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李泰
这少年却是当今天子第四子,被封为魏王的李泰。
二月的时候,张允文尚在太原,长安却是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封王仪式,从高祖之子李元景、李元昌、李元礼等人道陛下之子李恪、李泰、李佑等人,皆是封了改封了王爵。其中,李恪由蜀王改封吴王,李泰由越王改封魏王,李佑又燕王改封齐王,梁王李愔为蜀王,郯王李恽为蒋王,汉王李贞为越王,申王李慎为纪王。没过几日,又加封官职,其中,李恪为潭州都督,李泰为相州都督,李祐为齐州都督,李愔为益州都督,李恽为安州都督,李贞为扬州都督。
这王爵和官职一封了,按理说这些王爷们就应该到地方上任或是就藩去了。事实上也是如此,除了李泰和没封都督的李慎,其余王爷都收拾起行礼,坐着豪华的马车离开了长安。
李慎每封都督,不去之官倒还有理,可是这李泰,却是李世民下诏留下,不允许其之官,却是令金紫光禄大夫张亮,行都督事。如此可见,李世民对李泰的喜爱。
接下来的事更是体现了这种喜爱。李泰素来喜好文学,常与名士相来往,高谈阔论,对待士大夫,也是甚为恭敬。李世民知道之后,特命于其府别置文学馆,听自引召学士。
这个诏令可是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要知道,这开别馆,纳文士,只有当年李世民当秦王,在洛阳建天策府的时候才做过,引来的文士,号称“天策十八学士”。如今,这些学士向孔颖达、于志文等人,要么在翰林院,要么在秘书监,皆是担任文职。如今,李泰也要开馆迎士,顿时让众朝臣心头惴惴,难道陛下意欲改换东宫?
于是,朝臣纷纷上言劝谏,最后却被李世民给驳了回来。当然,李世民得向群臣解释一下:“朕非有什么废立之意,乃是见青雀喜好文学,故才有此做法!”
而这李泰,得到这开别馆的特许之后,也是心头大喜。也许是太过得意忘形,这李泰竟然渐渐开始跋扈起来,同时也开始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也许是张允文名义上是他的姐夫,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李泰对张允文还算是客气。待张允文走近,李泰便笑道:“小弟早就想拜访二姐夫,可惜忙于文馆之事,无暇得空,深为遗憾啊!想不到今日在此处遇见姐夫,实在是让小王喜出望外啊!”
张允文赶忙道:“魏王殿下客气了!微臣不过武将一名粗人一个,哪里受得起殿下的深情厚谊啊!”
“当得起,当得起!”李泰连忙说道,“二姐夫才华横溢,几篇诗作,皆为当世屈指可数的佳作!如此诗情,令小王佩服之极啊!”
张允文赶忙又谦虚两句。
李泰问道:“不知姐夫最近可有什么新的诗作出来?”
张允文闻言心头暗骂,老子打仗时打仗,不打仗时陪老婆,哪有时间去背什么诗?再说了,我老婆你二姐此刻正是风疾复,你小子却拉着我谈什么诗词,这像什么话!然而口中却是说道:“微臣忙于军事,和训练士卒之类的杂事,无暇作诗。故也没什么诗作!”
李泰闻言,却是大为可惜,片刻之后,却又笑道:“虽说此事甚为遗憾,但是小王不日将在王府之中举行一行文事,到时候定然邀请姐夫前来,还望姐夫莫要推辞!”
张允文一听道前面半句,刚要拒绝,可有听到李泰说的后面半句,只好说道:“既然王爷相邀,那微臣便觍颜一去吧!”
“哈哈,好!”李泰一拍手道,“到时候本王自会派马车前来相接!姐夫可要好生准备一下啊!”说着,也不向张允文告辞,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李泰离去的背影,张允文心头却是有些阴霾。
这时候,只听身后传来李宇的声音:“驸马,四弟在和你聊些什么啊?”回头一看,却是李宇和支柔笑盈盈的站在自己身后。
“没什么,就是魏王想请为夫参加一次文会!唔,对了,娘娘跟你们说了什么,看起来你们挺高兴的!”张允文看着笑盈盈的二人说道。
“没,没什么!”李宇俏脸顿时红了下来,接着柔声道:“相公,以后妾身再也不会不吃药了!”
听到李宇这般说,张允文顿时喜上眉梢,连身道好。
至于李宇为何忽然停了药,张允文也不向去深究,只要李宇能继续服药,能够爱惜自己的身体便好。
后来,张允文才从支柔口中得知,李宇之所以停止服用孙思邈开的那副药剂,却是因为在一次买药的时候,蕊儿无意听那掌柜说起这药方之中有一味药久服之后,定会绝育。后来蕊儿在一次谈话中心急口快,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李宇听了之后,默默不言,便开始停止服药,就连蕊儿或是梅香送过来的药,也是倒掉不饮。如此下来,这风疾便复了。
而长孙皇后听到李宇这般说,不由轻笑道:“你真是个傻孩子!那允文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看看你们,自成亲以来,这般久了,也没闹过什么矛盾,比起我和你父皇当年还要好上三分!所以啊,你这是纯粹的瞎担心!”
一旁的支柔沉默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宇妹妹,我与相公生出的下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过继给你,你说说如何啊?”
听得这话,李宇赶忙不知所措的站起来,看着支柔,却是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同意。倒是一旁的支柔,拿着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支柔。
其后,三人又说了一些关于家庭方面的琐事。待长孙皇后面露倦色,李宇这才和支柔告辞,除了宫殿。一出来,便看见了张允文和李泰在说话。
回到府中,张允文看着李宇苦着脸将一碗黄褐色的药水一口气喝下,这才放心下来。
李世民颁布的求医令一出,天下各州各县尽皆寻访名医。然而,为皇家治病,虽说有着莫大的荣耀与机会,但是同样有着很大的风险,所以,很多的名医皆不愿去往长安。纵使那县令州府数次光顾,却也是没办法说动神医们。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逝着。半个月后的一日,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慢慢的来到张允文的住处。一名中年马夫下了马车,敲响了张允文家的大门。
大门打开,一名仆役听完马夫的自报家门之后,向张允文禀报。张允文换了身衣衫,换了一个冠帽,大步出了家门,坐到马车之上。
马夫赶着马车迅的离开了张家大门。
张允文坐在在车中,这草觉这马车豪华至极,四面包着细绒,饰以珍珠,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旁边的几案上还有几本书籍。一看那封面,既有诗集,又有文集。
想来这马车乃是李泰自己常坐之物吧!
马车一路行走,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
张允文下了马车,只见面前一座高大华丽的朱漆大门,门上的匾额写着“魏王府”三个大字。
王府大门敞开,一名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站在门前。张允文一下马车,老者就迎上来道:“张将军这边请,我家王爷已经等候许久了!”
张允文顿时跟着老者往王府里面走去。但见这魏王府中,亭台楼阁,水榭歌台,假山奇石,草木繁茂,更有流觞曲水,飞瀑如练。端的是豪奢之极。
在老者的带领之下,来到一处湖边。只见此处湖面如镜,垂柳依依,湖中一方两层亭子屹立,檐角高翘。亭子四周,几游舫正泊在那里。
通过长长的木桥来到亭子之中,只见亭子第一层里面,摆着十多张几案,几案上搁着美酒佳肴,十多名半醉的儒生正大声的吟诵诗篇或是放声唱着什么曲子。还有两人正在一张白纸上挥毫泼墨,一人笔走龙蛇的写着书法。本来写的是楷书,可是醉意渐浓,这些楷书的一些笔画竟然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另一人却是在泼墨画山水,各式大小毛笔轮流上前,或是肆意纵横,或是细笔勾勒,将一副山水慢慢呈于纸上。
张允文还待要继续看下去时,忽然听到上面传来李泰的声音:“姐夫,到楼上来!”抬头一瞧,只见李泰圆圆的脸上挂着笑容,正探出栏杆,向下看。见张允文抬头,李泰又重复道:“姐夫,情商二楼来!”
张允文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那位正在绘画的中年儒生一眼,上了二楼。
二楼却不似一楼那般热闹,人也没那么多,但却是歌舞升平。只见两名穿着一红一白的舞女正在地毯上跳着舞蹈,而几名穿着锦袍的人证坐在几案之后,欣赏着歌舞。
李泰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几案,示意张允文坐下,然后又接着观看场中歌舞。
见李泰不言,张允文也不说话,一边吃着几案上的佳肴水果,喝着美酒,一边看着场中的两名女子婀娜的舞姿,赏心悦目,倒也乐在其中。
终于,一曲舞毕,两名冒出细细汗珠的舞女向李泰行了一礼,然后垂着头慢慢退下。
这时候,李泰朗声道:“好了,诸位,现在本王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张允文张将军,本王的二姐夫!”李泰手指指着张允文道。
霎时间,亭内众人的目光齐齐的望着张允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魏王一党
见到众人的目光,张允文也是不惧,起身笑着行了一礼道:“诸位,在下张允文有礼了!”
众人连忙还了一礼。
张允文扫了这些人一眼,便知道,这些人铁定是李泰死党。他不想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当下笑道:“殿下,不知这位仁兄是……”
“呵,瞧本王这记性,都忘了给姐夫介绍一下了!真是失礼了!呃,这位乃是杜楚客杜先生,他是……”李泰正要介绍其身份,张允文接口笑道:“噢——杜先生,杜相之弟,杜御史之侄。当初我与家兄家叔同事秦王府的时候,听他提过你!”
此言一出,杜楚客面色顿时一变,轻哼了一声,目光转向他处。
李泰顿时嘴角微微一抽*动,却不好向张允文作,只好强笑着介绍下一人:“嗯,这位乃是小王表弟,柴令武!呵呵,说起来他也得叫你一声姐夫呢!”
那柴令武闻言,当即叫了一声“姐夫”。
张允文笑了笑,算是回答。
李泰又继续介绍道:“这位乃是房相之子房遗爱!呵呵,姐夫,你看房兄这身板,哪里像个文人,分明就是一个武将!”
张允文顿时笑了一下:“噢,原来是房相之子啊!当年我初入秦王府,房相对我多有提携,如今在此见到房相之子,也算是缘分啊!”
李泰听张允文张口不离当年秦王府,心头暗暗恼怒,却又毫无办法。只得转移话题道:“好了,二姐夫,今日文会,乃是以文相会,不知二姐夫准备好了没有?”
张允文摇摇头:“呃,你二姐风疾复,我心里正焦虑不安,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做什么诗,对什么对啊!”
李泰赶紧又向张允文问道李宇情况如何,得到张允文的答复之后,这才连声道:“好好,二姐肯吃药就好!”
正说着,只听见“噔噔”的上楼梯之声传过来。回头一看,却是当初引张允文进府的那位老者正带着十多名半醉的儒生走了进来,向李泰行了一礼之后,老者又慢慢退下。
这十多名半醉的儒生一上来,先是对着李泰的方向东倒西歪的行了一礼,然后为的一人说道:“殿下,不知者文会何时开始啊?”
李泰笑道:“萧著作,这文会不是已经开始了么?你们在下面的吟诵之声,本王在上面都可以听得见啊!”
这姓萧的领头人闻言,当即一笑,却又开始大声的念诵起庾信的《拟咏怀》来:“俎豆非所习,帷幄复无谋……”
剩余的儒生闻言,也哈哈大笑着一句接一句的念诵起来:“不言班定远,应为万里侯。”
“燕客思辽水,秦人望陇头……”
李泰看了这群儒生一声,顿时满脸的无奈,苦笑一声对张允文道:“二姐夫,此人乃是著作郎萧德言,那边还有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这些人皆是饱学之士,腹中才华车载斗量,难以尽书。小王置文馆以来,全赖他们支持啊!”
听到这李泰微微有些得意的语气,张允文却是心头非常的不屑。想当初,李世民在洛阳开馆,除了天策十八学士,更多的还是拥有政治才能的实干家或是谋略家,这些人才是后来贞观一朝的中流砥柱,哪里是这些只懂得舞文弄墨的儒生可以相比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张允文口中还是说道:“看来殿下的文馆内人才济济啊!”
李泰当即眉开眼笑的说道:“二姐夫谬赞了!这文馆中虽然是人才济济,但若是二姐夫能来文馆,那小王定然虚席以待!”
张允文心头巨震,看来这李泰却是不怀好意,想要将自己拉进他们的阵营之中。当下淡淡的说道:“殿下心意,本将军心领了!可是我张允文乃是一介武将,若是能入文馆,岂不是让人笑话?”
李泰闻言,还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忽然做感叹之状,说道:“唉,武德四年的时候,本将随陛下返回长安,那时候见到殿下,不过是个幼龄稚子,如今已然是能开馆延士的藩王,现在想起来,真是世事倏忽啊!”
听了张允文这句感叹,李泰顿时面色涨红,满是不甘心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却将目光转向他处,望着那群正撒着酒疯的儒生。
见到李泰被自己拿言语给挤兑走,张允文心头却是有些阴霾,如今李泰不满二十,便开始拉拢自己。到时候李泰与李承乾二人全面争夺东宫的时候,那又该是如何的激烈?
碰了这个软钉子之后,李泰也学乖了,开口闭口的“姐夫”,却不再谈及那招揽之事,言辞之间,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文学之上,与萧德言等人谈及诗词歌赋,与杜楚客等人纵论古今,待说乏了,却是唤舞女乐工上来,欣赏一段丝竹歌舞,这日子倒是欢畅至极啊!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太阳下山,夜幕将至。张允文本欲起身告辞,李泰却是挽留道:“呵呵,二姐夫,你要回去倒是可以,不过你可等和我们喝上一杯才行!”
其余众人也起哄道:“对对,张将军会酿酒,且酿造出来的乃是神仙醉这般美酒,定然也会喝酒,只要能满饮此盏,则定当放张将军回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四面众人一片笑脸,张允文也不好拒绝,反正这酒液酡红,看起来像是西域葡萄酒,一盏下去,倒也无妨。当下拿起那酒盏,一口喝了下去。
待白酒入喉,张允文才觉此酒辛辣无比,分明就是自己酿造的神仙醉,顿时知道中了李泰等人的暗算,当下心头微怒,将酒含于口中,向李泰和诸人行了一礼,然后自顾下楼。一名半醉的儒生还待来拦,却被张允文的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到僻静无人之处,张允文一口喷出,将口中酒水吐在地上。
而在他身后,李泰等人望着张允文的背影,却是微微冷笑。
出了魏王府,被街上呼啸的凉风一吹,顿时清醒许多,找准了方向,迈步向前走去。
魏王府里张允文的家可不近,走路恐怕要足足走上大半个时辰,而且多是抄近路,穿小巷。
走了近三刻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灯笼亮起,一队队巡逻士卒开始上街巡逻了。
这时候,张允文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摩擦声传来,片刻之间,似乎便到了身后。
张允文心头疑惑,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现在竟然在街上纵马狂奔。回头一瞧,只见一辆装饰这一条明黄色绸缎的马车正从南面狂奔而来。
一看到这明黄色绸缎,张允文心头忽地一动,在马车行驶过自己面前时,侧耳细细倾听。
果然,一声有些熟悉的呻吟声从马车中传出,随即消失在风中。然而,张允文却还是听清楚了,正是那人的声音
第三百章 偷牛
自贞观七年以来,李承乾的表现就渐渐不令人,或者说是令李世民满意了。按照李世民的想法,这为人君者,便是要勤奋,要包容,要听得直谏,要循规蹈矩。然而这些特性很难在李承乾身上看到。
李承乾小的时候倒还是勤奋有加,到了十多岁的时候,便开始贪玩起来,悠游废学,好嬉戏,颇亏礼法。对于孔颖达、杜正伦这些老师还有东宫属官的劝诫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当着这些人的面,不等他们出言直谏,李承乾便痛心疾地自责自艾,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不可收拾,听到最后那些老师属官们一句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还得叩拜答劝谏太子殿下想开点,过去的就过去算了,别背上太重的心理包袱。
虽说如此,但是也毕竟是孩子心性,倒还能让人理解。所以,从李渊病危之前到李世民守灵的一段时间内,李世民还是命其监国,处理政务。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李承乾好声色,慢游无度,然惧太宗知之,不敢见其迹。每临朝视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后,便与群小亵狎。宫臣或欲进谏者,承乾必先揣其情,便危坐敛容,引咎自责。枢机辨给,智足饰非,群臣拜答不暇,故在位者初皆以为明而莫之察也。
这点小聪明小伎俩如何能长久的瞒过李世民及众朝臣?所以没过多久,这些伎俩便被拆穿,而李世民对其更加不满了。所以,李世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儿子李泰的身上。
于是,在今年年初封王之后,不让李泰之官,离开长安,更是许他置文馆,以纳文士。
对于这些举动,李承乾当然是十分的不满,甚至有些愤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暗地里对亲信牢骚,微微嫉恨自己的四弟一把。然后,又是照常每日喝宫中群小嬉戏游乐,有时候出趟宫门打打猎,照常玩自己的。
“唔,承基啊,你说说今日我们去何处游乐?”待孔颖达这位老师离开之后,李承乾便向身边侍立的一位小厮说道。刚才孔颖达一通子曰诗云使他的脑袋昏昏涨涨的,一面轻揉了两下太阳穴,一面问道。
这纥干承基却是前几年李承乾收罗的一位壮士。此人拥有胡人血统,自幼在草原长大。灭亡**厥之后,他也来到长安。但是由于不通汉话,混得不尽如人意,在选拔游骑军的时候,他也没被选上。
后来,李承乾无意间见其功夫高明,便将他带到了东宫,委以侍卫之职。
听得李承乾这般问,纥干承基面露难色:“殿下,这几日陛下正让人严查殿下功课,况且皇后娘娘尚在病中,若是出去游玩,恐怕会惹人非议啊!”
李承乾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那几个老头子也真是的,一直盯着孤不放,只要孤稍微放松一点,便会啰里啰嗦的说上一大堆,真是让人心烦!嗯,至于母后的病,那倒是有些问题。不过孙道长已经说了,并非风疾,所以也倒不必担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猛的对侍立在在下面的内侍道,“传孤的教令,遣几名宫娥给母后那边送上一堆补药去,好好为母后补补!呃,对了,若是母后问起孤在干什么,你当如何作答?”
那名内侍看了一眼李承乾,小心的答道:“小人当答道:殿下正在宫中,奋读书!”
“那若是问你读的什么书呢?”
“呃,读的乃是圣人之言!”
“放屁!若是母后明日问起圣人之言来,那孤该如何作答?你要说,读的乃是史书,前朝史。
“是是,小人定当这般回答!”内侍见自己答错了问题,赶忙叩请罪。
“好了,快去吧!”李承乾挥挥手,示意那内侍赶快下去。
纥干承基不由小心的问道:“殿下,可是若是娘娘又问起史书来……”
李承乾哈哈一笑:“这前朝史书三日之前,杜老师曾经讲过,孤颇感兴趣,倒是好好瞧了一下,用来应对母后,那是不成问题的!好了,承基啊,你也别瞎操心了,来来,过来继续跟孤讲讲那草原之事!”
这几日,纥干承基一直向李承乾讲述关于草原的风俗民情,从居住之所,到饮食之法,到丧葬嫁娶之礼,皆是一一详细介绍。李承乾也是听得兴致勃勃。对于他而言,他没有去过草原,没有参与到灭**厥的那场战争,心头颇是遗憾。
纥干承基当下轻声叹了口气,找了张胡凳坐下,坐在李承乾身侧,然后开始讲述起草原上的风物来。经过几年的磨砺,他的汉话早已不是初到长安时的那种水平了,不仅流利清晰,而且有时还冒出两句典故来。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他是在长安生活了很长时间。
此时的屋子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两名侍卫和李承乾的另一名亲信。这名亲信叫做云平,本是长安街上厮混的无赖,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其察颜观色,揣摩心意的本事算得上是一流。往往李承乾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能从中读出李承乾的想法。所以,这位云平颇受李承乾看重。此人是一年之前,李承乾出宫之时偶然结识的。而那云平一眼瞧见李承乾气度非凡,便死缠烂打的缠上了李承乾,从而混进东宫当了一名侍卫。
当知道自己面前竟然是当朝太子的时候,这云平既是震惊又是狂喜,想不到自己抱上的一棵树竟然是一颗参天大树时,云平心头喜悦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三个月之前,他忽然觉自己的妻小失踪了,空荡荡的屋子中只留下一封信。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纸,一张纸上写着“你的妻小尽在我手中,听我号令“之类的话语。而另一张纸却是一封效忠书,让他签上大名,摁上手印。
云平正犹豫着,忽然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愣愣的插在他面前的桌子之上。他吓了一大跳,随即明白过来,飞快的签上自己大名,摁了手印。
然而奇怪的是,三个月过去了,这些人一条指令也没有出来,好像什么也没有生过一般。就连云平自己也在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然而,看到桌子上那深深的箭痕时,云平这才确认这不是什么梦。
三天前,那人的指令终于传了过来。当云平拿着这指令的时候,脑海中顿时一阵恍惚。
指令上写着:“三日后劝服太子出宫!”
虽然只有这么寥寥几句,但是,其间蕴含的意味却是非同小可。劝服太子出宫,对方究竟作何打算,难道要弑太子?对方既然有胆子这样做,那对方又是什么人?想到这里,云平忽然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怎么爬也挣扎不出去,只得一点点的沉入最深处。
“云平,云平,你在干什么?什么呆啊!”李承乾看到云平神色恍惚的样子,不由出言道。
云平蓦地转醒过来,当下讪讪道:“没,没什么!昨夜没睡好觉,还有些犯困呢!”
李承乾却是微笑着说道:“刚才听了承基讲述突厥人吃饭时的样子没有?”
云平尴尬的摇摇头:“呃,属下刚才走神,听漏了!”
李承乾却不介意的说道:“没事,来孤为你讲讲!这突厥人啊,不吃米饭面食,只吃牛羊肉,饮牛羊奶。他们吃的时候,把牛羊去掉内脏之后,然后整只放入大锅之中烹煮。唔,也不知道那味道是什么样的!”
云平闻言,当下悄声道:“殿下,要不咋们也去弄上一只牛羊来,整个煮了,尝尝味道如何?”
此言一落,那纥干承基便急忙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此事听做闲谈之资便是,切不可效法啊!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李承乾思忖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孤就暂时不试了!”
听到这句话,纥干承基当场欣喜的道:“殿下英明!”而那云平却是心头暗暗不爽,只是瞅着纥干承基的脸色,一直未言罢了。
然而,当纥干承基离开东宫之后,云平则是继续撺掇李承乾道:“殿下,宫内不行,我等到宫外去,在荒郊野地里烹煮牛羊,那种感觉,更有突厥的滋味吧!”
李承乾一听,顿时砰然心动。在地毯上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们马上出!”
当即,李承乾和云平连同十名侍卫一起出了宫门,往城外走去。
此时是下午未时两刻,太阳过了正中天不久,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关上城门。
一行人一路直往东面而去。
一匹军马上载着一口巨大的锅,这便是用来烹煮牛羊的。本来李承乾还欲再带上牛羊,却被云平拦住:“呵呵,殿下,这东边农庄里有的是耕牛,到时候我们取上一头,不久成了?”
“这,这不好吧?”李承乾顿时犹豫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殿下乃一国之太子,整个天下将来都是你的,现在取上一头耕牛乃是他们的福分,有什么不好的!”云平再次怂恿道。
听了这话,李承乾顿时豪气干云:“对!孤乃是一国储君,将来天下是我的,这些耕牛同样也是我的,取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不对!”
“殿下英明!”云平在一旁拱手说道。
第三百零一章 断足
长乐坡位于长安以东。此处临近运河,利用筒车引上来的运河水浇灌在这坡上,生出百亩良田出来。
此时春耕已经进入扫尾阶段,已经没有什么耕牛在田地里耕作了。被翻过的泥土下面,已经播下了种子,散着阵阵泥土的气息。
此时春耕用的耕牛,分为私牛和官牛两种。私牛便是私人所有的耕牛,而官牛则属官府所有,每年春耕时,百姓只需花上一些铜钱,便可以租借官牛来为自家耕地。当然,私人能拥有耕牛的不多,农夫们耕作,多是租借官牛。此时春耕差不多结束了,所以很多耕牛已经还回了官府中。
当李承乾骑着骏马,拖着雕车,来到长乐坡的时候,只见到一片片耕作好的田地,当下扭过头来向云平问道:“云平,你说的耕牛在何处啊?这附近空空荡荡,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云平四下望了一眼,也是低声道:“怪了,这春耕还没结束啊,怎么一头牛业没啦?殿下,要不这样吧,你我带上两个人现在四周转转,其余人等在附近垒灶台,拾柴火,殿下你看如何啊?”
李承乾点点头:“好吧,我等先四下瞧瞧!”
说着,领着云平和两名侍卫轻轻夹动马腹,策动马匹缓缓行走。一路上行来,只见阡陌纵横,不少的农人正在田地里面播种。偶尔有见到正在用耕牛翻地的,却是苦笑一声走开。难道李承乾还要冲上前去,对那农人道:“你好,我是大唐太子李承乾,现征用你的耕牛以作食用!今天你是给也给,不给也得给!”若他这样做了,非将整个皇室的脸丢得干干净净不可!
在这附近转了两圈,却是没有看见什么牛羊可供取的。
再看看天色,已是申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关城门了。所以李承乾的心头渐渐焦急起来。
就在李承乾和云平心头开始烦躁,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牛叫从田地旁边的树林中传来。李承乾往那方向一看,只见一黑一黄两头耕牛正低着头在啃着地上的青草。从鼻子处牵出的两根绳子绑在一株矮小的树上。
一看到这两头牛,李承乾顿时一阵兴奋,拉了拉云平的手臂,指着两头牛道:“云平,看到没有,那儿有两头牛,那儿有两头牛!”
云平看那两头牛,顿时面色苦色的强笑了一下。他分明的看见了那棵树上刻着一个羽箭的标志,刻痕如新,显然是刻上去不久。再看到这李承乾现今露出的孩子一样的表情,心头虽然不忍,却是只能继续下去。若是不做,恐怕自己连同妻儿的命都会丢掉,若是做了,说不定那些人看在自己竭死的份上,说不定还会饶了妻儿一命。
正想着,那李承乾已是一夹马腹,往那边走了过去。两名侍卫当即紧紧跟上。那云平也纵马跟在后面。
在离两头牛不远的地方,四人下了马,慢手慢脚的往那牛的方向走去。
两头牛瞥见了四个人渐渐往这个方向过来,当即出一声“哞——”的叫声,然后不安的抬起脑袋,摇头甩尾,不时的变换着方向。
“不对啊,殿下,这两头牛好像格外的暴躁啊!”一名侍卫不由出言向李承乾道,“殿下,还是小心为妙!”说着,这位侍卫负责的站在了李承乾的前面。
然而李承乾却忽地生出微微的委屈感来。自己生这么大,没上过战场不说,就连面对耕牛时,也会被侍卫掩护在后面,难道自己真的就很差劲么?
想到这里,李承乾大声说道:“让开!”语气之中,带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那侍卫先愣了一下,接着恭敬的让出道来。
眼见这四人离那两头牛越来越近,那两头牛终于长长的大吼一声:“哞——”便开始扬奋蹄,对着四人便冲了过来。
由于绳子束缚着,两头牛没冲多远便被拉扯的牛鼻生疼,只好停了下来,退后两步,回到那小树边上。
李承乾一见此状,顿时轻笑一声,便大起胆子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你们二人待会儿一起动手,宰杀这两头牛!”
两名侍卫只好应允。
眼看再次到了那两头牛的身边,侍卫正要动手,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声“啪——”的响声,接着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直娘贼,谁在偷俺的牛!”
这声音从对面的山脊上传来,却是传遍了整个长乐坡。
李承乾一听,顿时骇得肝胆欲裂,若是让人现了他太子的身份,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两名侍卫显然也做此种想法,只见他们齐齐收了刀,一左一右扶起李承乾,转身便往马匹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那两头牛却是猛地冲了过来。冲势太猛,竟将那株小树给挣断了。
黑牛冲在最前面,直往那正在后退的李承乾冲了过去。
眼看牛的犄角就要撞在李承乾身上,一名侍卫猛地向后一扑,以身体挡住了黑牛。可是,这黑牛不知道吃了什么,竟然力气巨大无比,只见牛头一扬,便将这侍卫一下子给撞飞了起来。
接着。黑牛又继续冲了下去。
终于,眼看李承乾就要上马的时候,黑牛一下子便撞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撞到在地。接着黑牛毫不留情的从李承乾的左脚脚踝之处踏过。
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李承乾顿时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啊——”
黑牛过去之后,那黄牛又接着跟上,不偏不倚的再次一脚踩在李承乾的脚踝之处。
“哇啊——”巨大的疼痛使得李承乾的吼声再次拔高,双手捂住脚踝,毫无形象的蜷在地上。
那冲过去的两头牛掉过头来,正要再次践踏地上的人时,一把横刀飞出,贯穿黑牛的颈部。顿时,被划破动脉的黑牛血喷如泉,没跑两步便栽倒在地。鲜血流出,将这土地染得一片暗红。这一刀却似那名先行被黑牛撞飞的侍卫,情急之下将横刀掷出,这才杀了这头黑牛。
黑牛虽死,但黄牛仍旧冲了过来。
这时候,另一名侍卫却是挥动着手中横刀,对着黄牛猛的冲了出去。一人一牛撞在一起。侍卫被高高撞飞,轰然落地。而那黄牛,被一柄横刀自上而下,插在头颅之上。
这两名侍卫也是受伤颇重,被那牛一撞,肋骨起码断了三根。
这时候,那云平才赶过来,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李承乾,刚忙过来扶住:“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李承乾指了指脚踝,咬着牙,嘴中出淡淡的呻吟来。
云平连忙慌手慌脚的脱下李承乾的靴子,掀开裤腿儿,只见那左脚脚踝处鲜血渍渍流下,将裤腿儿染成红色。这还只是外面的皮肉伤,其脚踝处,明显肿大,也不知里面的骨骼又成了什么样子。
云平一把抱起李承乾,将他负在背上,健步如飞的往回走去。
那两名侍卫见状,两忙大喊道:“马,云侍卫,这边有马!”
然而云平却是已经跑开了。
两名侍卫只好骑着两匹马,带着两匹马,追着云平而去。
追上云平之后,云平顿作恍悟状,连声埋怨自己,心里太过着急,连马匹都忘了!
将李承乾扶上马,云平随后骑在马上,然后往那些侍卫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到达侍卫所在之地后,那些正在拾柴埋锅的侍卫一见自家殿下的腿伤成了这副模样,当下慌了起来,丢下手中活计,七手八脚的将李承乾扶下马,送上马车,然后由一名驾车之术精湛的侍卫操鞭,飞往长安城的方向跑去。
此时正是酉时一刻,戌时一到,长安城的城门便要关闭了。
于是一架马车后面跟着几名骑兵狂奔在去往长安的官道上。
这一路上可是横冲直撞,也不管前面是人是车,大吼着“马惊了,快让开!”,飞驰过去。
那些让过他们的人或者车看着这几名骑士和马车一副控制得当的样子,哪里有半分马惊了的痕迹!
当众人来到城门口时,那些守门的士卒见骏马疾驰,马车飞奔,正要上来拦住,当先的东宫侍卫却是隔着老远扔过来一块腰牌。
那士卒接过一瞧,当即不再说些什么,令人让开道路,供这些骑士和马车通行。
在和守城士卒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当先的侍卫一下子抓回了扔出去的腰牌。
在长安大道上疾驰,眼看就到达皇城了,那驾车的侍卫吼道:“去太医院还是去东宫?”
“太医院!”云平当先吼了出来。剩余侍卫也是默默不语,没有人反对。
那驾车的侍卫猛的一振马鞭,控制着马匹往太医院方向跑去。
就在一个路口边上,马车呼啸着与张允文擦肩而过。
来到太医院外,当先的侍卫冲入太医院,直来到大厅,看着那些正在研读医术或是配制草药的太医,深吸一口其,庄重的喊道:“太子驾到!”
这些太医连忙出去聚在大厅之中,齐齐躬身道:“恭迎太子殿下!”
然而,接下来,他们看到的却是令他们感到骇然的一幕。
只见一名高壮的侍卫背着李承乾出现在大厅门口。李承乾左脚的裤腿儿,已然是血红一片。
第三百零二章 愤怒
“什么?乾儿受伤了?”李世民一听内侍的报告,顿时心头莫名一慌。虽说他对这个儿子悠游废学的行为存在着一些不满,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况且也只是贪玩而已,大错也倒是没什么,所以,一听到内侍这样说,李世民的心头霎时间一阵惊慌。
“回陛下的话,此事千真万确。太子殿下正在太医院里边接受治疗!”内侍有些惶恐的回答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猛地一振衣袖:“走,叫几个人,随朕到太医院瞧瞧!”
“可是陛下,这天色……”
看了一眼外面渐次点亮的宫灯,李世民说道:“这天色怎么了?当年朕驰骋沙场的时候,夜里偷营乃是常有之事!少废话,快去!”
这名内侍只好退下,唤来几名侍卫。
李世民当先迈着大步出了宫殿大门,走在最前面。内侍和侍卫连忙跟上。
来到太医院,只见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时有人端着滚烫的药水或是其他什么膏药之类往大厅里跑去。
李世民伸出出来,拉住一名正往大厅跑去的年轻童子。
谁料刚一拉住,那童子却是头也不回的喊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为太子送药去,若是耽搁了,你吃罪……啊,陛下!”说到后面,这位童子终于转过身来望向他身后的人,一见之下,却是倏然一惊,不由高声喊道。
听到这童子的喊声,原本还在奔走的院内众人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齐齐定住,目光同时望向李世民的方向。
“小人恭迎陛下!”片刻之后,不知是睡带头,院内众人尽皆叩拜起来。
李世民“嗯”了一声,口中淡淡说道:“诸位不必多礼,忙的接着忙去吧!”
虽然李世民这般说了,可是这些人却是丝毫未动。
李世民见状,也不再说话,而是直接迈步进入大厅。
就在李世民今日大厅的刹那,这些跪拜在庭院中的人这才慢慢起身,然后兴奋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看到没有,刚才的那个就是陛下!哇,好雄武挺拔的身姿啊!”
“对对,陛下目光一扫,那种气势就让我等升斗小民惊骇得抬不起头来!”
……
进入大厅,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穿一身黑袍的李承乾躺在床榻之上,双目微闭,不知道是否已经睡过去。左脚脚踝之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黄色的药和和红色的血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褐色。
“微臣参见陛下!”一众太医在李世民迈进大厅的刹那,同时叩拜在地。
“不用多礼,起来吧!”李世民笑着说道。
然而几位太医却是依旧跪倒在地,也不起来。
李世民见状,微微皱眉道:“你等怎还跪在地上?”
“臣有罪!”这几名专治骨科的太医却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心头不由闪过一丝不安,口中却仍旧强笑着问道:“你等何罪之有啊?”
“臣等无能,无力救治太子殿下!”这些太医伏在地上,迅交换了一下目光,一名年长者无奈的出声回答道,“殿下左脚脚踝处,受重物撞击,皮肉破裂,踝骨粉碎,已然无法救治……”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因为他斜着眼瞥了一眼李世民,而后者的脸色渐渐变黑。
“那太子以后将会怎样?”李世民平静的声音难以掩盖住一种不可遏制的诧异和愤怒。
这位年老的御医沉默片刻,咬了咬牙,终于说道:“太子今后会留下足迹,行动不便!”
仿佛是晴天霹雳,李世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半晌之后才恢复过来。他慢慢走到床榻之前,缓缓坐下,目光注视着双目微闭的李承乾,从脸上开始,一路扫视下来,直到脚踝处。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这纱布之上的褐色斑块是如此的刺眼,又是如此的怵目惊心。
片刻之后,他又站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一脸的威仪。他缓缓扫视了一下大厅众人,只见这大厅内除了太医和李承乾之外,连一个东宫侍卫也没看到,当下怒喝道:“东宫侍卫呢?”
又是那名年老的太医答道:“回陛下的话,东宫侍卫一共十一人,有两人身受重伤,正在一旁医治,其余的人在偏厅之中!”
李世民闻言,顿时移步,准备往门口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向那名年老的太医问道:“对了,卿家刚才说乾儿的腿受重物所击,不知卿家能看出是什么重物来?”
年老的太医口唇颤动片刻,终于嚅嗫出一句来:“当初太子被送来的时候,左脚脚踝上有两个牛蹄印!”
一听到这个回答,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
转过头,迈步出了大厅,往旁边偏厅而去。
走在后面的内侍见走在前面的李世民双手紧握成拳,双脚迈动之间,一股杀伐之意渐渐生出,顿时知道偏厅中的那些东宫侍卫恐怕要遭殃了。
来到偏厅之中,李世民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跪拜在地上的东宫侍卫,目光阴冷:“你们谁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太子会受伤,还是被牛给踩踏了?”
听得李世民冷冷的说出这么一句来,这些侍卫连同云平不由同时微微哆嗦了一下,脑袋埋得更深了。
“你们倒是说啊!”李世民催促道。
终于,一名侍卫开口道:“此事陛下要问云侍卫,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便一直和殿下呆在一起,我们是在中途被叫上的!”
李世民顿时冷哼一声:“哪一位是云侍卫?”
云平闻言,倏地一震,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就是!”
“还不从实将事情始末说来!”
云平犹豫片刻,缓缓开口,将事件始末说了出来。当然,自己妻儿被掳,自己遭胁迫之事依旧隐瞒不说。
李世民听罢,怒极反笑,连声道:“好一个纥干承基,好你一个云平,还有朕的好儿子,连盗牛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是荒唐之极!来人啊,暂将这些人全部押下看守,待太子醒后,朕要当着他的面处理这些人!”
几名侍卫涌入屋内,散散的包围着屋内跪下的东宫侍卫。
这太子盗牛之事乃是一桩天大的丑事,所以,在朝会之上,李世民两言带过,而重点讲的是对东宫诸人的处罚。其中纥干承基因曾出言阻止李承乾出宫,只被降了两级,并被责令不得再言突厥之事。而那十名侍卫,皆被逐出了东宫。其中,奋力救过李承乾的两名侍卫被李世民调入了皇宫,其余八人被安排进了羽林卫,也算是有功则赏,有错即罚。而惩罚最重的便是那云平,因为是他直接撺掇李承乾出宫而导致了这件事情的生,所以李世民直接将此人押入天牢之中,准备在秋后处斩。
听了李世民的这个判决,下面的文武大臣皆是没有话说。只有一旁坐在凳子上的李承乾埋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李承乾对面,李泰穿着一声暗红色的衣袍,看着李承乾的左脚,眼中散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张允文看到李泰的那种眼神,心头同样是愤怒不已。
就在他在街道上遇到李承乾的马车,听到李承乾的声音之后,第二日一大早,便派自己的几位亲兵出去,让他们打探消息。
花了大半天时间,这些人终于打探到了一些零散的消息。比如,那两头被东宫侍卫宰掉的耕牛在当天夜里便被人收走了,而再向四周农人一问,却被告知这两头耕牛他们从来没见过,不知从哪儿来的。再比如,那株绑着两头牛的小树,上面虽然有折断的痕迹,但是那断裂处的颜色较浅,不像是昨日折断,倒像是今晨折断的。另外,众人还在小树树根处找到不少木屑,那是锯子锯过之后留下的。
诸如此类的消息一大堆。交由张允文整理之后,张允文很快便看出了其中奥妙。所有的线索都表明,此次李承乾受到耕牛踩踏,进而留下足疾,并非是个个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安排的。至于那两具牛的尸体,恐怕那些人是为了防止大理寺或刑部的人在牛的肚子中找到容易引起牛暴躁不安的草料,这才将牛的尸体搬走的吧!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谁会得到最大的收益呢?当然是李泰。李世民原本就对李承乾有些不满,此次盗牛事件一出,恐怕李世民会更加的不满。若是再加上李承乾成了跛子,那李世民对于东宫的态度又会生什么变化呢?这其中的关联可就大了。
难怪那日李泰要请我去参加什么文会,一来想要借机招揽,二来将亲信尽数集在此处,未尝没有让张允文为他作证的含义在里边。若是有人现了李承乾受伤之事有人为的痕迹,也倒可以推得个一干二净,还能让张允文为他作证。
想到这里,张允文心头冒出一股莫名的火气出来,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人相当的不爽。一面在屋内不停的踱着步子,却是一面思忖着要不要将这些情况告诉李世民。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他却是将这些得来的情报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香炉之中。
片刻之后,那镂空的香炉里面升腾起一股火苗,没燃多久,香炉中又是一暗,那些纸,已经燃完了。
第三百零三章 扩编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贞观十年的六月。
今年的六月热得死人,白花花的太阳照射在地上,将地面的石板都晒得烫人。街道树荫之下,几条老狗趴着身子,伸出舌头来,大口大口的出着气,就连旁人从它身边经过,也不会抬起头来看上半分。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张允文站在闷热的工厂里面,看着工匠们对铸造成型的炮管进行着最后的加工。
“这是第几批了?”张允文轻声问道。
立在他身边的陆大匠闻言,即刻恭敬的答道:“这是第五批了!前几年我等是两年造一批,每批十门。这几年年景好过了,差不多是一年造一批。如今啊,库房里面存着三十门,另外的三十十门中有十门调拨给了学院做教学之用,另外二十门在炮兵营中。哦,对了,那还是大人你亲自签的命令呢!”
张允文点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些正在为炮膛加线槽的工匠身上。这些工匠们正用一种特制的工具,在刚刚成型的炮膛之中划出螺旋形线槽来。这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趁着炮膛还非常烫手的时候,用特制的工具在炮膛内部划出两条旋转的线槽来。往往是工匠们手上包裹着厚厚的麻布,来进行加工。尽管如此,仍然不时有烫伤的情况出现。而且也仅仅能加工两条线槽,火炮渐渐降温,再想刻划线槽,已是不容易了。
虽说当初用滑膛炮打出了锥形炮弹,但是,这种炮击的精度极其不准,往往是炮弹落点距目标相差甚远,至少是十丈。这让工匠们和学院的炮兵们灰心不已,后来询问张允文时,他一拍脑袋,苦笑着说自己光顾着减少炮膛摩擦,延长寿命,却忘了滑膛炮不能这种无尾翼的锥形炮弹,不然的话炮弹在空中飞行时,极其不稳定,极易翻筋斗,打偏更是常有之事。
为此,已经有数名工匠和学院被炸伤,所幸还未有人死亡。后来张允文便让工匠在炮膛内刻划螺旋形线膛。然而此时没有车床之类的大型机械可供使用,张允文也是没办法,只好让工匠们自己想办法。最终,在不断的摸索中,工匠们还是找到了办法。
而那几位想出办法的工匠最后得到了张允文奖励的十贯铜钱。
眼见军事学院第二批学员又快毕业了,张允文便筹划着扩建这支炮兵部队。而这次扩建,主要便是以这正在制造中的天威大将军为中心的。
在这加工车间内站了见三刻钟,张允文已是汗流如浆。再看看那些工匠,黝黑的皮肤上如同在水里泡过一样,汗珠子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后来张允文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和陆大匠一同出了这加工间。
“呵,在这加工间里呆上片刻,连外面这般毒辣的阳光也不觉得热啊!”张允文笑着说道,“对了,老陆啊,这加工间里边这般热,你去安排人手,每日烧几大桶凉茶来,就放在加工间里面,让工匠们也好喝喝解渴!”
陆大匠一听,顿时面露感激之色,抱拳说道:“下官代众位工匠多谢大人厚恩!”
又来到那试验火炮的试验场,只见三堆学员围着三门火炮正进行这测试。
只见三门火炮同时装弹,射。三枚炮弹呼啸而出,在前方八百多步的地方出三个大洞。
就在炮弹射出去之后,三名离爆炸位置最近,专门负责勘测的学员立刻纵马而上,测出距离之后,对着这边挥舞手中红旗。
旁边的学员在看着那面红旗飘舞的样子,顿时报上数据:“八百六十四步,八百八十三步,九百零五步!”
另一名学员当即将数字记录在一个本子之上。
接着,又是一炮接一炮的轰出去,逃单如雨,将八百步道一千步的范围炸得支离破碎,整个区域仿佛被犁了一边,一个个深坑和翻开的土皮还散着缕缕硝烟。
终于,只听见一个学员猛呼一声:“哇,好烫啊!”却是这炮身已经烫得下不了手了。
旁边的学员当即笑道:“加把劲,这炮快裂了!”
这却是在测试炮管能承受的连续射击数目。
张允文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学员们熟练的动作,看来他们已经对这种大炮很是熟悉了。
当一炮弹射出之后,只见炮管之上,豁然出现一道裂缝。炮膛炸了。
“两百零五炮弹!连续射击了两百零五炮弹!”学员们顿时嘀咕起来:“这可比上次的炮好多了,上次的那门才射了一百八十二枚炮弹就裂了!”
“笨蛋,这说明我们的工匠们造这种炮更熟练了!失误也更少了!难道你在课堂上没听先生说起么,铸炮的时候,铁水中混入空气,产生气泡,使炮身形成孔洞,密度不均,使用寿命会大大缩短!”
“哦,原来如此!”
看到这些学员们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张允文忽然升起一种廉颇老矣的感觉。
在查看了装备院和学员的情况之后,张允文心头筹划已久的扩编计划已然有了眉目。
回到家里,张允文花了一日的时间,写了奏折一封,主要是论述的侦察营和炮兵的扩编问题。
在奏章之中,他先是将吐谷浑征战时侦察营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写道:“长此以往,青黄不接,若侦察营一殁。则后继无人。故臣请每三年于全军上下,诸折冲府,拔其健卒锐士,以充侦察营,补其战耗。亦可作卫戍皇城之用!”
而在介绍炮兵时,则是写道:“今天威大将军已然成形,其威力巨大,直如雷霆,风火呼啸,更胜征远。攻城拔寨,芟夷斩伐,如推沙城而斩草木,覆手可成。”最后则是介绍了一只作为战略威慑的炮兵的好处。
写完之后,再反复看了两遍,这才收起奏章,准备明日上朝时,呈给李世民。
就在他睡前不经意的和李宇说了此事之后,李宇却是抓住张允文的手道:“相公,明日可千万不要在大殿之上将此事说出来!”
张允文顿时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啊?”
李宇面容沉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若是相公将此事说出,定会惹人猜忌,说是相公你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虽说父皇心头不会怀疑,可是也难免不被下面的大臣所影响,对于此事也就不上心了!”
张允文思忖片刻,顿觉十分有理,当下问道:“那你说说为夫什么时候才把这奏章呈上去?”
“嗯,就在散朝之后吧!那时候你单独献给父皇,父皇看了之后,若是垂不语,这说明他是对奏章上的内容存有疑虑。若是他看完之后,先看看相公,那说明父皇对相公存有疑虑。若是后者,妾身建议相公主动向陛下陈言,放弃掌管的一个部门。这样的话,相公的奏章定能通过!至于父皇会不会允许相公卸任,这妾身也是猜不到!”李宇一边歪着脑袋思考,一边说道。
张允文听了之后,顿时心头惊诧不已,想不到这李宇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一脸的可爱模样,心里却是大有沟壑啊!当下轻笑道:“呵呵,想不到我家宇儿还是为女诸葛啊!为夫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李宇羞涩一笑:“以前不跟人家说嘛!”
张允文想想,确实如此。
这时候,李宇有说的哦啊:“对了相公,你刚才说女诸葛,这诸葛是谁啊,很有名么?”
张允文:“……”
第二日,张允文照着李宇所说的,一直将奏章揣在怀中,直到散朝之后,这才跟着李世民来到偏殿之中。
“呵呵,朕在朝会之上,瞧见你在那儿东张西望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有事!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散朝就追来了!”一见张允文过来,李世民呵呵笑道。
张允文赔笑两声,从怀中取出奏章:“微臣确实有事!”说着将这奏章递上。
李世民笑着接过奏章,翻到第一页,看了一下这字迹,顿时笑道:“允文啊,你这字可得好好练练啊!”
张允文顿时不好意思的一笑:“呃,微臣这字已经成型了,再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再说了,微臣每日还有公务要做,没什么时间来练字了!”
李世民也笑道:“算了,虽说朕喜欢写得一手漂亮字的人,可是朕更喜欢干实事的人!”
和张允文说笑着,李世民慢慢的翻动奏章,这话,也渐渐少了。到最后,整个偏殿里只有一片寂静。
李世民看完这奏章,却是微微闭着双眼,默默不语。半晌之后,李世民道:“兹事体大,朕还得同诸位卿家商量一下,才能做出决定来!”
张允文闻言,顿时有些着急的说道:“可是陛下,这两样事可都是有利于大唐啊!”
李世民点点头:“这朕知道!如今虽说大唐已经亡了**厥,灭了吐谷浑,挟势而出,四夷臣服。可朕也知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的道理。况且东面有高丽尚未拔除,我辽东之地也未收复,西面吐蕃强势崛起,已和我大唐接壤。如此情势之下,朕也恨不得扩军备战一举灭亡这些可能威胁我大唐之国。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这侦察营近在皇城,炮兵营也驻扎在皇城北面,若是再行扩编恐引人疑虑。况且近来朝中有人竟然请裁府兵。这风口浪尖之上,朕可不想让你受到这些人的攻击啊!”
听得李世民这般说了,张允文心头微微感动之余,却是对那些请裁府兵的官员表示了不满。
“放心吧,这件事朕找长孙、玄龄他们商量一下,到时候你再找几个武将来壮壮声势,压过那些文官一头,此事便成了!”见张允文面有不虞之色,李世民笑着说道。
“可是陛下你既然支持者两项扩编,直接通过就是了嘛!”
李世民却是笑道:“为人君者,须持正守中,不偏不倚。这其中的奥妙,可不是你所能知晓的!”
张允文闻言,顿时默默不语.
第三百零四章 玩具
听得李世民都这般说了,张允文只好照着李世民说的,出宫之后,即刻去了李道玄、李道宗、李靖、程咬金等人府上。至于尉迟恭,如今正在外做官,不在长安城中。
将自己的计划跟这些人一说,这些家伙顿时拍拍胸脯:“允文你且放心,此事包在为兄(老夫)身上!若是明日朝会之上有人反对,看老子不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张允文顿时大喜,连忙称谢。然而又听李道玄等和张允文年纪相差不大的武将笑眯眯的说道:“那允文你又如何感谢我呢?”
“这好办!到那胡姬酒肆还是天然居,诸位自选便是!”
“哈哈,允文你果然慷慨!为兄也不客气了,就到哪胡姬酒肆喝上个三天三夜,醉拥胡姬,别样风情,岂不快哉?对了,允文你也要去,和我等一同见识见识胡姬的妖娆风情!哈哈哈……”
于是,这扩编之事,得到了这些实力武将的支持。
第二日朝会之上,当李世民将张允文的奏章内容宣布出来之后,果然便有几名文官跳出来,洋洋大论一番,找尽理由,有说天下已定,扩军尚无必要的,有说扩编之军,尽为募兵,且扩编炮兵,所费甚巨。
然而这些理由却是被李道宗和房玄龄等人一一批驳。最后,在这些人的强力支持之下,这扩编之事最终通过。
李世民下诏,自贞观十年九月起,每三年在全军上下,诸折冲府选拔一千名健卒进入侦察营。扩编炮兵营,由现在的五百多人扩至两千人,火炮数目额定在天威将军炮二百门,征远将军炮八百门。其间不足者,慢慢补上。
此诏一下,李世民倒是撒手不管,但张允文却是开始忙碌起来。先是炮兵营。这支领先当世的部队如今唯一的兵员便是军事学院培养出来的学员。如今,新的一批两百多人的学员即将毕业,充于炮兵营之中。而他们用的却是天威大将军炮。
当这些大家伙一亮相,原本操迫击炮的炮兵们顿时羡慕不已,尤其是看到这大炮的威力的之后,更是强烈要求将自己手中的小炮换成大炮这种要求张允文当然不会同意,将带头的几人狠狠的训了一顿又花了半天时间为他们比较了一下两种火炮的优劣,这才让原先的那些士卒们心满意足,没有再闹换炮之事了。
由于每日奔波于各个部门之间,每当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所以张允文只有很短的时间和妻儿一聚。就是因为这样,一日张允文回家的时候,觉自己的女儿望着自己,竟然没有叫声“爹爹”,当下蹲下身来,看着张琰看起来肥胖可爱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了,琰儿,今日怎的不叫爹爹了?”
张琰看了张允文一眼,犹豫片刻,回过头来望了自己的娘亲一眼,终于唤了一声:“爹爹!”
然而,这一声爹爹中,张允文没有听出往日的亲热。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却是在这一声轻唤之中。
张允文的笑容当下有些无奈了。
这时候,李宇笑着说道:“还不是你,整日奔波在外,回家用了饭就睡觉了,也没时间和女儿好好玩闹一下!若是再这样下去,琰儿可不会认你这个爹爹了!”
“是啊!”支柔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平坦的的小腹,“漫说是琰儿,若是相公你在这般不顾家,恐怕以后连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
如今,支柔再怀一胎,已经快两个月了,虽说肚子还为凸出来,可是支柔还是每每喜欢用手去抚摸小腹。每当她这样做的时候,一股幸福之感便由然而生。
李宇也是非常的高兴,按照当初支柔说的,这个孩子将会交由自己抚养长大,也就是说,以后这个还在将会喊自己“娘”而喊支柔“二娘”,如今张琰是喊李宇“大娘”而喊支柔“娘”。
听了支柔的话,张允文顿时一笑:“哪能啊!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不管千里万里,为夫定会纵马回还的!”说着,看了一眼张琰,心中却开始慢慢的打算起来,“放心吧,过几日为夫送件东西给琰儿,保证她和我亲亲热热的!”
“真的?”李宇和支柔皆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含笑不语。
第二日,张允文早早的办完公务,却是来到了李宇开的那件成衣铺里边。
今日李宇没在铺子中,估计在赖在家里。想必也是,如此热的天气里边,李宇怎么可能出门,先别说这可能将她晒黑的阳光,光是这动一动就汗流浃背,酷热难耐的高温也断绝了她想出门的念头。
此时的店铺里边没什么人,除了一个掌柜,两个伙计之外也没什么客人。这里的客人主要是长安的命妇小姐们,她们不出门的理由恐怕和李宇的理由一样。
见张允文进来,那小二也不管来者是谁,先是一脸谄笑的说道:“哎呀,客官里边请!不知你需要些什么啊?”待看清楚了眼前这人乃是自己东家,顿时笑得更欢了,“哎呀,东家怎么有空来了,女东家可是一两个月没来过了!”
听到这话,张允文顿时笑道:“若是要东家天天来,你们不就成了吃闲饭的了?”
那小二顿时轻轻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小人该死,小人这张嘴不会说话,还请东家谅解!”
张允文不以为意的摇摇手,径直来到柜台边向掌柜问道:“店中的缝纫大师今日在不在?”
掌柜点点头:“绿萝师父一直住在店中,从未离开过!”
“绿萝?”
“是的,这绿萝大师当初还是宫中个宫女,与殿下交情甚笃,后来年纪大了,离开了宫中,无处可去。恰巧殿下开了这成衣铺,她便一直住在这里!”
张允文点点头:“那劳烦掌柜带路,我想和绿萝大师谈点事情!”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小人应该做的!东家这边请!”
在掌柜的带领之下,张允文来到一间房门之外。
掌柜轻轻叩响房门:“绿萝大师,东家来看你来了!”
房屋里面顿时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来:“东家稍等,奴家马上开门!”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只见一个艳丽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这妇人不过三十多岁,面容艳丽,身材更是凹凸有致。穿着一袭淡绿色的宫装。
张允文注意到,这绿萝的箭头还插着两根带着红色和绿色丝线的银针,右手中指带着一枚银色的顶针,想必是刚才掌柜敲门时她正在缝制疑衣物。
见门开了,掌柜行了一礼,慢慢退下,而那绿萝则是慌忙请张允文进门。
张允文前脚进入,绿萝跟在后面,犹豫片刻,还是让大门敞开着。
“呵呵,早就听汝南殿下说驸马一表人才,奴家以前还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汝南所说的那般!”绿萝为张允文倒上了一杯茶,浅笑一声说道。
张允文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门见山的说道:“绿萝大师,此次我来找你,却好是有事相求!”
“别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东家你一声吩咐,奴家照做便是!”绿萝也倒是颇为爽快,不过那眼神顾盼之间生出的风情,却是让张允文有些吃不消。
张允文赶忙拿出一张图纸来,递给绿萝:“绿萝大师,麻烦你帮我做一个玩偶出来!”
图纸上画着的却是一直憨态可掬的小熊。
“就照这图上画的来做,呃,肚子要圆,鼓鼓的,两边脸颊也要鼓鼓的……”张允文正说着,往绿萝那边一望,却见后者正拿起图纸好好的欣赏着。
见到张允文的目光,绿萝笑道:“东家,这图上的东西非常的可爱啊,是准备做出来送给小姐的么?”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琰儿呆在家里,周围全是大人,也没什么孩子和她一起玩的,做出这个玩偶来,就是想让她有个伴儿!”
“呃,那做的时候有什么要求没有?除了你刚才说啊那两点之外!”
“面料一点要软和,里面填充丝絮之类的东西,到了冬天又暖和,还可以让琰儿抱着睡。呃,大小这么高吧,就和琰儿的身高差不多。其余的,呃,你看着办吧,你是大师,对于这些东西想必是很有心得的!”
绿萝浅笑了一下,皱起眉头来,看着图纸上的小熊,陷入沉思之中。
张允文见状,恐打扰绿萝思索,轻轻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这仙衣坊,张允文又往西市而去。他要去西市找木匠做点东西。
在西市里边逛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家木匠铺。
这家主人姓肖,人称肖木匠,其手工算是整个西市数一数二的了。
见到肖木匠之后,张允文也是开门见山,直接将画好的效果图拿出来递给肖木匠:“肖老板,我一共做两样东西,一是滑梯。呃,就是这个。另一个是跷跷板,就是这个。这些是专门给小孩子玩的东西,你若是能在十天之内做好,我给你五贯钱的做工费,五天之内做好,我一文钱不给你,但是允许你制作这两样东西进行销售!”
肖木匠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位客官,此言当真?”
张允文顿时傲然道:“我张允文还会骗你不成!”
“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张允……,你是张将军?”见张允文点点头,肖木匠顿时狂狂喜,“张将军的话,小人哪敢不信啦?这样吧,既然张将军出了两张图纸,小人愿以此点五成干股与将军交换!”
张允文愣神片刻,随即以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这位精明的木匠。
第三百零五章 军训
最终,张允文还是接受了这肖木匠的的五成干股。人家白白送来五成干股,摆明了就是想依附自己,为何不接受呢?看看朝中文武,哪个没有自己的产业,哪家没有经营商铺农庄?和他们想比,李宇和支柔的动作还算小的呢!
那肖木匠兼职业务同意,当即大喜,随即拿出白纸来,写下契约一张,大意便是将这家肖记木工的一半干股转让给张允文,以换取这滑梯和跷跷板的制作销售权。在落款之处,落下了“肖沉生”这个名字,同时还盖了一个指引。
递给张允文之后,张允文直接揣入怀中,说道:“这名字我就不落了!这样吧,我在送你一笔钱财!,算是补偿吧!”
说着,拿过毛笔,将印象的太师椅画了出来。这太师椅出现在南宋,其名记载宋代张瑞义的《贵耳集》。上面说,时任大宋太师的秦桧坐在那里一仰头,无意中头巾坠落。一旁的吴渊看在眼里,便命人制做了一种荷叶托,由工匠安在秦桧等人的椅圈上。太师椅由此产生,太师椅这一名称也由此传开。
肖木匠看了一眼这太师椅的造型,顿时“咦”了一声,说道:“这椅子倒是奇特,加了这个椅圈和靠,坐起来定然十分舒坦,累是的时候还可以把头靠在这靠上好好歇歇!唔,真是不错!”
这次张允文回到家中,却是好好的陪着张琰玩了一下,就连晚饭的时候,也是将她抱在膝上,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嚼着米饭,一股幸福之感由然而生。
然而这种幸福并未持续多久,晚饭还未用完,一名内侍匆匆来到张允文府上,说是陛下有要事相召。张允文当下匆匆刨完碗中的米饭,歉意的放下张琰,跟着那内侍离开。
饭桌边上,站着还没有桌腿高的张琰眼巴巴的看着张允文离开的方向,双目泫然,样子委屈至极。
一旁的李宇连忙抱起张琰,哄了起来。
听得内侍说得郑重,张允文心头还以为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他随着内侍来到太极宫时,却现李世民正和他的一家老小在优哉游哉的吃着晚膳。
陪着李世民吃饭的,有皇后长孙氏,她仍旧一副瘦削的模样,看起来病恹恹的。还有一位却是张允文见过的杨妃。剩下的便是李世民的子女了,都是未成年住在宫中的那些。男孩子有有李治、李慎、李嚣、李福等几个小不点,女子则有城阳公主、高阳公主、金山公主等人。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才三四岁。
见张允文到来,李世民笑呵呵的让张允文入座。
坐定之后,张允文便问道:“陛下,不知此时召微臣来有何要事?”
李世民尚未说话,那长孙皇后便轻笑一声,说道:“允文啊,你可是汝南的驸马,如今也不是在大殿之上,怎的还‘微臣陛下’的叫?”
张允文笑了一声,抱拳道:“小婿遵命!”
李世民笑道:“允文啊,你可知吐谷浑再次生变?”
张允文心头一凛,今日自己为了给女儿准备玩具,走得匆忙,调查院那边也没怎么去关注,难道就是那时候出的事?当下沉声道:“此事小婿尚不知晓,还请岳父大人道明!”
李世民喝了一口乘于玉杯之中的葡萄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慕容顺坐那大汉之位做得不太安稳,被人领兵动叛乱,给轰了下去!不过朕今日已派侯君集侯侯爱卿领一千兵马,前往青海,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传来消息!”
张允文闻言,顿时点点头:“陇右之地有十万大军,若是吐谷浑诸人不识时务,那尽可再灭吐谷浑一次!”
李世民笑道:“朕也是做这般想法,所以这才只派了千人与侯爱卿!”
张允文忽然觉得奇怪,这件事已经处理了,怎么还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叫过来。
这时候李世民仿佛是知晓了张允文的想法,当下小了两声:“至于今夜为何找允文过来,却是有件私事需要允文帮帮忙!”
“岳父大人哪儿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小婿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张允文闻言,当即猛拍胸脯保证道。
李世民满是欣慰的笑道:“允文你能这般说,那朕便放心了!唔,看到朕的子女们没有?你看看福儿,那身体,已经胖得跟球一样了!再看看那稚奴,那身板,单薄得跟纸一样,还有慎儿,瘦得跟竹竿似的!允文啊,你既是汝南的夫婿,也就是他们的姐夫,所以朕想让你好好的帮朕的这些儿子,嗯,还有女儿好好的训练训练,健其体魄哇!”
张允文一听到这个要求,顿时苦下脸来,他和这些小家伙已经成年的哥哥姐姐打过交道,当时还没有娶李宇,那些家伙烦得张允文直欲抓狂,且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实在是憋屈之极。如今李世民竟然要求自己帮着训练一下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小家伙,这不是难为人么?
等等,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在李世民诸子之中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单薄的小孩子身上。李治,这小屁孩是李治!
沉默片刻,张允文忽然说道:“岳父大人,说训练这事,倒也是未尝不可,炮兵营之事小婿即将忙完,而侦察营之事尚未开始,倒还有时间训练训练这些弟弟妹妹们!但是,光是十天半个与的训练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其体质啊!像我军府之中之健卒,每年训练数月,且在战场上厮杀,方才练出一副铁皮铜骨来!依小婿之见,若是想要让这些皇子们长出腱子肉来,非得一年以上!”
听到张允文的话,李世民先是失声一笑:“腱子肉?你让他们练出腱子肉来?”接着微微皱起眉头,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真的?”
张允文点点头。
“好!”李世民还未下定决心,长孙氏倒是做了决定,“这些孩儿自幼身子骨若,若是能练出一副好筋骨来,莫说是一年,就算是两年,本宫也答应!”
张允文顿时冲着那些正为了有机会出宫的而乐成一团的皇子阴恻恻的一笑,心头暗自道:“现在多乐一会儿,等开始训练了,那就没什么乐的了!”
李世民也只好点点头:“就依皇后的意思吧!”
“对了,岳父大人,还请赐予小婿全权处罚之权!若是皇子们不遵号令,不予配合,小婿可惩罚之!”
“呃,允文啊,你下手可别太重啊!”
“岳父大人放心,他们乃是小婿的弟弟妹妹,小婿又怎会打罚他们,若是让宇儿知道,还不骂死我啊!”张允文笑道。
李世民这才放心下来:“允文你乃是练兵大家,就连药师也自言不及你。相信你带着这些孩儿训练,心头也是自由分寸的!”
原来李世民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事。张允文在回家的路上仍旧愤愤说道:“竟然让我来照顾一群小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呃,不过李治在这群人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到家中,跟李宇和支柔将这事一说,二人也是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支柔才反应过来,高兴的说道:“太好了,这下子琰儿可有玩伴了!”
李宇也是笑道:“这下子家里可就会热闹得多啊!”
张允文闻言,却是苦笑道:“虽是如此,可是麻烦啊,麻烦!”
至于李世民哪天将这些孩子送来,张允文也不知道,只有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就这样过了两日,当张允文回到家中,却现家里来了一位意外之客,竟然是那位名叫绿萝的缝纫大师。
一见到张允文回来,李宇便兴奋的说道:“相公,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想出那种东西来!那个布偶还真是可爱,就连妾身也想抱上一抱了!”
原来是绿萝大师在缝制过程中,看到这憨态可掬的狗熊,忽然生出了做这个生意的念头,当下赶过来,告诉李宇,建议李宇专门开一家店铺,来做这布偶生意。
李宇在听完绿萝的介绍之后,顿时知晓这东西便是张允文送与张琰的礼物,再看看那画于纸上憨态可掬的小狗熊,当下拍板道:“好!我不日便再盘下一间铺子,做专门做这生意!唔,绿萝姐姐多谢你过来提醒!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相公在外面干这些呢!”
而那张琰在看到那张画着小狗熊的纸张之后,便紧紧拽着,再也不松手。李宇也没办法,只好对绿萝道:“绿萝姐姐,要不你现在这儿坐会儿,等相公回来,我再让他重画两张?”
绿萝当即颔答应。
张允文回来之后,便开始动笔,将那狗熊图案再画了一次,同时还画上了其他动物的卡通形象,想什么大象、狐狸、狗之类的动物。一个个慢慢呈现于白纸纸上,可爱至极。
看着这些图案,李宇和绿萝对视一眼,眼中似乎充满了铜钱。
在见了李世民的第四天里,一辆辆马车驶出宫门,带着兴奋不已的皇子皇女们,直往张允文府上而来。
第三百零六章 夏令营
当张允文返回家中的时候,只见庭院内一片欢腾。
几名和张琰年纪差不多的小公主正在庭院中追逐嬉戏,几名皇子却是蹲在地上,也不知在干些什么。李宇和支柔笑眯眯的坐在回廊之上,看着这些孩子在庭院中奔跑。
护送这些孩子过来的内侍却是张允文的老熟人刘贤。这位曾经当作殿中监少监的内侍如今已显老态,老眼昏花,反应不灵敏了,早就离开了李世民,被调到后宫担任闲职。
一见到张允文回来,佝偻着腰站在回廊之上的刘贤顿时高兴的迎了上来:“张将军,老奴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听着这老太监令人肉麻的语气,张允文不由毛骨悚然,连忙退后半步,小心的问道:“呃,刘公公,这是为何啊?”
刘贤目光转向那些正闹腾得欢的皇子公子:“张将军诶,你看看这些小祖宗,一个二个闹成什么样子了,你也好生管管啊,可不要失了皇家体面啊!”
张允文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孩子嘛,闹累了自然就不会闹了!呃,我先去洗个脸,回来再来看看这群小家伙!”
刘贤一听张允文称呼这些皇子公主为“小家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想起张允文乃是驸马,是这些皇子公主的姐夫,也倒是无话可说。
待张允文洗完了脸,擦完了汗,身上酷热之感顿时消减不少。回到庭院之中,看着这群闹腾得欢的小孩子,顿时吼道:“全体集合!”
听见这声大吼,那些相互追逐着孩子和正在地上掏蚂蚁窝的小家伙皆是一愣,停住脚步,或是准过头来,齐刷刷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目光冷峻的扫过这些孩子。那表情,像极了一名铁血教官。本以为这些孩子会为自己的目光所震慑,胆小的还会吓得哭起来,谁料这些孩子在看过张允文一眼之后,便立刻又各干各的了,玩闹的依旧玩闹,掏蚂蚁窝的依旧掏蚂蚁窝,全然没有将张允文放在眼里。
“扑哧——”看到这一幕,李宇和支柔顿时不由笑出声来。
虽然是夏天,但张允文还是感到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两片树叶而去。
“相公,你这样可是不行啊,这些孩子可不是你手下的那些兵,他们要哄!”支柔抚摸着肚子笑着说道。
张允文顿时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你说说,该如何哄他们?”
支柔笑道:“那可不管我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允文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思忖片刻,张允文却是不知如何来哄这群小孩子,只得对刘贤道:“算了,老刘啊,你和这些公主都很亲近,你且说说各位公主体质如何?”
如今他倒是不管那些皇子,他们都必须参加训练,而公主则不一样,张允文将会视其体质而加以调整,对于体质好的公主可以多训练一点,而体质差的却是做做游戏即可,不必参加训练。
刘贤思索了一下,说道:“诸公主之中,兰陵公主、晋安公主高阳公主体质最好,极少生病,而安康公主、晋阳公主的体质最差,其余新兴公主、城阳公主、金山公主则是居于中间!”
张允文往那群公主望去,只见这些公主之中,最大的是晋安公主,是李世民的第十三女,今年已经十岁了,最小的却是晋阳公主,今年才四岁,不过已经得到封号了。
张允文思索了一下,对刘贤说道:“今日之事就到此结束吧,就当是和这些营员们见见面!后面的三日我会向陛下告假,好好的和这些营员们熟悉一下!”
“营员?什么营员?”刘贤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夏天么,以时间为基准,连续训练两个月,就叫做夏令营吧!冬天训练的两个月就叫做冬令营!”张允文笑着答道。
刘贤点点头:“嗯,张将军的意思,老奴一定转达!”
“另外,明日务必一早过来,以便好好安排行程!”
“喏!”刘贤应了一句。
本来刘贤想带着皇子公主们即刻离开,可是他们却嚷着要在张允文家中吃饭,刘贤只好冲着张允文一阵苦笑。张允文顿时也是一阵苦笑。倒是李宇和支柔二人显得非常高兴。
在吃饭的时候,张允文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皇家风范。这些公主们吃起饭来皆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就像猫咪一样。当张允文放下手中海碗,看向那些公主时,只见她们那不到张允文拳头大的碗中还剩下半碗饭。
而那些皇子们更是举止颇有风度,夹菜,刨饭,喝汤举止得宜,让张允文既是赞叹,又是感怀。
此时的他们,全然看不出下午那活泼的模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刘贤终于将这些公主皇子们带回来皇宫。然而,张允文也看到了李世民夫妇的态度,他们竟然没有派人来催这些皇子公主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刘贤便又将这些孩子送了过来。
张允文站在庭院之中,看着一个个孩子涌入庭院内。
这些孩子一进了庭院,见到张允文,先是一愣,接着便行礼道:“见过姐夫!”
这倒是让张允文愣了一下,昨天这些家伙好像没有这般客气吧!
他拍拍手,大声说道:“诸位弟弟妹妹们,想必你们也清楚,你们父皇把你们交到我的手里,是为了能让你们好好的训练,增长体质,今日便是训练的第一日!我先说明了,我们这些人组在一起,成为一个团体,这个团体就应该有自己的纪律。下面我来宣布纪律!”
说着张允文便开始一条条朗读纪律来。这纪律也不复杂,就那么几条,每一条叙述完毕之后,张允文终会用事例来加以说明,语言生动,惹起阵阵笑声。
说完之后,张允文便说道:“今日是训练的第一天。今天就布置给大家一个轻松一点的任务,徒步前往农庄!”
此言一出,这些孩子们顿死苦起脸来。
于是,五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和一队年纪幼小,身穿华丽衣裳的孩子们在八名大人的陪伴之下,带着清水和肉饼,在七名大人的陪伴之下,往城东方向走去。
一路上自是惹起了了无数人的目光。因为除了这些孩子的衣着和豪华的马车之外,还有一面写着“暑期夏令营”字样的白色大旗在猎猎飘扬,而且包括张允文在内的八名大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面小旗子,上面同样写着“暑期夏令营”这个字。
扛着大旗的是宋瀑。他走在队伍最前面,将脑袋埋得低低的,鼻尖几乎贴到自己的胸口了。饶是这样,还是被两为酒友给认了出来:“哎哟,这不是宋大爷么?这几日怎么没见来喝酒啊?哥儿几个甚是想念啊!咦,你抗得这旗子是什么?‘暑期夏令营’?这是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宋瀑便一脚踢出,踢在那人腿弯处。那人顿时扑了个狗吃屎。旁边的同伴连忙扶起这人来:“姓宋的,你***干什么?”
此言刚刚吼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看后面一排年纪不大的孩子齐齐盯着自己,顿时心头有些慌,悻悻退到街边上。
“哇,老宋刚才生气了!”郑方廉看见宋瀑踢出那脚,顿时小声说道。
“废话!若是你扛着那杆旗被熟人看见了,你还有脸见人么?”马望山无奈的挥动着手中小旗说道。
“呃,我开始理解老宋了!唉都是大人害得,你说说这旗子又不是什么军旗大橐,抗来有何用处?唉这位大人啦,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头一瞧,只见张允文手中挥着在小旗,一边和蕊儿说这话。
孩子们排成两道纵列,慢慢行走。八名大人分布在队伍的前后左右。五辆马车带着水和干粮走在最后面。
因为这队伍之中多有女孩子,而张允文和六位亲兵皆是男人,所以张允文将蕊儿叫上,作为陪同人员。
从家中出,走到东门处,便已经有两名年幼的公主支撑不住,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了。张允文当下让队伍慢下来,待到两位公主呼吸渐渐平稳,这才让蕊儿扶着两位公主进入马车休息。
这两名公主正是晋阳公主与安康公主。
“怎么样,晋阳、安康,你们二人感觉如何啊?”张允文来到马车边,透过车窗向里面的人问道。
“二姐夫,人家可是从来没走过这般远的路啊!”听见张允文的声音,晋阳公主立刻打开车帘,露出了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可爱的脸来。
“嗯,是啊,这可真远啊!”一旁的安康公主也说道。
张允文顿时露出一脸和煦的笑容来:“就是这样,今**们得比以前都远,说不定明日又是走得比以前都远,这样一点点的越,感觉不是非常美妙么?”
晋阳公主和安康公主对视一眼,同时甜甜一笑,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见到了晋阳公主的榜样,皇子之中的李嚣、李简竟然学得像模像样,也来个大口喘气,张允文瞟了一眼,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去帮忙的杨石一眼,对二人投来的眼神视若不见。
终于,这二位皇子忍不住抗议道:“二姐夫,我们也累了,干嘛不让我们坐马车啊?”
张允文笑了一下:“这样啊,我叫人送清水干粮过来,你们好好的吃上一点,喝上一点,就不会累了!”说着示意离马车最近的马望山拿来清水和干粮。
当那至少十斤重的羊皮水袋和两斤一个的大肉饼拿在二位皇子面前时,二人立刻想象出自己一手拿着十斤的水袋,一手拿着两斤重的大肉饼的模样,顿时不由一个寒噤,扛着十多斤的东西行走,真当自己吃饱了撑着!
当下讪笑一声:“呃,我们忽然觉不是很累,还可以坚持行走!这清水干粮就不必了!”
每走上一截,便会有孩子直呼劳累。这个时候,张允文则是柔声的劝导,鼓励着这些孩子继续前进。实在是撑不住的,便让他们上马车休息,喝点水,补充体内水分。
终于,在午后时分,张允文领着这夏令营来到了支柔经营的农庄。
第三百零七章 游戏
到达农庄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在地上行走,全部都呆在了马车上。这让张允文有些感叹,这些孩子的体质还真是不行,有待加强啊!
招呼孩子们下车之后,张允文满是得意的指着这农庄和外面成片的绿油油的田地说道:“看到没有,这儿便是我的农庄!”
李简和李嚣二人四下望了一眼,然后齐齐的摇摇头:“二姐夫,这儿便是你的农庄?真的好小哦!”
其余的皇子公主顿时齐齐点头。
晋阳公主咬着指头,看着张允文:“二姐夫,你的农庄这样小,要不要晋阳分些给你?父皇赐给晋阳的农庄可比这儿大得多。呃,有多少户来着?好像是千户吧!”
张允文顿时泪流满面。
“你们可知道,这座农庄乃是你们的支柔姐姐用钱买下来的,开始的时候规模不大,后来一点点经营,终于建成了这样子。这可比你们从陛下那儿得的赏赐要好得多啊!”张允文很快就找到了言辞来让自己不至于失了面子,“你们想想,看着自己的农庄一点点扩大,农户逐渐增多,田地慢慢生出庄稼,这种感觉难道不是非常美妙么?”
听了这话,几名年纪稍长的皇子公主不由目光一亮。
进入农庄,只见瓦舍相连,篱笆环绕,一畦畦碧绿的菜地间杂其间,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满耳只闻鸡鸣犬吠,牛嚎蛙语,阵阵令人鼓噪的蝉鸣声从树上传来。
“此地真是幽静啊,颇有些晋人陶潜UU小说的桃源之样!”李慎看到这番田园景色,当下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过他的言语被其他的皇子公主忽视了,他们看着一只只在道路旁觅食的毛茸茸的小鸡,看见一头头哞哞直叫的黄牛,这些孩子欢笑着冲了出去。
霎时间,农庄内响起一片鸡鸣犬吠之声,鸡飞狗跳,原来的宁静被打破了。
张允文一拍脑袋:“怎么这个时候他们就没有皇家的样儿啊?”
在这个农庄里呆了近两个时辰,吃过村民们烹煮的美食,让孩子们自由在村中活动一段时间,便准备离开。
在他们自由活动这段时间里,却是生了一系列让张允文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晋阳公主和按康康公主两个小不点,在一户居民牛圈之中看到一头刚刚长出犄角的小黄牛,在向着旁边的母牛“哞哞”直叫,心想这小黄牛定是饿了,于是,拿出肉饼来,扔在槽中,说是喂养小黄牛。
还有李简李嚣等几名皇子,看到村镇南关的男孩子赤脚在溪水中叉鱼捉螃蟹很是好玩,既想下到小溪中玩耍,可有放不下皇家的体面来,便坐在溪边,看着村中男孩玩。这些男孩们便将几个才掏出来的大螃蟹送给几位皇子。他们可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张牙舞爪的活螃蟹,顿时吓了一大跳。胆子大一点的李简伸出手指去拨弄螃蟹,却被狠狠夹了一下,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赶过来的马望山一见到这种情形,不由一阵好笑,上前捏着螃蟹背部和腹部,那螃蟹顿时松开了钳子。
就这样,这所谓的夏令营第一日便在这农庄里欢笑的度过了。
回去的时候,张允文继续让这些孩子先步行,一直到了他们汗流浃背之时,这才让他们进马车。
回到长安城,直接将这些孩子送回皇宫之中,张允文却是没有进皇宫,而是回到家里。
回去跟李宇和支柔将今日之事一说,支柔连忙说道:“那明日让琰儿也加入相公你那个什么夏令营中,相公你说如何啊?”
张允文笑道:“当然可以了,琰儿的身子骨也不算壮实,应该多练练!”
然而第二日的时候,那肖木匠将一套滑梯、跷跷板等物件送到了府上。当张允文看到这些东西时,他忍不住哀叹,今日自己的计划要泡汤了。
果然,当这些孩子来到庭院中,看到这些造型可爱,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架设的木头,向张允文问道:“二姐夫,这些是什么?做家具用的么?”
张允文笑着说道:“这些是给我的女儿,你们的妹妹玩的东西!现在还没有组装好的!”
“啊,给妹妹玩的,我们也想玩!”安康公主伸出小手来,抚摸着一段木料上刻着的大象图案。
这时候,晋阳公主却是说道:“安康,父皇不是让我们不要乱用别人的东西么?”
张允文俯下身来,笑道:“这些东西本来也是为诸位小公主准备的,到时候诸位小公主也可以来玩啊!”
拍拍手,大声说道:“今日我们也不远足了,就在这个教你们几个动作,好好的做做,活动活动筋骨,然后等这些东西架起来之后,我们再玩这个!”
“好!”欢呼的是那群公主,而几位小王爷,却是一脸不爽的看着张允文:“我们想起抓螃蟹!”
“就是,昨日被螃蟹给夹住了,回去之后我便点了两盘螃蟹肉,以报此仇,今日一定要亲手捉住一只螃蟹!”
听了这些话,张允文顿时无语。清清嗓子,说道:“好了,抓螃蟹的事以后再说,今日还得听我的,学几个动作!呃,若是你们合格了,我甚至可以传你们一套拳法,保证和你们同龄人打架时百战百胜!”
听到张允文这般一说,这些家伙中的李嚣李简等人的眼睛顿时一亮,而那李慎则是摇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欲学那君子,动手何宜?”
这话直接被张允文忽视了:“好了,先站队列,嗯,非常好,就是这样!好,我们开始做第一个动作,转动头部!像这样!”张允文一边说着一边做示范转动头部。轻轻一转,脖子顿时出“咯咯”的响声来。
接着便让这些孩子们来做,若是不愿意做的,张允文则威胁等会不让他们玩那些滑梯等东西或是下次不带他们出去抓螃蟹。一听到这个威胁,那些不听话的孩子顿时照着去做。
在这些孩子们活动的时候,张允文便特地来到李治身边,手把手的为他纠正不规范的动作。完了,拍拍他的肩膀,慢慢离开。
这时候,那些仆役和肖记木工的工匠们开始在庭院的一侧搭建木制的滑梯、跷跷板等物。除了这两样,还搭建了一个秋千。
眼看这些东西渐渐搭建成型,这些休息的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张允文却是笑道:“好了,各位公主们绕着这庭院跑上两圈,便可去玩耍了,至于各位皇子嘛,你们乃是男子汉,自然得多训练一下了!”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这些皇子们想要逃避的想法顿时被打消了。
公主们在晋阳公主的的带头之下,开始慢慢跑了起来。跑到中途,张琰又加入其中,和几位年纪差不多的公主跑在一起。
“我们这几日会以体力训练为主,所以你们可得做好累得精疲力竭的思想准备啊!”
“那二姐夫,你刚才不是说教我们拳术么?怎么训练起体力来?”
“咳,若是没有良好的体力,怎么能打出好的拳法?你们想想看,一套拳法,你耍下来不到一半,便累得气喘嘘嘘了,那如何与人打斗?所以说啊,好的体力是基础啊!”
众人听得有理,当下不住的点头。只有李慎摇头道:“我又不想学那拳术,练出那般好的体力干什么?”
这句话又被张允文无视了。
对于这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张允文不可能以成*人的水平要求他们,所以最好的训练方法是在游戏之中让他们参与进来,不知不觉的将体力提上去。所以,他定出了几个游戏来,让这些孩子参与其中。
先是背人赛跑的游戏。张允文将李简李慎分到一组,李福李嚣分到一组,李治李贞分到一组,在庭院中划出两根线来,要求每组中的一人背着另一人从一条线跑到另一条线。
另一个游戏确实拔河游戏,张允文派出两名成*人和这六名小孩拔河,或是六位小孩分成两组拔河。
至于其他什么体力训练游戏,今后张允文会陆续的和着几位皇子玩的。
当张允文将这两个游戏说出来之后,这些小家伙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也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兴奋不已,就连颇具有书呆子气的李慎也是欢呼雀跃的加入其中,孩子心态毕露。
而另一边,跑完了两圈,微微气喘的徐宏伟公主,不用张允文的解释,这些爱玩的小女孩见到滑梯和跷跷板的模样,顿时知晓该怎样去玩。于是,一个个穿着彩衣的身影欢笑着从滑梯上滑下来,阵阵欢笑声从跷跷板的两边出来。至于那架秋千,倒是鲜有人问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宫里有几架。
李宇和支柔站在回廊之中,看着这群活泼的小孩子,看着张琰也混入公主堆里,和她们嬉戏着,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二人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阵暖意。
到了午后,这群小孩子又在张允文家中用餐。
“这,这完全是把我这儿当成托儿所了!”张允文心头微微有些不平,“要我训练,还要管吃管住,又不给我点钱!唔,看来过两日我真得跟陛下好好说说这件事了!至少没人每月得给上十贯钱!”
第三百零八章 野炊
张允文终究没有像李世民讨要所谓的每月十贯的生活费。若是他敢去要,定会被李世民骂个狗血淋头的。
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张允文在亲自训练了这些孩子几日之后,将他们交给了马望山。同时交给他的还有一份训练计划表。
而他自己,又开始每日的上朝应卯了。只是每日中午和下午的时候,看看这些孩子的训练情况。
转眼之间,一个月便这样过去。
然而,这一个月还是挺有效果的,那些皇子脸膛微微有些黑了,但是身材确实壮实了许多,尤其是那李福,原本圆鼓鼓的肚子被削成了椭圆,呃,至少低着头可以看得见自己的脚尖了。
至于几位公主,却是因为每日奔跑嬉戏,呼吸新鲜空气,食入大量的奶、肉,脸庞不是泛出健康的红晕来。尤其是那位自幼体弱的晋阳公主,至少能从张允文府上走到城门口而不气喘了。
对于这种变化,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是十分的高兴。为此,李世民还专门将张允文叫到宫里,好好的赞扬了一下,赐下了厚重的赏赐。
当张允文拿到这些黄金绢帛的时候,顿时眉开眼笑。
一日,张允文回到家中时,只见庭院中一片冷清,于是向支柔问道:“唔,人呢?又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支柔却是拿起一张纸:“今天到渭河边上去了,除了马大哥等六人之外还有三名会水的宫里边的卫士。至于妹妹们,好像也去了河边吧,有几名宫女陪着,说是在河边野炊,中午不回来了!”
张允文一看那纸,正是自己写给马望山的训练计划表:“去河边?这倒是让人有些不放心!对了琰儿也去了么?”
支柔点点头:“嗯,宇妹妹带着去的!”说着忽的露出一脸娇憨来,“相公,我也想去喝那些孩子们一起玩!”
张允文低着头看看她挺起的肚子,满脸严肃:“不行!”
陪着支柔说了一会儿话,张允文便骑着马往北边而去。
一路出了重玄门,来到渭水边上,却是没有看见人影。沿着渭水河边向上走了一段,终于在一条消息和渭水的交汇之处找到了他们。
此处是一个浅滩,乃是一道不过一丈宽的小溪汇入渭水所形成的。小溪边上有片树林,密密麻麻的枝叶遮住了阳光,从何面吹来的湿润的风带来一丝清凉。
这个地方还真不错呢!张允文心头赞道。
此时,李宇正带着张琰和这些小公主围坐在树荫之下,几位宫女坐在他们身后。马望山带着几名皇子正顶着烈日站在小溪之中,一手拿着削尖的树枝,目光紧紧的盯着水面,看样子是在叉鱼。
张允文将马匹绑在树上,走到树荫底下。这些小女孩们一见到张允文,皆是嘻嘻笑着道:“姐夫好!”说着,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精致小巧的篮子:“姐夫,姐夫,看到没有,这是那位马侍卫带我们再树林里摘的!都可以吃哦!”
张允文一看篮子中的东西,有青色的果子,也有黑红色的桑葚,虽然大部分张允文认得,但是还是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果实。想来也是马望山在北邙山上当了那么久的猎人,对于这些可食用的东西自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顺手从最近的篮子中拿出一枚青色的果子啃了两口,含糊说道:“唔,我去看看他们那边的收获如何!”
站在小溪边上,张允文轻声问道:“你们收获怎么样了?”
听到张允文的问话,李简拍了拍腰间一个鱼篓笑道:“我的收获可是不错啊!”
而另外的李治李慎则是一脸黯然的样子。张允文见状,顿时脱下鞋袜,扎起裤腿儿,走入溪水之中,径直来到李治身边,笑道:“怎么,小治,没有叉到多少?”
李治点点头:“这些鱼儿滑得跟泥一样,根本就叉不到啊!”
张允文却是笑了一下,抓过李治手上的尖树枝,盯了片刻,猛的出手一叉,顿时,一条鱼儿被刺中,树枝贯穿了它的整个身体。尾巴不停的摇晃,丝丝血水滴落下来。
“这叉鱼啊,可不要看到鱼位置就直直的叉过去,要往鱼的旁边叉,不要叉在鱼身上!”
张允文话音刚落,那李慎便问道:“二姐夫,这是为何啊?”
张允文将鱼放入李治的鱼篓中,然后将手中树枝放入水中,只见树枝仿佛被折断一样,在入水处弯曲。
“看到这种现象没有,本来直直的树枝放入水中,便好像折断了!这是因为水欺骗了我们的眼睛。同样,叉鱼的时候也是这样,鱼在水中,同样会欺骗我们的眼睛。所以看到鱼在水中的位置,并不是鱼实际上呆的位置!”
见李慎李治,还有围上来的其他几名皇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张允文笑道:“来,小治,你来试试,记住了,别让水欺骗了眼睛,鱼叉下水的时候一定要快、狠!”说着满是鼓励的望着李治。
李治点点头,手中握起树枝,目光紧紧注视水面,忽然,猛地刺出树枝。
当他举起树枝事,一尾鱼儿摇头摆尾的在尖尖的树枝一头挣扎着。
“干得好,小治!”张允文顿时称赞道。
李治听得张允文的赞扬,不由垂下脑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在张允文的指导下,众人都是收获不菲。当他们上岸的时候,那晋阳公主顿时冲到李治面前:“九哥!”
看到这位可爱的妹妹,李治露出一丝笑容来,解下身上的鱼篓,递给晋阳公主:“小兕子,你看今天哥哥叉了好多鱼啊!”
晋阳公主一看这鱼篓中的鱼儿,顿时双眼笑成了两弯月亮。
其他的几名皇子也向自己的姐姐妹妹显摆鱼篓中的鱼儿,却不料被晋安公主和高阳公主等几人齐齐鄙视:“得了吧,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姐夫到来之前,你们可是没叉多少鱼啊!”
几人顿时蔫了下来。
生气一堆篝火哦,架起一个大锅,本待说要煮上一锅鱼汤,可是马望山却在那儿说道:“各位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大人,殿下的姐夫,烤起肉来那是一把好手哇!那味道,可以说是人间美味啊!”
听得马望山这般一说,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聚集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苦笑一声:“好吧,今日我来烤肉!不过老马,你立刻去给我打两头野兽回来,这鱼还是熬汤好喝!”
马望山立刻腾起身来,二话不说,往外走去。
“我也要去!”那李简李嚣虽然只有六七岁,可是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一见马望山离开,马山就跟了过去,张允文想拦都来不及,只好在让两名亲兵追过去。
张允文坐在李宇身边,怀中搂着张琰,对着面前这些小孩讲述着自己自战场上拼杀的那些事儿,这主要是说给李治听的。说道战况激烈,士卒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拖住敌人时,这些孩子顿时默默不语。说道万马奔腾,直杀向敌军大营时,这些孩子顿时紧紧捏住了拳头。
最后,张允文笑着说道:“你们的二姐夫是个粗人,别的不会,就会战场厮杀,所以讲的也多是战场上的事!你们可不要在意啊!不过你们可记住了,我大唐的万里疆域,正是有千千万万的士卒守卫着,这才稳如泰山,这才固若金汤,以后你们可不要对我们的士卒无礼啊!”
“二姐夫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对那些士兵无礼了!”那晋安公主微笑着反问道。
“呃,这是提醒你们以后的事,不是说现在!”
正说着,只听见那李嚣的声音传来:“各位姐姐妹妹,你看我们猎到了什么?”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众人偱声而望,只见马望山一人扛着一头鹿子,而那宋瀑则是扛着一头黑色的大熊。
这下子可是让张允文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对郑方廉等人道:“老郑,你立刻带着两名兄弟骑着马给我在附近转上一圈,若是遇到什么猛兽,用钢弩毙之!”
郑方廉顿时领命而去。
张允文又埋怨起马望山来:“我说老马,你将众位殿下安置好了之后,怎么不四下看看,这儿竟然还有一只熊!若是让它冲出来,惊扰到诸位殿下,那该如何是好?你但当得起么?”
马望山闻言,顿时低下头,半跪着抱拳道:“属下有罪!”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猎了这熊,那就暂且不说了,下次可一定要注意啊!安全第一位啊!”
马望山重重抱拳道:“多谢大人宽恕!”
张允文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下去把这只鹿处理一下!记住啊,要弄得干净点!”
所谓的处理,却是指将这头鹿剥去皮子,洗净内脏,切成小块。这种血腥的场景张允文如何能让这些小孩子看到,只好吩咐马望山去处理,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处罚吧!
马望山闻言,一言不,扛起鹿子便离开了。
而那头黑熊,全身毛皮完好,只有右眼被弓箭射入,直达脑中,造成其死亡。也就是说,可以剥下一张完整的熊皮下来。
张允文沉思片刻,决定将这头熊送给李世民。今日之事,这些侍卫肯定会如实的禀报李世民,若是李世民怪罪马望山,那自己也是没什么办法。送上这头熊,算是让李世民免去对马望山的处罚吧!
不多时,那马望山便在树林中招了招手,张允文让两名皇宫侍卫过去帮忙。片刻之后,三人面端着三大盘已经处理好的红通通的鹿肉过来。
张允文拿起那杨石递过来的烤肉夹子,满是惊奇的问道:“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杨石不好意思的一笑:“俺就是喜欢吃大人烤的肉!”
第三百零九章 李治
张允文烤的肉的确比较好吃。前世的时候,他就喜欢烤东西吃,经过一次次练习,终于有了一手高的烧烤技术。而在这个时空里边,几次深入草原,又借鉴了草原人烤肉的方法,烤出来的肉更是外焦里嫩,轻轻咬上一口,油脂满口皆是。
所以这些鹿肉很快就被吃了一空。几乎是张允文每烤出一块来,便有一只小手接过去。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出现过混乱,不过在李宇的咳嗽声中,这些孩子自觉的按年龄大小排着领取烤肉。
直到最后,张允文都是一块也没有吃上。当他正要将最后一块烤肉送入嘴中是,却瞥见了晋阳公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于是张允文便将这块烤肉递给了晋阳公主,而换回了一句“姐夫真好!”
所幸的是,当郑方廉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两只兔子,一只狐狸和一条豺狗。
这两只兔子很快被郑方廉等人处理了,变成了一条条肉条。
所幸这些孩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就没有打兔子肉的主意。而张允文则是一边擦着汗,一边烤着兔子肉,心想今日竟然当了一把主厨。
在吃完兔子肉之后,几人又吃了一大碗鱼汤,这才填饱肚子。
在张允文让孩子自己去玩之后,这些孩子尽皆欢呼着冲向那浅浅的小溪。
张允文则是坐在李宇身边,吹着凉凉的河风,看着这些孩子们嬉戏。
“相公,你看看,琰儿和这些妹妹玩得多欢了!”李宇偎这张允文的肩膀,笑着说道。
旁边的那些亲兵和皇宫侍卫自觉的将目光注视在小溪之上。
“是啊,回到家里有个大狗熊陪她,还有这般多的同龄孩子,应该不会寂寞了吧!”张允文笑道。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绿萝拿着一只胖乎乎的狗熊布偶来到自己府上的情形。
那时候,男孩子们正在分成两组拔河,女孩子们有些在玩滑梯、跷跷板等物,有些则是在观看男孩子拔河。当绿萝拿着布偶站在门口时,这些孩子的目光顿时被这布偶吸引了,他们顿时一哄而上,往绿萝身上扑去。绿萝知道这些孩子的身份,自是不敢躲避。只得高高的举起手中布偶。这个时候,多亏李宇看到,将绿萝拉了出来。至于那布偶,李宇还是将他拿给最年长的晋安公主手中,并且嘱咐道:“这可是你们小侄女的东西,不要弄坏弄脏了!嗯,若是你们想要,明日二姐一人送你们一个!”
得到李宇的许诺,这些小家伙这才安分下来。
好像也是想到这个,李宇的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小溪之中传来一声惊呼:“啊——”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齐齐往小溪中一望,只见李治正一脸痛苦之状,弓下腰,双手放在水中,也不知除了什么事。
旁边的孩子见状,顿时围住李治,尽皆出言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晋阳公主更是紧紧抓住李治的裤管,满脸焦急之色。
“让开!”张允文站在外面看了一眼李治的状况,“没事,只是脚抽筋而已!”说着,将李治抱起,走回岸上,转过头来对其他孩子道:“你们也先上来吧,我给你们讲讲下水时要注意的事项!”
将李治放于地上,张允文快的摩擦着李治那直起的脚趾,口中说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下水之前没有活动开!以后你们若是要下水,要先跑上两圈,从头活动到脚之后,这才能下水!若是在水中出现了脚抽筋的情况,立刻上岸,用手迅的摩擦抽筋处,直到疼痛感消失为止!”
其余孩子闻言,顿时齐齐点头。
“好了,现在活动一下,你们再下水去玩吧!”
这些孩子闻言,顿时认真的活动起手脚,然后再下到溪水之中。
李治坐在张允文身边,一双白皙的脚掌不时的摩擦着溪边的河沙:“二姐夫,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叉鱼的时候要你帮忙,如今又要你来帮忙!”
张允文知道这李治自幼在父兄的阴影之下长大。面对李世民,只有仰望和敬畏;面对强势的长兄,只有顺从和小心翼翼。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和天生就有些懦弱的性格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如今的李治,对于自己充满着一种不自信。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笑笑:“小治啊,你这话可就有些有失偏颇了!这叉鱼之事不过是闲暇作乐,和士卒野外生存所掌握的技巧而已。小治你既少作乐,又非士卒,不会叉鱼,又有何奇怪?”
“可是,可是十四弟他们就会啊!”
“呃,你说李简和李嚣?那二人生性好动,对于这类事情掌握极快,又有什么奇怪的!嗯,我猜想那二人的学业定然不怎么好!”
“咦,姐夫还真说对了,十四弟的学业真的很差!”
“而像李慎那小子,定然是学业很好,但是其他的却是差了许多,书呆子一个!对吧!”
李治闻言,顿时点点头。
“像小治你,你的动手能力不比李嚣李简差,你的学业又不比李慎差,你知道你最缺乏的是什么吗?”
李治闻言,顿时望着张允文。
“你最缺乏的就是自信!”
“自信?”
“对,自信,你很少相信自己,总是认为自己办不到!我们接触这一个多月里面,数数看,有多少事情我是交由你来做,你却推脱让李贞或是李慎去做了?那一次,我要你调查一下我的街坊邻居的姓氏,让你挨着去问,你竟然让晋阳去帮你。还有一次,遇上长孙家的长孙冲在乐馆之中,当时你就说了,五姐缠绵病榻,五姐夫却在乐馆做乐,实在令人气愤。当时我还以为你会上去暴打那长孙冲一顿,可是你说了这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说道这里,张允文一双眼睛望着死死的盯着李治。
李治默默垂下脑袋,不言不语。
张允文轻叹一声:“你可知道,那时候我的心头却是非常的失望!想不到陛下英明一世,你作为陛下的儿子却是这样懦弱!”
听到张允文这样毫不留情的说,李治顿时紧紧捏起双拳。
张允文又接着说道:“你今年也快十岁了吧?难道你就准备这样一直唯唯诺诺直到成年,然后就藩,在外地抱着老婆一直到老?”
李治的额头上冒出几根青筋来,只听他低声吼道:“若不这样,还能如何?我上面有一个大哥,有一个四哥,二人的皆是强于我百倍!虽说我身在宫中,可是,能得到父皇的关注也只是在每日跟他请安的时候。而四哥,每隔几日便献上锦绣文章一篇,以悦父皇。大哥处理政务,也多与父皇碰面。而我,每日差不多除了请安之外,很少再见父皇。就算再见到了,父皇也是责备多余赞扬。你说说,我这样一个皇子还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便是挺起你的胸膛来,见到你的父皇,说话时声音洪亮,敢于正视;面对你的长兄,有礼有节,既要尊敬,又不能谄谀。对于朝中大臣、长安百姓,皆要以包容的姿态去看待他们!”
“正视?父皇?”一听到这些字眼,李治又不由缩了一下,抱起双膝,目光注视着小溪之中欢闹的兄弟姐妹。
张允文看到李治这种动作,顿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依我看,你还有那些小子就是差了一点血气!生于深宫之内,养于妇人之手,难辨五谷,不识刀兵,就是说的你们这些小子!等你们再大上一点,我定要向陛下建议,将你们这些小子扔到边军去当个士卒,好好的见识一下!”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李治反倒是眉头一挑,反而问道:“二姐夫,你真的会向父皇建议?”
张允文闻言,心头却是暗暗一喜,面上却道:“那是当然!不过看看你现在的身板和年纪,至少还得等个五年八年的!咦,难道你小子真的想去?”
李治点点头:“嗯,这一个月来天天听姐夫讲述那边戎之事,金戈铁马,男儿血性尽在其中。小治早就有些向往了!”
张允文不由一怔,呃,是不是我太邪恶了,给十岁的小孩子灌输暴力文化,这样下去,那历史上的李治也会不会成为一个好战的家伙?呃,历史上的李治好像真的挺好战的,灭了西突厥、高丽,和吐蕃大战小战不断。管他的,就算他本来好战,老子也要让他更好战!
这般一想,张允文却是调转话题:“好了,小治啊,今日就说到这儿吧!呃,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尽管给你二姐夫说,别憋在心里!至于这从军之事,恐怕还有些难度,瞧瞧你三哥,那家伙还想拜我为师呢,整天和人打斗,想着上战场,可陛下没同意,如今挂着个潭州都督的名义,在封地里整日游乐!若是你想去,恐怕也也有难度!”
听到张允文提起李恪,李治笑道:“一直听三哥唠叨二姐夫,说是当初你没有收他为徒,他还真是有些遗憾呢!”
张允文顿时想起李恪在宴会上公开拜自己为师的场景,顿时笑道:“我是李恪那小子的姐夫啊,当什么师父!”
李治轻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脚丫子摩擦着河沙,享受那舒服的感觉。
然而,就在张允文带着这帮小孩子过着平静而安逸的日子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气氛弥漫在朝堂之中。就算是张允文这种对政治不算敏感的人物也察觉到了这种气氛的变化。
自李承乾足疾之后,每日行走,须人搀扶,或是拄杖而行,一瘸一拐的,其脾气渐渐暴虐起来,对待东宫诸人,开始严苛,稍不如意,便是处以杖刑,而却所杖之处,却是下人膝盖脚踝处,为此,数名东宫下人被打成了残疾。一时间,东宫内人心惶惶。
李世民了解这一情况之后,将李承乾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而李承乾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这让李世民大失所望。
与李承乾相反,李泰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先是在长孙氏缠绵病榻的时候,李泰上言建议,大赦天下以为长孙皇后祈福。此等做法得到了李世民和朝臣的一众支持,朝臣在称赞李世民仁君风范的同时,也赞扬李泰的孝顺。接着,李泰文馆大开,吸纳了多名科举落地的仕子,送上数篇华丽的歌颂之文,盛赞李世民为千古明君,虽尧舜亦不及也!
虽说李世民申斥了这些**裸拍马屁的文章,但说话时那带笑的眉眼,却是朝中每位大臣都看得出来的。
李承乾和李泰二人一消一长,让朝中的情况渐渐晦明难辨。
第三百一十章 军改
一幅巨大的地图之下,李世民看着面前的众位武将,沉声说道:“众卿家,这些日子以来,朕一直在思量着一件事,那便是改革我大唐军制之事!”
此言一落,那程咬金便道:“改什么改,这套军制用了这么些年,有改的必要么?”
程咬金这话顿时得到了不少武将的赞同,他们纷纷出言道:“就是,陛下啊,这府兵用起来十分顺手,改他作甚?”
李世民听得这些言语,却是摆手道:“其实这兵制,朕早就想改上一改,可是前几年打了突厥,最近又打了吐谷浑,着实找不到时间来改制,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说道这里李世民不由轻叹一声,“不过哇,这牵一而动全身啊,对于这军改大事,朕还是微微有些犹豫啊!所以朕找你们过来商量商量!”
见众武将皆是默然不语,李世民笑道:“诸位皆是带兵老将,有什么事直言便是,不必拘礼!”
李世民此言一落,李靖便轻咳一声,说道:“陛下若是要改革军制,想必已经心有腹稿,甚至已然形成计划,不知可否借与臣等一观?”
李靖一说话其余将领顿时不言,皆是看着李靖。
自破吐谷浑之后,李靖便闭门绝客难见人影。平素也难得上朝一次。但是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朝中大臣,皆视其为国之巨擘,朝中梁柱,隐隐为武将之。环视整个大唐江山,盘踞荆湘萧梁政权是被李孝恭和他灭掉的,归而复叛的辅公祏是被他平定的,大唐南面岭南诸地是他招抚的,大唐北面的突厥是被他领军灭亡的,大唐西面的吐谷浑是他领军打垮的。大唐四面边境,有三面即为李靖所平。此等功劳,此等才干,着实令人佩服不已。
李世民从旁边拿过一本黄皮奏章:“药师,给!”
李靖接过奏章,慢慢看了起来。
不多时,李靖便将这奏章看完了,一边递给身旁的武将,一边说道:“这本奏章的主要内容是改革如今的府兵制度。第一便是于诸府之中,拔其健者而充十二卫,成其为募兵,专司战争之责。第二却是削减关中、河东、河南三地军府。第三,十二卫轮流戍边。第四,十二卫大将军一年一换。嗯,大致就是这四点,其余很多都是围绕这四点来的!”
李靖用最简洁的语言大致介绍了一下这奏章内容,让那些没来得及看奏章的武将心头有数。
李靖这一说,这些武将顿时议论开来,有说什么建立募兵这主意不错,有利于提升战斗力。还有说什么府兵乃是大唐军队根本,不可动摇。至于削减关中河东河南三地军府,有人则说道此乃弱干之策,不可采纳。
听得众将议论纷纷,殿内嘈嘈嚷嚷,李世民顿时有些不舒服,不由轻咳了两声。
霎时间,殿内寂寂无声,可闻针落。
李世民顿时笑了一笑:“诸位爱卿怎么不议论了?刚才不是说了么,莫要拘礼,有什么意见只管说就是!”
李靖顿了一下,便向李世民问道:“陛下既然决意军改,不知是何原因促使陛下做此决定?”
李世民看了坐在下面默默不语的张允文,思忖片刻之后,便说道:“这府兵制的根基却是自北魏以来的租庸调制度,而这租庸调制度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每户皆有属于自己的田地。针叶一直致力于使耕者有其田,先有以突厥二十万之众开江南,后有打击世家,比如太原王家,以抑兼并。然而,据户部送上来的数据表明,这土地兼并之势却是难以抑制,正滋生蔓延。若是兼并一起,大量农户充入豪门世家以为佃户,受其庇佑,则我大唐兵源定然骤减。而行募兵,却是可以避免此等事情生!”
话音落下,李靖不由手抚白须,微微点头。
其余诸将则是反应各异,有颔的,有摇头的,有茫然的,有不解的。
“如此说来,陛下行军改之策,乃是从各个方面周全考虑得出的结果,臣无话可说!但是,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能开诚布公,向群臣广纳意见!”李靖一揖说道。
其余诸将见状,也是一揖:“望陛下开诚布公,广纳意见!”
李世民点点头:“此事朕找你们前来商议便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将军对此事的看法,明日朝会之上,朕定当将此事和盘托出,广纳诸卿意见!”
“陛下圣明!”众武将又例行公事一般的喊道。
就在众武将准备退出大殿的时候,李世民忽然叫道:“呃,那个,允文啊,你留下来一下!”
张允文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李靖走到张允文什么:“呵呵,允文,我就知道那封奏章乃是你写的,这个主意也是你出的!大唐的诸位将军之中,能像允文这般喜用募兵者,寥寥无几!”
说完,轻笑着出了大殿。
张允文看着李靖出去的背影,也是微微一笑。
“允文啊,说实在的,朕当真得好好谢谢你啊!”待众武将一出去,李世民便露出一副和蔼的表情。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胡凳,“来,坐,咱们坐下说!”
“陛下严重了,臣何德何能,无功无劳,何以得陛下之谢啊!”张允文坐下笑道。
“谁说你无功无劳?你帮着朕训练朕的儿子、闺女,这便是功劳!如今训练了快两个月了吧!朕原本以为你就会让他们身体变得壮实,想不到啊,你的训练让他们的精神面貌生了很大的改变啊!尤其是治儿,以前是朕说一句,他便回答一句,出了什么事,任由朕责骂而不敢辩驳。如今呢,虽然还是有些唯唯诺诺,但是比起以前要好得多,很多时候敢于接朕的话了!如此成绩,难道朕就不该谢谢你?”
张允文连忙摆手,谦虚了一下。
李世民却道:“朕向来赏罚分明,你为朕训练了孩儿,真也当赏你!不过啊,允文,不久前可有御史**于你,说你目无尊卑,领一众皇子公主招摇过市,失了皇家体面,你可要注意一下啊!”
张允文见李世民毫无怪罪之意,也顿时行了一礼,心头不以为然的道:“小婿遵命!”
说完这件事,李世民又拿起刚才那本黄皮奏章:“允文啊,这军改之事,是你最先向朕建议的,如今朕欲实行,你可有良策啊?”
张允文沉默片刻,口中说道:“回陛下,微臣对于军改实行并无良策,然而对于这军改方案确实又有些新的想法!”
李世民听到前半句先是面露失望之色,听到了后半句,顿时喜道:“有何良策?”
张允文笑了一笑,拱手道:“陛下,这些想法确实有些模糊,待臣下去斟酌一下,重新再写上一份奏章呈给陛下吧!”
“好!不知允文什么时候可以呈上来?”
“三日之后吧!”张允文估摸了一下时间。
第三百一十一章 庭争
虽然对于三日之后这个时间感到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再说了明日朝会之上提出此事,可以先用原先的这个方案来试探一下群臣反应。等张允文将那新的想法书于纸上,比较之后,再做出正确决策。
想到这里,李世民只是叮嘱张允文要尽快将新的想法换成文字呈上,便让他离开大殿。
张允文带着李世民赐下的黄金和丝帛一边往家中走去,一边盘算着这军改之事。
当日的训练任务尽数交与马望山和郑方廉,前者负责平常的训练,后者则是负责传授张允文传给郑方廉他们的拳法。
这传他们拳法之事,张允文早已许诺,不过因当时他们的体力不够,也就没有传授。经过这近两个月的训练,这些小家伙的体力明显的上了一个台阶,张允文这才让郑方廉将拳法传给他们。
郑方廉传授给那些皇子的是八极拳,不过属于删减版,那些威力奇大的招式并没有传授。这些家伙身份尊贵,若是倚仗拳法打了人,也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这种情况张允文可不愿意看见,所以,他只让郑方廉传授那些基本的套路。
在书房之中,闭目沉思,脑中尽是这军改之事。
李宇站在门外,望着张允文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陛下,微臣以为这军改尚为时过早,不宜实行啦!”
和李世民、张允文想象中的一样,此事阻力极大。当李世民提出这军改方案的时候,尚。
“臣以为,自西魏宇文泰草创军府以来,历北周、隋而至我大唐,其间几经波折,多次改制,至武德年间加以完善,至今已有百余年,就其本身而言,却是相当完备,没有什么大的疏漏!不知陛下为何要改啊?”
温彦博言语咄咄,直问向李世民。
然而没等李世民说话,一人便出列道:“呵呵,温大人此言说得好!这府兵自西魏创立至今,已有百余年,然细细察看着百余年,先是西魏和东魏混战不断,然后北周和北齐战乱不歇,直至前隋,先后有攻梁之战,后有攻高丽之战,至于隋末之乱,更不用说。战乱不息,田地荒废,其间虽有前隋文皇帝励精图治,然时间太短……”
这人正欲长篇大论下去,却被温彦博一下子打断了:“长孙大人,你直接说就是,不要绕弯子了!”
此人却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笑道:“温大人,你想过没有,为何这府兵能延续百余年?”不待温彦博回答,长孙无忌便接着道,“这便是刚才我所说的那些战争的缘故。因为时战时停,整个国家的人口数目更替非常之快,大量田地空闲,又接着有人去耕作,这才是府兵在这几朝能展的原因!”
温彦博闻言,却是“哼”了一声:“长孙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而如今,我大唐四海安定,人口丰盈,仓廪充实。自贞观元年以来,数次大小战争也是损失较小。人口增加快,然而土地增加缓慢,加之如今太平盛世之下,有**量买入土地,使得土地日益集中。而府兵之根源乃是拥有小量土地的农户,他们一面能自给自足,缴纳税赋,一面能让家中劳力成为府兵,为国征战。而土地的不够用与集中,使得这些农户的数目正在减少。换句话来说,依照现在的趋势继续展下去,不出五十年,则大唐无府兵可用!嗯,温大人,这般说了,你可曾明白?”
温彦博呆滞片刻,点了点头。
“再说了,陛下改革军制,并非是完全废除府兵制度,不过是多招募一些募兵而已!”长孙无忌轻笑着说道。
温彦博无话可说,慢慢退回队列之中,正当李世民和张允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父皇,这军改之事,利国利民,儿臣十分赞同。然而这募兵之事,却是尚需斟酌!”
众人一看,只见一名身穿亲王衣袍体态肥胖的年轻人出列,双手持着板笏,躬身说道。这人却是李世民的第四子,当今魏王殿下李泰。
“哦?泰儿,你且说说这募兵之事,还需如何斟酌啊?”李世民见李泰出言,面色不由有些难看,但是,还是笑着说道。
李泰直起身子,朗声道:“募兵之事,弊端多矣。且听儿臣一一道来!”说着,李泰转过身,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了张允文身上,“张将军,你掌管侦察营,那支部队皆为募兵,想必你也知道这募兵起源吧!”
霎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尽皆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看着李泰,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讥色,嘴角微微上翘,顿时知道这李泰是在故意找自己麻烦,难道是前些日子那所谓的文会之事?
迅的思索了一下,张允文笑道:“这募兵制应该是起于春秋战国之时吧!魏文侯任用吴起,大革魏**事,选拔健卒锐士而成‘武卒’。魏武卒一出,天下振荡,所攻者,战无不胜。无论野战攻城,皆无敌手!史书上说‘曾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辟土四面,拓地千里’。尤其是秦魏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击败五十万秦军。魏武卒战力,可见一斑!”
李泰也笑道:“想不到张将军还是如此博学!不错,这募兵起于魏国,魏国也因此而称霸一时。然而,其创始者吴起之下场最终又是如何?吴起镇守河西期间,对抗秦国,使其不敢东顾。然而,手中握有天下第一军的吴起,最终却是为魏国君臣所逐,何也?便是这五万武卒惹起了魏国君臣的猜忌之心。试想,若是张将军手中握有一支能对抗天下之军会不会为我等猜忌?”
听了李泰最后一句话,众臣不由面色一变,皆是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心头顿时怒火中烧,暗暗咒骂道:“好你个死胖子,竟然在陛下和众大臣面前向老子下烂药,你不仁,休怪老子不义了!”当下轻笑一声道:“哦,原来魏王殿下担心的却是在外将领拥兵自重,不遵号令啊!”
“不光是这一点!”不待张允文说完,李泰便接着说道,“史书上说‘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在这里,本王有两点疑问,一是依照魏武卒选拔标准,我大唐士卒之中能选拔出几人来?二则是这些人皆有国家供养,又不事生产,那国家每年养兵之费又该付出多少?”
说着,转过头来,慷慨激昂的对着李世民说道:“所以啊,父皇,募兵之事尚有如此之多的缺点,而与之相比,府兵制度则是要好得多,为何非要弃府兵而行募兵?”
李世民听了这一席话,顿时眉头微微皱起,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龙椅,陷入思索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四弟此话却是欠妥当啊!”接着,一声木杖撞击木地板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一看,却是太子李承乾正仗着木杖,费力的走了两步,出列立于殿中。
李世民一见李承乾的这般模样,当场说道:“太子啊,你腿脚不便,若有事要奏,坐在原地说便是,不用走于殿中!”
这句本来带着关怀的话语却是让李承乾面色一白,他吃力的抱拳一揖:“儿臣遵命!”
说着,又慢慢挪回原处。
这时李泰笑道:“不知大哥有何指教?”
李承乾沉默一下,肃声道:“四弟啊,如今父皇革新军制,为的乃是百年之后,放眼长远。所以这才力促使用募兵制度。而四弟你,仅仅是看到了募兵制度的危害,便要加以制止,这岂不是因噎而废食么?”
李泰却是笑道:“大哥,你这话才是有失偏颇!小弟看得真是长远……”
“哦,这般说来父皇倒是看得不及你远了!”一听到李泰这般说,李承乾赶忙接口说道。
李泰当即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小弟可没有这般说啊!”顿了一顿,李泰严肃的说道,“父皇半生戎马,领军作战,战无不胜,威震诸军。且有李大将军、温仆射这般人物辅佐,方才能自信的说用募兵制度。若募兵一旦开启,才有能力与魄力统御诸将。而大哥,你能行么?”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尽皆将目光望着这两兄弟。就连李世民也是目光冷然,看着这言语相斗的李承乾与李泰。
“你——”李承乾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李泰最后那句反问,不仅仅是在质疑他的能力,仿佛也在嘲笑他的足疾。
猛地一顿木杖,李承乾站立起来,冷冷的看着李泰:“魏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孤么?”
李泰摇摇头:“我是在为大唐的明天考虑!”
李承乾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声冷哼:“够了!”
一听得这句不容置疑的话,李承乾李泰还有众朝臣当即不语,皆是垂下头来,看着地板的纹理。
“好了,太子还有魏王,你们都先下去吧!诸位爱卿,你们也下去吧,今日朝会到此结束。至于这募兵之事,朕思考之后,再做决议!”李世民一脸疲态,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挥了挥,示意众人离开。
众朝臣对望一眼,同时躬身道:“臣等告退!”
第三百一十二章 态度
李世民所说的延后再议的时间的确延后得够长。从上次朝会到现在过去了五日,李世民也没有再次谈及此事的意向。
此时,张允文关于军制改革的建议已经写好了。然而他却是没有呈上去。这却是因为李世民的态度。他害怕李世民因为听了李泰的话语,态度忽然来个转变,到时候自己这奏章呈上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先弄清楚李世民对此事的态度之后,再做决定。
为了弄清楚李世民的态度,张允文决定去趟皇宫,探探李世民的口风。
在一日训练结束之后,看着这些大汗淋漓的皇子公主,张允文笑道:“呵呵,今日姐夫送你们灰皇宫吧!”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张允文骑着马,和几名皇宫侍卫一道,慢慢的往皇宫行去。
“好了,你们各自回宫去吧,姐夫找你们父皇还有点事!”张允文一脸和煦的笑着说道。
走进太极宫时,一盏盏宫灯慢慢点燃,照亮了太极宫的每处角落。
张允文并不知道此时李世民身在何处,向宫娥一问才知道李世民正在太液池边散步。
赶到太液池边,便有两名卫士将他拦了下来。张允文只好让一名卫士去通报李世民一声。
片刻之后,那名卫士回来说道:“张将军,陛下唤你过去!”
张允文想那侍卫道了声谢,然后慢慢的往太液池边走去。走近太液池,只觉一阵混杂着水汽的凉风吹来,整个人都不由觉得精神一振。凉风吹动水畔柳树,枝叶轻晃,飘摇婆娑。
借着四面挂着的盏盏宫灯,在一株柳树之下,张允文便看见了李世民的身影。
慢慢走近,正要拱手行礼,背对着他的李世民好像是背后生了眼睛,轻声道:“允文不要多礼,过来陪朕走走!”
说着当先迈步沿着铺着卵石的小径慢慢走着。张允文连忙两步跟上,落在李世民身后一步的位置。
“允文啊,如今朕心头担忧着两件事。第一便是这军改之事,第二却是太子的事!”李世民的话语中有着一丝疲惫,“这两件事如鲠在喉,实在不快啊!”
张允文闻言,知道李世民还有后话,顿时默默不语,听着李世民继续说。
“泰儿说得对啊,这募兵之事,却是弊端诸多,而以前的那份军改方案,的确有些弊病。允文啊,你怎么看?哦,对了,你的那份新的军改方案如何了?”
张允文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微臣也认为魏王殿下说得有理!陛下戎马半世,势威天下何人能及,若是陛下因为这些弊病却不进行改革,难道还要交与太子不成?”
李世民一听,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允文啊,你倒是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过此言在理!如今朕的一众儿子战场没上过,连个人都没有亲手杀过,如何能压得住那群骄兵悍将?”说道这里,李世民瞥了一眼张允文,仿佛就是在说,你就是那骄兵悍将中的一人。
张允文顿时一揖:“陛下所虑甚是!”
“不过给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坚定了军改之心!唔,你且先说说你的那份新的方案,让朕听听有何新意?”李世民摸了一下两撇髭须,笑着说道。
张允文理了理思路,张口说道:“陛下,臣的新方案却是将整个大唐军事体制分做三块。其一为守卫关中之军,其二为守卫四境之军,其三为驻守各地之军。另外设立一处机构,专门负责整肃军队风纪,取名为宪兵。这第一,守卫关中之军。此军需选拔关中军府锐士而成。臣初步估计为十万大军,皆为募兵,专司战斗,拱卫京畿,戍守关中。第二,守卫四境之兵。此军可以自愿原则而征召,专门驻守于四境边界,守卫国土。这批征召的长征健儿,微臣估计至少需要三十万人轮换卫戍。再加上吸纳其他部族之兵以为仆从,足以抵挡四面来敌。第三,驻守各地之兵。此兵却是府兵,乃是在现有的军府之上,再行扩展,分道、州、县**立府兵,做维持地方秩序,做预备之兵来用!”
张允文才将这些话语一讲完,李世民便皱眉说道:“将如今兵制三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允文你要募集的募兵竟然有四十万之众,且先不说能不能募集到这般多的士卒,但是这四十万募兵的安置,便是一个巨大的开支啊!另外这四十万人由谁来统领,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张允文点点头:“陛下此言倒是问道点子上了!这些问题便是此次军改的核心问题。这要这些问题一解决,其余问题则可迎刃而解!嗯,这些解决方法那奏章上明写着的呢,微臣在这儿粗粗提上一下便是。想必以陛下之睿智,定然是一点即通!”
“这四十万人的安置问题,说穿了便是这些士卒家属的安置问题。微臣以为,凡入募兵者,其家中可获得田地若干,由户部直接颁田契,买卖无效,以安士卒之心。每年耕作,其租赁官牛可优先使用,且无需缴纳费用。用这一系列的政策来吸引士卒成为募兵,呃,当然,主要是边军。若是陛下担心田地不够用,这也不必担心。如今虽然土地兼并渐烈,但是还未到那种无立锥之地的地步。再说了,若是实在不够用,陛下可迁这些募兵户于州郡,在州郡之中广开作坊,可吸纳这些士卒家属!”
“至于募兵统属问题,微臣在分军制之时,也将大唐现有机构分做两块。皇城北面由屯营兵、侦察营诸兵,合编为北衙,而皇城以南十二卫则是合编为南衙。北衙领关中驻军,守卫关中,拱卫京畿,戍守长安。南衙领边军,轮流戍边。地方军府则有归兵部直辖。当然,无论是中央军、边军还是地方军,所调动之时,亦需要陛下颁下的鱼符、兵部文书。”
“最后是将领问题,也就是魏王殿下担心的将领手握重兵,孤悬在外,不遵号令的问题。微臣建议,于大唐四面各设立节度使一名,节度四面边军。节度使每三年更换一次,每年回京述职一次。不管有什么理由,皆需如此。十二卫大将军将军则是每两年更换一次。若是有人胆敢不遵,则可调集宪兵逮捕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张允文不由咂咂嘴,笑着道:“陛下似乎忘了一样东西!”
李世民正听得入神,听见张允文这般说,当场问道:“什么东西?”
“大唐军事学院!陛下,你将这大唐军事学院给忘了!学院成立之初,有一个目的便是将这些毕业的学员充于各军之中以为中级低级军官。他们乃是陛下之门生,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们充于诸军之中,担任营正团副之类的职位,平素听命与将军,与敌作战。一旦那将军存有异心,这些学员会跟着他们么?”
听了这段话,李世民不由连连颔:“此言甚是,此言甚是啊!呵呵,允文,不知你的那封奏章带了没有?若是带了,赶快给朕瞧瞧!”
见到李世民如此态度,张允文心头也是微微欢喜,如此看来李世民并没有放弃军改的意思。当下说道:“呃,陛下,这个,那奏章现放于家中,明日散朝之后,再来呈于陛下!”
李世民沉吟片刻,微微点点头:“好吧,明日朕召集几位大臣来商议一下,让他们看看你的奏章,也好拾漏补阙!“张允文点点头。眼见没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张允文便提出告辞来。
然而李世民却是没有答应张允文的告辞请求,却是望着湖面上倒映的宫灯涟漪,轻声说道:“允文啊,你也觉得太子掌控不了这天下么?泰儿这般说,刚才你也这般说!”
张允文一听见这话,顿时一惊,连忙请罪道:“非是微臣说太子坏话,实在是陛下英明神武,太子不及多矣。故才有此说法,还望陛下恕罪啊!”
李世民笑道:“朕非是怪罪允文,却是在想这军改以后,若由太子接手这个国家,将会是如何一番样子!”
张允文当即便送上一句马屁:“陛下深谋远虑,考虑周全,实在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李世民哈哈一笑,看着张允文:“允文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且说说你对太子的看法!”
张允文心头一跳,这些东西是能随便说的么?当下小心道:“呃,微臣和太子没有过多的接触,对其也是不甚了解!所以也不知有何看法!”
李世民继续盯着张允文:“那魏王呢?”
“呃,魏王性喜文,曾以微臣做过两歪诗便想让微臣入其文馆,可微臣乃是武将,对着这文事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当场拒绝了!从那以后,魏王也在没有提及此事!”张允文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说起来自己和李泰之间的交往。
李世民沉默片刻,却是看着湖面说道:“这湖水看起来平静得很,谁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波澜,还是站在湖边好哇!”
张允文一凛,李世民在暗示什么吗?让我不要去加入这已经缓缓拉开序幕的东宫争夺?当下接着李世民的话头说道:“呵呵,正是如此,站在陛下身边,看着湖水映灯,弱柳依依,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拍张允文的肩膀:“天色已晚了,允文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让我家闺女担心!”
说完,李世民大步离开,留下一身冷汗的张允文站在湖边。
凉风一吹,张允文忽然觉得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