛万彻闻言恍然言道:“看来我们的空城之计,倒是真的瞒过了王薄,如此我们只需对付的只有李神通一路人马而已。”
薛万述言道:“话虽如此,但李神通两万人马,虽攻不下黎阳城,但要退之,也是不易,万一战局再有变化,两家谁胜谁负倒是不好说。”
李重九森然言道:“兵来则将挡,水来则土掩,李渊在长安城太远,我就找近在眼前的李神通晦气,来算算我们这笔旧账。”
延津,李唐军营。
李神通待得到王薄的回复后,当即从延津拔营。
两万唐军遍布旌旗,向黎阳城大举压来。唐军这一次攻打黎阳,声势极大,也是李神通宣兵耀武的一战。
李神通心知要抚定河北,必要得河北士族的支持。李神通请副手出身博陵崔氏崔民干出面,遍邀河北清河,赵郡两地的高姓门阀的子弟随军而行,以一睹唐军军威,也是震慑这帮人。
李神通策马而行,随行的唐军衣甲鲜亮,精神抖擞,战马油光发亮,显露出一股百战精兵的气势来。这令李申通身后的世家子弟们看得各个都是惊叹之情,而李神通也感到脸上有光。
以此雄师攻打黎阳城,只是一步,再拉拢河北大族为李唐效力,也是李神通更深一步的打算。
想到大军出发前,李道玄曾向他质疑说,王薄此人全无信义,他答允之事,岂能当真。
李神通当时不以为意的说,王薄此人却不会和钱过不去,何况宇文化及也对他下了严令。
这时探马来禀,言道:“王薄军已是从白马津渡口,人马在黎阳北侧三十里布阵。”
李神通心底大喜,面上却是淡淡的道:“知道了。”
当下一旁出身赵郡李氏的人,拱手言道:“淮安王,平贼大旗一竖,河北诸侯云集,可谓是深得民望啊。”
李神通捏须言道:“哪里,我李神通不过借助天子之威罢了。不过嘛。”
李神通顿了顿言道:“李重九要取黎阳,也要先问我李神通答应不答应。我不答应他就不要想。”
众河北士人见李神通霸气外露之状,当下脸上一片敬仰之状。
当下李神通更加意气奋发,率唐军前往与王薄人马会师,到了王薄大营一看,但见王薄军大营修葺东斜七歪。李神通心底好生鄙夷了一番,心道草寇就是草寇,成不了气候。
这时王薄军大将前来出迎,李神通听闻并非是王薄本人,不由不喜,心道我也乃唐军一方大将,王薄居然也不亲自出迎。
李神通是个要面子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乃是基本修养,他对于出迎的王薄军将领,温言言道:“贵军真是军容肃然,不知总管现在何处?”
这名将领言道:“总管已渡过黄河,现正在永济渠以东与赵军主力激战,闻之淮安王要攻黎阳城,故而派末将率五千精兵来助。”
李神通脸色唰地一下变,永济渠以东就是武阳郡,武阳郡哪里有赵军主力一说。王薄这简直是在骗鬼。
李神通不肯在众将,以及世家子弟面前失了面子,当下言道:“总管真是的,怎么能让他一人独自面对赵军主力的,可速速让他来此,两军合兵一处,料他李重九也只有望风而逃。”
这名将领言道:“多谢淮安王,此事我会尽快转告总管。”
李神通面色稍缓,心道王薄肯定是偷奸耍滑不肯前来了,不过五千人马也是助力,总比没有的好,这时一旁将领来到李神通身旁附耳与他说了几句。
李神通脸色剧变,听了看向这名将领,压低声音言道:“这位将军,你此营中真有五千人马?”
这名将领嘿嘿一笑,言道:“五千不过是虚数,虚虚实实嘛,但两三千人马好歹也是有的。”、
李神通听此人口气,心道这连两三千人恐怕也是虚数。李神通目光看向辕门之后,但王薄军卒要么是瘦得皮包骨头,要么就是七老八十,还有就是乳臭未干的少年,心道不说装备如何,这就是传闻中的五千精锐。
李神通顿时恍然,几乎将满嘴之牙都给咬断,好个王薄,我李神通行军打战一辈子,到了最后却给你摆了一刀。
李神符见李神通面色不佳,当下问道:“兄长怎么了?莫非身体不适?”
李神通双手负后,微微一笑,一副风淡风清的言道:“二弟,无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高阳之战
随军的河北士人仍是在高声谈论,仿佛不是打战,而是来郊游一般。
李神通的唐军宣兵耀武目的是达到了,目睹这支精锐唐军,令随军几十名河北士人对唐军战力,实是高看了许多。
李神通听了一旁河北士人的夸赞之词,脸上春风满面,但心底却是如朔九寒冬。若是早知道王薄是这等人,他李神通说什么,也不会孤军深入率两万山东唐军主力,来此攻打黎阳仓。
“没想到我李神通眼下陷入了骑虎难下之境。早知当初不夸下海口就好了。”李神通心底如此说道,他一贯乃是很要面子的人,若是大军临于黎阳城下,不交一矢,就从黎阳城下退兵,那么众将以及那些河北门阀士人,会如何看自己。
李神通想到这里,看向身后唐军士卒,心底盘算,自己有两万人马,而黎阳城中只有一万赵军,何必退兵,牵制于此也是好的。
于是李神通寻思扎营之地。
李神通打开地图,地图上黎阳背大伾山面北而筑。
西门直通卫河古渡,然后再西通淇水,西北顿丘,西南通雍榆、淇口。
黎阳城北面,为牵口城,此地为北魏尚书仆射高隆之营造邺都时,在此设建炉炼铁,又名牵口冶,再往北就是洺州。而出东面,即是金堤,以及黎阳渡。
李神通左思右想一阵,决定在黎阳西北十五里之处驻营,在此呼应在洺州的刘黑闼主力军团,同时监视黎阳仓。万一不济也可以退回河内。
李神通下了决定后,唐军即立即沿着顿丘。淇水一代驻下大营。
为了防备李重九的幽燕铁骑,不仅是李神通。唐军上下也是将沿河驻营,作为扎营首要大事,一直贯彻落实下来。
此刻黎阳城南的大伾山山巅之上,李重九披着大氅,于山顶远眺。当初瓦岗据黎阳时,李密在大伾山上巅筑中军亭,监视黄河水道。
李重九与薛万述,薛万彻三人一并远眺滚滚黄河。
薛万彻言道:“当年汉光武帝以幽、并二州的兵力攻取天下,首先于黎阳立营以障河北。后曹操、袁绍交兵。都以黎阳为制胜之地。眼下永济渠会通,黎阳南傍大河,东依运河,北联邺,相,西会河内,以微臣之见,将来若涿鹿中原,幽京实在有所鞭长莫及。不如在黎阳在设立行台,节制河北河南山东之军务。”
李重九还未开口,薛万述即斥道:“眼下刘黑闼,宇文化及未平定。李神通仍在河北,你还未得陇即已望蜀。”
薛万彻听兄长训斥,当下不服气地言道:“以幽燕而取天下。唯有光武有迹可循,光武以上谷。渔阳之突骑,剪灭天下群雄。今日主公何不借鉴之。”
二人正争执时。突有探马来禀言道:“唐军大将淮安王,在淇水,顿丘一线布阵。”
淇水,顿丘。
李重九不由笑道:“诗经有云,送子涉淇,至于顿丘,看来这李神通倒是一个雅人。”
薛万彻,薛万述闻言不由莞尔,方才争吵之意顿消。
李重九问道:“李文相的河北降军已到何处?”
薛万彻禀告言道:“已至内黄。王上可是要会合李文相,合击李神通。”
薛万述言道:“李神通有两万人马,我军不足两万,还有近一半乃是河北降军,若是骤然与唐军开战,没有取胜把握,何况王薄也随时返身杀来。何况唐军驻扎的淇水一线,实不利于我骑兵施展。”
李重九言道:“李神通技穷了,王薄与他会师,他心知自己已成孤军,但进又不能进,退又恐人耻笑,实是坐困于此。其将既已失锐气,有何惧之。”
李神通看向薛万彻言道:“我令你与罗士信各率一千轻骑,绕过淇水,袭扰李神通的粮道。”
“诺!”薛万彻听命后,大步而去。
河间郡,高阳城。
城内一片鲜血涂地。
士卒的喊杀声,响了一阵又一阵。
高阳城围城持续了整整二十日。
主攻一方乃是赵军名将徐世绩,其在易水一战奇袭夏军大营,生俘窦建德,立下赫赫威名。
而主守一方乃是窦建德的结义兄弟高雅贤,也是夏军名将。
在劝降无效后,徐世绩本部人马两万余人,会合了北退回的尉迟恭,薛万均部后,一共三万大军,开始围攻高雅贤一万夏军将士驻守的高阳城。
战事一开始,双方激战十分激烈,面对赵军三万精锐,高雅贤所部一寸不让的死守城池。
城上城下双军都是死尸垒垒,堆积如山。
之前激战十日,纵然是名将徐世绩坐镇指挥下,仍是束手无策,赵军攻城士卒伤亡惨重。高阳城犹如一颗硬核桃般,硬生生嘣掉赵军的大牙。为了攻克高阳城,徐世绩不得已动用了,赵军军械坊所制的火油弹,八梢砲,这些本是都是要用来攻打刘黑大大本营洺州永年城的储备。
火油弹用尽,八梢砲坏了大半,终于在攻城第十七日,赵军用八梢砲轰踏城南一处城墙。
两军在城墙厮杀整整一日,终于夏军宣告城墙失守。
本来依一般战事,城墙失守,守军即是无能为力,但是夏军在高雅贤的指挥之下,仍是与徐世绩的攻城大军展开了两日激烈的巷战。
夏军守城的一万人马,这才大半被歼。
现在高阳城的战事已接近了尾声,城南武库之内。
夏军近百士卒仍在负隅顽抗,苏定方手持一把大刀,背着高雅贤爬到了武库的三层。
夏军士卒把住楼梯口,苏定方将高雅贤放在地上,死命按着对方左胸正泊泊出血的伤口,双目泪流言道:“义父!”
高雅贤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苏定方,问道:“战局如何?”
苏定方摇了摇头,言道:“刘校尉,高校尉都战死了,林二叔为掩护我们,在街口断后,恐怕也……”
“我知道了。”高雅贤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欣然的笑容。
苏定方垂泪言道:“义父!”
高雅贤平和言道:“你或许问我,为何要死守一座根本守不住的城?”
苏定方摇了摇头,言道:“义父,你说什么,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会不眨一下去做。”
高雅贤笑了笑,言道:“别傻了,什么都不如性命重要,当初夏王起兵河北,我们众兄弟聚义何等声势,眼下夏国要亡了,我高雅贤今日所作所为,也算对得起夏王,刘黑闼他们二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连克数郡
高雅贤说到这里,双目散乱,苏定方连声喊道:“义父!义父!”
高雅贤终于缓过神来,看向苏定方言道:“战到此刻,我们也尽力全力,算得起夏王。赵国取了夏国,十年之内,也不会有一日忘了今日高阳城之血战,忘了我高雅贤,但盼日后赵主能善待河北黎民。”
说到这里高雅贤顿了顿言道:“你率剩下的弟兄降了吧。这是你义父最后的遗愿,你定要做到。”
“义父!”苏定方含泪言道。
高雅贤言道:“休要作我最厌恶的儿女之态,大丈夫要惜有用之身,做一番功业。你还年轻,不用陪着我这老头子一起,赵王虽出身寒微,但却是个明主,不要辜负义父对你的期望。”
说完后不久,在苏定方与众士卒的痛哭之中,高雅贤咽下最后一口气。
最后苏定方与武库内的百余夏军投降,攻城大将向徐世绩请示,徐世绩言将之全部收编。
高阳血战落下帷幕,留下的是几乎是化为白地的高阳城。虽两军并非有意屠戮,但惨烈的巷战,令城中居民也是十不存二三。高阳破城之后,赵军众将随徐世绩视察全城,但见城内四处激战之痕迹仍在。
士卒们忙着收敛两军,以及平民的尸首。拉尸的车辆推了一车又一车。
见此一幕,薛万均不由言道:“攻下这高阳城真是得不偿失,若是夏军每城都如此死战。我军就算十年也攻下河北。”
尉迟恭言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攻城为妙,我军的伤亡也在三千人之上。”
大将赵全庭言道:“幸亏夏军能在河北坚守的重城,也只剩下洺州一座。攻下高阳城后,幽京与洺州的粮道即已打通,就算不通过永济渠,由陆路也可源源不断的抵达。”
徐世绩闻言点点头,言道:“众将说得甚是,今日众将士都辛苦了,休息一日。犒劳三军。明日再南下攻夏,另向黎阳发出捷报,就说我军已攻下高阳城。”
高阳城为赵军攻陷的消息传出后,河间。信都。夏军各城守军。更是再无战意,皆是望风而降。先是河间郡合郡而下,之后信都郡也在英贺弗。额托的草原番骑的进攻下,全郡各县皆是降伏。
英贺弗的大将乞阿术,甚至率轻骑,攻破了李唐襄国郡的巨鹿城,直接杀入了武安郡境内。刘黑闼的大本营洺州北面,已是出现了室得奚部前锋斥候的骑兵。
与此同时,西路军突地稽,郭孝恪率领的西路军也是继续挺进。
西路军一共一万五千人马,大部分乃是靺鞨,丁零士卒,以及辽西郡的汉军乡兵,在夺取渤海郡盐山县后,郭孝恪以突地稽为先锋率军南下。
盘踞平原郡草寇李德逸,原本乃是刘霸道旧部,刘霸道当初在平原起事,手下聚众十数万,号阿舅军,盘踞豆子航,也是义军中的一路诸侯。刘霸道死后,李德逸继续统帅其部,仍号阿舅军。
李德逸在渤海,平原两郡打了好几年的游击,但自李霸道死后,阿舅军却是每况愈下,附近小县小城,能被拿下的都被拿下了,其余剩下都是大县大城。阿舅军却又根本攻不下。之后听闻赵军来攻打夏军,又见见赵军兵势浩大,李德逸当下主动率数万草寇主动降伏。
郭孝恪本就是草莽出身,对于李德逸这样的草寇自是来者不拒。当下郭孝恪自作主张,将突地稽替下,令李德逸数万草寇为先锋在前开路。
李德逸一口答应,当下率领阿舅军在前开路。作为纵横渤海义军,阿舅军乃是地头蛇,这河北地界他们无不轻车熟路的。于是沿路所经夏军州县,见到都是相似一幕。
前方是上千轻骑,没有马鞍,骑着裸背战马的骑兵,在前逢山开路,几张歪歪斜斜的书着阿舅军三字的破旗迎风招展。而就是黑压压一片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的草寇,三四万人马,士卒拿着钉耙,锄头,斧头,穿着破烂的衣服犹如叫花子般过境。
而在阿舅军之后,则是数千骁勇彪悍的靺鞨骑兵横卷而来,再之后则是装备精良的赵军步卒,以及丁零部战士。
路上每遇一城,赵军先在后压阵,而阿舅军则是打着旗号上前,在城下各种恐吓,李德逸索性竖了两面旗帜,一面上写着就是全城投降的,秋毫无犯,另一面写着若是顽抗的,破城后洗城。
城上的守军看见犹如乱民般的阿舅军,本就是不屑一顾,但见到后方远远压阵赵军人马,却是不敢怠慢。
草寇和正规军合流,实属罕见,但赵军有赫赫擅战之名,而阿舅军又是地头蛇,两边联手渤海郡各城如何能抵御。如此之下,渤海各城官吏,守兵纷纷投降。
对于投降的城池,郭孝恪只留少数人马驻扎外,信守诺言真的是秋毫无犯。郭孝恪甚至将投降的夏军官吏,一并随军而行,让他们现身说法,为沿途各城替赵军说降。
如此之下,效果大好,赵军连破七城,但在渤海郡郡治阳信城下碰了钉子。
夏军的郡守声言不降,于是郭孝恪与李德逸,率领赵军和阿舅军攻城。只是半日,城池就被人数超过守军十倍的赵军攻破。郡守破城之后吞金自杀,而郭孝恪依诺,让阿舅军对阳信城洗城。
有了阳信的例子,当下河北各县皆是臣服于郭孝恪的淫威之下。很多城池守军,在阿舅军的大旗未至之时,即是早早全城投降。郭孝恪,李德逸率军几乎兵不血刃,一路鼓而南行,连破渤海,平原二郡,如入无人之境。
其进展之顺利,不仅是郭孝恪本人没有想到,即在后方大本营坐镇的温彦博也是惊呼。
眼下赵军的战局是李重九的三万大军孤军深入,在尉迟恭的西路军在信都受挫于刘黑闼火,返回河间与徐世绩会师,徐世绩的中路军在高阳城,仍是血战不克,反而是郭孝恪作为一路偏军,疾进五百里,破城十九座,率先攻入清河郡。
连在高阳城苦战的徐世绩,待听说郭孝恪已攻下两郡的消息,也是一连摇头,言这位与他同出身瓦岗的大将,真是了得。
郭孝恪人马进入清河郡时,清河郡的郡治临清,重镇馆陶,早在李重九三万水军沿河攻略时,早已投降。郭孝恪的东路军的前路更是畅通无阻,郭孝恪,李德逸乘势进驻馆陶城,坐镇于此。郭孝恪当下派突地稽率六千靺鞨骑兵,渡过永济渠,驰援黎阳城。
这回清河郡其余各县,连赵军旗帜也不要等了,本还在观望的各县守将自觉主动的投降,清河郡竟也大致平定。
事实上赵军东路大军抵达临清后,已打通了黎阳城的后路,李重九身在黎阳城已并非是一路孤军。
李重九对刘黑闼这场河北之战,形势已经十分明朗。刘黑闼困于洺州之内,不能动弹,李重九坐镇的黎阳,虽有李神通,王薄两军左右夹攻,看似处境艰难。
但随着郭孝恪大军抵达临清,突地稽的靺鞨骑兵再有两三日,即增援黎阳城,而草原番骑再过数日,也可抵达洺州,而徐世绩,尉迟恭的赵军府军十日之内,也可抵达洺州,当初张玄素制定的分进合击的策略,基本已是达成。
所以连王薄本来要在武阳郡劫掠一番的,结果忌惮于赵军主力抵达,也是退过了黄河。
坐镇黎阳城的李重九,闻之郭孝恪东路军进展神速,已至临清,派出突地稽来援的消息。同时薛万彻,罗士信从淇水旁传来消息,他们在永济渠岸边击破了李神通的运粮船队,并焚毁唐军粮船十几余艘。
李重九闻讯之后,不由一笑,薛万述向李重九进言言道:“突地稽率军已至,黎阳城安危已是无忧,正是可以出城击败李神通的机会。”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正有此意,传令下去,留下三千士卒守黎阳城,其余五千人马出城,另令李文相率河北降军至淇水,与我会师。”
李重九命令一下后,当下留下薛万述坐镇黎阳。
自己亲率五千士卒出城,同时李文相率领八千河北降军,赶到淇水与李重九会师。李重九在距离唐军大营五里之外立营。当下李重九与李神通的两万唐军即隔着淇水对峙。而薛万彻,罗士信的两千骑兵则在唐军后路上游弋,威胁唐军粮道。
李重九远眺唐军大营,他揣测以李神通目前的处境,要么是孤注一掷与自己决战,逼退自己,要么就是乘着自己的六千靺鞨骑兵未至的时候,果断退兵。
李神通会作何选择?
而这个问题,事实上在淇水对岸的李神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夏军兵败如山倒,赵军进军速度之快,远远超出李神通预计,正如李渊所言,昨日尚在塞上牧马,而今日已是饮马黄河。
刘黑闼现在除了困守洺州之外,丝毫无能为力。李神通现在面对的是赵军各路人马,四面八方的朝黎阳赶来的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