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定局
今日的朝会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除了例行的报告之外,也没人提起那军改之事。李世民不提,那些反对的大臣也不提,所有大臣仿佛此事从未生过一般。
然而散了朝会,当张允文正准备向偏殿走去的时候,房玄龄忽然走到张允文身边,低声道:“允文是要去偏殿吧?”
张允文点点头。
“呵呵,老夫早就应该猜到,那军改之策应该是允文献上去的吧!”房玄龄呵呵笑道。
二人一路说着,一路来到外面回廊。
张允文笑道:“在下好歹也是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人了,对于这军中弊病也是有些了解,所以才斗胆上言,请求军事改制的!”
房玄龄却是摆摆手:“这军改之事,老夫颇是赞同。允文能上言陛下,老夫也是欣慰啊!呵呵,允文如此年纪,便能几次上奏决定国家大计,比起我家那些小子可是好多了!”
听到房玄龄提起自己的儿子,张允文忽然想起在李泰的文会上遇到的房遗爱,当下说道:“房相,在下可曾听闻二公子和魏王相交甚密啊,不知你老知道不知道?”
“什么?”房玄龄一脸震惊。随即脸色一沉,口中道了声:“这个孽子!”
反应过来张允文在身边,便拱手为礼:“多谢允文提醒!”
正说着,已经到了偏殿。迈步进入其中,只见已有几位大臣在此等候了,像魏征、李靖。
和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一张几案边上,拿出怀中厚厚的奏章,有些紧张的捏了捏。
这时候,李世民缓缓步入殿中。
“诸位爱卿,朕今日找你们过来,乃是为了这军改之事,想必诸位爱卿也是知道了!昨夜张允文向朕说了一下新的军改方案,现在,就有张允文来逐条介绍此方案。若是诸位爱卿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尽管提出来!”看殿内人员差不多到齐,李世民面色严肃的说道。
霎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张允文身上。
张允文拿着那本厚厚的奏章,站起身来,作了个四方揖,缓声说道:“陛下,诸位大人,在下虽然年幼,然从军十余年,对这军事一道,虽然不如李国公那般用兵如神,但也自恃能知一二。观我大唐军制,在下认为有如下弊端:第一,府兵出征,无粮饷可领,还得自备部分军粮、兵器,时刻提心吊胆,唯恐下次战死的便是自己。故而其战斗积极性不高,同样其战斗力也不甚强。当然,如今我大唐军队百战百胜,却是全赖于隋末离乱练出的精兵。若是这批精兵一去,可以想象,府兵战斗力定会下降一个层次!第二,府兵属于半农半兵,农闲之时操练,农忙之时务农,这本是府兵设立之初衷。然而战争局势,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难道农忙之际敌人就不打来了么?相对于募兵专司战争,这府兵作为保卫国家之主要军力,缺乏灵活性、职业性!第三,便是此次军改之根由,土地的集中愈演愈烈,农户失去土地,也就相当于府兵失去兵员,此等情形,定不能让其生。所以,在下一直主张招募募兵,使大唐军队职业化、正规化,让一批健卒锐士以当兵为职业,由国家供养……”
说到这里,张允文却是顿了一下,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趁着这个机会,魏征沉声道:“若是由国家来养这批军队,可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啊!不知允文你可有对策?”
张允文放下茶盏:“魏大人莫急,听我慢慢道来!”说着,摊开奏章,便开始一条条的讲述起来。
每讲完一条,便停下来,倾听在座的诸位大臣的意见建议。若是认为这些人讲得有道理,张允文便颔称是,拿笔记录上。若是其建议与自己的意思相左,则是慢慢的解说,引经据典,与之辩驳,直到那提出意见的大臣接受了自己的观点为止。
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那一旁伺候的内侍添了一次又一次茶水。中途的时候,张允文因饮水过多还去了一趟茅厕。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到了用膳的时辰了。李世民身边的内侍见殿内众人依旧全心专注,知道此时不能出言相劝,当下招招手,唤来一名小太监,在其耳边说了一下。那小太监即刻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这才从张允文的讲解中清醒过来。
一见天色,众臣连忙告罪,说是耽误了陛下的用餐时间,还说下午再来,继续讨论这军改之事。
然而这时候,门口却是传来一个女声道:“大家辛苦了!今日便留在这太极宫中用膳吧!”
只见一名身穿淡黄色宫装的女子盈盈走入殿中。这女子正是长孙皇后。
在长孙皇后的身后,一队队捧着玉盘珍馐的宫娥鱼贯而入。
众大臣又是一阵见礼。
张允文瞧着长孙皇后,那气色比起上次看望她时的憔悴模样要好得多,看来孙思邈当初诊断其并非风疾,而是缺乏营养与锻炼,果真不假。
在宫娥们将珍馐摆上几案之后,又是一壶壶美酒送了上来。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举起酒杯:“诸位爱卿请!”
“陛下娘娘请!”
于是,这一顿宫中之宴就这样开始了。没有歌舞助兴,没有丝竹之声,没有钟鸣鼎食,李世民默默的吃着饭,脑海中回想着张允文将的那些措施。其余大臣尽皆如此。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和众大臣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知道其心中有事,也没有出言。
待这顿饭一用完,宫娥将盘儿碟儿收下去之后,李世民便示意张允文接着讲。
张允文起身,在长孙皇后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又开始了讲解。
好像是在重复上午的过程,一直到下午申时,张允文合上奏章,这才算是讲完了。
“诸爱卿可还有什么疑问?”李世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对今日张允文的表现很是满意。更令他满意的却是这奏章之中提到的各种创新方法。虽然有些办法看起来还是略显拙劣,但是却给众人打开了另一扇门。
众大臣互相对望一眼,齐齐说道:“张大人此奏章条条明理,臣等无话可说!”
“好!”李世民兴奋的一拍面前的几案,“那这军改之事便这样决定了!明日朕便在朝会之上宣布此事!”
“陛下圣明!”众大臣和张允文同时拜倒在地。
听得这话,张允文顿时放下心来。李世民拍板做了决定,加上殿中这些朝中重臣的支持,此次军改,已成定局。
第三百一十四章 高阳
大唐贞观十年八月二十一。这一天骄阳如火,热风四溢,流云聚散。长安城的居民抬头望天,只见云气奔涌,浩浩荡荡,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生。
在朝会之上,的确生了一件大事。当李世民再次拿出军改方案之后,又有不少大臣出言反对。不过此次李世民好像是铁了心肠,非改不可。无论那些大臣如何规劝,如何陈述弊害,李世民始终不为所动。
每当一名官员说起弊病之时,便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大臣出来,或是辩驳其辞,或是提出解决方法,一时反倒是让这些大臣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这改革兵制之事,终于在门下省通过了。当然这诏令中书省还得重新起草。加盖上门下省与皇帝的印章,交由尚书省执行。
眼见一方大印落了下来,张允文心头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军改方案一下,从长安到个州县,从关中到四境,从十二卫到地方上每个军府,尽皆出现大的振动。边军、募兵、长征健儿,南衙、北衙还要加上一个宪兵,如此种种,尽数压了下来,倒是让那些精锐府兵们摸不着头脑,这军改到底要怎样改?
所以,在开始的时候,这报名加入募兵的府兵并不多。各处军府皆是不太积极,那些拖家带口的府兵尽皆在观望着。
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府兵这边报名加入募兵的不多,但是一批批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却是踊跃的加入到了募兵队伍之中。
对于这种情况,李世民和众臣也无可奈何。说句实话,他们更想要的是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而不是这些还要花大把时间来训练的新兵。
但是,这些少年的加入,却是让整个大唐军队充满了活力,并且为招募募兵做出了榜样。当那些府兵见到官府如实的将田地分出,或是在州县城中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处处住房,这些府兵终于开始行动起来,加入到已经排得长长的队伍之中了。
十月份侦察营扩编,加上军制改革,诸事混杂在一起,着实让张允文忙不过来。当他微微疲惫的回到家里的时候,却现家中已经乱做一团,却是两个小家伙生了矛盾,从开始的争吵到后来动手动脚,竟然打起架来。
李宇让人将他们拉开,正要训斥的时候,张允文便回来了。
“怎么回事?”张允文心头不由微微火起。自己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里,本想好好歇歇,却有两个家伙来添堵,顿时让张允文有些气愤。
李宇一见张允文回来,顿时心头一喜,指着那高阳公主和李慎便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来的时候看见十七妹和十弟两人打成一团!”
张允文一望那二人,只见李慎身体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往一棵树后躲藏,而那高阳公主则是一脸倔强的望着张允文,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平之意。
一看这二人的表现,张允文心头顿时有了个数。虽说李慎饱览诗书,可是一副书呆子气倒也十足,接人待物却是差了不少。虽说如今的高阳公主不过六七岁,但是却是倔强好胜,爱转牛角尖,也不知这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二人生矛盾,定是李慎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高阳公主,惹了这个倔强又好胜的公主。
当下梨状隐窝便严肃的问道:“你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过来跟我详细说上一遍!”
那李慎看了高阳公主一眼,只见后者垂下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了一眼四面围观的侍女和仆役,张允文面色狰狞的厉声道:“谁要是今日将这事说出去,别怪老爷无情,定将其杖毙!”
这些丫鬟仆役哪里见过张允文如此表情,顿时点头如捣蒜,然后飞快的四散开来。
霎时间,整个庭院之中就只剩下张允文夫妇和一种半大的皇子公主了。
张允文收起表情,严肃的对李慎道:“李慎,你先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李慎犹犹豫豫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再看看高阳公主,顿时哀声道:“二,二姐夫,是,是十七妹先动手的!”
张允文一看李慎身上,沾满灰尘,眼眶之处也是微微红,显然是挨了高阳公主一记粉拳。而高阳公主同样也是满身尘土。
“那她为什么先动手?”
“因为,因为……”李慎垂下脑袋,口中呐呐道。
“哼,男子汉大丈夫,说个话都要婆婆妈妈的,既然说了什么,就要勇于承认!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看着李慎忸怩的样子,张允文不由微微怒道。
“因为我说十七妹是个没娘的丫头!”李慎听了张允文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张允文一听,顿时心头一软。
这时候,那高阳公主蓦地分开人群,往外跑去。
张允文见状,狠狠的看了李慎一眼:“看你小子干的好事!他可是你妹妹,怎么能这么说!还不跟我一道去追!”
高阳公主李淑,其母不详,估计在她很小的时候变离开了人世。所以李世民对其也是分外宠爱,仅仅比起长孙皇后生的晋阳公主、长乐公主等人差一些。母亲这个词,恐怕是她心头的伤痛吧!
沿着高阳公主跑出去的方向追了没多远,便看见穿着一些深绿色宫装的高阳公主正蹲在一个大槐树之下,脑袋埋在臂弯之中,双臂微微抽*动,像是在轻轻抽泣一般。
张允文示意李慎在此处等候,自己缓缓的走到高阳公主身边,轻轻的唤道:“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抬起脑袋,只见一双眼睛之中还闪烁着泪花。见是张允文,她轻轻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二姐夫!”
张允文笑道:“高阳啊,你怎的跑出来了?大家可是很担心你呢!”
高阳四下望了一眼,见到不远处的李慎,顿时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见到她这副模样,张允文轻笑了一下,却是开解道:“高阳啊,你知不知道,二姐夫连母亲长什么样都忘了,就连父亲,也是印象极淡了!”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高阳公主顿时望向他,期待着张允文的下文。
张允文接着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估计就一两岁的时候吧,母亲便离了人世。父亲将我抚养到十二岁的时候也因为战争离了人世。我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便跟着一户姓刘的人家过,认了刘家的两个孩子做哥哥。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你父皇带兵进攻洛阳,我晚上出城降了陛下……”
“好了,二姐夫,后面的你都讲过了!”此时的高阳公主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一双眼睛注视着张允文,“我明白二姐夫的意思了!二姐夫是要我珍惜父皇,珍惜弟弟妹妹,对不对啊?”
张允文不由暗赞这高阳公主的冰雪聪明,口中说道:“嗯,却是如此!恐怕就算你母妃在天上望着你,见你这般的伤心,也会难过的!所以啊,高阳,你可以回忆,但不要陷在过去里面了!”
高阳公主先是一愣,接着展颜微微一笑:“好的,我听二姐夫的就是!”
张允文点点头:“好吧,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
高阳用力的点了点头。
走到李慎身边的时候,那李慎看着面色平静的高阳公主,轻声呐呐道:“十七妹,刚才是我不对!”
还没说完,高阳公主便挥挥手道:“不要说了,十哥,过去的就过去吧!”
李慎顿时一愣,张允文却是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李慎肩膀一下:“小慎,这才对嘛,拿出男子汉的气魄做了事情就要承担!”
李慎闻言,愣了一愣,接着一笑,跟在张允文后面走去。
然而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当张允文当夜陪同这些孩子回到皇宫,将这些事跟李世民一说,李世民先是勃然大怒,后有听得张允文的解决方法之后,这才微微颔。
“这件事姑且不论谁对谁错,兄妹之间动手便是不对!还多亏了允文你的相劝啊!”经历过玄武门事变的张允文对李世民的这种态度,自是有些了解。李世民虽然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可是,他绝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也想自己这辈一样,骨肉相残,煮豆燃萁。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长孙氏忽然道:“陛下,我观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兕子稚奴还是高阳等孩儿,身体皆是壮实了不少,性子也开朗了许多,这还多亏了允文你的训练啊!最近这些日子,朝中公务繁重,不若就让孩儿们先且停住训练,等日子清闲下来,这才继续训练,陛下你看如何啊?”
李世民闻言,看了张允文一眼,沉吟片刻,对张允文道:“允文啊,这段时间的确忙得很,侦察营要扩编,军制要改,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去做,不如就先停下来吧!”
张允文顿时道:“全凭陛下吩咐!如今皇子公主们已经掌握了锻炼的基本动作,只要他们每日能坚持做下去,定能身体壮实如牛!”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李世民倒是不好意思的一笑:“呵呵,若不是公务繁忙,就连朕都像去允文那里好好看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让我的孩儿壮实了这么多!”
张允文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心头却是微微一松,这下子终于将这些包袱给扔掉了!可是念及不能再和李治继续交流感情,又不免有些遗憾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得子
自从那些孩子离开过后,这院中顿时安静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与活泼,整个张允文府邸里弥漫着一种宁静与安详。
支柔已经快要生了,挺起个大肚子,在半个月之前便没离开过后院半步。几名上次帮她接过生的问稳婆呆在后院,随时待命。这种阵势,比起上次生第一胎的时候要小得多,毕竟支柔身子骨健壮,加之生过一次,有了经验。
如今,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梅香在处理着,李宇带着张琰,蕊儿照顾着支柔。
等到那些孩子们停住训练后,支柔这才觉得一下子孤单下来,身边少了些欢声笑语。孕妇的情感比起常人来要敏感的多,又想起腹中孩儿将会过继与李宇,不禁情绪微微有些低落了。虽然张允文没有现这些事,但是李宇现了,费了很大的口舌几人轮流哄着,这才让支柔渐渐高兴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九月十一这日,晚饭还未吃完,一名丫鬟便匆匆跑了过来,对正在大口刨饭的张允文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二夫人肚子疼,恐怕是要生了!”
张允文当即丢开碗筷,大笑两声,往外跑去。
李宇则是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对着这名报信的丫鬟道:“什么不好了,应该是恭喜了!”
那丫鬟当即惶恐不安。李宇却是微微一笑,看着大门,牵起张琰的小手,便往外走去。
当李宇牵着张允文慢慢走到后院时,只见这儿人影憧憧,除了张允文,还有另外的人也到场了。像什么抚顺郡王夫妇,两位带着小孩的刘家嫂嫂还有还有就是一脸悠闲的孙思邈。
抚顺郡王夫妇在半月之前便过来住在府上。这位当初归顺大唐的奚族俟斤,在长安生活了这般多年,言谈举止找不到半分草原的味道,活脱脱的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唯一保留着的草原味道,便是一股草原人独有的热情。每个一段时间,这抚顺郡王夫妇便会来张允文府上小住两日,一是看望女儿,一是和张允文畅谈当今时事,了解情况。这次估摸着女儿快要生了,半月之前便住了进来。
而孙思邈则张允文在昨日下午拉到家里来的。这位老道长如今在长安城内那是家喻户晓,住在城外的白云观里,每日求医之人不绝。孙思邈也倒是一副医者心肠,和几名徒弟是来者不拒。若是普通病例,则是由徒弟出手,而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则是亲自动手来看。
所以张允文将他拉走的时候,还引起了一些不满,张允文当即便道:“你们还好意思说,孙道长医术高明,医德更是令人佩服,你等求医之心虽说迫切,可亦要体谅一下孙道长,人家这般大的年纪了,难道还要来为你们治个伤风感冒不成?难道长安城内就没有其他的医师了?”
一通话反倒是说得这些看病之人哑口无言。
当李宇带着张琰进入这后院之中时,那两位刘家嫂嫂手中牵着的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顿时齐齐的望着张琰,然后想要挣脱自己母亲的手冲过来。
刘家嫂嫂尴尬一笑,放开了这两名小男孩。
这两个小家伙大点的一个叫做刘伏,是刘勇的幼子,小点的那个叫做刘锦,是刘武的幼子。这两个小家伙生性活泼跳脱,就像个猴儿一般,几次到张允文这里,便是里里外外的捣蛋,让人头疼不已。一次甚至要带着张琰去爬树。多亏蕊儿眼疾手快,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将张琰薄了下来。从此,整个张家上下,皆是视这二人如大敌。
除了这两名幼子,刘氏兄弟还各有子女数名,年纪大的有十四五岁,刘家兄弟已经在开始为他们张罗婚嫁了。小的就是面前的这两人。
此次军事改革,刘氏兄弟二人所在的折冲府将划为募兵,编为关中军序列。军改诏令下达之后,这二人还来找过张允文,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情况。张允文当即严肃的问这二人是否愿意继续从军,并且说了这募兵的要求,一直呆在军营之中,直到六十岁退役。二人当即沉默下来。后来,终于咬咬牙,同意继续留在军中。
张允文点点头,思忖着在北衙里边能给这二人谋个轻松一点的职位。
这时候,只听见屋内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叫之声,众人的心弦顿时绷了起来。就连那嘻嘻哈哈围着张琰玩闹的刘伏刘锦也是停了下来,看着屋子的方向,侧着脑袋,半天之后才道:“这,这不是柔婶婶的声音么?她在干什么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哭笑不得,刘家嫂嫂当即又好笑又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二人头上。
经过这二人一闹,众人心头的紧张情绪倒是消减不少。
抚顺郡王笑道:“允文啊,你说此胎柔儿是生男好还是生女好啊?”
张允文搓搓手,望着那间传来支柔呼声的房间:“呃,生男生女都一样!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这时孙思邈却笑道:“昨日老道观二夫人腹部,见其尖尖如鸡子,便断定此胎定为男婴。待会儿等尊夫人生了之后便可以看出来了!”
一听这话,抚顺郡王顿时一脸喜色。一旁抓住张琰小手的李宇也不由面露笑容。
就这样,在支柔一阵阵痛苦的呼声之中,时间慢慢的过去。
终于,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呻吟声过后,一个洪亮的婴儿哭泣之声响彻在后院之中。
一听得这个声音,众人齐齐望向支柔的房间。
那刘伏一听见婴孩的哭声,顿时说道:“咦,怎有有小婴孩的哭声?刚才怎么没有?”
刘锦接口道:“呃,肯定是刚才睡着了,现在才醒过来!”
片刻之后,只见支柔房间门扉打开,张允文当先进入其中。
“恭喜老爷,二夫人生了一位公子!”一位稳婆见众人进来,便迎上去对张允文道。
张允文心情大好,当下开口道:“各位辛苦了,等事情一了,到梅香处支取赏钱就是!”说着来到床边,看着满脸疲惫的支柔。
一旁的稳婆小心的将已经洗好的婴儿用轻柔的丝布包好,递了过来。张允文抱起正哇哇大哭的婴儿,慢慢的放在了支柔面前。
仿佛是感到了一股亲近的气息,这婴儿竟然慢慢的止住了哭声,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支柔,口中出“呜呜”的声响来。
支柔费力的伸出一只手来,抚摸了一下婴儿的脸颊,一双疲倦的眼睛霎时间暗淡下来:“相公,让宇妹妹把孩儿抱走吧!”
张允文一怔,顿时想起支柔好像和李宇说过,这生出的孩儿过继给李宇,当下转过头望着李宇。
李宇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看着张允文手中的婴孩,却是犹豫起来。刚才的那幕她当然看见了,支柔与这孩儿之间的浓浓的,割舍不断的情感令她感到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支柔惨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只听她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道:“宇妹妹,当初姐姐可是说好了,这孩子过继于你,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过来抱走啊!”
李宇看了张允文一眼,只见后者低着头,平静的看着婴孩的面庞,顿时走上前去,伸出手慢慢的将这婴孩抱了起来。
此时,婴孩已经闭上双眼,静静的睡着了,李宇抱着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并未醒过来。
李宇再看了看床上的支柔,一顿脚,转身出了这大门。
两名稳婆急忙跟上。剩下一人则是在这里照顾支柔。
张允文轻叹了口气:“唉,柔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支柔却是摇摇头:“相公,宇妹妹没有子嗣,你不在的时候,定然十分孤单,有了这个孩儿,也要好过些!再说了,妾身过继这个孩儿给宇妹妹,对我可是只有好处啊!”
张允文一想,顿时明白支柔的话。支柔将这孩儿过继给李宇,以李宇的性格,定然会对支柔感到歉疚,并在其他的地方补偿支柔。而长孙皇后知道支柔这般举动之后,也会对其另眼相看,就算是自己,也会好好的安慰支柔而宠爱于他。果真如支柔所说的一般,对她只有好处。
可是,张允文依然看见了支柔说这话时,嘴角泛起的苦笑。恐怕天下没那个当娘的心甘情愿以自己的骨肉换取这些好处,想想当这孩子成年之后,对着支柔喊道“二娘”,那种感觉该是如何的心酸。
轻轻的安乐一口气,紧紧握住支柔的手,张允文默默不语。
一旁的人见此情景,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抚顺郡王看着支柔,也是轻叹一声,在王妃的拉扯之下,出了房间。
张允文喜得贵子的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内传播开来。一时间,张允文府邸门庭若市。最先闻风而来的,是那些调查院的官员,由林然开始,在孩子出生不到半个时辰内,便有一份份礼单接踵而至。
接着便是武将系统和与张允文交好的文官,最后是朝中的文官送来了一份份贺礼。
到第三天的时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他们二人各赏赐了一份,从这些赏赐的东西之中,便可以看出这二人的态度。李世民多是赏给婴孩的,而长孙氏则多是赏给支柔的。
正当张允文满是笑意的清点着礼物的时候,一名仆役进来向张允文道:“老爷,外面来了个人,递上了一份礼单之后,便跑了,小的也没问清楚这是谁家送来的!”
张允文接过这礼单一看,只见上面除了罗列出一长串礼物之外,在落款处却是写着一排细细的小楷:“闻允文喜得贵子,实在可喜可贺,老夫备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敬望笑纳!另,荷花并蒂,鸳鸯交颈,允文切莫忘记良人!王屈敬上!”
一看这落款,张允文心头不由笑了一笑,这王老爷子还真是的,竟然以这种方式提醒我该娶王妍了。看来王家在栎阳这边的事情已经完了。王家算是在栎阳扎下根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南北衙
张允文让人将这礼单送到后院的李宇处。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向李宇说明的,毕竟李宇乃是自己的妻,乃是这张家的大妇。
此刻的李宇正处在手忙脚乱之中,那婴孩在李宇怀中不停的哇哇大哭着,嫩嫩的四肢乱舞乱蹬,让李宇一会儿给婴孩盖上丝布,一会儿又哄着那婴孩。见到丫鬟送来的礼单,粗粗看了一眼,便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看头!”便要让人给拿开,忽然觉得又有些不对,再次说道,“慢着,让我再看看!”
待目光扫到礼单落款处,李宇顿时恍然。原来有人在催促张允文赶快成亲了。想起王妍的那艳丽的面孔,李宇心头不由微微有些酸。这时候,怀中的婴孩再一次放声大哭起来,李宇赶忙轻轻拍着婴孩的背部,,细声哄着。
“你去回老爷,就说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有些事迟早是要做的!”待婴孩的哭闹声渐渐小了下来,李宇对着那丫鬟说道。
丫鬟记下,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李宇看着怀中孩子可爱的脸颊,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听了李宇的回答,张允文知道此事已成,然而剩下的事情便是需要李世民的同意。当初他可曾许诺当众赐婚的,可如今正值军制改革时期,李世民会管自己的这事么?
心头虽然有些忐忑,但张允文还是来到太极宫中,准备向李世民直言此事。
然而来到太极宫中,却见一众武将尽皆在此,表情严肃。见到张允文进来,那程咬金当场便笑道:“呵呵,你小子是飞过来的吧!陛下派去唤你过来的内侍刚刚出去还不到半刻钟,你小子就来了!”
张允文心头顿时笑道:“呵,那可巧了!”
又等了片刻,只见李道宗、尉迟恭等人竟然也出现在了大殿之中。这些人本是一方都督,在外做官,想不到今日也来到大殿之中。
“嘿嘿,允文,听说你小子的儿子生下来有八斤三两重,是不是真的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酒啊!”程咬金笑嘻嘻的说道。
此言一出,那些立在四周的武将也纷纷起哄。
“八斤三两重?”张允文不由一脸愕然,“这,这是谁说的?”
“全长安都传遍了,说是汝南公主殿下为你生了个儿子,重有八斤!嘿嘿,允文啊,你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到这话,张允文顿时沉默不言。这种风声定然是长孙皇后令人传出去的,也不知汝南和支柔听见这风声之后,又该做何想法!
正沉吟间,忽觉肩上一重,一只大手落在肩上,却是尉迟恭正拍着自己的肩膀:“允文啊,你喜得贵子,竟然也不通知为师一声,昨日为师入城的时候,这才知道你得了一子!”
张允文急忙告罪道:“呵呵,师父见谅,小子还以为你坐镇相州,便派了一人正往相州送信而去,想不到师父先一步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尉迟恭叹气道,“老夫不会再出去了,剩下的日子便在长安安享晚年吧!哦,对了听说你和李大将军他们捣鼓出一个军改,虽然具体的老夫还没看过,但是允文你要记住啊,凡事须得符合实际,要一步一步的踏在地上飞得太高,摔得厉害啊!”
“允文受教了!”张允文躬身拜道。
尉迟恭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李世民步入大殿之中。
众人顿时拜道:“臣参见陛下!”
目光扫了一下下面的人群,朗声道:“诸位爱卿辛苦了,不必多礼,起来吧!”
待众人起来之后,李世民笑道:“尉迟卿家,道宗,你等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朕没让你们歇息便将你们叫来了。还有允文,得子不久,恐怕正在家中怡妻弄子吧,被朕叫来,还真是对不住你啊!”
张允文和众人连忙道:“陛下哪儿的话,为陛下分忧,实乃我等分内之事,何敢托辞啊!”
李世民笑了一下,接着严肃的说道:“今日找卿等前来,便是为这军改之事。如今军改已进行一个多月,一切顺利,兵员之事,已招募过半。十万禁军三十万边军已经招募了三十多万人。为此,国库支出近五十万贯,恐怕日后将会更甚。如今剩余之事,便是构架领导这三十多万人的衙门机构!”
说道这里,李世民目光扫过殿中众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戎马的时候,坐镇帅台,遣兵点将。
“朕将于北衙设立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四军,每军编制,参照十二卫而设。南衙十二卫,领三十万大军,其中左右卫为诸位之,领三万兵马,余者十军均分之。左卫领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左金吾卫领军,右卫领左右武卫、左右领军卫、右金吾卫加之北衙禁军四军轮流戍边与卫戍关中。”
听到李世民这般说,张允文也不由一怔,当初他的建议可是让禁军坐守关中,想不到李世民竟会将这些禁军送去戍边。
仿佛是看穿了张允文的心思,李世民目光朝着张允文的方向道:“禁军若是久驻关中,为繁华所迷,其战力定会衰落,不若一起戍守边境,反倒能保持战力!故朕方作此决定!现在朕来宣布初步的人事任命,嗯,若是爱卿有何意见或是难以担当之由,可在待会儿说出来,朕可酌情考虑!”
说完便示意一旁的内侍开始念诵。
那名内侍顿时拿出一份文书来,开始用尖利的声音念诵着一条条任命方案。
北衙之中,左羽林军由李道宗担任大将军,右羽林军由尉迟恭担任大将军,左龙武军由李道玄担任大将军,右龙武军则是由程咬金接手。至于南衙诸卫,则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是由原来那些大将军担任的,像什么侯君集任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任左威卫大将军,张亮任左骁卫大将军等。但是,有几个新面孔还是出现了,如阿史那社尔任左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任右领军卫大将军,阿史那思摩任左领军卫大将军。
这结果一出来,便有数人提出不同意见。尉迟恭当先说道:“启禀陛下,老臣年事已高,此次回京,便是想辞去官职,颐养天年,请容老臣归退!”
李世民却道:“朕知晓明公辛苦,羽林军乃是皇城卫军,非得如明公这般劳苦功高之人方能胜任。呵呵,至于这军中之事,明公大可交由属下去做。况且羽林军中,公务亦是不多啊!”
听得李世民这般说,尉迟恭只好不言。
接着那阿史那社尔又道:“外臣乃是新降之将,今寸功未立,便领左卫大军,实在惶恐不安啦!”
这阿史那社尔是今年正月带兵归附大唐的,说是寸功未立,也倒是实话。
然而李世民笑了一声:“谁说你是寸功未立?当初归附大唐之时,领部族五万之众来投,岂非天大功劳?”
阿史那社尔倒是不好意思的一笑:“这不是先授了左骑卫了么?”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倒是实诚!可是你阿史那社尔纵横西域,也成自立可汗,论及领军野战,在众将之中也算是位列前茅,若不是与薛延陀实力悬殊,又岂会败北?朕意已决,勿要多言!”
阿史那社尔当即不语。
这阿史那社尔也倒是个人物,他乃是突厥处罗可汗次子,十一岁时,便以智勇闻名于本部,因此拜拓设(部落领),在漠北建起牙旗。贞观元年的时候,突厥颉利可汗征讨反叛的薛延陀、回纥之时,阿史那社尔被夷男击败。贞观二年,阿史那社尔率众西走,依附可汗浮图,展势力,以图自立。贞观四年,李世民灭**厥。而此时西突厥内部混战不休,咄陆可汗兄弟相互争位。阿史那社尔乘机前去诈降,然后引兵突然攻打西突厥,攻取近半国土,拥十万余众,自称都布可汗。势力壮大之后,他便思忖着向薛延陀报仇,便领五万大军攻击薛延陀,激战百日,终是败北。逃亡高昌,又恐西突厥夹攻,便于贞观九年率众东行,归附大唐。
而其余将领,也没有对其任左卫大将军表示异议。
除了尉迟恭与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也提出异议。他认为自己领右领军卫大将军也是不当,自己太过年轻,难当此重任。
李世民却是笑道:“契苾啊,灭吐谷浑一战之中,你在最后时刻力主追击,甚至想要抛开薛氏兄弟和张允文,自领军入碛,终才灭了那慕容伏允。如此功劳怎不能领大将军一职?”
到最后,契苾何力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一任命。
于是,这南北衙诸军人选便确定了下来。观这诸军大将军人选,光是草原人便有五人:阿史那社尔、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忠。这让张允文不得不感叹大唐的包容力,对于这些曾经的敌人,竟然能如此豁达的给予高官显位,手握重兵,这种气魄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
然而在感叹之余,张允文忽然现一个问题,这些人之中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按理来说,他张允文立下过如此大功,且此次军改方案乃是一手缔造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现在连个大将军都没捞着?
正疑惑间,李世民又道:“最后,朕来说说这宪兵之事。当初听了允文之言,这宪兵专管违纪之军队,乃是专用于募兵,就如军中御史台一般,且有随时随地拘人问讯之权。其权力不可谓不大。朕思忖良久,决定集屯营兵、侦察营二者为宪兵营。其职责有三,一为辅助战斗,二为监管军纪,三为戍守皇城。此营设将军一名,中郎将四名其余编制参照诸卫,今定编制万人,由张允文领将军一职!”
此项措施一出,张允文不由一怔,望着李世民,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宪兵
所谓的宪兵,其含义为“军事警察”,其职责并非与敌作战,而是维系军纪、处理军队中的各种刑事事件、戍守都、防卫重要军事处所及政府机关,押送军事物资,审讯战俘等诸事。
当然,这是后世之中关于宪兵职责的解释。在张允文看来,宪兵也当是如此。
可是如今李世民为宪兵定义的三种职能,却是有一个辅助战斗,想必是因为侦察营的关系。李世民也许想让这宪兵在在为大军做侦察指引的时候,还负责监督大军军纪情况。
若是在加上特种作战这项任务,那整个宪兵营在作战时便会有三样任务了。这对于张允文来说,这些任务似乎有些繁杂了,会妨碍侦察兵们很好的去执行侦察任务。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张允文上前一步,俯身拜道:“陛下,臣以为,宪兵营职责过大,请削去其中辅助战斗一职。宪兵所司,非与敌战斗,乃是专管军中风纪,守卫皇城等职责,若是责权过大,一旦骄纵,如何收场!”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世民反倒是笑了一下:“允文啊,难道你连这个把握都没有?”
“呃,把握倒是有,可是微臣担心,一旦……”
“好了!”张允文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李世民打断,“此事容后再议,暂且先处理南北衙之事!”
张允文顿时不再说话,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李世民。
待这边南北衙之事处理完毕,李世民便向众人道:“呵呵,众卿家,明日这任命之事朕便会在朝堂之上宣布,届时各位爱卿做好准备就任啊!”
众人顿时抱拳道:“喏!”
眼见着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张允文却是磨磨蹭蹭的站着不走,那尉迟恭看了张允文一眼,便当先离开。
“允文啊,你留下来,可是有话对朕说?”李世民看着殿中对张允文笑道。
张允文抱拳道:“正是刚才关于宪兵营之事!”
李世民闻言,笑容顿时有些淡了,看着张允文,说道:“允文啊,你跟我走走!“说着,便迈开步子,慢慢往外走去。
张允文见状,连忙跟上。
一路上,李世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行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之上。张允文见李世民如此也不好开口。二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
一直到了一处花园,李世民终于开口道:“唔,允文啊,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朕讲么?,现在怎的不说了?”
张允文顿时大汗,原来李世民在等着自己说话呢!当下说道:“微臣还是以为这宪兵营之事需要斟酌一下!”
李世民笑道:“我知允文之意,允文是害怕这支组建的宪兵营权力过大,从而惹起重重弊端是不是?”
张允文点点头:“宪兵用于作战,便与普通士兵无疑,然而他们还可以随时随地逮捕军中士卒官吏,此等权力若是不加约束,后果叵测啊!”
李世民却道:“朕知道这一点,然而朕的意思是留在这宪兵营屯于北门,若朕有所需,也可以驱策之!”
张允文心头一凛,李世民的意思是想让这支部队作为其私兵,这才给予它这般大的权力。
李世民转过头,望着满园郁郁青青的草木,口中说道:“这屯营兵自当年太上皇晋阳起兵,便一直跟随太上皇与朕。其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损失惨重,待四海升平之时,不足三万人。太上皇赐予其名,曰‘元戎禁军’,到朕即位之后,便改其为屯营兵,军中父子相承至今。可以说,这支屯营兵乃是最为忠于我李唐皇室之军。而侦察营,朕于武德四年于洛阳组建,由你,张允文一手带领其成长至今,其战功累累,装备之精良,人员之优秀,堪称是诸军之冠。这支军队一直由你掌管着,朕倒是放心!”
说道这里,李世民停了下来,目光盯着张允文。
张允文下意识的想躲闪这目光,然而却是感觉怎么也躲不掉。
“朕之所以进行军改,除了允文你所说的这土地兼并,府兵兵员将在百年之后枯竭这个问题之外,还有就是朕想组建一支精锐之军,以供驱策。恰巧允文便提出了这宪兵营的建议,朕便将屯营兵与侦察营合为一处,组建了这宪兵营!允文认为的不妥,在朕看来,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李世民终于缓缓的说出这番话来。
张允文看着李世民的脸色,心头却是沉吟良久,方才说道:“陛下,若是陛下欲组建卫军,以屯营兵即可,何故在搭上侦察营?若是陛下觉得这屯营兵战力不足侦察营,大可按照侦察营的训练方式来进行训练,终会弥补这等不足!侦察营挥作用之地,乃是在战场之上,并不是在这皇城之中啊!”
听了这话,李世民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那依你看来,朕欲组建这精锐之军,乃是不当?”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张允文就干脆直说到底:“微臣非是以为陛下欲筹此精锐之军不对,乃是陛下以宪兵为私军不对!宪兵,国家之器也,所司之责,责任重大,岂可与私军混一?陛下以国器而作私用,这便是不对!”
“放肆!”李世民不由微微怒道,“朕乃一国之君,组建部队而为己用,又有何不妥?”
“陛下若是**而废公,因个人之欲而损国家之利,便是不对,非明君之所为!”张允文也是微微提高声音说道。
眼见李世民就要火冒三丈,张允文恐其一把火烧着自己,赶紧说道:“微臣建议陛下于屯营兵与侦察营中拔选百名精锐之士,号为‘百骑’,平素任卫戍之责,如同陛下亲卫一般。另于屯营兵中拔选锐士若干,号为‘飞骑’,属陛下直接统辖。微臣愿意帮助陛下一手训练成军!”
听了张允文这建议,李世民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不过脸色仍旧有些难看:“那宪兵又该如何?”
“以屯营兵剩余士卒为基干,于北衙之中招募锐士,组建而成!”张允文思忖片刻,便回答道。
“哦,那朕且问你,你这侦察营又做何用?”李世民再次问道,此时他的怒气已经渐渐消了。毕竟张允文刚才所说的几点,皆是为他考虑的。
张允文答道:“一分为三,分属南北衙与宪兵营!”
听得这个答案,李世民反倒是皱起眉头来:“如此精锐,拆分下来岂不可惜?”
张允文道:“这侦察营本就适应小股作战,大规模作战反而帮不上忙,不若拆分于各处,辅助禁军、边军作战!另外于北衙之中设立一兵营,专门训练侦察兵,将每年选拔上来的新兵放入其中训练,训练完毕之后,在分入诸军。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点点头:“如此也好,把握住了侦察兵之源头!”说罢,又哈哈一笑,“允文你忠禀耿直,敢于直谏,对于这个,朕倒是欣慰不已啊!如今侦察营将分,你就兼领着这宪兵营吧,等那个新兵训练营地建立起来,再管着训练之事!”
一听到这个,张允文脸色一白,赶忙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微臣已经身兼数职,实在是忙不过来,若是在……”
李世民打断他的话:“那就把那个装备院的职位给辞了!对了,你还兼着军事学院和调查院的差事吧,这两个职位还是先兼着吧,如今你的工作重点便是抓这宪兵营的建设和侦察兵新兵营的建设。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成效来。哦,你不是说要将侦察营分了么?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事?”
张允文沉默片刻,却是说道:“这个微臣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而且还要征求一下侦察营中几位军官的意见!”
李世民点点头:“好吧,尽快完成此事!”
张允文赶紧抱拳道:“喏!”
这时候,张允文忽然想起自己来皇宫的初衷可是为了提醒李世民答应过自己的赐婚,想不到竟然刚好碰着了这件大事,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当下小心的说道:“呃,陛下,你曾经答应过微臣一件事,不知您是否还能记起?”
李世民一脸疑惑的看着张允文:“哦?什么事?朕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事?”
张允文心头一凉,该不会是李世民想不认账了吧!呃,自己还是多提醒一下为好。于是说道:“呃,陛下,去年腊月的时候,微臣前往太原,您不是说了么?只要能将太原王家分成两家,那你就赐婚于微臣!”
李世民猛的拍拍脑袋:“哦,原来是为这事啊!”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允文,“怎么,刚生了儿子就忍不住了?”
张允文顿时尴尬的笑了一声:“啊,这不是那王家的那位老爷子在催了么?”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好!你完成这侦察营之事那日,那朕便当朝赐婚于你之时!”
张允文大喜,拜谢道:“多谢陛下!微臣定当早日完成此事!”说着心头加上一句:争取早日成亲!
李世民挥挥手,却是示意张允文不要多礼:“朕答应你是事,定会做到,允文你不要担心!”
眼见事情差不多完结了,张允文便躬身向李世民告辞。
李世民笑了笑,挥挥手:“快走吧,你的儿子,朕的外孙还等着你回家哄呢!”
张允文再次行了一礼,慢慢离开。
在他身后,李世民望着张允文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聚散
大殿之上,内侍双手捧起明黄色的圣旨,用尖利的声音吟诵着。
台阶之下,明亮光滑的木地板几乎可以倒影出模糊的人影。站在这木地板上的朝中大臣,除了几位诸如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之类的三省长官坐着之外,余者尽皆拱手肃立,静静聆听旨意。
内侍念诵的,便是这南北衙的人员职位名单。
虽然张允文已经听过了一遍,但是他还是静静听着,想听听这名单和昨日有何不同。
直到这名单末尾处,张允文才听出不同来,而且这些不同全是应在自己头上。
只听那内侍念道:“今有平州县公张允文,进献军制改革议策,不遗余力,戡行军改。今加封为偃师郡公,领左羽林军将军职,辖宪兵营,辖炮兵营,辖大唐军事学院,辖调查院。另,侦察营于即日其一分为三,归属南衙、北衙、宪兵三方。拆分之事,亦由张允文尽数负责办理!”
这个命令一宣布,众臣顿时哗然,这可和他们私下得知的情况不一样,主要是张允文的任职情况起了变化。
就连张允文也有些愕然了,不光是加了一级爵位,而且昨日明明说的管理三个部门,宪兵、军事学院、调查院,至于那新兵营,要等到建设起来之后,才能工作。可是,如今李世民竟然将炮兵营塞给他了,要知道,炮兵营在成立之初,一直是兵部直辖的!
这时候,张允文忽然感觉到一束不善的目光射来。不由往目光射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到了魏王李泰转头时头冠璎珞微微摇动。
在这道旨意宣布之后,便是对这些新晋武将的赏赐,这其中,以张允文所获赏赐最为多,甚至还有连婴儿用品也赏了一大堆。
待内侍念诵完毕之后,众大臣跪拜在地,山呼万岁。
散朝之后,这些大臣望向张允文的目光尽是充满着一种混杂有羡慕、嫉妒、憧憬等诸多情绪。就连尉迟恭也拍拍张允文的肩膀,说道:“允文啊,陛下可是从未有这般宠信过一个如你这般年轻的大臣!你自己可要好好珍重啊!”
张允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离开了皇宫,张允文便直接来到侦察营。他要向侦察营内的这些军官们好好说明这三分侦察营之事,同时安排下来这具体的行动。
张允文的营地里一如往日那般喊声震天,士卒们在校场上、训练场上拼命的做着各种训练。扛着圆木跑步前进的,在泥水之中摸爬滚打的,手持未开刃的兵器互相搏杀的,皆是一丝不苟。
看到这里,他不由低头微微叹了口气,这侦察营就要被三分了,到时候,还能见到这等训练场面么?还能见到这些在疲惫之中却带着笑意的面孔么?
走进侦察营的大帐内,只见李扬赵毅等人俱在此处。粗粗一看,整个侦察营内的中高级军官到齐了。不过大家都是低着头,默默不语。
一股沉默的气氛在大帐之中弥漫。
张允文勉强一笑:“呵,大家都在这儿呢,正好,我正有事跟你们说呢!”说着,一屁股坐在一张空着的胡凳之上。
“头儿!”李扬轻轻唤了一声,一双眼睛盯着张允文,“是不是我们要散了!”
张允文暗道这消息果然传得快。口中却是笑道:“是啊,整个侦察营将一分为三!嘿嘿,李扬,你小子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老子,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干了!”
这李扬自从成为侦察营中仅次于张允文的第二号人物,每次和张允文产生不同意见的时候,他总是说道:“娘的,老子现在恨不得另起一军,单独来干!”张允文知道,这话的意思仅仅是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听了张允文的这话,李扬也勉强笑道:“是啊,哈哈,终于可以自己干了!”然而这笑容中露出的不情愿,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头儿——”赵毅轻轻的唤了一声。
大帐内的其余军官也先后唤道:“头儿——”
张允文站起身来,看着这些军官,他们大部分是当初在洛阳城外组建的百人侦察营中的老兵,还有些是自己在长安城外招募的游侠儿,剩下的却是贞观元年,侦察营扩编之时,表现突出的府兵。虽然他们背景不同,年纪不同,籍贯不同,然而,那一双眼眸之中都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面对这些眼神,张允文不由有些微微失神了。轻轻的甩甩脑袋,将这些想法扔出脑海,口中轻咳一声说道:“咳,想必众位已然知晓此事,那我也只是粗粗的说一遍就是!整个侦察营将拆分为三个部分,分属南衙、北衙和宪兵。当然其中只包括原先的三千名侦察兵。至于今年到来的新兵,则入新兵营训练!其中,南衙领一千五百名侦察兵,由李扬作为长官。北衙领一千侦察兵,由赵毅带领。宪兵领其余侦察兵,有刘诚带领。咳,我也兼领着宪兵营,待会儿刘诚你直接带人跟我走便是!”
张允文此话一出,那刘诚顿时露出笑容来。一些中级军官在望向刘诚时,带着一脸的谄笑,那表情似乎在说:“刘大人,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赵毅看着刘诚,干瘪瘪的吐出一句:“小诚子,我们换吧!”
然而这句话却被刘诚自动过滤了。
赵毅早就知道刘诚是不可能换的,再说了,让其独挡一面,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他又怎会放弃这个机会呢?不过一想起这存在了十多年的侦察营即将拆分,心头又不由有些伤感。
看着众人的这般模样,张允文却是笑道:“怎么,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得这般严肃干什么?难道你们还要学那些伤春悲秋的酸人不成?”
众人皆是一阵轻笑。
张允文见状,反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侦察营是我一手组建的,我也舍不得啊!可是,如今军制改革推进,整个大唐军队更加的职业化、标准化。而将侦察兵集中使用却是不合适的。所以无论是南衙还是北衙,都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特种侦察兵,而你们也将牢牢的扎根在那里!”
说着,语气渐渐激昂起来:“但是,你们可不要忘记,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随军驻扎大漠塞北,也不要忘记你们出生于侦察营,别忘了侦察营朴素刻苦的精神,别忘了老子教你们的保命用的东西!人聚人散,不忘我等公事一场!”
听得这话,众人不由得鲜血渐渐沸腾起来。那李扬带头道:“头儿,你放心吧,无论前途如何,我们都不会丢了侦察营的脸,也不会丢了你的脸!”
李扬此言一落,其余人等也尽皆出言附和。
“好!”张允文顿时大声说道,“今日就让我等好好的训练一场,以告别此处!”
“喏!”众人同时斗志昂扬的抱拳道。
于是当日下午,在张允文的带领一下,一众军官和士卒们拼命的将侦察营内的各种训练措施挨着作了一遍。这次训练的结果也是令人咋舌,大部分项目都打破了侦察营有记载以来的最高纪录。
待到天色将暮的时候,张允文这才满是泥水汗味的走出侦察营。
就在他刚刚出了大营门口的时候,一架大篝火在侦察营校场之上缓缓燃烧起来,片刻之后,火光冲天。
张允文笑了笑,却是慢慢的离开了。毕竟也要留下足够的空间供这些军官们、士卒们好好的泄一下。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的洗了一个澡,然后来到大厅之中,准备和妻儿一同吃饭。
然而一进大厅,只见得一片繁忙之景。梅香一手叉腰,一手指使着仆役将一口口大箱子往府邸西侧搬去。那边有一个大大的房间,作为张家的库房。而支柔牵着张琰,李宇抱着那男婴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梅香指手画脚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允文不由目瞪口呆的问道。
如今的大厅里,约莫四分之一的地方堆放着红漆大箱子。
听见张允文的问话,那支柔便道:“今日陛下不是赏了大量的东西给相公么?”
“这些全是?”
支柔却是摇摇头:“不全是!还有些是有些当官的送来的!他们真奇怪,上次送了过来,这次怎的还送?”
李宇却是笑道:“柔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次相公是由县公升到了郡公,若是再升一次,那便是国公了!你且看看如今整个大唐,能封国公者,不足百人,皆是位高权重之人,相公去年封县公,今年封郡公,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又封国公,他们能不好生巴结一下么?还有,此次相公的封地可是换了,偃师在都畿之中,这里可是相公出生之处啊!父皇能将相公的封地置于此处,可是显示足了父皇对相公的宠爱!那些官员们见了岂能不闻风而至?”
说到这里,怀中婴儿忽地哇哇轻哭起来,李宇忙拍着哄着。
张允文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张琰,用胡子在她娇嫩的面孔上扎了一下:“来我们看弟弟去!”
张琰只觉面上痒,顿时出一阵“咯咯”的娇笑之声。
一片温馨之中,张允文心头本来存有的对于侦察营三分的感伤,也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赐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无论是渐渐进入运行状态的南衙北司,还是张允文对侦察营的拆分。
此时的北衙禁军聚在长安城附近的有将近四万人,旌旗招展,营帐密布。其余人或是没有到达长安,或是直接驻守于关中四面险隘。
这四万大军中两万驻守长安,余者则是驻扎欲长安东南的蓝田青泥驿,称之为蓝田大营。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赵毅带着一千名侦察兵来到了蓝田大营。虽然张允文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是,后来传来消息,说是整个蓝田大营对着一千侦察兵是佩服之极。这时候张允文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定是这些侦察兵们极度的不安分,到达蓝田大营后给了这些士卒一个下马威。
而几乎是在同时,八百名侦察兵在李扬的带领下,随同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以及左右骁卫,左右威卫一起出了。这十多万大军将会在大唐的西面、北面和东面连同当地府兵,仆从军驻守三年。侦察兵们在出了长安不远之后,分做数股,同自己所在的大军一道出,远离长安而去。
李扬出的时候,张允文和那些尚在长安城的曾经的侦察营军官站在城头之上,望着李扬远去的方向,却只见得他缓缓挥动的手臂慢慢的淹没在行军的长龙之中。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曾经因为军改给长安带来的喧嚣也渐渐的平息下来,然而,对于张允文来讲,平静的生活还远远未到来,至少现在是如此。
因为他的儿子快满月了。
在儿子出生之后,张允文收到的贺礼可以说是堆积如山,积满了半个仓库。这满月一到,张允文就得挨着下请帖,一一宴请这些送过礼的人过来喝满月酒。
想起上次为张琰办满月酒时狼狈的样子,张允文忽然有些苦恼了,当初自己决定要收纳一些门仆,买些商铺田地,扩大张家的规模,可是到头来竟然什么都没做,除了自己在打仗之外,另外的原因却是无论是李宇还是支柔,呃,似乎都不是打理家务的料。这时候,张允文忽然想起了王妍,若是将她给娶了,那自己家中岂不是多了一个总管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不由嘿嘿一笑。
“相公你在干什么啊?笑得那般渗人!”李宇一见张允文的笑容,顿时说道。
张允文当即感叹道:“哎呀,还不是在为这小子担心!眼看过几日就要满月了,按说这时候应该下请柬了,可是你说说,我们又该在哪儿请?难道又是去天然居和醉云楼?”
这话倒是将李宇给问到了,只见她嚅嗫半天,却是颓然说道:“这,这妾身也不知道!”
张允文听罢,再次轻叹一声,说道:“唉,你我还有支柔,皆不擅长处理这等家务之事!这些年可是苦了梅香了!”
这时,李宇露出恍然的表情:“哦,原来相公是在想王姐姐了吧!若是王姐姐在此,定会将这家中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说着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下来,只是低着头逗弄怀中的小孩。
张允文看着李宇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孩子仍然请陛下来取名么?”
李宇闻言,重重点点头:“嗯!这可是父皇的外孙啊,当然得他起名!再说了,能得到父皇起名,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啊!”
张允文笑道:“既是如此,看来为夫还要跑上一趟皇宫了!”
正和李宇说笑着,忽然那房门被推开,却是支柔盈盈站在门外。
看了一眼李宇怀中的婴孩儿,支柔对着张允文淡淡笑道:“相公,外面来了位宫里的内侍,说是要见你!让你赶紧去!”
张允文点了点头,对支柔笑了一笑:“呵呵,柔儿,辛苦你了!你先在这儿歇会儿,等会儿为夫再来陪你们说话!”
支柔闻言,走到床边和李宇坐在一起,看着李宇怀中的婴孩,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来。
张允文来到大厅之中,只见一位内侍正等在那儿,当下上前招呼道:“呵呵,劳这位公公久候,着实不安啦!”
那名内侍却是忙道:“我的驸马爷耶,陛下可是传召你过去呢,你赶快准备准备,与我一同去见陛下!”
张允文只好再回到后院,跟李宇和支柔说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带上高冠,与那内侍出门,来到皇城。
今日乃是旬假,故南衙那边除了几个留守执勤的人员之外,皆是空荡荡的。进入皇宫之中,张允文被安排在在一处书房等候李世民。
眼见四下无人,张允文便凑到书架之上,看看这里都摆了些什么书。只见在离书桌最近的书架之上,却是摆着《管子》、《盐铁论》等书,而遥遥一望书桌之上,却是摆着一本合上的《史记》。
张允文忽然觉得李世民唤自己来,其目的恐怕不是那般单纯啊!
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陛下驾到!”张允文赶忙做出一份庄重之态,迎接李世民到来。
李世民进入书房,坐在书桌之后的椅子上,又让内侍端来一张凳子,示意张允文坐下。
张允文坐下之后,李世民笑道:“允文啊,这次唤你过来却是有好事啊!来来,你看看这个!”说着,将一份黄皮奏章递过来,给张允文看。
张允文翻开着奏章,却见里面用工整的楷:“枝生连理,鸟共比翼。荷花并蒂,鸳鸯交颈。今有王氏之女,聪颖外,闲明内映,训范生知,学殚绨素,艺兼鞶紩,令问芳猷,仪形闺阃……”一看这开头张允文顿时大喜,这不就是李世民的赐婚圣旨么?
跳着往后看去,果然再后面看到了将王家之女许配于偃师郡公这类的话语,并且直接封了王妍一个从三品诰命夫人。
捧着这封折子,张允文拜谢道:“多谢陛下恩德!”
李世民却是摇手笑道:“朕既答应过,当然得说到做到!这王家之女,朕已然派人前去查了一下,果然是生得国色天香啊,不过这年纪嘛却是有些大了。呃,说到这个,好像还是你张允文耽误的吧!”
张允文顿时有些愧疚的低下头,默默不言。
李世民轻轻叹气道:“算了,你们这些儿女之事,朕不会去管,也不想去管!不过允文啊,你要记住了,你可是我大唐驸马,以前让你娶了那奚族女子,一是念及我家汝南不能为你生育后代,二则是当初安抚奚族之用。如今朕再许你娶这王家丫头,除了看在汝南的份上之外,心头未尝不存有收服那王家之心啊,等到那王老头离去,朕再帮你一把,你就干脆做那王家家主得了!”说道这里,李世民笑着看望张允文,只见后者正一脸不自然的望着自己,顿时哈哈一笑。
“允文啊,你莫不是真的相信朕的说辞了?一家家主,那里轮得到一个外姓之人来做!真不过和你说笑罢了!”
张允文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收起手中的奏章,欲揣进怀中。
李世民见状,顿时笑道:“允文啊,这圣旨虽说是盖了大印,可是还未宣读的。你收起来,难不成想去栎阳宣读圣旨?”
张允文一听,赶忙停了动作,讪讪的将圣旨放回书桌上。
李世民摇头轻笑了一下:“你呀,竟然这般慌手慌脚的,看来真是高兴得昏了头了!”
张允文笑了笑,忽然想起了自己儿子取名之事,当下便说道:“呃,陛下,你看我家那小子也快一个月大了,如今还没个名字,陛下你看……”说道这里,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李世民却是知道了他的意思,当下说道:“哦,你是要朕为那孩子取个大名吧!呵呵,你们一家子啊,成亲要朕来操心,连取个名字也要朕来操心!这孩子是过继给汝南的,也是朕的外孙,朕来取名字,也是理所当然!呃,不过这事情可马虎不得,容朕好好思考几日,等到你请满月酒的那日,朕才当众宣布出来!”
张允文顿时面露喜色,再次拜谢道:“多谢陛下!”
李世民乐呵呵的笑着,靠着椅子靠背:“呵呵,允文啊,你可算是双喜临门啊,才得了儿子没多久,便要再娶妻室,哦,对了,前几**还升了爵位,当是三喜临门!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张允文一想,确实如此,脸上的笑容不由渐渐浓了起来。
李世民看了一眼张允文近乎傻笑的样子,不由摇摇头,翻开桌上的那本史记,对张允文道:“允文啊,这赐婚圣旨将***间下去,而婚期则是定在十一月间,对此,你可有何意见啊?”
张允文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没有!一些但凭陛下吩咐!”
想起自己的事情说完了,而又见李世民开始看书,张允文便起身提出告辞!
李世民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张允文自己出去。
然而就在张允文走到门口的时候,李世民忽然抬起头,向张允文问道:“允文啊,你可知道桑弘羊?”
张允文不由一愣,目光遥遥的落在了李世民正在看的那本史记之上。
第三百二十章 趋利
“桑弘羊?”张允文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知道此人。
缓缓的走回:“启奏陛下,此人乃是汉武帝时之重臣。其主管全国经济,统领中央财政近四十年。可以说,汉武帝能三伐匈奴,除了文景两朝留下的充足的国库储备之外,这桑弘羊从中调度,为天下理财,这才能为武帝之征伐提供充足的物资!”
李世民“嗯”了一声,却是将手中的的书册递与张允文:“这《货殖列传》还有《平淮书》,不知你读过没有?”
张允文顿时有些赧然了:“以前读过,但是后来从军之后,看得也少了,只能隐隐记住一些!”
“唉,朕读了这两篇文章还有那《管子》、《盐铁论》不知有多少遍,每读一次,仿佛心头似有所得,然而细细思考,却又好像没什么所得!难道是朕之用心尚不如古人之深?”李世民轻叹道。
“为何陛下说起这些来?”张允文疑惑的问道。
李世民笑了一笑,却是站起身来,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瞅了一眼张允文,说道:“允文啊,军改之前,你只管献策,而军改之中,你有少管诸事,对于这些用度支出却是不甚了解!你可知道,此次军改,朝廷共计支出多少钱来?为了养着四十万募兵,朝廷以后每年又该支出多少钱来充作军费?”
张允文顿时一愣,这个自己倒是没怎么想过,一来嘛这些事情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二来嘛自己也不是什么财经济会专业出身的,对于这些收支之类的事情也是不甚了解。
一见张允文这表情,李世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口中说道:“此次军改,到目前为止,共计从国库之中支出一百零三万贯。其中,将近六十万贯是组建南北衙大军所需之军费。四十万贯乃是安置募兵家属费用!为了此次军改,国库这几乎支出了十分之一啊!”
张允文一听这数字,不由有些讪讪了。虽然他知道这军改之事需要花费大笔钱,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之多。
“这只是此次军改之数!而朝廷担负着四十万募兵之给养、军饷,每年亦需要花费几十万贯。如此重担压下来,朝堂内外已有不少人以此来反对军改,若不是朕及几位大臣压下,说不定这些人已经闹翻天了!”说到这儿,李世民语气放缓,“所以啊,朕欲图寻找一条生财之路,以实国库,以堵众口,以养募兵!”
张允文翻了一下手中的史记:“难道陛下亦想学桑弘羊之法?”
李世民顿时不语,看样子曾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见李世民不说话,也摸摸不言,低头看起手上的史记来。
而李世民,则是在一边踱步,一边考虑着事情,似乎在想着桑弘羊的各项政策。
温习了一遍《货殖列传》和《平准书》,张允文心头已然有了计较。当下小心的问李世民:“不知陛下看中了桑弘羊的那些举措,欲图仿效之?”
李世民蓦地停住脚步,看着张允文笑道:“朕观桑弘羊之法,有盐铁酒官营,有均输,有平准,有算缗告缗,有铸币,有屯田戍边等诸策。诸策之中,朕看好的乃是前面四策,这铸币之法与屯田戍边,皆可弃之不用!”
张允文道:“如今大唐上下,实行的乃是盐铁专卖,朝廷并未独占盐铁之利,对于盐铁产地,设机构加以管理,朝廷派出盐铁使收取盐铁之利。若是改由朝廷官营,虽说可以增加朝廷收入,然而仗盐铁为生之商家,失去生计,又何以为生?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其生路,还会挫伤商家经营之**。而我大唐则少了多少商税啊!此等方法连同那算缗告缗之法,皆是可获短期之利,而伤长久之利啊!另外,若是盐铁尽数官营,其价亦尽为朝廷拟定,为求利,盐铁之价定当飞涨。不若如今形势之下,各家互相掣肘,其价反而不高!”
听了张允文的话,李世民也不反驳,而是继续问道:“那均输、平准之法可用否?”
张允文一面思考,一面点点头:“这均输之法乃是专为贡物而设,于各州县设立均输官,辨察贡物之好坏,取其优者贡于京师,其劣者转贩他郡,以获其利。然今日大唐,每年诸州县之贡物,象征之意远多于其价值,就算是贩卖他郡,获利亦是不高。至于这平准之法,乃是贵时抛售、贱时收买,以平物价。此法在大唐已然在实施。”
“哦,这么说来,这桑弘羊之策皆不能行于我大唐?”李世民淡淡的说道。
张允文肃声道:“陛下此言差矣,对于这桑弘羊之法,微臣以为当取其神而非取其形。取其观点加以己用!”
李世民笑道:“这么说来,允文对这桑弘羊之神是有所了解了?”
张允文点头道:“微臣看了一遍,只看出其两个主张来。第一,重商亦重农工。第二,山林川泽皆为国有,故需严加控制。对于这两个主张,微臣是非常赞同的。陛下欲使国库丰盈,非得重工商之业,欲使仓廪丰实,非得重农业。至于山林川泽为国有,乃是惧怕豪强得山林之利,轻则祸民,重则祸国!”
李世民听得津津有味,待张允文说完,这才抚掌笑道:“允文不愧是出身书香门第,虽为武将,可这读书之能,却是厉害啊,看了两遍,便能直窥其根本!好一个欲使国库丰盈,非得重工商之业,欲使仓廪丰实,非得重农业。朕且问你,这工商之业如何振兴,这农业又当如何来重?”
张允文顿时语塞,目光四下游弋,脚步也慢慢踱了起来,看看找到灵感。
可惜的是,在屋中走了片刻,脑海中仍旧毫无头绪。忽然,他看见地上铺着的华丽地毯边缘散落着一些絮状物,想必是地毯上挂落的。
“絮……棉絮……棉花……”忽然张允文灵光一闪,对着李世民就说到:“陛下,微臣想到了!这振工业之法,可以展棉纺织!”
“棉?棉纺织?”李世民顿时疑惑不解,这些是什么东西?
张允文连忙解释道:“这棉就是那织白叠布之原料!高昌那边即有。此种棉高不过三尺,种植起来,无须占用良田,沙地即可种植,且抗旱能力极强。陇右诸州不适宜种植庄稼之处,皆可种植此物。此棉采摘下来,纺织成布匹,便是白叠布。若是我大唐大规模引进此种棉,大规模的展棉纺织,则可以大大的促进工业纸展!”
李世民一听,顿时眼睛亮:“此言当真?”
“微臣何敢欺瞒陛下!”
“好!“李世民一拍大腿,坐回书桌之后,提起笔来,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搁下笔,李世民又问道:“还有何种良策?”
张允文摇摇头:“重工之策,微臣只想到这些。至于重商之策,无外乎减税之类的措施,那户部的大臣们想必已有多种措施,微臣就不在这儿献丑了!最后那个重农,眼下之计,却是扩大田地数目,增加产量而已!”
李世民听罢,不由有些微微失望。
张允文见状,顿时笑道:“陛下当集思广益,终有能人能想出恰当之策。再说了,诚如太史公之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万民,本性趋利,只要陛下适加引导,以利诱之,则天下万民趋之若鹜,倒是候这无论是重农还是重工商不就皆重了么?”
李世民点点头,沉吟片刻,却是说道:“允文所谈之物,皆是长远之利,然而朕急于求得大利,以堵众口,以养募兵啊!”
张允文闻言,却是默默不语。脑筋急转,想着能在短期之类获得巨大利润的活动。采矿?掠夺?贸易?出海?
出海,对,出海!张允文心头蓦地一动。如今大唐航海业十分达,也无海禁之类的东西,若是由官府牵头,驾巨舟出东海以通高丽、新罗、倭国,操舳舻以出南海,贩卖大唐特产,掠夺东南亚之资源,短期获利之巨,恐怕是抵得上朝廷的赋税收入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当下便将这种想法说了出来。
李世民闻言,却是皱眉道:“这航海贸易真的能获此等巨利?还有,这南海诸岛之上难道就没有国家,任你开采其矿产?”
张允文笑道:“陛下请勿怀疑。微臣给陛下算上一简单的笔账。假如微臣拥船三艘,可载货物千石!”
李世民闻言顿时失笑:“你这船可真小啊!”
张允文不理会这笑声,继续算到:“微臣贩运千石漆器、蜀锦、丝帛之类,总计花费三千贯。费三月之期,出海东游,至倭国,则价值翻上十倍,得三万贯。再买回倭国特产,费三月之期,返回中土。贩卖倭国商品,所获之利,再翻上几倍。如此下来,这利润岂不是极高?”
李世民顿时吞了吞口水,点点头:“嗯,极高,非常之高!”
“再说说南海诸岛,其上虽有人迹,但其尚未开化,赤身**逐于山林之间,捕猎鸟兽。且其体貌特征,大异于汉人。我等传播王化,宣教化于南海,岂不是功德一件?”说道最后,张允文不由阴笑了起来。
李世民抚摸着两撇髭须:“允文此言极是!好,朕先且记下,待找人合计之后,再行打算!哦,对了……”李世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允文啊,这东海南海之事,你怎的知道?”
“呃……”张允文顿时语塞,口中却是支吾道,“这……这,前几年不是倭国派有遣唐使么?这东海之事便是从遣唐使口中得知的。至于南海之事嘛,乃是……乃是,呃,林邑国国王在长安那段时间闲谈出来的!”
张允文很快就找到了借口,看看李世民,见后者仿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满月之庆
在皇宫里带了许久,眼看到中午用饭的时间了,李世民却是挥挥手让张允文出去,连顿饭也不请,这让张允文一路埋怨回家。
到了家里,张允文觉整个家里竟然闹成了一团,喧嚣声,娇笑声,呼喊声,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训斥声,混杂一团。虽然站在家门口,但是张允文还是听见了那巨大的声音。
“这,这是谁来啊?”一边想着,一边往里面走去。
眼看就到了一处拱门边,忽然目光斜觑见一个什么东西正往自己方向飞来,下意识的一躲,只听见“啪”的一声在身后响起,张允文回头一看,只见一块软软的稀泥正沾在雪白的墙上。
张允文心头涌起一股怒气,往那稀泥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已是空无一人了!
快步来到庭院之中,顿时被面前的情形惊呆了。
只见两个年纪**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一票小孩子满院子的追逐。有几个甚至爬到树上去了。
这两个小男孩却是刘氏兄弟的两个倒数第二小的儿子,叫做刘希刘栋。这两个人同样也是两个猴子,一刻也安分不下来。而跟在他俩后面的却是那些张允文曾经训练了两个月的皇子和公主。此时他们的衣衫皆是脏兮兮,布满了泥点子和尘土污垢,全无丝毫的皇家风范。刘家嫂嫂和支柔站在回廊之上,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些小家伙。
张允文立刻知道了刚才那扔出的稀泥恐怕便是这些人的杰作了。再看看四面墙壁,也尽是布满了稀泥。
“立正——”张允文大吼一声。
那些受过训练的皇子公主们条件反射的站成标准站姿,目光平视前方。
张允文见状,顿时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看看你们,浑身弄成什么样子了!“这些皇子公主顿时嘻嘻一笑,垂下头来。那高阳公主抢先答道:“嘻嘻,姐夫,我们这是在闹着玩呢!其实我们是来看小宝宝的!”
其余几名公主顿时齐齐点头。那晋阳公主还补充道:“其实我们早就想来了,可是母后不同意,所以拖到现在才来!”
张允文笑道:“那你们看到没有?”
“嗯!”这些小家伙顿时齐齐点点头,慢慢的往张允文聚集而去。
“有什么好看的,脑袋小小的,鼻子小小的,手脚也是小小的!”李慎摇头说道。
这话却是遭到了公主们的一致反驳:“哼,十哥你又在乱说话了,那小小的手脚看起来这般可爱,你怎么能说不好看!”
眼见这些小家伙要争吵起来,张允文赶忙道:“你们去洗洗,换套衣衫,待会儿再去看那小宝宝!若是谁身上脏了,我可不许你们看!”
“好!”这些小家伙顿时欢呼起来。一旁听得张允文言语的几位宫女侍卫连忙上前,带着这些小家伙下去了。
张允文看着那两个已经躲在自家母亲身后的两个侄子,笑着说道:“还有你们两个,也去洗洗!”
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被侍女带了下去。
“见过二位嫂嫂!”张允文上前行了一礼。
那韩氏姐妹慌忙扶起张允文之后,笑道:“叔叔这还没用饭吧,来来,弟妹正在那边等着呢!”
用过午饭,张允文这才知道,自己的两位兄长估摸着他要办宴席,恐怕忙不过来,便让韩氏姐妹过来帮忙。而韩氏姐妹带着儿子过来时,却现院中已经有了一堆小孩。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小家伙竟然是龙子龙孙。当下,二人便让自家的儿子去和他们接触、游玩。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混熟了。
然而抛开初时的矜持,这些小家伙一玩起来,便是疯了头,满院子的追逐打闹。很明显,这些公主皇子们被这两个小孩子给带坏了。
知道这些之后,张允文不由摇摇头,看来这自己兄长生出的孩子还真不一样,光这皮实程度,可非一般孩子能企及的。
当这些皇子公主围着李宇看了其怀中的小宝宝许久之后,终于在暮色到来之前离开了府邸。离开之时,这些小家伙还对那刘希刘栋二人恋恋不舍,说什么下次一定好好玩之类的话语。而那刘希刘栋顿时拍拍胸脯说下次带他们去山上偷果子。听得张允文直想给这俩小子一人一下!
那些皇子公主们走了,而刘家嫂嫂,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请吃满月酒的时间也快到了。
和上次一样,昨夜还是准备将这满月宴办在三个地方,便是那醉云楼、天然居以及自己家中。为此,他还跑了前面两个地方,将这两座酒楼包下一日。
接下来便是请帖。张允文得带着仆役一家一家的去送。当然,能让他亲自送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和与它关系密切,诸如王玄策、苏定方。其余送了礼的官员,则是张允文的亲兵去送请帖的。
当苏定方拿到这张请帖的时候,却是长叹一声,满是感慨的说道“允文啊,你这都是第二个娃儿了,可是老哥我依旧打着光棍啦!”
张允文轻笑一声:“大哥面容俊朗,仪表堂堂,尤其是这把美髯,不知羡煞了多少男儿,想坏了多少女子。只是大哥眼界太高,寻常胭脂俗粉如何能入大哥之眼!”
苏定方一听,当即笑道:“哈哈,允文你可真是会说啊!”
而在王玄策那里,张允文却是见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只见一间斗室里面摆满了书籍,王玄策正坐在书籍之中,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书籍,对于张允文的到来,他似乎没看见。
张允文也没有打扰王玄策,将手中请柬放于门口的书桌之上,并让站立在旁边的王玄策的仆役提醒他。
终于,十月十一这一日慢慢的到来了。
这一日张允文并没有去上朝,而是在家中准备着迎接客人。
醉云楼那边则是由刘勇在负责接待工作,天然居则是由刘武在负责。他们二人可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再说了他们二人身份也是不低,虽说只是从五品的武散官,可是有张允文这个弟弟在那里,谁人也要敬他们三分。
从临近中午的巳时开始,便有宾客来到天然居或是醉云楼。这些宾客乃是没资格上朝,在点卯完毕,处理了公务之后,便来参加宴席了。
对于他们而言,参加宴席不仅仅但是参加宴席,还是一次能与其他同僚沟通的机会。这种机会可是很是难得啊。
在午时的时候,那些朝中重臣一个个渐次来到张允文府上。
未开宴之前,李宇手中抱着的男婴便成了众人的焦点。虽说这孩子不是李宇亲生的,众人对这点是心知肚明,但是别的不说,光是面前这个男婴是张家的嫡长子,以后极可能承袭张允文的爵位。而张允文的爵位现在虽是个郡公,可难保以后不生成国公。所以,众人对这个小家伙也是关注得紧啦!
看着一张张或老或壮,或白面干净,或胡子拉碴的脸庞,这小男婴竟然“哇哇”的苦了出来。惹得这些围观的重臣们尴尬不已。
李宇赶忙抱起孩子,口中也不知哼着什么曲调,哄了起来。那婴孩很快止住了哭声,慢慢的合上眼睛睡着了。
眼看日头就到正午了,张允文正疑惑这李世民怎的还不来,这是,阵阵马蹄之声夹杂着辚辚车声响起在外面。
张允文顿时知道李世民来了,急忙上前迎接。
然而尚未走出大门,便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快给朕看看朕的外孙!”接着一个身影便出现在大门口。
李世民穿着一身便装,当先走在最前面,身旁是长孙皇后,后面吊着一大堆的子女。除了李泰之外,其余皆是未就藩的未成年皇子公主。
一见李世民的身影,众人连忙行叩拜之礼。李世民不等众人跪下,便说道:“免了免了,今日一切礼节皆免了!来,汝南,快给朕看看这外孙如何?”
在场众人一听见李世民叫着婴孩为外孙,当下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宇笑着将正在熟睡的婴孩抱来给李世民。后者一接到这婴孩,哈哈笑道:“子承父业,你就叫做张继吧!以后希望你能好好的继承你爹的事业,做个能征善战的大将!”
此言刚落,李世民忽然觉得手手臂之上似有热水流动,顿时知晓不妙,赶紧将婴孩递回李宇手中。
再一看自己身上,左手衣袖一直到衣衫下摆处,尽皆水痕宛然。湿了一片。当下笑道:“哈哈,张继你小子淋了朕一身的童子尿啊!哈哈哈!”
李宇赶忙歉声说道:“父皇,这衣衫已经湿了,不如先进去休息片刻,待下人将这衣衫熨干,在送来给父皇!”说着,还伸出白皙的手指,捏了捏张继的脸蛋,又气又笑的说道:“都是你这小子惹得祸!”
李世民连忙止住李宇:“呵呵,汝南,莫要怪这孩子!都说这童子尿能洗去晦气,这是好事啊!”
李宇婉约的笑了一笑,抱着张继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告了声罪,慢慢的退回房间。看样子是给孩子换衣衫去了。
张允文见时辰差不多了,顿时大吼道:“开席!”
于是,一盘盘佳肴,一壶壶美酒如同流水一般摆上了桌子。一架架屏风架设好,一名名乐工乐伎坐在屏风之后,各自调着手中的乐器。
庭院之中,一架戏台早已经搭上,表演歌舞、杂技、幻术的戏子轮流上台来,卖力的表演起各种节目。
一时间,这府邸之内,那是丝竹之声,歌舞之声,喝彩之声连连响起。将那熟睡的张继惊醒,哇哇哭了起来。
张允文则是陪着李世民和另外的一些重臣在屋内用饭,听着丝竹,品着美酒,尝着佳肴,却是听不到外间的声响。当李世民问起的时候,张允文笑道:“此房间墙壁充填了麻布葛布之类的东西,绝音效果极好!”
就在张允文他们在自己府邸之中一片欢腾之时,那天然居中却是生了一件令张允文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乃杨常
这天然居早在刘氏兄弟成亲的时候,张允文便送与了他们。也就是说,如今这二人乃是这天然居的东家了。也正是这天然居每月的收入,才让二人能养的起那般大的一座宅子和十多名侍女仆役。
刘武穿着白色里衣,暗红色外衣,腰间悬挂着一口横刀。他和刘勇在长安万年县的军府之中从校尉干起,到果毅都尉,再到折冲校尉,其间参加了对突厥的战争。到如今,也是领着正五品上阶定远将军散官的将军了。
到今年军改之时,二人不愿编入募兵,张允文跑了些关系,在军改之前将他们二人调到了左监门卫。这监门卫的主要职责却是守卫长安各个城门的。军改之后,隶属于北衙统领。平素几乎不会出征。
刘武站在天然居门口,招呼着客人。而杨石则是站在刘武的身边,壮其声势。
宾客渐次来到这天然居,先在楼外的文书处将请帖示出,待文书登记完姓名之后,这才往里面走到刘武面前,抱拳一礼,然后再进入这天然居之中。
刘武见对方抱拳行礼,先是躬身行礼,到了后面,腰肢实在酸疼,便拱手为礼。
起先,宾客众多,往往是来不及一一行礼,只得作几个四方揖,算是一齐见礼了。到后面,宾客渐渐稀少,反倒是要一一躬身行礼。终于,宾客到齐。
刘武看着正在收拾的文书,再望望身后的天然居,不由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左右要摇晃了一下腰肢。
“哎哟,娘的,这弯腰行礼比干上一夜那事还要累啊!”刘武小声的抱怨道。
一旁的杨石一听见这话,顿时疑惑道:“嗯,刘大哥,你刚才说的事是什么事啊?”
刘武顿时“嘿嘿”一笑:“嘿嘿,小石头啊,等你找到媳妇之后就明白了!”
听得刘武这般说话,杨石顿时面露羞赧之色。虽说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长时间混迹于军营之中,哪儿又能找到什么媳妇儿。不过这类事情他可没少在军中那些粗鲁的汉子那儿听说,故而也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看见杨石的表情,刘武顿时哈哈大笑,拍拍杨石的肩膀:“哈哈,小石头,你小子也开始想媳妇儿了!”
杨石闻言,陡然涨红脸,无力的反驳道:“没,才没有呢!”
刘武却是扭动着腰肢,慢慢往天然居内走去,不再理会杨石。
在天然居出席的宾客之中,若全是武将倒还好办,好酒好肉一上来,找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唱唱曲子,探探琵琶,便算是招待过去。可是,这宾客中却是有着半数的文臣,这些文人出身的官员讲究的是一个“雅”字,所以,在刘武看来,他们才是最难伺候的主儿。
天然居的一楼坐着的尽是武将。角落之处,堆放着一瓮瓮烈酒。而文官们则是集中在二楼。这里珠帘垂落,屏风遮掩,一名名穿着淡雅宫装的乐工歌伎坐在屏风之后,或是弹着丝竹管弦,或是浅唱低吟。阵阵曼妙的丝竹之声与歌声缭绕,回荡在这二楼之上。而这些文官们有的半闭着眼睛,静静欣赏这旋律,或是摸着抚须望着屏风上的山水花鸟呵呵笑着,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可是,令这些文官心头不爽的,却是楼下不时传来的阵阵喧哗之声。这声音嘈杂喧闹,竟然将二楼的丝竹之声盖住了。
刘武进入天然居之后,先在一楼招呼这些武将。他本是武人出身,对于这些武将的爱好忌讳,深知肚明。三言两语往往便引得这些武将们点头称是。
在和这些武将喝了两碗酒之后,刘武又得上二楼去招呼那些文臣。
慢慢的走上二楼,刘武向这些文官一揖,笑着说道:“承蒙诸位大人光临敝侄满月之宴,在下代敝弟张允文敬诸位大人一杯!”
刘武声音洪亮,一说出来,便将这丝竹之声盖住了。那些乐工歌伎闻言,顿时停止了演奏歌唱。而那些文臣们顿时齐齐的看着刘武。
“呵呵,刘将军客气了!张公爷公子满月,此乃喜事,在下能得张公爷之邀,幸甚之至啊!”一名中年文官当先站起身来说道。
有人这一带头,其余的同桌的官员也是竞相附和。
而其他桌上的官员也渐次站起来,客套者恭维的话语。这其中,皆是说着张允文,而对于本次宴会的主角,那位满月的张继,倒是很少提到。
刘武一面面容僵硬的客套着,一面在心头暗暗的骂道:“这些虚伪的家伙,嘴中说着一套,可实际上是不是这般想法,鬼才知道!”
和众人喝了几杯,刘武在这二楼呆着,但觉心头百般不自在,勉强的敷衍了几句,便告了声罪,匆匆的下了楼。
来到一楼,听见这喧哗之声,听见这酒令之声,看见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刘武这才感到一丝亲切传来。
刘武哈哈一笑:“来来来,各位将军,刘某再敬大家一杯!”
就这样,楼上的文官们听着丝竹,吃着佳肴,楼下的武将行着酒令,大呼小叫,你拉我灌酒,我拉你灌酒。一顿饭就慢慢的吃过去了。
到达未时二刻的时候,这楼上楼下却是分不太清了。文官武将皆是喝得醉醺醺的,一边扶着栏杆,一边口中大叫道:“我没醉!”或是狂呼道:“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几名没有醉的文官尴尬的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却是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大声呼道:“哈哈,这张允文待客倒是有趣!几年之前来参加他女儿的满月宴在这天然居,如今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还是在这天然居!当真是可笑啊,堂堂偃师郡公,竟然在这酒楼之上待客,这又置我等于何地啊!”
这声音一响起,那些没醉的宾客顿时诧异的望着那声音来源,只见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儒生正坐在台阶之上,举着手中酒盏,旁若无人的大声说道。
此言一落,那些没醉的顿时冲上两步,想制止那儒生继续说话;那些半醉的顿时酒醒大半,用一副诧异的目光看着那儒生;那些醉倒的,出两声含糊的声音之后,便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刘武乃是天然居常客,常常在此喝那烈酒神仙醉,故而对这酒量也倒是不小。再者,他知道今日自己负责接待,必须喝的酒可是不少,所以在这神仙醉中掺了不少的水。这几轮酒喝下来,肚中鼓胀,人已半醉。
那儒生的话吼出之后,刘武顿时抬起微微有些痛的脑袋,诧异的看着这名儒生。片刻之后,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出来说点什么。
当下走了两步,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那儒生再次呼道:“我有说错了什么吗?张允文待见我等便是以如此态度。两次宴席,皆不见人,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出来招待。在下虽然只是七品小吏,却也是在翰林院中供职。那张允文狗眼……”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名没醉的文官捂着嘴,不让他再说。
刘武却是知道后面的话,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巨吼从一楼传来:“兀那酸儒,你这厮胡说什么!”
这声音犹如霹雳,响彻整个醉云楼。那些已经酣醉而昏睡的宾客顿时齐齐一惊,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茫然的四下张望着。
众人偱声而望,只见一名巨汉从一楼的角落之处走了出来。这名巨汉身量极高,体态魁梧,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眼角之处,已然有数道皱纹。此人相貌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那些武将一见这大汉,顿时赞道:“真是一条好汉啦!”
杨石一见这大汉,顿时喊道:“爹!”
这人正是杨石之父杨常。
杨常看了杨石一眼,然后自顾往前走,来到那口出狂言的儒生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坐在楼梯上的儒生。
被杨常的目光一望,那儒生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慌乱之意,挣脱出那名捂着自己嘴的同僚的手,看着杨常,嘴中却说道:“你,你是什么人?”
“我乃杨常!”杨常目光凛然,大声说道。
一思考这个名字,却是没有任何印象,心中揣测此人乃是无名小卒,外强中干而已。当下硬声道:“本官说那张允文,又与你何干?”
杨常哈哈一笑:“我乃是张允文门下食客,你说与我何干?”忽然止住笑声,口中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张允文待你不周,这宴席摆在这天然居之中,可是你又有何等资格让张允文厚待于你?你不过一个七品小吏,你可知道,此时在张允文府邸之上用餐之人,哪个不是身份显赫,更有陛下亲自道贺,难道你认为自己能有资格进入其府中?”
此言一出,不光是那儒生,这天然居内的文官武将顿时默默不语。
杨常又道:“你说那张允文薄待于你,直让刘武过来接待,你又可知刘武乃是正五品定远将军,虽不是张允文之亲生兄长,然而张允文却是比亲生兄长更加敬重这刘武。还有这小子,也就是我儿子,乃是张允文亲兵,如今领宪兵营正六品校尉。论起与张允文亲密程度,论起官制大小,哪里薄待于你?”
杨常这么一说,那儒生哑口无言。而那些宾客们面色倒是好转不少。
“况且张允文在天然居与醉云楼招待诸位,,却是无奈之举。想那张家府邸,哪能容纳这般多的人。况且张允文又是廉洁之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可那宅子还是那般大小。不曾扩过。这在诸公之中,可是罕见啦!”杨常渐渐微笑起来,一张脸也不再那般严肃了。
几位文官立刻接口道:“这位杨,嗯,杨常说得在理,像张公爷这般廉洁之人可是不多啊!我等实在深感敬佩!”
这几人一带头,另外一些文官也跟着拍起张允文的马屁来,说什么张公爷诗才惊人,实为我等学习之楷模。说什么张允文沉着大气,林林总总。
看着这些拍马屁官员一脸的笑容,杨常非常不爽,脸色又慢慢的沉了下来。
一见道杨常的脸色,那些官员顿时住口。
这时,那名曾经捂过着儒生嘴的文官笑道:“这位杨老哥切莫动怒,文渊平素乃是朴实谦和之人,今日定是饮酒过多,这才有所失态!”
杨常微微冷笑一笑:“哼,饮酒过多?他这一身的酒味可不是从身体上出的,而是从那衣衫上出的!算了,故意为之也罢,饮酒过度也罢,我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下次再听得你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可气!”
听见杨常口中说得强硬,那儒生心头一振,嘴中正想强硬的问问怎么个不客气法的时候,只见那杨常猛地侧转身来,以左脚为轴,旋转半身,右脚如鞭,从那儒生的面前掠过,带起的劲风让这儒生不由微微闭上双眼。
脚后跟重重的砸在那手臂粗细的栏杆之上。只听见一声巨响,“啪——”
那手臂粗细的栏杆顿时断做两段。
霎时间,天然居内寂寂无声,可闻针落。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尽皆用惊骇的目光看着若无其事的杨常。
而那儒生,睁开眼看见这断裂的栏杆时,嘴张得老大,惊讶得合不上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百骑
虽说出了这么一件扫兴的事情,但却没有破坏整个宴会的氛围。
天然居内,依旧是觥筹交错,喧哗震天。一直到众宾客酒足饭饱,提出告辞,这顿宴席就算是完了。
“杨大哥,刚才那人好像叫什么文渊,也不知是他的字还是他的名!”刘武对于杨常能出面解决此事自是十分感激,看着宾客渐渐离去,刘武轻声向身边的杨常说道。
杨常比起刘武还要高上半个头来,只听他轻声道:“管他是文渊还是别是什么,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就敢口出狂言,背后若是没人怂恿,哪儿会来这般大的胆子!唔,你回去给张允文那小子说说,让他注意点!”
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杨石说的。
杨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边的事情一直忙碌到天色将暮时,才算完成了。杨常照样提着一壶酒,慢慢的上了天然居三楼,杨石向刘武拱手告辞后,便先往张允文府邸方向纵马而去。
“呵呵,不过小角色而已,无足挂齿。想凭借三言两语便挑起那些官员与我的矛盾,也太过痴心妄想了!”张允文一边抱着张继,一边笑道,“岂不知这些官员之中,明眼如炬者,溜须拍马者有哪里会在乎什么厚待薄遇之事!”
杨石见张允文不放在心上,正要再次提醒,却听见张允文叹道:“也罢,说不定此事明日便会传遍长安,我还是先到陛下那里主动陈述一下吧,免得到时候被动不利!”
听见张允文这般说,杨石顿时放下心来。
当即,趁着天色尚未黑下来,张允文起身往皇宫走去。
来到皇宫之后,张允文没花什么功夫便找到了李世民。当后者一见到张允文时,顿时笑道:“呵呵,允文啊,你来的正好,朕刚刚听闻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你便过来了,真是巧得很啦!”
张允文心头一沉,看来是有人将那天然居的事情告诉了李世民。
这时候,李世民说道:“这事情想必你也知晓了,便是那天然居中生的事情!”
张允文暗道一声“果然”,当下半跪在地对李世民道:“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那杨常乃是直人,言语之间冒犯朝廷官员,乃是无心之罪,还请陛下赦之!”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半跪的样子,口中说道:“你起来吧,朕何时说过要治其罪啊?要治也要治那个口出狂言的儒生之罪!哼,一个小小的七品侍从,便敢口出狂言,视你这个郡公与将军如无物啊!“听得李世民口中的维护之意,张允文心头不由暗暗高兴。
“其实此事归根结底还是你家府院太小,不能容下那般多的客人。这样吧,朕再赐你一处大宅子,等过些日子你迎娶那王家女子时可以用上!”李世民接着说道,“你一个郡公,若是连一座好些的宅子都没有,岂不是丢了朝廷颜面?”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这府院倒是算了。微臣正准备将附近宅子买下来,重现修建一下,这样子便是绰绰有余,足够宽敞了!”
李世民见张允文自有主张,也不再说这事,转而说道:“对了,允文啊,朕将于屯营兵中遴选出百骑来,你且说说这百骑当如何遴选、训练?”
这百骑之事本来就是张允文为李世民出的主意,如今听得李世民问起,当下笑道:“这百人乃是陛下亲卫,其训练与普通士卒甚至侦察营皆是不同,需要训练的乃是其保护能力。也就是说,若是侦察营是一柄剑,这百骑便是一面盾,以保护陛下!”
李世民闻言,面色却是带着不虞:“朕也是征战沙场之宿将,还用得着人来保护么?”
张允文忙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当然得需要人来陪同。陛下且放心,这百骑训练出来,定不会比当初的侦察营差!”
听得张允文的保证,李世民这才点点头:“好吧,既然允文这般说,那明日朕便在朝中宣布此事!”
从皇宫出来之后,张允文不由回头看了看身后灯火点点的皇宫,心头却是一阵苦笑,李世民可真是会使唤人,本来自己身兼数职,如今又让自己训练百骑,这简直是在将自己当牲口使唤!
第二日朝会之上,当李世民宣布将组建百骑作为亲兵时,下面这些武将顿时人人露出兴奋之色。这可是一个亲近李世民的好机会。
“微臣愿为陛下训练统御此军!”李世民还没有悬宣布让张允文负责训练之时,一个人影已经出列,向李世民抱拳道。
张允文一听有自动请缨之人,倒是微微喜了一下,可一看清这人是谁,顿时心头涌起一阵不爽。此人却是兵部尚书侯君集。
李世民看了侯君集一眼,确实淡淡的笑道:“侯爱卿能自告奋勇,此心可嘉,然侯爱卿乃是兵部之,平素公务繁忙,少有空闲,这训练一事便不由侯爱卿来做了!侯爱卿还是好好统领兵部吧!”
侯君集一张黑脸顿时涨红,不过这红色在黑色的映称之下不是那般明显罢了!双手僵硬举起笏板行了一礼,慢慢的退回队列之中。
见侯君集的请求都被驳回,其余的那些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再也没有自告奋勇的上前说是帮着李世民训练者百骑。
这时候,李世民道:“张允文上前听令!”
张允文慢吞吞的出列道:“微臣在!”
“朕令你暂领百骑,为朕训练!拿出你当年训练侦察营的劲头,为朕练出强军来!”
张允文顿时拿起笏板抱拳道:“微臣遵旨!”
然而就在张允文返回队列的时候,一道冷冷的目光盯在了他身上。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前面向李世民请求训练百骑而被驳回的侯君集。
张允文毫不在乎,自顾回到队列之中。
朝会散了之后,张允文正欲赶往玄武门边上的宪兵营大营,开始甄选百骑时,忽然听得有人叫住自己。回头一看,却是尉迟恭和程咬金。
“允文啊,你这是要去羽宪兵营么?来来,我二人陪你走上一段!”尉迟恭说道。
张允文知道他们肯定有话对自己说,当下点点头,慢慢的走在尉迟恭旁边。
“允文啊,侯君集此人,心胸狭隘,这次他主动请缨训练百骑,却被陛下驳回,将百骑训练之责委于你。侯君集不敢对陛下有怨言,恐怕会迁怒于你啊!”尉迟恭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程咬金也在一旁附和道:“俺老程和这朝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打过交道,这侯君集的确不是什么好鸟,张小子,你可要小心啊!”
张允文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师父和程将军多虑了,我与那侯君集,虽说之间有些龌龊,可是他在怎么大胆也不敢以私怨而误公事。再说了,陛下对我的信任并不在侯君集之下,此事大可不必担心!”
尉迟恭二人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只好说道:“既然允文你心中既有计较,那我等也就不再多言了!”
张允文笑着谢道:“虽是如此,可还是要谢谢师父还要老程你们的提醒!”
和二人告别之后,张允文就直接来到了了宪兵营大营。
这宪兵营大营其实就是当初的屯营兵大营,也就是由李道玄带领的那六千多人驻扎的地方。此次军改,将屯营兵直接编为宪兵营,营地却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在此。
虽说名字改了,可是在这群屯营兵看来,自己还是那高祖皇帝的“元从禁卫”,还是那驻守玄武门,拱卫皇城北面的屯营兵。所以当张允文开始接手这宪兵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傲慢的面孔。
张允文二话没说,直接让这些屯营兵们推举出最厉害的两百人,然后和带来的刘诚等百人打了一架。这可是一场大混战。从上午一直打到中午,最后,侦察营终于以躺下五十多人的成绩让屯营兵这两百人尽数躺在地上。
这场大混战甚至引起了李世民的关注,不过当他听完内侍的报告之后,却是挥挥手,笑了一笑,说道:“由他们去吧!张允文自会有分寸的!“经过这一场混战之后,这些屯营兵们,对侦察营士卒那是佩服有加,对张允文也开始慢慢的接受了。再说了,张允文可曾经数次往来于这里,和这些士卒混了个脸熟,也不至于太过陌生。
在和这些人熟悉之后,张允文便将李世民欲组建百骑一事说了出来,顿时报名者踊跃,几乎人人都报名了。到最后,张允文不得不才用考核的办法,从骑术剑术道刀剑近身搏斗,一一考核后,选拔出百人来,组成百骑。
这百人却是张允文精心选拔的,里面有神射手、用刀高手、骑手、力大无穷者、体如猿猱者,互相搭配,若是在加以训练,定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从李世民在朝堂上宣布百骑之事,到张允文最后遴选出百骑来,竟然足足花了三日时间。
三日之后,当李世民来慰问这些选拔出来的百骑时,面色忽然有些难看了。
张允文一见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心头不由惴惴起来,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符合李世民的心意?
待到二人独处之时,李世民方才微微不满的问道:“我说允文啊,你所甄选百骑之中怎会有那种体态矮小或是干瘦如柴之人?”
张允文顿时恍然,原来李世民是对自己选拔的百骑感到不满。当下解释道:“陛下莫要轻视这些人,像那干瘦如柴之士卒,此人乃是骑术高手,精通马语,考核之时,骑着劣马便跑了个第一。还有那人,身材矮小,可是论及挖地道来,就连那些混迹于杜陵的摸金校尉都赶不上他!”
“摸金校尉?”李世民有些不解。
“呃,就是盗墓贼!”
听完张允文的解释解释了各种士卒配合之道,李世民不由叹服道:“这配合之道在军中也是有所应用,然而可没有允文说得这般细致。从两人配合到三人五人配合,再到这百人配合,这配合之道真是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张允文谦虚笑了笑,又引着李世民参观宪兵营的其他地方。
李世民满意的离开之后,张允文则是将那百名骑兵叫来,满是惋惜的说道:“诸位,陛下对你们可是很不满意啊!”
这些士卒一听,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张允文又道:“若不是我全力阻拦,恐怕陛下已经另外选拔人来做百骑了。最后陛下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若是你们在三个月内不能达到陛下的要求,将会在他军之中,另选百骑!”
张允文这话一出,这些士卒心头沉重起来,三个月,这时间可不算长啊!
张允文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顿时大声呼道:“不过你们也别灰心,只要你等能按照我的要求每日训练,三月之后,你等定能达到陛下的要求!”
听了这话,士卒倒是有些怀疑了:“真的?将军,真能行么?”
张允文不屑的摇摇头:“当初侦察营在虎牢关上战场的时候,老子才训练他们不到一个月,可是照样立下了功勋!”
这下子众士卒倒是放心下来,纷纷说道:“好!只要能达到陛下的要求,我等就是上刀山火海也要完成将军所布置任务!”
张允文嘴角慢慢的露出一丝狞笑:“既然如此,那从今天起,你们就玩命的训练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良辰佳期
十月的关中已经渐渐凉了起来。瑟瑟秋风之中,一支到栎阳宣读圣旨的有内侍和侍卫组成的队伍慢慢的除了长安城。
张允文站在城门边上,看着这支队伍渐渐远去。
“张公爷,你就放心吧,小人一定完成你老的嘱咐!”内侍一脸谄笑的将张允文递来的书信郑重的收到怀中。这是张允文写给王妍的,里面除了绵绵的情话之外,还稍微透露了一下李世民将要实行的重商和海贸政策,张允文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公了!”说着张允文送上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块金饼和两贯铜钱,“来来,这是给公公你还有诸位侍卫兄弟的茶水钱!”
那内侍刚要拒绝,张允文便说道:“公公宣布圣旨乃是公事,为本官夹带私信却是私事,这些茶水钱便是犒劳公公和诸位兄弟为本官做私事!你们可千万不要推却啊!”
张允文这样一说,这内侍这才收下这麻布袋子哦,谄笑着向张允文行了一礼:“多谢张公爷赏赐!”
队伍缓缓行进了,那内侍坐在马车之中,侍卫们坐在马上,从长安东门出,往东而去。他们此去栎阳,却是向王家宣布李世民赐婚一事,所以张允文格外看重,亲自来这城门口,让宣旨队伍顺带捎上这书信。
在这宣旨队伍出之后没几日,李世民连续颁布了两个政令。
第一,重商令。早在武德年间,李渊为了促进国家经济的尽快回复,曾经也下过鼓励商业之类的政令。但是到了李世民即位之后,却对商业开始限制起来。例如令为商者不得入仕。而商户除了缴纳商业税之外,还得承担人口税与土地税。此次军改之后,李世民听了张允文的意见,鼓励商业。然而,这种鼓励也仅仅是一点点让步。重商令之中,取消了为商者不得入仕这一条,而改为只能任外九流杂吏。也就是说商人只能当一个没有品秩的小吏。这仅仅是聊胜于无。至于税收,则是减了土地税,加了商业税。商人籍在均田之中,分田地之时,要打上个折扣,分一亩田地,只能得个七八分,而在纳税之时,却得按一亩来纳。此次减土地税,却是让他们按照实际面积来纳税。商业税则是调高了一点。
第二,海贸令。朝廷将于登州、扬州二处,设立机构,管理海贸。于泉州处设立水师大营。同时,官府将牵头开展海上贸易。三支大唐水师舰队,携带着水兵和商品,从三地出,将通往东海与南海。当然,通往东海的船队携带的主要是商品。而通往南海的舰队则主要是士卒和战具。十月的时候一见开始吹西北风了,借着这风势,舰队扬帆起航,驶向烟波浩渺的碧蓝大海。
这两道政令一颁布,顿时引了了激烈的反响,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或是是中立,在李世民强大的权力的压制下,尽是默默不语,就算有话也是憋在心中,等着政令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看看结果,再出来批评或是拍马。
至于商家,则是欣喜若狂,在感叹自己的后代能做官,能够少纳土地税之余,对于这上涨幅度不大的商业税,倒是没怎么在意,皆是想着称着这法令才颁布,大干一场。
而那些沿海地区的世家商人,对于这海贸令的反应则是各自不同。世家大族大部分选择了观望,只有少部分世家和商人一起,置办货物,或是自己准备船只,或是搭上水师的船只,往东海而去。至于南海这边,因为少与南海往来,对于南海诸岛尚不熟悉,所以只有水师出动。
当大唐水师出动之后,面对着这因水师出动而产生的巨额支出,李世民不由心头愤愤,却又无可奈何,只有等这海船回来之后,才会知道情况如何。
希望如张允文说的那般获取高额利润吧!李世民默默的想着。
除了这两道政令之外,李世民还派出使团出使高昌,准备向高昌王麴文泰大批购买棉花种子和种植棉花的棉农。
转眼之间,十月间变过去了。在阵阵吹拂的寒风中,张允文回到家里。
如今,宪兵营、百骑那边有一帮原先侦察营的老部下帮衬着,训练起来也倒是轻松。忙碌的反而是军事学院那边。因为毕业生将有近四千人,要分配到南衙、北衙之中。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尤其是那些将军、大将军的公子。比如程务挺,按照能力强弱分配下来,他应该分配在左卫驻扎的陇右地区,那里挨着吐谷浑和西域,势力交汇之处,**迭生。然而他老爹程名振心疼儿子,想让他留在关中或是和自己一起呆在左威卫之中,所以特地来找张允文,要求改一下。张允文当即同意。谁料此事被程务挺知道之后,来到张允文办公室大闹一通,硬是将自己改回了陇右。
所以,张允文很多时候都在应付这类事情,自然有些疲惫不堪。
一回到家中,却现家中仆役皆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头不由有些疑惑。进入后院之中,这才明白过来这些目光是什么含义了。
只见后院庭中,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蹲着身子和张琰嬉笑着玩什么游戏。而支柔正撑着栏杆,一脸不高兴的看着那女子。
这女子竟然是王妍。
从那日宣旨队伍出,一直到今天,有二十余日了吧,想不到王妍竟然来长安来了,而且竟然来到自己家中。
见张允文到来,那张琰顿时脆生生的叫了声:“爹!”然后直接扑了过来。
张允文抱起张琰,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琰儿啊,今日乖不乖啊,写了多少个字啊?”
张琰笑着眯起一双眼睛如同弯月:“琰儿今日可乖了,整整写了五张纸的小字,还背了一章《论语》呢!琰儿背给爹爹听听!”说着,张琰便用清脆的声音背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听完张琰磕磕绊绊的背完了这章论语,张允文将张琰放在地上,摸着她头上梳的双环髻,满是鼓励的说道:“我家琰儿还真能干啊!来,到**那里去,爹爹和你三娘有事要谈!”
“三娘?”张琰眼中满是不解,“琰儿只有大娘和娘,哪儿来的三娘啊?”
张允文笑着一指王妍:“唔,瞧见没有,这便是你三娘,以后记着,要叫三娘!”
听到张允文这般说王妍白玉般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红晕来。
“可是,可是阿……嗯,三娘让琰儿叫她阿姨,爹爹你又让琰儿叫她三娘,到底叫什么啊?”张琰歪着脑袋,一脸的疑惑。
张允文哈哈一笑:“叫三娘吧,现在叫阿姨,过几日还得叫三娘!”
张琰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忽的一拍手道:“呵呵,琰儿知道了,是不是三娘以后也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啊?”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以后你的三娘就会一直住在我们家了!”
小张琰顿时一拍巴掌,往那支柔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娘,娘,爹爹说以后三娘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支柔勉强一笑,抱起张琰,口中说的说道:“琰儿乖,跟娘道前院去玩!”说着目光幽怨的望了张允文一眼。
“可是,可是琰儿想和三娘一起玩!”
“琰儿乖,你三娘很久没见过你爹爹了,咱们先到一边去玩,让他们说说话!”
“哦!”
当庭中只剩下张允文和王妍二人时,张允文当先笑着招呼道:“妍姐,好久不见啊!”
王妍却是轻叹一声:“唉!”眼角眉梢之处,却是即带着喜悦,又带着伤怀。
“怎么啦,妍姐?有什么不高兴的么?”张允文连忙问道。
王妍摇摇头,露齿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过两日便要进这家门,心头总有些不安啦!”
张允文看着王妍的脸庞,确定她不是在玩笑,心头确实有包袱,沉吟一下,说道:“妍姐,你可别想太多啊,无论是宇儿还是柔儿,都是很好相处的。你和他们也呆过,想必是知道的。”
王妍微微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可是看着琰儿,还有继儿……”说道这里,她忽的幽幽一叹,“要是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张允文顿时知道她的意思,却是见到支柔连生了两个孩子,心头涌起一阵嫉妒抑或是羡慕吧。当下调笑道:“怎么,妍姐也想要孩子,?呃,包在为夫身上!为夫定当尽力耕耘,争取早日收获!”
听到这种调笑,王妍俏脸霎时便红透了,轻啜了一口,对张允文娇嗔道:“你这人,胡说些什么啊!”
李世民的圣旨上只是说在十一月成亲,却并未具体说是哪一日,毕竟这婚嫁大事,须得寻一个良辰吉日方才能进行。张允文在那袁老道处询问了一下,得知十一月初八便是一个良辰吉日,粗粗一算,离现在也不过十天左右。这十日的准备时间确实短了一些。
然而当只有我将这个日子跟王妍一说,王妍顿时同意:“好哇,就是那一日吧!”
“可是时间仓促,恐怕准备不周啊!”张允文微微皱眉说道。
王妍却是“扑哧”一笑,略微羞涩的对张允文道:“这准备的事,你大可不必操心,爷爷已经将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连你应该准备的东西,他老人家也准备好了!”
张允文闻言,不由苦笑不得。
见张允文这般模样,王妍连忙解释道:“爷爷知道你忙于公务,少有闲暇,所以这才帮你准备上的,你可不要推辞啊!”
张允文笑道:“唉,老爷子也真是的,也罢,也罢,初八便初八吧!早些成亲也好安心一些!”
这话一出,王妍顿时俏脸一红。安心一些?到底是谁安心一些?
有过两次成亲经验的张允对于这婚嫁六礼那是了然于胸。先是让尉迟恭作为长辈去王家在长安的宅院之中行纳采之礼,接着便是袁天罡出场,做了那问名之礼。接下来的纳吉、纳徵、请期诸礼也是一一挨着来做。
本来这些礼节当在一月之内做完,结果被张允文生生压缩到十日完成。这让孔颖达等老儒顿时勃然大怒,说是张允文娶妻不遵礼节,甚至闹到李世民那里去了。
张允文知道之后,当场大骂,说是老子娶媳妇,管这帮老腐儒屁事,要他们在那里唧唧歪歪的!
听得李玉和支柔不由同时拿眼神戳他。
估计李世民也和张允文想得一般,好言安抚了这些老臣几句,口头说着要处罚张允文,结果却是没了下文。
终于到了初八,该是迎亲了。
这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张允文便领着一帮人出了门。然后立在立在寒风之中等待天明。
这全怪袁天罡说什么卯时初刻乃是出门之最佳日子,其余时辰则是差了些。而袁天罡,此刻恐怕还在房中躲在温暖的被窝中谁大觉吧!
寒风之中,不时从亲兵口中传来对袁天罡的问候声。当然,这种问候声多是涉及袁天罡长辈的。
当天明之后张允文抵达那王家在长安的宅院之时,不由被眼前的阵容给惊住了。只见大堂之内,出了王屈,王家的王琼、王盎等人尽皆在场,另外还有一些与王家交好的世家也派出人来为王家助阵。天下五姓七家之,皆派出了人来。
这等阵容倒还是让张允文汗了一下,不过他的阵容也是不差,老一辈的有李靖、唐俭尉、迟恭等人,和张允文同辈的有李道宗、李道玄等人,没多久,就连李世民也带着李承乾来了。
看着双方言笑晏晏的模样,张允文忽然觉得自己的婚姻好像战场一样。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张允文将王妍接入花轿之中,以最快的度离开了这里,留下李世民及一帮众臣与世家子弟打着口水大战。
回到自己的宅邸,张允文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是例行的敬长辈、奉茶之类的仪式。从早上一直折腾到未时才算完毕。
接下来便是开席。这一次张允文只请了和自己熟识的人,凑齐了几大桌。可是那边送亲之人却是足足有十多桌。
苏定方和王玄策二人没安好心,怂恿着众人灌醉张允文。然而张允文早有准备,才喝了几杯,便故意醉倒在地。面对着近乎耍无赖的张允文,众人只好放过他。
这一顿饭又是吃了一下午,将整个张家府邸搞得乱七八糟的,看着一旁的梅香眼角直抽搐。
宴席散开,天色刚刚幕下,外面喧哗之声已经消失的时候,张允文躺在床上,却是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身穿凤冠霞披的王妍不由一愣,看着依然熟睡的张允文,呆滞片刻之后,恨恨的伸出右手来,两根白嫩如葱的手指捏在张允文腹部软肉之上,用力一旋。
伴随着一声呼叫声,张允文蓦地起身,一脸茫然看着王妍,随即露出恍然之状。
“别生气了,夫人!”张允文看着王妍垂下的臻,小心的靠上去,在她耳边吹着风。
王妍嘟起嘴,却是侧了一下身子避过张允文的面颊。
这一侧身,那大红喜服映衬下的洁白修长的脖子显得更加的动人。让张允文不由食指大动,“嘿嘿”轻笑道:“夫人还请原谅则个!为夫马上向夫人道歉!”
说着猛地扑了上去,口中还出暧昧的话语:“哈,夫人,为夫要开始道歉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就藩
可以说,贞观十年是张允文过得最舒坦的一年。这一年内,足额先是因军改之事而得以升爵,接着又是喜得贵子,终于后继有人,最后将已经等了许久的王妍收入房中。所以当大雪飘零,北风呼啸的时候,张允文搂着王妍,身后的床上坐着抱着孩子李宇和支柔,望着窗户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心头荡漾起的却是一阵阵幸福。
从成亲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者贞观十年就要在指间慢慢的滑过了。贞观十一年的正月便要来到了。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那些驻守各地的藩王们也陆陆续续来到长安。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时常可以看见这样的的情形来。
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两辆马车对向行来。
“你放肆,此乃霍王府上车马,尔等还不让开?”
“你才放肆,此乃汉王车驾,尔等敢挡?”
两位马车夫刚刚一说完,两辆马车的门帘就同时掀开:“啊,原来是七哥啊!你怎的这么早就会长安了?”
“哦,原来是十四弟啊!呵呵,你来得可不比愚兄晚啊!”
接着那霍王的马车退后两步,让那汉王的马车先行通过。毕竟汉王是霍王的兄长。
这些王爷汇集长安之后,长安城内的治安案件迅多了起来,搞得金吾卫应接不暇。
这让张允文不由感叹李渊还有李世民的生育能力,李渊光是儿子就生了二十五个,而李世民差了一些,也有十四个。
每年年末岁初的时候,这些王爷带着一帮仆人家眷来到长安城中,庆贺新春。
然而这正月一过,这些藩王又得返回其领地,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这被称为“就藩”。
和自己冷清的领地比起来,长安的繁华更是让人心动。所以很多的藩王都会借故留在这繁华之地。至于借口,名目繁多,多是以身体有病为由,留在长安养病。
当然,最后能够留在长安的,多是李世民的儿子,而李渊的儿子,李世民的弟弟们,则是没那么幸运,被李世民“驱而就藩”。
此时,李恪便带着一帮弟弟妹妹来到张允文宅院之中,说是张允文得子成亲两件事,他都没有送上贺礼,今日特地过来补上。
张允文不由微微一叹,难道这位李恪还没有放弃拜自己为师的念头么?不过一想起自己的拳法连李恪的弟弟妹妹都教了,没理由不教这李恪,当下抱拳笑道:“吴王殿下客气了,此事已经夺取这般长的时间,难得吴王殿下还能记起来!“李恪也笑道:“那继儿可是二姐的孩儿,做弟弟的哪儿能不关心啊!”说道这里,李恪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庭中玩闹的弟弟妹妹,微微有些犹豫的说道,“呃,姐夫,听说,听说你教了他们拳法?”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怎么,吴王殿下也想学?”
李恪当下露出一脸狂热的神情:“是啊,恪自幼喜爱习武,嗜武如痴,当初恪欲拜姐夫为师,姐夫推辞了!如今这拳法是否可以教与小弟?”
张允文沉吟片刻,爽快的说道:“好吧!不过我可没时间教你,你去找郑方廉教你吧!”
李恪闻言,兴奋的的一抱拳:“多谢姐夫,呃,不师父!”
张允文连忙止住李恪的话头:“什么师父不师父的,姐夫可告诉你,这拳法仅仅是拳法,你我之间可没有什么仕途关系啊!还有,这套拳法,不管是谁,皆可学习,只是学习的程度不同罢了!呃,具体的事你去找郑方廉,眼看便要过年了,姐夫可是忙得很啦!”
到正月过去的时候,那李恪依旧是每日前往郑方廉等人所在的小院中,向郑方廉请教拳法,与之切磋。这让张允文有些奇怪了,不是说正月一过,这些藩王便要就藩了么?怎么李恪还留在长安。
当张允文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李恪“嘿嘿”一笑,双眉斜斜挑起:“姐夫啊,你知不知道,小弟此时已经是身染风寒,得在长安疗养一段时间,过两月才去就藩!”
张允文一听,心头不由好笑,这李恪健壮如牛,那里会染上什么风寒。
接着,又听得李恪说道:“不光是小弟,许多藩王皆是上表,请求留于长安养病!也不知父皇能同意几个!唉,还是四弟得父皇宠爱啊,此次就藩,连他名字都未提及,也不用像我等这般还要寻找借口,留在长安!”
张允文一听这消息,顿时一愣:“什么?你说陛下为提及让魏王就藩?”
李恪点点头,慢慢的说着:“是啊,昨日小弟和诸王被叫到太极宫中,父皇对我们说让我等就藩。幸亏小弟的病假请得早,不然的话,父皇恐怕还不答应呢!唉,还是四弟得宠啊!”
听完李恪的说法,张允文心头疑惑顿时霍然开朗,难怪今日朝会上李承乾一脸的不虞之色。
不过这些关我什么事!张允文心头冷笑了一下,这李世民不是在打招呼,让自己站在岸上,不要去搅动这一潭水么?
虽然张允文对这诸王就藩一事毫不关心,然而在第二日的朝会之上,他却亲眼看见了一场不见刀枪的战争。
这一日,张允文例行参加朝会时,四面望了一望,忽然觉整个朝堂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众大臣尽皆沉默不语。而那立在前面的李承乾与李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冷笑一声,移开目光。
见到这种情形,张允文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恍然,难道这李承乾和李泰今日要直接对上一场不成?
正思忖着,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在李承乾的带领下,李泰和众大臣同时双手持笏板,躬身迎接李世民的到来。
李世民坐在宽大舒服的龙椅之上,目光在群臣之中一扫,也敏锐的现了李承乾和李泰的眼神交锋。
“诸位爱卿,今日可有事上奏?”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御史台官员出列道:“陛下,臣有事上奏!”
“讲!”
这名御史弯起腰,肃声说道:“陛下,自二月初一至今,共计八日,长安城内便生五起斗殴事件,其始作俑者皆是留滞长安藩王之家仆。臣遍察诸王,留滞京城者总计七位,其中,汉王殿下、吴王殿下、魏王殿下、齐王殿下之仆役,尽皆参加过斗殴之事。这类事件,严重影响长安城治安,故而臣请驱诸王就藩!”
听了这御史的话,张允文心头一突:来了,开始了!
李世民微微颔,口中却是说道:“此言倒是有根有据!唔,诸位爱卿,你们还有何事要奏?”
此言一落,只见一名老者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此人年纪一国六旬,数绺花白长须垂下,显得几分儒雅,头戴高冠,身着绯袍。这人却是当今尚书右丞刘洎。
说起这刘洎,倒是有一段书法佳话。说是贞观十八年的时候,李世民一次在玄武门宴赐群臣。宴会之上,李世民忍不住显摆起自己的书法来。李世民学的是王右军王羲之的书法,其中又加入了飞白技法,写的那是一个好。酒至半酣的时候,李世民写了一副书法,说要赏赐群臣。这些半醉的群臣闻言,尽皆伸出手来,挤到李世民身边抢那幅书法。结果这位刘洎脚踏御榻龙床,将这书法抢到手中。群臣见状,皆奏道:“洎登御床,罪当死,请付法。”李世民却笑道:“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这话笑着一出,便将刘洎之不敬之罪给遮掩下来,权当笑话。
只听着刘洎说道:“臣以为,卢御史此言,有失偏颇!见枝繁叶茂者,必根深蒂固。见溪水长流者,必水源丰盈。今见长安城内斗殴之事,寻其根源,岂是诸王之留滞京师邪?自武德分王,贞观立藩以来,每年岁末年初,及其他重大日子,诸王皆是回来长安,那时怎的不剩斗殴之事,不生乱子?故老臣请陛下令金吾卫加强戒备,严查斗殴之事即可!”
那名御史正要说话,一名身穿绯红衣袍的官员却是出列道:“刘大人此言虽然有理,然其措施却是不够果决啊!”
这人却是杜正伦,曾为李承乾的老师。
只听他说道:“卢御史所陈事实,清晰明了,诸王既然与斗殴之事,有所瓜葛,则请留滞长安诸王自查己身,待得查出问题,则即可改之,若是查不出,则使之就藩……”
杜正伦刚刚说道这里,一个声音便道:“杜大人此言莫不是想要陷诸王于不义?”
此人亦是穿着三品绯红衣袍,却是尚书左丞韦挺。
“诸王之中,谁人不是手下有忠仆家将,杜大人之言,却是置这些忠仆家将于何地?查出问题即改之,查不出则使之就藩,这岂不是让诸王皆拿出仆役来?”
杜正伦正要再反驳,那龙椅之上的李世民却是淡淡的说道:“好了,不用再说了,一个小小的斗殴之事,你们非得往诸王身上扯!算了,斗殴之事暂且不提,至于诸王就藩问题,咳,朕早已定下了主意,你等便莫要争执了!“李世民话语一出,张允文分明看见李承乾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 胡姬酒肆
“啪——”一盏精致典雅,润泽如玉的白色瓷瓶儿被重重扔在地上。虽然有地毯的阻挡,但那瓷瓶儿依旧粉身碎骨,碎片四溅。
“老四,老四……”李承乾跛着脚在华丽的地毯上不停的踱着步子,口中带着恨意喃喃说道,“该死的老四,为什么父皇会那般的宠你,难道就是因为你没有足疾么?”
这话好像是说给纥干承基听的,又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朝会之上,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向朝臣宣布道:“今年除却魏王之外,其余诸王,尽皆就藩,有养病者可缓一月,其余诸王必须于二月初十之前,全部离京!”
可是为什么要独独留下魏王李泰?按照章程制度,能长期待在尽是之中的只有皇帝以及未来的皇帝——太子。其余成年的亲王、郡王尽皆不能长期待在京师之中。可是李泰,从封魏王开始,就从没就过一次藩,恐怕他连自己的封地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
那御史之言是李承乾授意其上奏的,而杜正伦是李承乾求他说的。可是,还没等自己这边的人将己方言论说完,李世民就生生的将话头掐断,这实在是让李承乾心中充满了怒意。
纥干承基似乎见惯了李承乾的这副模样,自其因耕牛踩踏而致足疾以来,脾气渐渐暴虐,对东宫内侍宫娥动则加以鞭挞。方纥干承基出言相劝的时候,李承乾便狞笑道:“哈哈,谁叫那些该死的奴婢盯着孤的脚看!心头定是在嘲笑孤!”
纥干承基长叹一声,以后遇到此类事情,皆是不再相劝。如今听到李承乾这般说话,他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没有听见李承乾的话一般。
李承乾却是转过身来,向纥干承基问道:“承基,你说说,为何父皇会这般宠着老四?”
听得李承乾这样问,纥干承基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望着李承乾,沉吟片刻,方才说道:“这个,恐怕是魏王殿下能言善辩,善于迎合陛下心意,这才得陛下之欢心吧!”
这个回答却是让李承乾不太满意:“可是,孤也是在极力迎合父皇,为何不能得父皇欢心?唉,你且看看,孤住的这东宫,冷冷清清的,还没有当初住在秦王府的时候热闹,唉……说道后面,李承乾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似乎沉溺在当初居住秦王府的那段时光之中。
纥干承基见状,当下将身躯转向一边,留着李承乾目光怔忪的望着地上的一地碎瓷。
与此同时,在长安魏王府,李泰满面春风的站在一方几案之后,手中提着一管毛笔,蘸满了浓浓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国泰民安!
只见这四个大字骨架匀称,卓然傲立,圆润之中,锋芒毕露。在行笔末端,笔锋却是轻轻一挑,刷出一片飞白来。
“好字,真是好字啊!”立在一旁,歪着脑袋望着李泰行笔的萧德言一见李泰搁笔,顿时拍手赞道,“王爷此字,当真是笔势雄奇,姿态横生,锋芒毕露啊!看这飞白之技,恐怕及得上陛下了吧!”
李泰骄矜一笑:“萧著作过誉了,本王自幼练字,到如今已是十余年,若是论及字迹本身,本王倒是颇有信心,可若是和父皇比起飞白技法来,可就相差甚远了!毕竟这手飞白,父皇可是练了几十年了!”
萧德言还未说话,另一边的顾胤便接口道:“殿下若是将此书法送与陛下观赏,再请陛下指点……”
李泰闻言,渐渐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指了指那顾胤:“哈哈,顾秘书郎之言,正和本王之意!本王即刻便前往宫中,将此书法呈于父皇面前!”
李泰刚要移步,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殿下啊,此时前往皇宫,恐怕有些不妥啊!”
回身一看,却是站立在墙角处的苏勖。此人年过半百,身材干瘦,一件宽达的袍子下面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须皆是花白,脸上皱纹密布,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曾是李世民的“天策十八学士”之一,当初建立李泰建立文馆,便是此人一手主导的。所以,李泰对其也是非常的敬重,苏勖的话,李泰极其放在心上。
当下问道:“那苏老以为有何不妥?”
苏勖抚摸着颌下的花白胡须,眯起原本就很细长的眼睛,缓声说道:“前些日子,太子那边便就殿下留滞长安一事大加打击,分明就是想让殿下远离长安,远离陛下视野。殿下沉着应付,再加上陛下对殿下的宠信,此事便宜作罢。如今正值诸王离京,返回藩地之时,若是殿下去见陛下,那诸王又当做何想法?”
李泰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苏勖其中之意,连忙拍头道:“对啊对啊,还是苏老想得周详!唔,今日好像是韩王离京之日。韩王毕竟是本王叔父,本王还是去送他一程为好!”说道后面,李泰已经笑了起来。
那萧德言和顾胤沉吟片刻,也明白其中含义。
此时若是李泰道送诸王离京,并且在临别之时,说上一些关于那日朝堂之上李承乾**欲逐诸王之语不就轻松挑起了诸王与李承乾的矛盾?虽说诸王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如此众多王爷联合起来,其力量也是不容小视啊!
苏勖点点头呵呵笑道:“殿下聪慧,看来殿下已经明白老夫之言!殿下先去吧,老夫年迈,就不一同前往了!”
李泰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宣纸往天上一扔,人已经出门而去。
苏勖伸出手来,接下缓缓飘落的宣纸,看着上面四个锋芒毕露的大字,嘴角却是微微一笑,这李泰,当真聪慧至极,不枉自己对他的一番教诲啊!
李泰匆匆的带着几名侍卫和几名属官出了大门,坐着马车往南门直驰而去。
张允文坐在一家酒肆的二楼临窗位置,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几名骑马的侍卫属官飞快的掠过去,忽然感到一丝惊诧,这不是魏王府的马车么?自己当初参加什么文会,还坐过此车的!再看看那几名属官,正是文会上见过的那几名儒生,他们这般往南疾驰,到底去往何处?
正沉吟间,听得对面的李治问道:“姐夫,怎么了这是?”
张允文顿时回过神来,看着李治,笑道:“没什么,我这是在品尝酒味如何!”
李治摇摇头,端起几案上的茶水喝了起来。他还没有到对酒水感兴趣的年纪。
眼见了那东宫和魏王府之间的一次交锋,张允文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做好准备,未雨绸缪,和李治那小子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与深厚的友谊,将来等这小子成了太子,自己也是有着大大的好处的!所以,趁着旬假的时候,张允文便将李治叫出宫来,说是一起去游玩一下。
至于游玩什么,张允文还不知道,不过一见到这家酒肆的时候,立刻就选定了此处。
原因无他,只为那酒肆门口站着一名身穿红色纱衣的女子。这女子身材高挑,一头栗色头,高鼻深目,眼珠灰色,浑不有半分汉人模样,分明就是一个胡姬。
一见这胡姬,一见这酒肆,张允文忽然想起李太白的少年行来: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可惜的是,自己已经不再年少了。
李治也是第一次见到胡姬,于是,二人足足在门口盯着胡姬看了半刻钟。张允文心头是在想,这胡姬到底是西域那边的人呢,还是波斯那边的人,抑或是大食那边的人。而李治则是在想,这胡姬的面容可真是奇怪啊,和汉族女子大相径庭,不过这眉眼之间,也倒是别有风情。
直到那胡姬都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微微红之时,二人这才进入酒肆之中。酒肆中不多,也不少,只见在座诸人,皆是锦衣玉带,一看就是有钱人。想必这儿的消费不菲。
一楼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方桌,足足有四张普通桌子大小,却不知是做和用途。
到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这位置极好,既可以看见那一楼堂中见巨大的方桌,又可以看见窗外熙熙的人流。
坐下之后,张允文叫来酒,李治在轻啜了一口之后,便对这酒失去了兴趣,转而叫来了茶。同时好奇的问道:“姐夫,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难道就是喝喝茶?”
张允文笑着摇摇头,一指一楼那巨大的方桌:“看到那个没有,待会儿肯定会有什么事生的!”
李治眼睛一亮:“什么事?”
“呃,我也不知道!”
李治顿时翻了个白眼。
正笑着,只见一位身穿红纱的胡姬走到一楼场中,用微微有些结巴的汉话说道:“诸位尊敬的客人,下面由脱蜜儿来为大家跳上一段胡旋舞!”
这胡姬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轻佻的调笑声从二楼传来:“本公子既想看脱蜜儿的胡旋舞,还想看看她**时的样子!”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想起一片笑声来。
而张允文和李治则是相视一眼,眼中同时闪现出疑惑来,这声音好熟悉啊,这人是谁啊?
疑惑之余,却是微微有些恼怒了,这人言辞轻佻,让**为不满。看看下面那胡姬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黑了。最令张允文感到不爽的是,自己刚才听见那胡姬说胡旋舞,正想一睹这传说中的舞蹈,却不料此人竟出此言,若是那跳舞的胡姬因此而不跳舞,或是跳舞之时敷衍了事,不就会让**失所望么?
第三百二十七章 揍人
白居易的《胡旋舞》有言:“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
而元稹的《胡旋女》一诗也写到:“胡旋之义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传。蓬断霜根羊角医,竿戴朱盘火轮炫。骊珠进珥逐龙星,虹量轻巾掣流电。潜鲸暗嗡笪海波,回风乱舞当空霰。万过其谁辨终始,四座安能分背面?才人观者相为言,承奉君恩在圆变。”
从这诗中可以看出当时胡旋舞的风靡程度。然而此时胡旋舞才传入中原不久,还不及开元之后那般盛行,但是一听见脱蜜儿将要跳胡旋舞,大部分人还是静了下来,等待着脱蜜儿跳舞。只有那个轻佻的声音哼哼两声,还在冷笑着。
胡姬说完,行了一礼,慢慢退下。片刻之后,一名身披浅绿色薄纱的胡姬道场中来。
这名胡姬身材高挑,一袭绿纱飘摇着。白纱蒙面,却是看不清长相。胡姬也向四面行了一礼,然后缓缓的拉了一下身上的一个绳结,绿纱缓缓落在地上。
霎时间,整个酒肆之内沉默下来,只有几声粗粗的喘气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只见脱蜜儿穿着一见紧身的小衣,上面垂下丝丝闪烁着金银光泽的丝线和片片闪亮的金属片,层层叠叠,一直垂至胯间。下身穿着一白色丝裤,丝裤不长,只到膝盖处。两支洁白的脚腕上,各绑着一串铜铃。
此时可是二月份,天气尚在寒冷之中,这胡姬穿得如此单薄,那裸露在外的白嫩的胳膊,圆滑的肩头和纤细的小腿,让众人不由眼前一亮。
脱蜜儿轻盈的向上一纵,便一下子跳上了那张大方桌。而这时,一阵急促而悠扬,旋律优美的鼓声和丝竹之声响起。
脱蜜儿腰肢渐渐随着这鼓声舞动起来,双手不停的做着各种动作,看起来妖柔无比。细细的腰肢扭动如蛇。忽然,那乐器伴奏之声一变,陡然急促起来,犹如暴雨降临,直落而下。脱蜜儿的舞姿也开始随着音乐的变动而变动了。左脚为轴,右脚慢慢移动,带动起整个身体开始旋转。
伴奏之声越来越急促,而脱蜜儿旋转得也越来越快。
只见那小衣上的丝丝金银丝。金属片随着脱蜜儿的急转动,也跟着舞起来。一时间,众人只见大桌之上,一团炫目的光影急摆动,竟然看不清人影。而那对脚腕上的铜铃也随着旋转而出有节奏的清脆的铃声来,混在这乐曲之中,让人分外赏心悦目。
也不知转了多久,或是是很长时间,或是没有多长,那脱蜜儿转动的身姿渐渐缓了下来,只见她胸口微微起伏,想必是刚才那一段胡旋舞耗费了不少的体力。
这胡旋舞一完毕,脱蜜儿躬身向四面行了一礼,然后在轻盈的跳下方桌,拾起绿纱,正要进入门后。
然而就在这时,那轻佻的声音蓦地响起:“哈,原来是本公子错了,这跳舞的时候可比**的时候好看多了!”
此言一落,隔壁顿时传出来一阵狂笑之声。
张允文心头一怒,正要开口教训这人一顿,那李治忽地低低一声惊呼:“啊!”
“怎么了?”张允文见李治这般模样,顿时问道。
李治一指那屏风,低声道:“姐夫,我想起这人是谁了,是五姐夫!”
张允文一愣,陡然想起,这声音正是长孙冲的声音。当下轻笑一声:“看来我们的长孙驸马又在外面鬼混了,唉,真是可惜了长乐公主啊!”
张允文此言刚落,对面的李治便抿嘴轻笑起来,一双眼睛却是在张允文身上上下扫着。见到李治笑的诡异,张允文不由问道:“小治,你笑什么啊?”
李治指了指张允文:“姐夫,你现在不也是在这里鬼混么?”
张允文顿时愕然。
狠狠的看了李治一眼:“你小子,别乱说话,若是不是想见识一下胡旋舞,老子会来这儿么?”
李治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不信任。张允文正要解释,忽然那长孙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这么久了,那脱蜜儿还不出来,本公子可是正等着她跳舞呢!”
张允文往下一望去,只见那跳舞的脱蜜儿已经消失不见,那穿这红纱的胡姬站在场中,高声说道:“诸位尊敬的客人,实在是抱歉了,脱蜜儿今日已经连续跳了五场,太过劳累了,所以不能再跳了,还望诸位客人见谅!”
谁知那长孙冲却并不答应,,犹自在那里嚷嚷道:“快些叫脱蜜儿出来,本公子可是等得不耐烦了!若是今日脱蜜儿不跳,小心本公子叫人封了你的店!”
张允文听见这长孙冲言语嚣张,不由心头暗道:“俗话说虎父犬子,这长孙无忌和长孙冲恐怕正是这虎父犬子的典型吧!也真是难为了长孙无忌,自家的儿子这般不争气,够让他头疼的了!”
想到这里,张允文忽然低着头,对李治笑道:“小治,以前长孙冲在你面前,你没揍他,老子狠狠了说了你一顿,今日愿不愿意去揍他一顿?”
李治眼中顿时一亮,口中却是说道:“呃,这样啊,恐怕不好吧!”
张允文心头顿时暗暗鄙视了一下这虚伪的家伙,用一种狼外婆的声音说道:“等会儿我们去找一个麻袋,等长孙冲走到僻静之处,将这麻袋罩在他的头上,闷声打上一顿,然后溜之大吉,那长孙冲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说这样如何?”
李治嘴角顿时翘起,露出一丝笑容来:“呵呵,二姐夫,真有你的,这般法子也想得出来!”口中没有反对,却是默认了这种方法。
虽然长孙冲在不断的向那红纱胡姬说着让脱蜜儿在跳一次,可是,红纱胡姬始终是委婉拒绝,哪怕是长孙冲出言威胁,她也是一笑了之。这让长孙冲无计可施。
眼见四周客人渐渐离开酒肆,长孙冲也觉得呆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了,当下起身,和一名随从出了酒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出门的时候,张允文和李治二人已经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伺机行动。
由于不知道长孙冲带了个随从,所以张允文和李治二人一见那长孙冲主仆,顿时相视一眼。这位笑道:“没什么,不过多了一名随从而已,没什么,待会儿我去将那随从打晕,你上去将这麻袋罩在长孙冲的头上!”说着递上一个大麻袋来。
李治苦着脸接过麻袋:“二姐夫,五姐夫可是比我要高上一截啊!”
张允文闻言,轻哼一声:“谁叫你这个小豆丁挑食!没关系只要动作快,我会帮你的!”
李治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随即嗔怒道:“不准叫我小豆丁!”
张允文哈哈一笑,将麻袋塞进李治手中。
此时正是下午未时,街道之上,人来人往,李治手中拿着一个大麻袋,四下张望,这贼头鼠脑的样子让张允文心头暗暗好笑,轻轻的踢了李治一脚:“哎,小治,表情自然一点,盯着前面,不要四处乱望!”
李治赶忙一脸正经的迈步往前走。
跟着那长孙冲走了很长一段,张允文终于知道了这长孙冲的目的地,不是回家,而是前往东市。那里有着几家在长安排得上好的乐馆,想必这长孙冲便是去那里。
于是张允文向李治施了一个眼色,示意准备行动。
李治四下一望,见这街上果然没有多少人,正要上前,却被张允文拉住。后者做了一个包抄的收拾,示意自己包抄,而李治从后面罩住那长孙冲。
李治点点头,放慢了行进的脚步。
张允文一口气狂奔,绕道跑到长孙冲前面。借着一堵墙的掩护,露出头来,看了一眼那长孙冲的距离和移动度,大致计算了一下其何时到达。
那长孙冲走在前面,随从落后于他半步的距离。此时他要前往东市的乐馆,好好的玩乐一下。刚才的胡旋舞虽然令他眼花缭乱,可是那胡姬太不给他面子了,连他的威胁也毫不在意。长孙冲只好离开。虽然他是长孙无忌的儿子,可是,长孙无忌不止一次告诫他,要他为人不要太过跋扈,不要仰仗长孙无忌的名头。所以长孙冲也只有嘴上说说。
走到一处路口时,长孙冲忽然听见自己是身畔忽地传来一身沉闷的声音。正要往身后望去是,忽地眼前一黑,一直大麻袋从天而降,将他的上半身罩在里面长孙冲一双手在头顶上胡乱的挥动,想要将这麻袋从身上取下来。然而背部忽地一疼,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只只拳头、脚尖从四面八方飞来,击在长孙冲的身体各处。尤其是一拳击在他的腹部,,让他不由弯下腰,佝偻着身子,护住腹部,同时,嘴中大喊道:“你们是谁!?胆敢殴打本公子!”
这话刚一问完,一只充满力量的脚踢在长孙冲的膝弯之处。失去重心,长孙冲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准备再次迎接狂风暴雨的打击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拳脚打过来。
难道真的被本公子的那句喊声给吓走了?长孙冲心头想到。三下两下的拔开麻袋,长孙冲只见眼前空无一人,不远处,只有几位路人诧异的看着从麻袋里钻出来的长孙冲。
张允文和李治并未走远,隔着一条街,站在人群中看着长孙冲一身狼狈,一脸愤恨的模样,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