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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恶魔弟弟全文阅读

作者:双手秒杀     我的恶魔弟弟txt下载     我的恶魔弟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棣生病了,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又吐又泄,难受得直哼哼。颜大夫帮他瞧了,说他水土不服,服点药就好了。开了付药方,给了店伙计给抓药,自己回屋去照顾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动不了的李千山。

    连江德卿都被赶了出来。

    我喊住了伙计,要了药方让伙计念。伙计识字不多,我又看不见,棣躺在床上虚弱得像团泥,我想了好一会,才吩咐伙计把江德卿请来。

    江德卿正无聊地在走廊里转圈,听到我请,立刻开心地进来,问:“方槐,你原谅我了?”

    我说:“这件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心里对他老是念念不忘把我当女子的事很气,可是现在又得求他,不得不按下心里的不快。

    我让他帮我念药方。他一边念,我一边为棣搭脉,听完了想着以前医书里的内容和爷爷给我讲的药理,沉思好久,让江德卿把增减了其中几味药的份量,然后请伙计按改过的药方去抓药。

    江德卿佩服地说:“方槐,原来你还会治病啊。”

    被人夸奖总是有点得意,我得意地说:“以前爷爷教过我几年,也看过几年医书。”然后又问:“颜大夫医术好吗?”心里对他开的这副药方有点置疑,药都对了,全是治腹泻的药,只是份量不对,如果按颜大夫的药方抓来药熬好让棣服下,棣的病虽不会加重却会拖延。我对我改过的药方有些十足的把握,因为以前在家中,经常有仆人吃坏了东西,爷爷专门对此种病症的脉相和诊治方法详细地给我讲解过,我开的药方连爷爷都点头表示赞同。

    会不会是颜大夫弄错了,或是他根本打着幌子在骗人呢?

    李千山对颜大夫凶神恶煞,江德卿却对颜大夫推崇备至,没口子地称赞他医术高明。以前表哥出去打仗,他曾任军医,无论是什么病什么伤他都药到伤愈,手到病除。后来他表哥有次被刺客毒箭所伤,昏迷了十天十夜,他闻迅赶来,愣是把只剩半口气的表哥治好。连当今圣上都在金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卸封他为神医,要请他管领御医堂。他只微微一笑,逍遥而去,令当今圣上大失面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骗人呢?我为自己怀疑颜大夫感到羞愧。可能是颜大夫见李千山生了病,一着急给写错了。

    就像棣以前,脾气也没有现在这么大,在家除了调皮外见了大人们也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只除了一件,就是我别有事,什么事只要扯上我,他准得变成另一个人,这几年的棣我都快认不出了,变成了一只好斗的小公鸡,无论谁和我在一起,他都要啄谁几口,再啄我一口。

    我这里正为他开脱,突然想起这几年我的倒霉事大部分是他惹出来的,反过来还要啄我,立刻气得不行,摸索着在他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软成泥的棣有气无力地“哎哟”一声,可怜巴巴地说:“槐,你掐我干什么?”

    我自是不能将心里所想告诉他,支唔地说:“那个…我把你当成江德卿了…”

    没想到江德卿还没走,就在一边坐着,说:“方槐,你要是还在生气,就狠狠地掐我吧,我…我不怕疼…”说的倒挺好,可声音里却透着害怕。

    棣虚弱地说:“槐,江混蛋就坐在你左边,你一伸手就掐到了,快掐,狠狠地掐。”

    江德卿害怕说:“方槐,这是我的胳膊,你掐吧。”

    一个手臂碰到我的手指,我吓了一跳,赶紧拂开。

    门口处有人在笑,然后是颜大夫哈哈大笑的声音,李千山的声音响起:“方槐,我这表弟的刑罚何时才到头啊?”

    我噘着嘴不语,想起当时江德卿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摸我我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步声响起,我仔细听,听出颜大夫扶着李千山走过来。

    棣傻傻的问:“江德卿,你表哥和颜叔叔和好了?”

    “呸!谁和他和好了,你个小鬼说什么呢?我怎么能与这种人和好!”

    李千山生气地训斥。

    棣才不吃他那一套,虚弱无力地和他吵。

    颜大夫被李千山骂也不生气,扶了他坐下,自己站在一边去。

    李千山也不和棣吵,气哼哼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对我说:“方槐,你到底要我表弟怎么样你才原谅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男儿身,却被人当成女人一样摸了去,这种羞辱实在无法忍受,如果我是个女子,还能哭着让他还我清白。母亲以前只说过女子清白比生命还重要,从来没有说过男子被另外一个男子轻薄该怎么办。

    李千山一个劲地追问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是没有想过怎么对待江德卿,他这么羞辱我,要不是他,我的眼睛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就瞎了。想发狠说永不原谅,除非他死,可一想到这个死字身上又发冷,不至于这么恨他吧?人家已经好几次诚心给我道歉的说,可让我说原谅他我又不肯,毕竟当时所遭受的侮辱和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令我终身难忘。

    颜大夫在一边轻轻地笑,李千山立刻恶声恶气,“你笑什么?”

    颜大夫轻笑:“一群小笨蛋!不就是被小卿摸了几下嘛,摸回来就是了,这么拖着扯着不肯原谅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小卿了。”

    我立刻咳嗽起来。

    这,这是什么话?我还没反应过来,李千山就说:“对啊,小卿摸了你,那你摸回来就是了,摸回来后就不要再别别扭扭的了。小卿过来,把衣服解开。”

    我的脑子一片糨糊,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一个人被推到我的身边,一双手抓住了我的手。

    江德卿在抗议,“表哥颜大哥,你们干什么,别脱我的衣服啊,哇——表哥——”

    李千山说:“你羞答答的做什么?一个男孩子学什么女儿家的扭扭捏捏,大方点,让方槐摸回来,凭什么你能摸他他不能摸你?!”

    我的手被抓着往一个温热的身体上摸去,我的手指触着了那光滑细幼的皮肤,赶紧往回缩,无意间触到了平坦上的突起,我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过了片刻,突然想起当初江德卿就摸我这来着,一下子知道到那是什么了。

    我“啊”的一声,仿佛被火烧着,立刻缩回手,脸上烫着要命,心跳如鼓,哭了起来。

    李千山说:“好了好了,现在摸回来了,你俩现在扯平了,不会再闹别扭了吧。方槐,你哭什么,现在是你摸我表弟啊,我表弟还没哭你怎么哭得惊天动地的?”

    我又气又怒又羞,哭着说:“又不是我愿意摸的,是你们逼着我摸,呜——”

    江德卿也哭了,抽泣地说:“表哥你欺负我,看我回家告诉我姨父和皇上。”

    棣刚才傻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这时候闷闷地插话:“你哭什么,你以前摸我哥就行,现在我哥摸你就不行?”

    江德卿哭道:“那你那次还打断我的手呢?呜——”

    颜大夫唯恐天下不乱,说:“那让你表哥把方槐的手也打断好了。”

    棣急道:“那我哥的眼睛还被你们给害瞎了,李千山你若是敢打断我哥的手,你的眼睛也得瞎,这样才能扯平。”他的话说得恶狠狠的,可惜没什么力气,徒惹那两个人的嘲笑。

    颜大夫放声大笑,李千山也放声大笑。我和江德卿放声大哭,这帮人,全不是好人。呜——

    ----

第十七章

    虽然是强迫的,但我也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江德卿,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还是吃亏呢?

    颜大夫笑够了,硬扯着不知道生什么病没什么力气却偏偏死犟非和他唱对台戏的李千山回房休息去了,临行前让江德卿留下照顾我和棣,说什么这张床很大,就让我们三个睡一块得了。

    江德卿一直很听颜大夫的话,这次也学他表哥不听了,硬跟着回去,没一会又哭着回来。

    我听他哭得实在伤心,再加上他刚刚被我那样了,虽然我也不情愿,可毕竟摸了他的人是我啊,觉得很不好意思,摸索着想走到门边脸盆架处给他绞块手巾擦擦泪。

    江德卿一见我站起来,立刻过来扶着,带着哭腔问:“你干什么?我扶你去。”

    棣立刻说:“不用你,我来扶。”

    我没好气地说:“你病没好就别逞强,躺在那就好。我只是去拿手巾。”

    江德卿立刻跑过去,拿了一块手巾在盆中洗了洗拧开,回来递到我手里。

    我纳闷的问:“你给我干什么?”

    江德卿说:“不是你要手巾的吗?”

    我说:“可是我拿手巾是为了给你擦擦眼泪啊。”

    “…”

    “…”

    过了一会,江德卿猛然抱住我,放声大哭:“方槐,还是你好呜呜——我这样对你你还对我这么好呜呜——以前我摸你你哭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哭觉得不过是被人摸了几下呜——现在我知道你什么感觉了呜——我这次真的向你赔不是对不起呜——以后我再也不这样做了真的我要是再这样做就让你弟弟把我的两只手全打断——哎哟——”

    原来是棣推了他一把。从江德卿一开始抱住我的时候就开始大叫让他放开我,这时候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用力将他从我身上推开,自己也呼呼直喘气。

    我闻着声过去扶他,棣气呼呼地也推我,我没加提防,被他推得坐在地上。

    棣也不来扶我,怒道:“你怎么回事?让他摸又让他抱,是不是你真的喜欢他了,喜欢他就找他去,别来找我!”

    我急得分辨:“你胡说什么?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啊?我喜欢明明是你,我不找你找谁啊?你怎么老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啊你。”

    江德卿说:“你是男的,方棣也是男的,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闭嘴!”我和棣异口同声冲他大吼。江德卿抽泣一声,不敢吭声。

    当晚,江德卿和我们住在一起,棣不让他睡床上,他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睡。还是我觉得不好意思,等棣睡着后悄悄地把他叫到床上。

    床虽然很大,睡了三个人还是有点挤,我干脆起来打坐。

    气息又缓缓运转了几个周天,我周身舒泰,回味着气息在体内流转的舒适。

    昨夜听到的那种异常的声音又钻进了我的耳朵。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我没有昨天晚上害怕,留神细听。

    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又似痛苦又似欢愉,还带着几分不甘愿和忍耐。

    我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来自李千山和颜大夫的屋子。

    第二天,李千山继续对颜大夫恶言相向,颜大夫仍是温温柔柔的承受。

    我看不到他们之间刀光剑影的交锋,却感到两人之间的波光诡异。

    说来奇怪,棣从小是个健康宝宝,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光是生病,不是拉肚子便是头疼脑热发冷发烧,要么四肢酸痛要么连声咳嗽。

    我从小体弱,却也没有像他这样十几天几乎把所有的病生了一个遍,几乎把所有的药吃了一个遍。有的病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得的。我不禁怀疑,棣怕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吧?

    这些病都很好治,最多喝三剂药便能好,可好了这病便添了那症,让我忙得手忙脚乱。棣也好可怜,天天躺在床上车上动弹不得。江德卿悄悄告诉我,棣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伸手去摸,果然摸得浑身上下全是骨头,脸也凹下去了,颧骨高高的。

    我好伤心,抱着他哭了半天,棣还安慰我,说他又没死,等他死了我再哭不迟。我捂着他的嘴越发哭得伤心,比他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法时哭得还伤心。

    李千山现在也好惨,天天和我们一起在车里躺着。可能是同病相连吧,棣天天和李千山躺在一起,开始棣还时不时挖苦几句,可李千山被颜大夫点了穴道,无法回应,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受着。

    最后棣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反而搂着我的脖子小声问我他是不是要死了,脖子上全是红斑,眼圈也黑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了好多,都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让我帮他搭脉看一看。

    棣把我的手放在李千山的手腕上,我仔细诊断,没觉得他有什么病,只不过脉搏有些弱,有点像长时间没休息好的样子。至于脖子上为什么会有红斑,我帮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原因来。

    说也奇怪,就在棣悄悄央我帮李千山看病之后,他的身体就慢慢地好了起来,所有的症状全消失了。我真的是很纳闷,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病突如其来又突如其去,想想以前翻看的医书和爷爷教过的知识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啊。

    我就去问颜大夫,颜大夫只是笑。

第十八章

    不光是棣,李千山的病也突然好了,我算了一下,他在车上一共躺了二十天,然后就继续天天骑马骂颜大夫。棣说他脖子上的红斑也越来越少,最后一点痕迹也没留。李千山病好后,每到晚上投宿的时候,颜大夫自己住一间房,江德卿则继续和他表哥住一间房。

    我和江德卿的关系也慢慢恢复,棣有时候还和他吵架,却也不再凶他了。

    晚上,江德卿去找他表哥了,屋里只剩我和棣。

    我问为什么,棣说:“那有什么奇怪的,以前他占你的便宜我才骂他嘛,现在你也占过他的便宜了,我哪好意思在骂他啊。不过真的很郁闷哩,槐,你再让他摸你一次,让我有机会再骂他好不好?”

    我咬着牙说:“让我摸你得了,你找机会骂我好了。”

    扑过去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乱摸乱挠,又掐又拧,棣笑得打滚,嘴里告饶。

    我偏不依不饶,棣笑得喘不上气,双手使力想把我从他身上掀下去,我使出爷爷教的兰花拂穴手,若有若无的劲道轻轻按住他的穴道,便让他使不出一点劲。我施展精妙无双的手法,不放过他身上每一块痒痒肉,直笑得他难受地哭起来才放开。

    跪坐在床上,我对着棣躺下的方向说:“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听到一次我便这样折磨你一次,听到没?”

    棣呼呼喘气,不服气,“不行,你赖皮,以后不准再点我的穴。”

    我得意地说:“不点你的穴,那我怎么打得过你。”

    棣又喘了几口气,突然发难,我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已经被他扑倒压在身下,两只手腕被攥得紧紧地按在身体两侧。

    棣得意洋洋地说:“点我的穴啊,点我的穴啊?我看看你怎么点我的穴,我先点你的穴吧。哈哈——”

    抓住我的手放在头顶上,用一只手死死地摁住,另一只手在我身上乱点。

    他出手不知轻重,有几下碰巧点对了,直点得我一阵疼痛,说:“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该生气了。”

    棣乐呵呵地说:“生气就生气,你生啊,我偏不放,我偏点。哼!刚才让你点我,还摸我掐我拧我,还挠我痒痒,我全还回来,让你也尝尝什么滋味…不对,刚才你是两只手,我也得两只手。”

    停了片刻,只听得悉悉嗦嗦地一阵响,他居然用什么东西把我的两只手缠了起来,绑在什么东西上。

    “这下你反抗不了了吧,哈哈,”棣得意地笑起来,一把扯开我的衣襟,伸手就探了进去。

    “竟敢挠我痒痒,哼,还挠得我哭,现在换你哭吧!”棣的手开始在我身上又掐又拧,不过都是轻轻的,到底还是亲兄弟,舍不得让我疼。

    我刚这么想着,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谁让我刚才把他弄哭来着,就让他出出气挠挠我吧。

    我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再挣扎。一放松,我身上所有的感觉全集中在他的两只手上,他的手到哪里,我的哪部分便感觉一阵酥麻绵软,痒痒的,麻麻的,我嘻嘻地笑着,任他上下其手。

    棣的手一边在我身上游走,不边不甘心地说:“哼!你还笑,人家都不舍得使劲挠你,你却使劲掐我,看,我的身上都被你拧青了。”

    我说:“我看不见啊,你忘了我已经瞎了啊。”

    棣立刻住嘴,过了一会小声说:“对不起啊槐,我又忘记了,不过你的眼睛一点也不像瞎子。”

    说着,俯下身来,轻轻地在我眼睛上亲了几下,我缩了缩脖子,他的几颈发丝弄得我怪痒的。

    棣不再挠我,嘴唇顺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往下移,我也不再笑,任他亲。

    感觉好奇怪,从小到大不知道我俩相互亲过多少次,可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感觉怪异,他的嘴唇移到哪,我的血液便涌向哪里,迅速在那里燃起一把火。

    “槐,你的心跳得好快啊。”棣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心口处,细细地感觉着,我也能从他用力按在我心口的手掌上感觉到我的心在扑嗵扑嗵地急速地跳着。

    我的脸也一阵阵地发烧发烫,心跳越来越快,快得让我有点喘不上气。

    “槐,你的脸红了,脖子也红了,嘻嘻,胸口也红了,像个煮熟的虾子,我要吃虾子。”

    棣一口就咬到我的脖子上,我痒得笑起来,登时把刚才的异样赶走了,我也去咬他,不过只能咬到他的头发。

    我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闹一阵,我只能用嘴,而他却有嘴有手,我闹不过他,痒得身子乱扭,棣趴到我身上,头乱拱嘴乱咬手乱挠,我笑得肚子都疼了,求他:“我喘不上气啦,快饶了我,以后我再也不挠你了。”

    棣笑嘻嘻地说:“那不行,你挠我的时候我挺舒服的,如果不挠我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我苦着脸说:“那怎么办?”

    棣吃吃地笑,手在我身上划拉一圈,停在我胸前,就是,就是以前被江德卿摸的那里,我有点笑不出了,难道棣也想对我做出江德卿的行为吗?

    “不行,”我急忙说,“我不让你这么做。”

    棣笑:“不让,那我就继续挠你。”说着又开始了,我立刻又笑得喘不上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央求他快停下,只要不那么做,我什么事都答应他。

    棣停下手,好像在思考,脸离得我近近的,呼出的热气都冲到我的脸上了。

    过了一小会,他趴到我耳边小声说:“哥,让我摸摸吧,求你了。”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反对,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也想轻薄我?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像女人,任谁都想在我胸口摸一把?

    “槐——,求求你——,我只摸一下,就摸一下好不好嘛?”棣又使出百用不厌的招术,拜托想点别的招吧,这一招都用了快十四年了,以为我还会听啊。

    我扭着脸气呼呼地不理。

    棣在我身上百般痴缠,讨厌,明明病刚好不久,怎么还这么重,压得我喘不上气。

    任他怎么求我就是不肯,他没办法了,从我身上下去躺在一边,过了一会说:“槐,刚才你说只要我不摸,别的事都答应我?”

    我双手被缚,刚才笑闹着没觉得,此时觉得很难受,说:“你快把我放开,这样很不舒服呢。”

    棣又压了上来,捧着我的脸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松开你,不然你就这样好了。”

    “什么事啊?你快说。”我有点不耐烦了,本来玩得好好的,被他提出那种要求,让我心情变得很不快。

    “你先答应我再说。”棣又在我脸上亲,我很不耐烦地把脸扭开,没好气地说:“如果你还想摸我就别说了,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棣立刻赌咒发誓说不是摸我那里,而是别的事。我怀疑地问:“真的?”

    棣显得好伤心,说:“从你那次溺水后,我什么时候再骗过你?”

    我想了一想,也是哦,从那次以后他真的没有再骗过我,于是同意。

    棣立刻欢呼一声,在我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然后直到身半天没有动弹。

    我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到底要做什么事啊?”

    棣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把眼睛闭上啊。”

    “你傻啦,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你忘了我眼睛已经瞎了啦!”我的心里也好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到,可是你这么看着我人家有点不好意思嘛。”棣小声地说。

    “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啊,到底做不做?不做就放开我,这样真的很难受啊,不信你放开我我把你这样绑起来你来试试,看看这样到底好不好受,真是的。”我皱着眉闭上眼,真不知道棣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我眼睛已经瞎了还非让我闭眼,眼睛闭不闭不都是看不见嘛。

    我正没好气地想着,只觉得棣的头低了下去,然后我胸前一热,我的头轰地一下,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这样做!?

    我愤怒地叫起来:“你干什么?”

    棣立刻捂住我的嘴,小声说:“你小声点啦,被人听到多不好。”

    我愤怒地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快放手啦笨蛋,人家的嘴被你捂着怎么说话啦。

    “我放手啦,你不准叫啊。”棣小心翼翼地说,然后将手移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把我的手放开。”

    “那个,槐啊,你不要这样说话啦,你一这样说话就表明你现在在生气,你一生气我会很害怕滴。”

    “我没有生气,你快给我松开。”我努力做出和言悦色。

    “不行,槐你别笑了,你皮笑肉不笑的笑得好难看,我不松,你分明不怀好意。槐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生气那你还回来好啦,你也来亲我,亲完我你就不准再生气了。”说着他的身子开始移动。

    “我不亲你,你快松开我,不然我就…”我的嘴被什么东西堵住。这是什么?不是他的手也不是他的脸,平平滑滑还有一个小突起。

    我眨眼,棣笑了起来,“槐你干什么?要亲就亲了啦,别眨眼,弄得人家好痒。”

    我意识到那是什么了,脸上烧得厉害,心里也气得厉害。怎么他们都这样啊,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摸就亲的,还反过来让我也摸也亲他们。那就亲好了,我亲,我亲,我亲亲亲!

    “哎呀,槐你别咬我,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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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二天,我冷着脸出门去坐车。棣却没跟来。他缠着颜大夫教他骑马。

    我在车里听得他一口一个颜叔叔地叫着,然后听李千山很不爽地说:“你这小鬼,乱叫什么?你叫我李大哥,叫他叔叔,岂不是让他平白长了我一辈?你有没有脑子啊?这小子哪里看着比我大?”

    颜大夫也被他叫得苦不堪言,连声说:“方棣小公子,我才比他大两岁,你别叫我叔叔好不好,人家还想追泰王爷的说。”

    然后就是李千山气吞山河的大吼:“姓颜的,你胡说什么?!”

    江德卿笑着钻进车里,对我说:“方槐你看,颜大夫又在戏弄我表哥。”

    棣也钻进来,说:“江德卿,我听颜叔叔说什么王爷,你表哥是王爷?”

    江德卿说:“你不知道吗?我表哥是大名鼎鼎泰王爷兼声震边关诸国的神威将军啊?”

    棣的口气一下子变成极其崇拜,“真的啊,原来你表哥是那个十六岁就当上武状元的人啊?原来他这么厉害!”

    江德卿立刻得意洋洋:“是哦是哦,我表哥好厉害吧,他还平了好几个国家,出使过好几个国家呢,他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呢。”

    棣发出哦的声音,李千山的声名实在是太大了,不光是我们的父辈经常提起,就连洛阳学宫里的夫子们时不时也拿来提一番,更别说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了,更是将神威将军比做天神降世。

    江德卿说:“你怎么才知道我表哥的身份啊?”

    棣说:“你们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江德卿说:“我们不是告诉你名字了嘛。”一副你真笨的口气。

    棣说:“你告诉我名字我就得知道他是谁啊,天下有那么多叫李千山的,难道都是神威将军啊。”

    江德卿说:“天下姓李的何其多也,可姓李名千山的可只有他一人啊,你以为人人都能叫李千山啊,除了当今皇上和我表哥,谁还敢在名字里用这个千字啊。”

    棣说:“哦,真厉害。”

    江德卿得意地说:“你也知道我表哥厉害了吧。”

    棣说:“什么啊,我是说洛阳学宫的夫子厉害。”

    “啊?为什么?”不光是江德卿纳闷,我也是一头雾水,怎么话题又扯到洛阳学宫的夫子那去了?

    棣说:“你表哥是王爷,也是神威将军,你表哥的亲哥哥是皇上,你家的后台可是够大的够厉害的了吧,可是你调戏我哥哥,洛阳学宫的夫子照样打你照样把你赶出学宫,终生不准踏入学宫半步,你说这些夫子们是不是比你表哥和你表哥的哥哥还要厉害。”

    “你…”江德卿被气得说不出话。我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棣立刻扑过来八爪鱼一样缠住我蹭来蹭去,说:“槐你笑了你笑了,你不再生气了,呜,我好开心。”

    我立刻板下脸,说:“走开,我烦你。”

    棣不放手,我用力掰开他的手,他又一把搂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怀里,像个小狗一样呜呜叫。

    “槐,你生气了就打我几下好了,千万不要不理我,你不一理我,我好难受,呜——”

    江德卿说:“咦?方槐?你脖子怎么了?怎么那么多红斑?”

    “咦?是啊,槐,你的脖子怎么了?怎么和前几天李千山脖子上的一样?”

    我摸着自己的脖子,没有疙瘩也不痒,没什么异常。棣揪着我的领子往下看,又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里也有,江德卿你快看,我哥身上有好多红斑。”

    江德卿说:“就是就是,你把衣服再往下拉点,看看下面有没有?”

    棣的手刚想继续扒我的衣服,忽然想起什么,冲江德卿叫嚷:“你到一边去,少看我哥的身子,我哥的身子也是你看的吗?又想找打啊你!”

    “明明是你让我来看的——”江德卿很委屈。

    “我只让你看脖子,谁让你看下面啦,真是下流龌龊到极点。”棣立刻开骂。

    江德卿委屈得缩到一边,小声嘀咕:“哼!看我好欺负就光欺负我,等以后我也学武功来欺负你。”

    “你说什么?”棣大声问。

    “没说什么。”江德卿立刻软了。

    棣好几天没有骂江德卿了,此时心愿得偿,心情舒畅地吐了口气,回过头来又想扒我衣服。

    我冷冷地说:“放开。”

    棣说:“哎呀槐,你别那么小气嘛,再说我现在是帮你看病呢,你看你满脖子的红斑真是很吓人呢,我都不怕你传染我好心帮你看看身子上有没有你怎么对我还这么凶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又不是女人家,那么扭扭捏捏地干什么,让我看看。”

    我的牙咬了又咬,拳头握了又握,脑中飞速地想起书中看过的酷刑。“放开我的衣服,你若是再敢往下扒一点我就…就…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棣已经把我的衣服扒开,我只觉前胸一凉,然后是江德卿倒吸冷气和棣惊天动地的大叫。

    “颜叔叔颜叔叔,你快来看,我哥他怎么了?!”

    外面正在吵架的两个大人的脑袋立刻钻进车里,“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打开棣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所有的地方都好好的,不疼不痒,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怎么棣和江德卿的反应如此强烈?

    李千山呻吟一声,“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流鼻血了。这哪是人啊,分明是只勾人的小狐狸精,还是个公的。”

    颜大夫止不住地笑,先是压抑的强忍的,后来干脆是捧腹大笑,笑得站不住一头裁进车里,躺在车板上还在哈哈大笑。

    李千山一向和他不和,此时也笑得怪里怪气,还说:“不行了颜箴,你是不是点了我的笑穴,不然我怎么笑得止不住了。”

    棣很愤怒地说:“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哥都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在笑啊?”

    江德卿也说:“就是,颜大哥,你快帮方槐看看吧,他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怎么身上全是红斑啊?方槐你身上痒不痒啊?”

    本来两个人的笑声好不容易小了点,听到他俩这么一说,笑得更狠了。

    我满心凄惶地掩了衣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心里好害怕。刚才把棣推开了,也不知推到哪里去了,伸出手想去找他,不知道碰到谁的手,赶紧紧紧抓住。

    江德卿刚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手中的手就被很无礼地打开,然后我的手被紧紧握住,棣的声音响起:“离我哥远点,谁让你抓我哥的手啦。”

    江德卿委委屈屈地退到一边,“明明是他抓我的手好不好。”

    我扑到棣的怀里,害怕得眼泪乱晃,“棣啊,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你和江德卿都这么说啊?”

    棣把我紧紧搂住,安慰我:“没有什么,只不过起了几块红斑而已,没事的,李千山以前也长过,现在不都下去了嘛,你的也很快就会好的。”

    红斑?李千山以前长过?那岂不是会传染?我赶紧推棣,“离我远点,别让我传染了你。”

    “没事的槐,传染就传染吧,没准你传染给我你就好了呢。”棣也很害怕,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可还在努力安慰我。

    我哭了起来。从小就是这样,他把我惹恼了,我刚发誓以后再不理他,就会被他无意中说出或做出让窝心的话或事而感动,害得人家每次都食言。

    他很在意我说不理他的话,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等我气消再哄我。其实哪用这样呢,我们是孪生兄弟,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了,我每次说不理他都只是一时气话,哪里就会真的恼了他。

    我一边哭,一边推他,不让他靠近我。我不想让他传染上这种怪病,前些日子他病得昏天惨地的情景我实在不想让他再受这样的罪了。

    棣死死地抱着我不松手,他也哭。

    我听到他的哭声心里疼得要命,反手也抱了他,用嘴唇去吻他的眼泪。

    笑声渐渐止住了,最后只剩下我和棣不住抽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李千山闷声说:“明明做的是犯禁忌乱人伦的事,可这俩小鬼偏偏让人看了就这么顺眼这么悦目这么天经地义,好像他们兄弟俩就该这样做一样,真…真他…真是奇怪。”

    颜大夫也静了半晌,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方棣,你哥哥没有病,他身上的红斑也不会传染。放心好了。”

    棣抽泣地说:“你别以为我们小就哄我们,如果不是病,那昨天怎么没有,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颜大夫一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叫江德卿出去。江德卿不乐意,求李千山让他留下。

    李千山说:“阿箴,小卿也快十六了,让他也听听,也该知道些事情了,省得以后再惹麻烦。”

    “方棣,昨天亲你哥了吧?”颜大夫冷不防问了一句。

    “啊,怎么了?”

    “小傻瓜,这是被亲出来的,你哥的皮肤嫩,一亲就亲成这样子了。”

    “胡说,我昨天晚上亲的,那我昨天晚上怎么没看到?”棣立刻反驳。

    李千山不出声的笑,颜大夫的声音也里有了一丝笑意。

    “你眼睛很好使啊,昨晚上你们点了一支蜡烛吧,昏昏黄黄的你看清什么了?那看清你哥的脸就不错了。”颜大夫毫不留情地挖苦。

    棣还想说什么,我捂住他的嘴,有点害羞。我们打闹亲热的事被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拿来当场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江德卿说:“表哥,那你前些日子身上起的那些红斑是什么?也是被亲出来的吗?我可没有亲你啊,我从七岁起你就不让我亲啦。”

    李千山登时急了,“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颜大夫却放声大笑。

    棣怀疑地问:“真的吗?真是我亲出来的?槐,再让我亲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羞恼地说:“滚!”

    颜大夫笑:“不行,以后你不能再亲你哥哥了,这可是乱人伦的事情,你爹妈没有给你们说过吗?”

    棣说:“我娘只说过,不能随便摸女孩子,不然就得娶她,如果不娶她她的名节就没有了。我娘倒没反对我和我哥哥玩亲亲。”

    颜大夫叹气,“一群小傻瓜。”

    那天颜大夫给我们讲了许多话,我们似懂非懂,有时候提问,问得他居然面红耳赤。江德聊一直惦念着李千山的红斑是被谁亲上去的,结果问了一句,让李千山老大的不爽,把颜大夫揪出去暴打一顿。

    棣猜李千山身上的红斑是颜大夫亲的,江德卿非说不是,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没打起来。没有打起来的原因是因为江德卿想起来,当时棣以一敌四,还把他胳膊打断的事。我听得好不耐烦,心里也想知道李千山身上的红斑是不是颜大夫亲的,就叫他们别再吵,出去问一下。于是两个人打赌,谁输了谁就趴在地上学小狗叫。

    江德卿掀了车帘大声问:“表哥,你身上的红斑到底是不是颜大哥亲出来的?!”

    外面正在又吵又打的两个人登时静了,赶车的车夫偷偷笑起来。李千山咬牙切齿地说:“颜——箴——!”

    颜大夫呻吟道:“小卿,我怎么得罪你了,你非得想制我于死地。”

    那天换成颜大夫趴在车里和我们一起呆着了,他被打的三天骑不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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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自打棣知道李千山的身份后,对他的态度顿时大变样,几乎可以用谄媚来表示了。

    我天天就冷着脸听着他拍李千山的马屁,听得我恶心死了。不就是十五岁当了武状元嘛,不就是攻陷了几个国家嘛,不就是皇帝亲口御封的神威将军嘛,不就是民间传颂的天神元帅嘛,至于天天对他说那么多恶心的话嘛。

    我气得不理棣。要照以前,棣说什么也得想法子把我哄乐了,可是一连好几天,他居然没有发现我不理他。也难怪,天天晚上不到困得受不了他不会回屋,白天则叫嚷着让李千山教他骑马,一骑就是一整天,两条腿内侧的皮都磨破了,疼得走不成路骑不得马只能呆在车里,就算是坐在车里也不老实,掀了车帘问这问那,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自己不嫌累也得顾虑一下别人啊。

    至少我是不爱听。

    我本就不爱说话,这一来更是一天也说不了一两个字。天天就坐在车里感觉车身的摇晃,任这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黑暗笼罩我的全身。

    棣的心思全在别人身上,江德卿却看出来了,悄悄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理他,掀开车厢一侧的窗帘,把头倚在窗棂上,让外面的阳光照着我。

    江德卿说:“方槐,放下窗帘吧你又…”剩下的声音隐在他唇中。

    我知道他下面的话是什么意思,苦笑一下,是啊,我又看不见,掀起窗帘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色,还不如坐在黑暗里好好当一个瞎子。他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冷,才把头倚在窗子上,我虽然看不到了,可是却依旧贪恋那温暖的阳光,阳光照在我放在车窗上的手臂上,希望那温度能一直传达到我的心里,能冲淡我内心的寒冷。

    苦笑一下,我收回放在窗棂的手臂,拉上帘子,靠在车厢一角的软褥上,阳光就算照在我的身上,也无法让我冰凉的心里暖和一点。听得外面传来棣快乐的叫声,显然是学会了骑马,从他的声音里都能听出他内心的欢喜。

    这声音令沉在黑暗中的我无比的刺耳,我突然恨起了李千山,要不是他的突然出现,我怎么会变成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我也恨棣,他怎么能把我放在一边,自己玩得那么高兴?

    我恨恨地躺下,扯开褥子,蒙在头上,不一会,眼泪已经打湿了褥子。

    江德卿过来扯我,说:“方槐,你生气了吗?刚才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你出来吧,这样会喘不上气耶。”

    我只是不理,心里酸楚痛恨,难过无比,以前读过的许多的悲苦的诗句全涌向心头,却不能表达我愁苦之万一。我咬着手指,强忍着不让身子颤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江德卿还想把我从被里挖出来,我冷冷地说:“信不信我再一掌打得你吐血!”

    我语中的狠厉和冷意吓着了江德卿,他不敢再动我。

    手指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稍稍赶走了心里的愁楚悲哀,原来这样可以让分心啊,那就继续咬手好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没睡着,手指一跳一跳地疼,疼得受不了,一直传进了心里,连心里原来的疼痛。我开始还能忍着,后来心疼得喘不上气,在神智也变成无边的黑暗前我还在想,是不是旧病复发了。

    …

    我醒了,但没睁眼。我知道我又昏迷了,从小到大昏倒的次数不知道有多少,我已经见怪不惊了。

    几天前我便学会了从睡梦中醒来不再睁眼,睁不睁开都一个样,干嘛累自己。那几天早上醒来我闭着眼坐起来穿衣服的样子把棣吓了一大跳,以为我梦游。

    这次也一样,我闭着眼,听着周围的声音。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看来已经入夜了。有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这是李千山,看来他已经睡着了,只有睡着的人才有这样的呼吸声。还有一种呼吸的声音,这个声音是我从小听熟的,是棣睡着的声音,不过很奇怪,时不时还伴着抽泣,他哭了吗?为什么哭?是因为我又昏倒才哭的吗?

    我正在这么想,又想起这几天他缠着李千山的情景,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疼。

    一根手指放在我的手腕玄关处,然后是颜大夫低沉而温和的声音:“方槐,你醒了?”

    我没动,装着没醒的样子。

    脖子上忽然热乎乎的,被人吹了一口气,我脖子最怕痒,立刻缩了缩,这下子装不成了,无奈地睁开眼代表我醒了。

    颜大夫轻轻地笑起来,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我的心里还隐隐作痛,胸口还有些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颜大夫仔细搭我的脉相,小声说:“你的心脉郁结得很厉害,是怎么了?”

    我转过头闷不作声,听着李千山和棣的呼吸声,心里愈加烦闷。

    颜大夫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朵说:“走,我带你到院子里坐坐。”

    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这间屋子不知怎的,让我喘不上气。

    我慢慢坐起来,摸索着想下床,谁知一双手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颜大夫小声说:“别怕,我抱你出去。你别出声。来,搂着我的脖子。”

    我想起眼睛刚失明的时候,李千山把摔伤手的我抱起来,棣恼得使劲把我从他身上拉下的情景,低声说:“颜大夫,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嘘——别吵醒他们,听话,我抱你出去。”颜大夫不放手,他的肩膀很宽,很温暖,让心里凉凉的我感到一丝暖意,于是不再说话,安静地依在他的肩头,让他抱着我来到清凉的夜风中。

    院子里好像有一棵树,我听到树叶婆娑的声音。

    “来,这有一个石凳,可能有点凉,不知道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能不能受得住。”颜大夫又在笑。

    我有点恼,谁娇生惯养啊,生气地让他放我在下,摸索着碰到一块石头,摸起来好像是一个石桌,再用脚踢踢,踢到另一块石头,好像是一个石凳,坐下来,一股凉意立刻从石凳传到全身。

    快夏天了,可是晚上还是有点凉,我只穿了一件单衣,感觉有点冷。

    颜大夫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听着风从头顶树丛中吹过的声音。万籁寂静,树叶沙沙地响,远处偶尔传来一声狗叫,近处,有投宿的客人睡着正在打酣,夹杂着后院马打响鼻的声音。

    从眼睛失明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天的时间,认识了名震天下的泰王李千山,结识了医术高超被皇上亲口御封的神医颜大夫,还不情不愿地和曾经轻薄我的江德卿天天同出同入(某杀杀:你忘了你轻薄过人家小卿的时候啦。槐委屈:又不是人家愿意,是李千山强逼的)这二十几天好像在做梦,谁知道只是为了给母亲挑一件礼品,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睁大看不见东西的双眼,依旧漆黑一团。好想见到娘亲,让娘亲温柔的手抚摸我的头顶,好想扑在娘亲怀里好好哭一场。

    恍惚间,感觉娘亲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温和的声音响起:“方槐,你哭什么?”

    原来不是娘亲,是颜大夫。

    我挺直身子,把头转过一边,用袖子抹了一下脸。

    颜大夫轻轻地笑,把我抱在他膝上,“坐在我怀里吧,石凳太凉,别冻着你。”说着,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也披到我的肩上。

    我没有再拒绝,认识他也有十几天了,知道他和李千山基本上是同一类人,想要干什么便去干,想要对别人好别人再不乐意也得接受。与其多废唇舌还不如老老实实接受他的好意,毕竟我也真的感觉到冷。

    颜大夫告诉我天上有月亮,虽然还不太圆,可也很明亮。让我伸出手去感觉月亮的光辉。

    又不是太阳,没有温度,谁能感觉到月亮的光辉?我心里想着。可是颜大夫轻轻地托着我的手,让我张开五指,伸在夜空下。

    “感觉到了吗?月光像轻纱一样从天下飘下来,慢慢地落在你手中,你的手里好像托着一团银色的光,在你手心里慢慢地流动,顺着你的手指缝隙轻轻地流下,像闪着银光的沙子流在地上,慢慢地淌开,慢慢地淌到你的周围,把你身边的一切都染成了银色。你来感觉感觉,你手心里的月光,慢慢地,用心来感觉,你的手心里流动着一团银色的光,感觉到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轻轻缓缓,带着某种魔力,慢慢地把我带入一个梦幻的世界。我仿佛真的看到月光不住地落在我手中,在手心里流动,慢慢地往下流淌,流到地上,慢慢地汇成一条银色的河…

    梦幻中,清冷的月光慢慢有了温度,暖暖的,从我的手心上移,顺着手臂慢慢游移到我的肩头,再顺着我的颈子来到耳边,温温热热,与我的耳朵厮磨,再慢慢地游到我的唇上。

    好久好久,我才意识到颜大夫在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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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和神医的番外

    下棋年轻的王爷发怒了,泰王府所有的仆佣侍女都小心侍候,谁也不敢出个大气,就怕王爷迁怒,让自己的皮肉受苦。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没烧高香,今世里遇见这么一个人,说他是狗皮膏药丝毫不过分,没准人家狗皮膏药还得喊冤:“王爷啊,虽然人家是个膏药,可是只管去风拔毒,可从来没有毒死过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亲王爷…

    …”剩下的话在王爷凌厉的目光下自动消音,心里有点颤,也有点麻酥酥的,王爷长得真是英气挺拔眉目俊美,有如玉树临风天神下凡,集清俊威严于一身。刚才瞪人家那一眼,真是,真是,真是有点让人,那个膏药心惊胆颤,不过…如果能把他压下身下…

    王爷揉着膝盖,跪了两个时辰,都快疼死他了。

    昨天在御风园和皇帝饮茶对奕,没想到那个狗皮膏药也来了,说是为哪个妃子看病。看完病就赶快滚呗,可狗皮膏药偏偏来找皇帝,然后见到自己,眼睛立刻就亮了。

    王爷的心情本来很好,因为皇兄已经输了三盘,这一盘也快溃不成军。

    对奕如对阵,棋艺也如兵法,要论行兵布阵,谁能比得上自己这个天下闻名的大将军。

    眼见着皇帝额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好心情地说:“皇兄,要不咱们明日再下?”

    这时候颜大神医摇摇摆摆地来了,(某作者:人家那是潇潇洒洒好不了?王爷也不吭声,一脚把可怜的作者踢飞。)然后王爷的心情就开始差了。

    皇帝赐座,颜大神医不坐,说什么皇上龙威,草民不敢坐。皇帝正为棋头疼,说了一句也就罢了。颜大神医慢慢踱到王爷身侧,手放在石桌上,身子微微下弯,看似在观棋,可那架势恨不得将王爷整个搂在怀里。

    这成何体统?!皇兄你还不赶快将这无礼之人拖下去痛打一百大板!最好直接拉出去斩首!

    王爷的好心情被颜大神医的举动弄没了,恶狠狠地侧头瞪人。

    颜大神医根本不接他的眼光,望着棋枰沉思不语。王爷左瞪右瞪瞪得眼睛都疼了,猛听皇帝说:“该你了。”

    收回目光望向棋枰。“那个,皇兄,您下哪了?”

    眼看着皇帝手指正待指向一处,忽觉腰上被人轻轻一捏,力道轻柔,可劲力却直透经络,酥麻柔痒,回头怒视始作蛹者。颜大神医这次触碰到他的目光,眼睛轻轻眨了眨,微微笑道:“王爷殿下,万岁爷正等着该落子呢。”

    到底没有看到皇帝棋子落下哪里,而此时皇帝也正抬了头看他,只好胡乱应了一子。

    皇帝又在思虑,王爷回头用口形对着神医说哑语:“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

    颜大神医笑得又温柔又轻佻,也用口形说:“草民不敢。”

    当真再无任何举动。

    王爷的心放了一半,望向棋枰。

    眼见着皇帝拈着一颗黑子在棋枰上轻轻叩击,眉头拧成一根绳,忽然眉头一展,拈着棋子看样子是要落子。

    王爷脖颈处忽然被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热乎乎的,麻麻痒,敏感的皮肤立刻立起无数小疙瘩。

    缩了脖子还没来得气生气,只听“叭嗒”一声脆响,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定睛一看,皇兄的手正从棋盘上空收回自己的一侧,棋子落向何处又没瞧到。

    王爷哪里顾得上看棋势,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捏得紧紧的,身子转过来,眼中飞出千万把利剑,怒视颜大神医。

    神医笑容可掬,温柔地直视王爷,口中轻声细语:“万岁,您看这成何体统,王爷这样岂不是对草民投怀送抱,草民怎么担当得起呢。”

    皇帝闻言一看,神医半倾着身子,王爷半仰着身子,身体中间相隔甚近,顿时龙颜不悦。

    “这成何体统?你俩这是做什么?”

    神医委屈地说:“万岁爷,草民正在观棋,谁知泰王殿下忽然转身,吓了草民一跳。”

    王爷立刻转过身来,气得身体不住发抖,难道能告诉皇兄,这个死东西占自己便宜?这么丢人的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皇帝皱了皱眉,说:“颜爱卿,你离得王弟太近了,站过来点。”

    王爷恨不得抱着皇兄亲两口,果然是天子威严,兄弟情深,当今天子一开龙口,那个死东西无奈地往旁边挪了…一寸???????

    这和不挪有什么两样嘛,皇兄你别低头啊啊啊啊啊——“王爷,该您下了。”神医好意地提醒。王爷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磨牙忘了下棋这件事。

    看了看棋盘,还是不知道皇帝落的子在哪里,想要思索一番,这个讨厌的神医徒惹人心烦。

    想了一会,拈了一颗白子便往一处放下。谁知颜大神医此时也伸出手,去拿小太监刚才奉上的一钟茶,这手肘正正地碰在王爷拈子的手上。

    王爷虽然武功盖世力拔千斤,可此时是在下棋,不是在战场上杀敌,这颗棋子也不重,不需废多大力气来拈。事发突然,被颜大神医这么一碰,手一松,洁白晶莹的棋子直直落下,正正地填了自己一大片白棋的眼。

    落地生根,王爷目瞪口呆。

    郁闷很久的皇帝顿时眉开眼笑,黑子落下,白棋的棋势立刻紧张起来。

    “你——”王爷气得手都哆嗦起来。

    神医立刻告罪,“王爷息怒,草民适才口渴,想饮茶,无意碰落王爷棋子,请恕罪。”

    什么无意,明明是故意!王爷拼命地压火,拼命地喘气,把胸中腾腾怒火拼命地想压下去。

    “王弟怎么喘得这么厉害?颜爱卿,快给朕的王弟看一下,看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奉旨吃豆腐,颜大神医笑得眼睛弯弯,修长的手指慢慢悠悠地往王爷手腕上搭去。

    你休想得逞!王爷眼中透出凶光。然后对皇帝说:“皇兄,臣弟没事,身体也无不适,只是刚才…刚才闻到玫瑰的花香,有些不适而已,现在已经好了。”

    “闻到玫瑰花香不适?来人,把御花园玫瑰花尽数拔了。以后不准再种玫瑰花。”龙口一开,御花园所有玫瑰登时魂飞魄散。

    颜大神医收回手指,口中称颂:“万岁恩宠王爷之心天下决无,王爷千岁怎么不鞠躬尽瘁,为万岁分忧。”

    呜——人家最喜欢玫瑰了,明明是这个死东西不喜欢,那次人家把他扔进玫瑰茶丛,呜——看着神医眉开眼笑的样子,王爷气得要死,还得跪下来给皇帝磕头,说一些感恩戴德的话。

    “王弟,该你下棋了。”在神医有意无意的帮助下,皇帝的败势大转,心情也好了起来。

    王爷哪还有什么心思下棋,一腔怒火恨不得将神医烧得体无完肤。勉强收起心神,几子落下,败局已显。

    神医看着太监们拔着满园的玫瑰花,脸上带笑,口中说着:“可惜了这满园的玫瑰啊。”过去折了一朵复又上来。

    “颜爱卿,把玫瑰拿得远一些,莫让王弟闻了又不舒服。”

    “万岁,这玫瑰馨香沁人心脾,令人精神抖擞,弃之可惜,再者岂不闻以毒攻毒?王爷多闻闻也就好了。”

    王爷恨恨地瞪了神医一眼,把目光又投在棋枰上。刚才几着败手,白棋败势已显,但仍有挣扎的余地,心中盘算棋路,应了几子,仍未摆脱败局。

    皇帝趁势追击,王爷小心应战。

    王爷正禅心竭虑,想扭转败局,忽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碰触,扭头一看,神医一脸无辜地嗅着玫瑰。这口恶气闷得心里难受,定下神要落子,却气得忘了刚才所思棋路。

    强忍着气,胡乱落一子,后背又被碰触,待要不理,那东西竟然一路向下,来到腰尾处…

    皇帝拈起黑子,往一处放下,口中哈哈笑道:“王弟,朕此子一落,可便要赢了——”

    话音未落,人影一晃,“啪!”“卡嚓”“哗啦”,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石桌裂成两半,棋枰已经认不出模样,黑白两色棋子散得到处都是。

    被惊呆的皇帝拈着黑子的手依然停在半空,暴怒的王爷早已追出老远,誓要将颜大神医碎尸万段。

    盛怒的皇帝下令侍卫将王爷揪回来,王爷没揪回来,侍卫们倒是都回来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一个不挂彩。

    直到晚上,没占着什么便宜的泰王爷才来到御书房,皇帝怒而不见,委屈的王爷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姓颜的,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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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事后回想起来,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梦。

    颜大夫吻我,我没有拒绝,跟个木头似的让他吻。等李千山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做梦。

    石头桌子被李千山一掌打得裂开。后来听江德卿说他的手掌都流血了,肿了好几天。

    当时我傻乎乎地坐在颜大夫腿上,听着掌风从耳边落下,然后是石桌的裂开倒地沉闷的声音。

    李千山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也不吭声,就那么站在我们面前。颜大夫慢慢地松开我,轻声说:“你的手流血了。”

    李千山也不出声,站了一会转身便走,颜大夫跟了过去,走出几步后说:“方棣,带你哥回去。”

    我这才知道棣也出来了,刚才颜大夫吻了我那么久,我也没有异样,此时心跳猛地加快。

    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方向,侧着头仔细听他的气息,“棣,你在哪?”

    我听不到棣的声音,迟疑地问:“棣?你在不在?”

    还是没有。

    看来我被单独留在院子里了。

    我站立半晌,然后伸出手,想着刚才颜大夫抱我出来时走的路,慢慢地往前走。

    这是树,这是石凳,这是店老板种的花,咝——,花上有刺,扎痛了我的手指。这是院中的一个小石头,我被它绊了一下,跪倒在地。

    慢慢地爬起来,心中酸痛,没有人照顾,我竟连一个院子也走不出去了。

    稳下心神,仔细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各种声音,有呼噜声,在我的左手边,我侧着头,顺着声音慢慢走过去。

    一双冰凉的手无声无息地拉住我的手,我一惊,马上又认出这是棣的手。

    他的手凉得和冰一样,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显得十分陌生,冷漠。

    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我的心里,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冷,一颗心也不住地下沉。

    他一直都在,就这么看着我无助地在黑暗中摸索,跌倒,他也看到我坐在颜大夫的怀里,看到了…

    我冷得厉害,牙齿都咯咯捉对响。

    棣一言不发,松开我的手,牵了我的袖子,慢慢地把我带回客房,不再管我,自己上床睡觉。

    我坐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脑中一片空白。

    棣不再理我,前几天是他缠着李千山太过开心,以至忘记我,而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却像没有看到我。

    我听着他隔着车帘同车夫扯,同李千山扯,或者和江德卿抬杠,就是不理颜大夫。

    李千山也不再理颜大夫。

    颜大夫却依然谈笑风声,纵然李千山让他碰了一千个钉子,也依然笑着。

    我更是沉默不语,以前还说一两句话,现在更是如同哑了一样。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更遭糕的是,从那天夜里,我便旧病复发。

    每天投宿以后,颜大夫为我诊治,也许是错觉,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感到身上有两处火烧火燎,好似被烧红的铁铬一样。

    我生病和棣不一样,他吭吭叽叽地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直到让人厌烦;我则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就算再难受也咬牙忍着。

    我的心口比以前闷得更厉害,闷得喘不上气,难受得恨不得死掉。

    江德卿走过来看我(我现在已经能很清楚地脚步声辨认是谁了),用一块丝帕拭去我额上的汗水。

    “方槐,你要是难受就出声吧,别这个样子。”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没用,心口还是闷得厉害,吸入的气根本达不到肺里。

    “方棣,你也太狠心了,他是你哥哥啊,你站在门外算什么,就算你们真的生气了,他病成这样你也不能连看也不看一眼啊。”

    棣难得地被江德卿数落却不发一言,脚步声离去,他走了。

    我闭上眼,谁也不理。

    “颜大哥,方槐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你不是神医吗?怎么治不好他啊?”江德卿转而向颜大夫开火。

    “行了,你快出去吧,别耽误我给方槐看病。”颜大夫开始轰人。

    江德卿被轰了出去。颜大夫坐在我床边。

    “对不起。”许久,他冒出了这一句话。

    我怀疑地把头扭向他的方向。

    “我不该把你扯进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继续没头没脑。

    “…颜大夫,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要死了吗?”我没有心情想他说的话,“我喘不上气,心里闷得很。”

    “你想的太多了,别想那么多,身体就会好起来。你放心,等你到家了,你的身体也就好了。”颜大夫的态度一贯的温和。

    “来,张开嘴,把这个吃了。”一粒圆圆的东西放到我嘴边。

    “这是什么?”一股又酸又臭又腥又难闻又恶心的味道冲入鼻中,我把头扭过去,避开那个东西。

    “这是救命仙丹,吃了它,你的心口就没有那么闷了。”颜大夫哄我。

    “难闻,我不吃。”我现在只是心闷喘不上气,被这东西一刺激,连头也晕了,肚子里也翻滚不已,光想吐。

    “小傻瓜,这可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的东西,千金难买的救命药,快张嘴,吃了它。”

    “吃了它,这可是世上仅存的一粒了,你若不吃,你这条小命绝对活不到十六岁,你不是喜欢你弟弟吗?喜欢他就吃下去。”

    “来,听话,吃了它,这粒药再不吃下去就会化了。如果你不吃这它,到时候再发病,连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的命。”

    我紧闭着嘴,死活不吃。我不怕吃药,再苦的药我也能喝,只是呜——这个又酸又臭又腥气的东西让人家怎么吃嘛。光闻闻就让我恶心得恨不得吐出来。

    一个脚步声急速地走进来,有人一把捏开了我的嘴,把那药狠狠地塞了进去,还没等我有反应,一口水给我哺了进来,那药也被冲入腹中。

    是棣。

    我这个难受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一边咳嗽一边说:“棣,你别走。”

    棣恶声恶气地说:“你放手,松开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腰,说:“我不松,谁让你这样做,你都不知道这个药有多难闻多难吃。”

    棣冷冷地说:“再难闻难吃你现在不也吃了。”

    我恶,刚才被那药吞入腹中刺激出来的一点力气现在全没了,松开手,棣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外面传来他呕吐的声音。

    大家可想而知,那粒药有多难吃,棣只给我渡了一口水把那药冲下去,便吐成这样。吞了药的我已经没时间恶心了,颜大夫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我的睡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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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一更

第二十二章

    “颜大哥,我哥真的能好吗?他已经睡了七天了,明天就该到我家了,再不醒来我爹肯定会说我没照顾好我哥会打我,我娘也会因为我哥生病而狠狠地拧我耳朵,那我可就惨了,颜大哥你想个办法把我哥弄醒吧,他天天跟个死人躺在那里很吓人耶。”

    我呸!谁天天跟个死人躺在那里啊,人家又没死。

    “放心,你哥没有事,只不过药性太强,他得等药性过去才能醒。上一次李千山吃我这粒药,他的身体壮得跟个牛似的,也得昏睡五天五夜,你哥身子弱,怎么也得睡上十天半个月。”

    “姓颜的,你说谁身体跟个牛似的!”

    “行行,我说错了,王爷千岁身体纤弱得跟朵花一样好不好哎哟——”

    某位大夫被暴怒的王爷暴打。

    “颜大哥,你那粒药真难吃,让我足足吐了三天,你怎么做的药,也不把它做得甜一点,我哥爱吃甜的。”

    “这药不是我做的,是神医谷的一位老前辈做的。”

    “啊?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呢,还有多的吗?给我一粒好不好?”

    “你以为这是什么?糖粒啊,随便给人。这种药当时只做了两粒。”

    “真是的,反正要做,为什么不多做几粒?我和我皇兄经常被人行刺,多做几粒给我们保命啊。”

    “这药难制,那位老前辈用了二十年功夫才制成两粒,已经给了你一粒,你就别贪心了。”

    “那以后我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我怎么让你遇到危险。”

    “滚!老老实实呆在你身边?老子不让战场了?不去陪我老婆孩子了?

    不给我皇兄分忧了?”

    “李大哥,你有孩子啦?”

    “当然,我表嫂是别的国家的一位公主,听说长得可漂亮了,明年就会嫁过来了。”

    “啊?还没嫁过来就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呢?孩子是我表哥的侧妃生的,叫李辉,已经五岁了。那个公主是正妃。”

    “啊,原来是这样。喂!李大哥,你有几个妃子啊?咦,颜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啦?生气了吗?脸色这么难看。李大哥,颜大哥怎么了?”

    “别理他。”

    …

    “颜大哥,方槐身体这么弱,你的药药力又那么强,他能经受得起嘛?”

    “放心,方槐身体弱,内功却不错,我每天帮他动一次功,帮助他化解药力,你不用心疼,你的方槐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颜大哥,你怎么说话啊。我告诉你江德卿,不准动什么心思!我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你要想嫁给他,下辈子投胎做个女人吧你。”

    “你——”某个可怜虫忍气吞声。

    “我说小卿,你一个侯爷小世子,怎么老被这小子骂,难不成你喜欢的不是方槐而是这小子?”

    “怦”“咚”“呼呼”“好了好了,别闹了,小心打着方槐。”“方棣,使劲打。”一连串的声音作响,某个不可爱的小孩又和王爷打起来了。某个引起争吵的大夫在劝,某个小孩子在推波助澜。

    我醒了,只是没有力气,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周围几个人闹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闭上眼睛,反正也动不了,那就继续躺着吧。这样听他们说的话也挺有意思的。

    他们怎么又和好了?原来我已经昏迷七天了。明天我就该到家了,可以见到——我又忘了,我见不到娘和爹,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我只能摸到他们,听到他们。

    再过几天就是娘亲三十岁的生辰,也是我和棣过十四岁的生日,本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如今我变成这样,如何能让娘亲高兴,她还不得哭死?还有爹,当时送我们去洛阳学宫时娘就和他闹了许久,如今我瞎着眼回去,爹的耳朵又不得清闲了。

    想一想娘亲每次闹爹爹时,爹爹手脚都无处放的样子其实也蛮好玩的。

    又想到蓝阿姨,蓝阿姨可不像娘亲时不时让爹爹头大,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柔如水,不知道蓝小姐长大后会不会像蓝阿姨一样温柔。不知道蓝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我每次想起她来都是那个光着身子哇哇大哭的样子,又想起棣被尿得一头一脸湿气急败坏的狼狈样子。

    “槐,你醒了吗?我看到你在笑!颜大夫,你快看,我哥他在笑啊。”

    两根手指搭上我的手腕。

    “方棣,你会不会看错了,方槐还是那样啊。”

    “小子,想你哥醒想疯了,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不可能,刚才明明看到他笑了,让我来咯吱咯吱他就知道他醒不没醒了。”

    “方棣,别闹方槐,让他好好躺着,睡着了可以帮他化解药力。”

    我知道,颜大夫知道我已经醒了,人睡着和醒来的脉相不一样,连我也能摸出来,何况是他。

    这粒药到底是什么药,从小时候就伴着我的胸闷和心中隐隐的疼痛此时都没有了,难道他的医术比我爷爷还要高吗?娘说爷爷是个神医,看来爷爷的神医比颜大夫的神医差远了。

    (爷爷跳出来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小时候是谁救了你的命?

    槐小声说:那你也没给我治好利索啊,人家只用一粒药便给我除了根。爷爷大怒:那药是我做的好不好?棣: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给槐吃?爷爷:…我想看看寻常的药能不能把你治好——后面的话在槐和棣愤怒的眼神下自动消音)反正也动不了,干脆运功吧,早点把药力化开我便能早好,最好是赶在明天,别让爹娘看到我这个样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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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还是动不了,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眼睛倒是睁开了,在娘抱着我又哭又揉的时候我根本无法保持昏睡的假相。

    眼睛睁开后被娘亲发现我目光的呆痴,在爹爹和娘亲的逼问下,棣老老实实地说出我失明的噩耗,下一刻,他一把揪住正悠悠然等待引见的李千山表兄弟俩,把他俩揪到爹爹面前,“爹,就是他俩害得槐眼睛瞎掉的。我好不容易把他们骗来,爹,你快抓住他们!”

    李千山眨巴着眼,有点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父亲恭敬地说:“泰王千岁与平安候爷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望王爷千岁恕罪。小儿无知,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李千山笑道:“方大人,本王微服出访,这些场面话还是别讲了,说实话,我就是怕了这些礼节和官话才跑出来。现在我与两位令郎成了朋友,方大人就不要再见外了。来来来,本王给你引见一下,他是颜箴,曾被当今圣上御封神医,方夫人不要再发愁,有颜箴在,令郎的眼睛一定会治愈。”

    娘本来哀痛欲绝,听了这话,立刻有了精神,问:“王爷千岁,此话当真?”

    我听见颜箴小声说,“我已经无偿救了他的命了,怎么又让我帮他治眼?我治病可是有条件的。”

    李千山说:“方夫人,令郎眼睛因本王表弟而肓,本王一定将他治愈。”

    小声对颜箴说:“要让治你便治,哪来这么多废话?”

    颜箴道:“你帮方槐治眼,你可得用什么来换。”

    “喂!我都没追究你亲方槐的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亲他还不是你刺激的,再说我已经喂了他世上仅存的救命灵药救了他一命。他的眼睛我可以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除了我娶王妃和…和…那件事,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那就免谈。”

    我不想再听下去,拉着娘亲的手,“娘,其实眼睛瞎了也没什么,这样我可以天天陪着娘,哪也不去。”

    娘亲一听我的话,立刻又哭起来。

    不知道父亲把那几个一定要赖在我家住的人安排在哪里,最好让他们睡柴房。本来我挺讨厌李千山,不讨厌颜箴,可一听到他们今天的对话,原来我讨厌的人竟然帮我,而颜箴却讲条件,哼,以后我不理他了。

    娘回屋休息去了,我的屋里只留着从前服侍我的丫环。

    前几日我不能动时,都是颜大夫和李千山帮我按摩四肢和腰腹,生活起居都是棣帮我。今天回到家来,父亲认出李千山的身份,另给他三人安排住处,棣也被留着做陪,只有娘陪了我好久。

    娘走后,我百般无聊,躺得又太久,没有人帮我按摩,浑身上下酸得要命,还想解手。

    这些年一直在学宫,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学宫里除几个负责洗衣做饭的女佣,其余又大都是男子,那几个女佣也只是在吃饭时才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几年间几乎不曾和女子接触过。

    身边侍候的这两个丫环虽然服侍过我两年,可几年未曾接触过,实在不好意思让她们帮我揉腰,更别说让她们帮我拿夜壶了,我连话都不好意思和她们说。

    我躺在那里,觉得小肚子胀胀的,忍了好久,让她们帮我叫个小厮过来。

    两个丫环却十分热情,直问我想做什么,讨厌啦,人家都不好意思说,让她们叫她们不叫,非说她们也能帮我,呜——人家想尿尿啦。

    我说什么也不说,她们也挺为难,说这是内院,又是晚上,小厮不准入内。我都快哭了,怎么忘了这一条啊,看来还是离家太久了。

    我让她们帮我叫棣来。这下她俩很痛快地去了。呜——还是我脾气太好她们才欺负我,要不怎么一听到棣的名字就赶紧去了呢。

    我等啊等,觉得等了好久,好容易才听到棣的脚步声。

    “棣,快点,我受不了啦。”我大声叫起来。

    棣急忙跑过来,“我过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爹的脸色黑成什么了,真是的,不就是个王爷嘛,还有那个什么世子,爹至于这样子嘛。哼!等爹睡下了,我去骂他们,害得我今天头都不敢抬,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个脸蹩得发青,如果不是爹在啊,他们早笑起来了,哼!”棣没好气。

    我哪有心思听他说话哪,赶紧叫他把夜壶拿过来,呜——忍了太久,都快尿不出来了。

    丫环嘻嘻地笑起来,说:“槐少爷,您想出恭,给我们说一声啊,有我们服侍您不就成了,这哪是棣少爷干的活啊。”

    我几乎羞晕过去,她们怎么跟进来啦???

    “嘻嘻,槐少爷还和以前一样呢,脸皮比我们还薄。”两个丫环又笑起来。

    我把头埋在棣衣服里,羞愧难当。

    “你们怎么回事?我哥尿尿你们也跟进来,你们怎么也不知羞啊?”棣开始训人。

    “棣少爷,奴婢刚才没敢看,低着头呢。再说槐少爷是男子,奴婢们怎么占他便宜啊,说起来,还是我们吃亏呢。”丫环笑得我的脸更加发烧,好丢人。

    “你们就不该进屋子,谁让你们跟进来的。”棣把刚才受的气全撒在这两个丫环身上。

    我赶紧说:“棣,帮我揉揉腰,我的腰好疼。”

    两个丫环立刻说:“槐少爷,让我们来服侍你,别累着棣少爷。”

    “用不着,我告诉你们啊,谁也不准碰我哥一指头。别以为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不会收拾你们,你们不听我们的话,我就,我就,我就…

    …”一时间就不出来。

    丫环说:“棣少爷,您就怎么着哪?打小槐少爷早上穿衣啊穿鞋啊洗漱啊梳头啊出去走走啊,不都是我们服侍的嘛,还有棣少爷您,有时候在这里住,早上起来不也是我们帮您穿的衣梳的头,您都忘记了?”

    “那时候不还小嘛,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准你们再碰我们,万一你们向我娘告状,说我们碰着你们哪了,娘一生气,让我们娶你们怎么办?哼!

    蓝大小姐就是前车之鉴,休想再让我们上你们的当!出去出去,这里不让你们侍候。”

    赶走了两个丫环,棣把我趴着放在床上,装模做样的给我按摩。按着按着,他又不知道什么犯什么病了,突然在我腰上狠扭一把,我“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你扭我干什么?”我疼得差点流泪,生气地质问。

    “谁让你装晕,明明早醒了却不睁眼,躺在那里装死,要不是今天娘哭,我看你还得装下去,哼!”他手下又是重重一扭,比刚才还用力。

    我疼得恨不得跳起来,手倒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依然软软地趴在那。

    “疼死啦,你等着,等我好了,我也这样拧你!”我的腰肯定已经紫了。

    “你还知道疼啊,那你知不知道你装晕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我还以为你抵挡不住那药性,就这样死过去了呢。要不是颜大哥拍胸脯保证你没事,我我我——”

    “你什么你?我看你挺高兴的,一口一个颜大哥,一口一个李大哥。干脆你让他们当你哥哥去吧,我不当了。”我也很生气。

    “你——”棣生气地再拧我的腰,“早知道就让你尿床好了,我干吗跑过来啊。”

    “你再敢拧我一下试试。”我疼得哭起来。

    “我就拧,你能怎么样,有本事现在打我啊。”

    呜——以前我一哭,棣一准过来哄我,现在不但不哄,反而气我,都是被李千山和颜箴带坏了。

    棣拧了我几下出完气,看来心情好多了,又放柔力道在我腰上揉。

    我很想很有骨气地让他滚,可是,酸痛的腰被棣揉得好舒服,一边是骨气的怒气,一边是贪图舒服的软弱,两种想法在心里打了半天仗,还没等哪个占得上风,我已经很没骨气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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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在路上,我们生病耽误很多时间。李千山颜箴怕颠着我们,就没有让车夫把车赶快,所以当我们回到家,再过三天就是娘亲和我们的生日了。我现在又无力起床,哪有时间去给娘挑礼物哪。

    娘得知我的心事,搂着我说:“傻孩子,你的身体能好了,就是给娘最好的礼物了,如果你的眼睛能复明,那娘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我抱着娘的腰,心里酸酸的,都怪爹,让我们去洛阳学宫,害得人家好几年没有偎在娘怀里。

    棣本来在屋里来回地转,此时也挤过来,说:“槐,你往一边去点,你不能一个人把娘全占着,我还得让娘抱一抱呢。”

    “你不会等一会?”我也不是一点力气没有,单独占据娘的怀抱的力气还是有一点的。

    棣挤了一下见我没动,于是从背后抱着娘,说:“娘啊,您不用担心,槐的眼睛不会瞎的,颜大哥会帮槐治眼的。”

    娘担心地说:“听说这个颜大夫医术虽好可不轻易为人治病,他能把你哥的命救回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能再请他给你哥治眼?”

    棣说:“他敢不治,他要是不治,我就让李千山不理他。”

    娘斥道:“什么李千山李千山的,那是泰王千岁,你给我懂点礼节吧,这么大了还是胡说,小心给你爹惹事。”

    也不知是不是几年没拧过棣的耳朵觉得手痒,我们回来后,娘时不时就拧棣的耳朵,比以前我们在家的时候还频繁。听着棣时不时传来痛叫,我心里很是解气,哼!谁让他在我刚生病那几天不理我来着。

    娘走后,棣伤心地对我说:“槐,你不喜欢我了。”

    我说:“如果你是说我没拦着娘揪你耳朵,那是你活该,谁让你说话也不想一想呢,要是让爹听到你直呼李大哥的名字,你的屁股可能又得挨板子了。”

    棣想了想,问:“我这样真能给爹惹祸吗?”

    我也想了想,“应该会吧,只不过李大哥不在乎这个,如果换了别人可能就不行了。你还记得蓝伯伯吗?以前听爹说,他就是在语言上得罪了太师,最后被贬啊。”

    “不当官多自由,你看李大哥和颜大哥,想去哪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以后也要像他们一样。”

    也是哦,不当官真的是很自由啊。看看爹这几天,每天一大早都要去前厅处理公事,听下属官员汇报翼州各地大小事宜,中午还得陪李千山颜箴,晚上吃过饭后还得看公文,一天下来没有多少时间陪我们和娘,怪不得我摸他时觉得他还是很瘦,原来是累的。

    看看人家李千山和颜箴,说去的地方多,说出的话也有意思,从北方到南方,好象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说起当地风土人情让我们这些哪也没去过的人羡慕得只有流口水的份。

    当官不好,我以后也不当官。我下了决心,天下这么大,我干吗和自己过不去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啊。

    古人云: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我眼睛看不见了,书是读不成了,可脚还是好好的,以后就行千里路吧。

    我冲着棣说:“以后你得陪着我,我要走遍大江南北,你就当我的眼睛吧。你要是不陪我,我就点你穴道。”

    明天就是娘的生辰,也是我和棣的生辰。

    棣一早就被爹叫走,说是让他带着李千山和颜箴在翼州城内观赏一下风景。

    我要沐浴,再怎么着也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为娘庆贺生辰。等来等去棣也不来,也不知道和那两个人去哪里玩了。我问丫环,现在是什么时辰,丫环说已经快到壬时了。

    我不想再等,便让丫环搬来浴盆,装上热水,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光着身子,于是穿着内衣进入水中。

    我还是怕水,特别是看不见的情况下,怕得尤其厉害。讨厌的棣,还不回来帮我洗。不敢让丫环装大多的水,坐下去后到胸口就行,再多一点会让我喘不上气。

    丫环一边轻轻地为我擦拭后背,一边笑:“槐少爷的皮肤真好,比我们女儿家还好,到底是大家公子,模样长得好,连皮肤都这么嫩,真让人羡慕。”

    “不准你们看我。”我觉得不好意思,让两个女儿家帮我洗澡,还被她们这么说,真不知道谁占谁的便宜。

    “你们只管擦后背就行,别乱摸别的地方,我怕痒。前面我自己擦好了,喂!你们别解我的衣服。”这两个丫环居然帮我擦胸口,我的脸烫得几乎着火,无力地反抗。

    “槐少爷,您现在身体才刚刚恢复,哪有什么力气擦拭自己啊,还是让奴婢们帮您吧,奴婢们闭上眼,保证不看。”丫环们嘻嘻笑着,继续顽笑。

    呜——连丫环也欺负我,可见我这个少爷当得有多郁闷。

    “走开啦,不要你们洗了,我自己洗。”

    丫环娇笑:“槐少爷,您的后背我们还没给您搓完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了。”我恨不得钻进水里以躲避她们在我后背放肆的手。

    “开门,怎么把门关上了?”门外传来棣的声音。

    丫环赶紧开了门,放棣进来。

    棣进了门好半天不说话,我向他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问:“棣,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

    “你们出去,我有事要对我哥说,你们谁也不准进来,听到没?”棣不知为什么,声音里带着火。

    可能棣真的生气了,两个丫环不敢再和他说笑,悄悄掩了门出去。

    谁又惹他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这个弟弟的脾气也渐长,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我就得倒霉。不行,我得小心防范。

    我听他过去把门闩上,然后走过来。

    空气中传来脱衣服的悉悉嗦嗦声,过了一小会,水面猛地一高,没过我的脖子,我害吓地抱住下入水中的棣。

    “槐,你怎么穿着衣服下水啊,这样难不难受?”棣口气柔柔,又不生气了。

    “都是你,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害得我只好穿衣服下水,不然多不好意思。”我趁机控诉他忘记我一整天的事实。

    “槐,以后不准你让丫环们帮你洗澡,你都不知道,她们的口水都流下来了,看着你的样子就好像猫见了鱼一样。”说着说着棣又有点生气。

    “还不是你跑出去玩不管我,我才让她们帮我洗的嘛。”说真的,我才应该要生气。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真是,哪有洗澡也不脱衣服,又不是小孩子。”棣一边埋怨着我,一边帮我脱衣服。

    …讨厌“槐,你这样子真好看,看着我也想流口水了,嘻嘻。”棣又开始胡闹,两只手在我身上乱摸一气。

    我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这个坏蛋动手动脚,不过嘴里却一点也不饶:“臭棣,不准再摸我,再敢摸我,等我好了,一定点你的穴,一定让你一天,不,两天三天动不了,呜呜,不准再摸,不准摸我这里,呀好痒痒啊啊——呜呜,我要告诉娘,你又欺负我。”

    棣笑着拥住我,不再咯吱我。

    刚才棣一阵乱动,浴盆里的水来回荡漾此时水波涌过去再涌过来,脑子里晕糊糊的,任由棣搂着我慢慢地翻转过身。本来我坐在盆中,等我脑子清醒了已经成了他坐在盆中,我横坐他身上。

    皮肤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皮肤,也清楚地感觉到他肌肤的滚烫。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闷热,这情景也有点不自然,他的手紧紧地搂着我,越来越紧,紧得我喘不上气。

    我呻吟着让他松点手,别把我勒死了。棣的胳膊稍稍松了松,然后又紧了起来。他把头埋在我胸前,低声说:“槐,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把你掐死,然后一口口地把你吃了。”

    我毛骨悚然,拼命地伸出手去推他,呜,我现在连平时力气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手臂抬起来放到他的肩头,作出了推的样子,却推不动他分毫。

    我吓得声音都颤了,说:“棣,你别吃我,我可是你哥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要是吃了咱爹一定不会放过你。”我真被吓坏了,他的口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槐,你别害怕,我当然不会吃你。”棣忙在我后背不住抚摸安慰我,我吓得身上一阵阵地发抖。奇怪啊,我被他吓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槐,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好看。”棣的声音低低哑哑,手不住地从我后背腰上抚摩。

    “那个,咱俩长得一样,我现在什么样子,你也就什么样子,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听说人肉很酸哩,而且吃人是不对地。”我还没从他的话中恢复,使劲地劝他打消念头。

    棣笑了,捧着我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我要吃你哦,先从脸开始。”

    讨厌,亲就亲嘛,使那么大的劲干什么。看来他是不会吃我了,嗯,敢吓我,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亲我这么使劲,我也亲你这么使劲。

    我迷迷糊糊地想,摸着他的脸,也用力亲了下去。

    我很严正地警告他,如果再把我身上亲出那些印子,等我有力气了,我就点他的穴道,点的他三天动不了。

    棣很听话,唇像羽毛一样刷下来,刷得我怪痒的。我全身偎在他怀里,任他翻过来转过去的亲。我很头疼地想:以后不能再在洗澡的时候和棣玩亲亲了,他的身体好硌人。

    棣越亲越使劲,手摸得也越来越向下。

    “你干什么啊?”我在他抓住我的小**的时候怒叫。

    棣不说话,只是揉捏着我。

    疼啊,该死的棣。我痛叫出声:“轻点啊。”真是的,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过了一会,棣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相同的部位上,怪不得硌得我难受,原来他那里又变得好硬好硬。

    “槐,帮我弄出来。”

    我倒是想,可是身体软绵绵地,连坐也坐不稳,还得半躺在棣身上。棣显得很急燥,握着我的手在他那里动,过了一小会,烦躁地说:“槐,帮帮我。”

    “我怎么帮啊,我现在哪有劲啊。”

    棣的手重新回到我身上,一阵乱抓乱摸,嘴也一阵乱亲乱啃,十分的粗鲁。

    “槐,我这是怎么了?好难受,想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做,槐,你读书读得好,懂得也比我多,你教教我怎么做吧。”

    “…”我也使劲想我读过的那些书,回想以前看过的医书,都没有说过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棣,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看的那些书里也没说过你要做什么,要不…”我听得他狂乱的呼吸声,咬咬嘴唇,“要不…。”

    棣一口亲上我的胸前突起,打断我的话,我惊慌失措,却无力挣脱,“棣,不能这样做…哎呀——”

    我被他重重咬了一口。

    “我不能这样做,谁能?颜大哥?。”棣突然又怒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明明我是你的亲弟弟,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可你总是也不准我做这也不准做那,到底谁和你亲啊?你对江德卿李千山颜大哥都好,为什么就是对我不好,我亲你你都不让,却让颜箴亲,还让他脱你衣服,我都快气死了,还没等我生完气你就病得死去活来,然后就昏睡不醒,后来醒了也不告诉我,今天还穿成这样让丫环给你洗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气死我吧,气死我你好跟别人在一起啊你。”说着说着他居然哭了。

    他边哭边说,说到生气处一把把我推开,我不曾防备,也无力防备,一下子沉入水里,咕咚喝了一口水。小时候溺水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立刻惊惶失措地在水中扑腾,还没扑腾两下,他的手揪住我头发,把我提出水面。

    我弓起身子,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你看你看,你总是这样,打打不得骂骂不得,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勃然大怒,差点被人淹死,那个凶手居然还敢指责我!就算刚才他的哭泣让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内疚,现在也全没了。立刻扑过去,对着棣就是一口,也不知咬在哪里,反正听到棣呼痛的声音我就解气。

    棣被我咬着,也不推开我,就那么忍着,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咬了一会,也不好意思再咬,于是松开口。

    棣雪雪呼痛,说:“你属狗的啊,咬我这么疼。”

    我磨了磨牙,棣不敢再说话,轻轻给我身上撩水。过了一小会,小心地问:“槐,你总不让我碰你那,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里被江德卿当众摸过,很羞耻,所以才坚决不让别人动。

    “要不,你来摸我吧,想亲也可以哦。”槐还在说。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摸这里啊?那天好像颜大哥也摸过。我想了想,从他身上摸索着,然后去亲。

    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棣的身体绷紧了一下。

    我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问:“你为什么总想碰我这里啊?”

    棣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摸一摸,亲一亲。”

    我闭上眼睛,向后微微仰了身子。

    等了一会,不见棣有什么动作,问:“你怎么不亲啊?”

    棣奇道:“亲哪啊?”

    我脸上烫烫地,小声说:“你不是想亲亲吗?那就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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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方槐,出来坐会,别老呆在车子里,出来晒晒太阳。”

    随着声音的传来,一只手也抓住我的手腕,温柔而有力地将我拉了出去。

    我乖乖地被拉出去,温顺地坐在那个人身边。

    坐了许久,我的腿都酸了,伸手去揉酸痛的肌肉。

    “怎么?腿麻了?我帮你揉揉。”一双大手开始在我腿上推拿,轻重适中的力道让我僵硬的腿立刻舒服许多。

    “舒服点没有?来,下来走一走吧,天天坐着我骨头都酸了。”那双手掐住我的腰,我被举了起来,然后放到地上。接着一只手轻轻牵了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往前走。

    天气有点热了,我有点出汗,风轻轻地从脸的左侧吹过来,吹得很舒服。

    我慢慢地往前走,路不太平,偶尔有个小坑或是土块什么的,我时不时就歪一下,每到这时候,一只手就会伸到我腰间扶住我,而我也会不自主地紧缩一下,那只手待我站稳后再离开。

    我温顺地由着那个人拉着走。

    刚开始我还数着我走了多少步,等数到三千的时候我就不往下数了。好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我已经累了,汗也流了下来。

    旁边赶车的车夫操着浓重的乡音说:“大爷,让小哥上来休息一会吧,这已经走了快十里路了,俺看小哥吃不消了。”

    我站住了,因为拉着我的手的人停下了。

    “你累了吗?”

    我只是站着,默不作声。

    许久,那双手又把我举起来,放回车上。我摸索着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这条路前往神医谷,颜箴答应我娘,一定会把我照顾得好好的,也一定想办法治好我的眼。

    这一路上,他的确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比棣照顾我要好上一千倍。

    想到棣,我的心里就是一痛,不过已经过了好几天,刚开始一想起来就流泪,现在只是心里痛一痛。

    也许,娘真的说对了,是我们小不懂事,分开一段时间,慢慢地就淡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生日那天我和棣玩闹时的亲热举动竟然会被娘看到,也没有想到娘会生那么大的气,居然把我发配到神医谷。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求的颜箴,颜箴也不知怎么的就同意了。

    当我知道娘让我单独去神医谷时哭得好伤心,娘也哭了,抱着我说她也不想让我去,可是我和棣做的事不得不让她做这种决定。

    她说我们这是悖德乱论,怎么能让我们再在一起。又说棣是不懂事,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也能和他这么做。

    我哭着说我和棣是在闹着玩,我们怎么知道这样不被允许,大不了以后不再这么做了,以后我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让他碰我一下,只求娘不要让我们分开。

    那两天不管我听不听得进去,娘对我讲了许多的话,全是有关礼德伦常,天底下都是男女才能做这些,男子与男子这样做是十分低下卑贱之事,特别是亲兄弟之间,更是禁忌,传出去会被天下人所不齿,连带着父母也会被天下人所耻笑。

    我想起那次棣亲得我满身都是红印时,李千山好像说过我们俩做的是禁忌之事,还有颜箴也讲了一些,讲得含含糊糊,我还没有听明白他就被李千山捉出去打了,我哪里知道和棣做的这些举动都是只有和女子才能做的。

    娘当时说的话我一直记得,她说我们不要怪她狠心,只是我和棣不能再在一起呆着了,只有让我们分开一段日子,彼此都找点事做做,慢慢地也就忘了,刚好我的眼睛盲了,就让我去神医谷去治眼睛。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和棣在一起,我哭得十分伤心。娘也伤心地流泪,可是心却硬得很,说什么也要把我送走。

    我哭着说:“娘,一定要我们分开,那为什么不送走棣而让我走呢?”

    娘说:“因为你比棣儿要乖,出去后不会惹事,棣儿那个惹祸精,出去后还不得无法无天,还是留在家里让我和你爹好好管教才是。”

    原来惹祸还有点好处,我恨我为什么这么听话,早知道我也学棣啊,这样我就能留在家里了。

    不知道娘怎么和棣说的,棣没怎么闹,送我上车时悄悄说:“你给我记住,再也不能让颜箴亲你了,如果你再让他亲你,我就不理你了。我可是说到做到啊。还有,你不能忘记我,如果你忘了,我也不理你。听到没?”

    我正伤心呢,听了他的话,很是生气:“那你就不要理好了,我已经忘记你了。”气哼哼地转身上车,忘记自己看不见的事实,一头撞在车厢上。

    以前棣天天在我身边惹事生非,时不时连累着我也吃点苦头,我是又气又恨,有时候还想,我怎么有这么一个聒躁捣蛋的弟弟。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听不到他的笑语,我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时光,心里却一阵阵的疼痛了阵阵的酸楚。

    颜箴也一样,头几天除了吃饭和住宿时开口,其余的时候就和我一起比沉默寡言。我虽然看不见,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消沉失落十分强烈,让我在为自己伤心的时候也有一点好奇,他怎么了?

    颜箴没几天就恢复过来,不管我愿不愿意,一手承包了我的生活起居。

    我没有哥哥,有时候想,有个哥哥也不过如此吧。

    我还没有从与棣分开的苦闷中恢复,没有心思说话,任颜箴自说自话,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曾听见赶车的车夫小声对颜箴说:“可惜了小哥的好模样,却是个哑巴。”颜箴听了只是笑。

    后来有一天我问颜箴怎么李千山不和我们一起走时,我听见车夫的呼吸乱了一下。颜箴本来和车夫在说笑,听到我的问话顿了一下,然后说:“他是王爷,自然回京城了。”

    我听出他的口气有些黯然,于是又缩回车中。过了一会,我听那车夫悄悄说:“大爷,这小哥原来会说话,您咋不告诉俺捏。”

    这一路上,幸亏有颜箴在,自管自地拉我做这个做那个,慢慢地就把我的悲伤化解了一大半。

    想想啊,时不时就拉我走上好几里路,累得我气喘吁吁,脚也疼腿也痛,回到车上恨不得就此死掉,晚上投宿恨不得连澡也不洗就睡觉,哪还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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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开口说话是在离开家的第七个晚上。

    那天车在半路上坏了,车夫说是车轴坏了,收拾了半天也没收拾好。没有办法,只好就近寻了家客栈,车夫自去修车。

    进客栈时颜箴停了停,低声说了句“这家店前不着村后不着镇,有点问题。”还没等我问他就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店里没几个人,本来还有说话声,我一进门说话声音就止住了,过了好一会说话声才又响起。

    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呀?在讨论我是男还是女,可那话让人听在耳朵里总觉得的不是味。

    我低下头,觉得脸上有点发烧。

    颜箴让店伙计给我们找两间上房。他的话一出口,我听到那些人又说私奔什么的,而且认定了我是女子。我开始咬牙,拉着颜箴的手也开始用力。

    晚上颜箴回自己屋睡去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了睡不着。

    自从眼睛失明一直到回到家里,棣一直陪着我睡。和颜箴一起上路后我一直独自安眠,心里害怕得要命,想让颜箴陪我却说不出口。每天颜箴走了以后我都睡不着,就想棣要是在就好了。一想到棣,就想到和他玩耍时亲吻抚摸的事,心里就一热,然后就又想到被娘碰到的事情,又觉得羞愧难当。

    天天夜里被这两种心情交替着,哪有什么心思睡觉哪。算了,还是起来打坐吧。

    纷乱的心思慢慢地沉静,缓缓让气息运行几个周天最后回归丹田,轻轻舒口长气,没由来地想起借给棣内力打江德卿的事情,又想起棣让我为他摸下面的事情,心里又热了。

    这屋里熏的什么香?这么腻,让人闻了一点也不舒服,又是燥热又是烦躁只想做点什么。

    摸索着放下帐幔,觉得更加难受,怎么连举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正想到这里,身子一软,歪倒在床上,脸重重地砸到床栏上,痛得我眼泪也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这个姿势好难受,头歪着,身子窝着,膝盖几乎碰到了鼻子,手垂到床下,这个姿势保持一晚上的话我一定会累死。

    张嘴想喊颜箴,可声音锁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晚上我没有吃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这样?

    我看不见,动不了,又叫不出来,心时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我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对了,我的门没有上闩,颜箴走的时候只是随手关上。

    是谁呢?正好来了帮我重新换个姿势,这样子躺一晚,明天早上我骨头非疼死不可。

    来的人不止一个,脚步显得很小心,蹑手蹑脚地来到我的床边。我听见其中一人轻轻地掀了帐子,然后倒吸一口气。

    我向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头,然后又无力地垂下去,希望他赶紧把我放平,这个样子实在难受死了。

    这人似乎猜出我的想法,伸手将我放平躺在床上。

    我想说声谢谢,张张嘴声音还是被锁在嗓子里,只好无力地对那个人笑笑。

    那个人突然扑到我身上,臭哄哄的嘴巴伸过来在我脸上乱亲乱啃,手也伸到我衣服里乱摸。

    我惊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经常和棣这样做,可不代表我就能让别人也这样对我。我心里急得要死,可偏偏不能叫不能动,恨不得死掉。

    那个人突然又直起来,扒开我的衣服在我胸前一阵乱摸,又撕开我的裤子然后就不动了。

    我听见另外几个人小声叫他快点,他们还等着呢。这个人低声说:“XX的,妈的咱们都看走眼了,这小子是男的。”

    我虽然看不见,可也感觉到那几个人也凑过来瞧,又羞耻又愤怒,眼泪也流了出来。

    那几个人低声商量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过了一小会,我听见其中一个说:“妈的,这小子虽然是个男的,比女的还漂亮。听说青楼里现在也有玩小倌的,咱们干脆也玩玩男的吧。”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直觉地感觉自己处境极其危险,又急又怕,猛然觉到一只手分开我的腿。

    正在这时,颜箴的声音突然响起:“夜深人静,几位不睡觉,跑到我弟弟房中做什么?”

    我心里一松,眼泪汹涌而出。

    颜大哥来救我了。

    我这时候才知道颜箴也有一身好功夫,那几个人只是刚发出一声闷哼就都动不了了。

    一只手又伸到我身上,这次是把我的衣襟给掩上。我泪水流了一脸,还是说不出话。当了七天的哑巴,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有口难言有多么难受。

    颜箴轻轻拍拍我,然后一口凉水喷到我的脸上和身上。

    本来我心里躁热又加上气急害怕,身上早已大汗淋淋,被冷水猛一激,顿时打了个寒颤,不一会,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渐渐地也能出声了。

    “颜大哥——”我刚发现自己能动能说话了,立刻放声大哭。颜箴坐到我身边慢慢地哄着我。

    我心里害怕极了,哭着问:“颜大哥,他们是谁,想对我做什么?”

    颜箴说:“没事了,别害怕,只是几个小贼而已。”

    要在以前也许我会信,可是经过娘的教训,我知道刚才他们对我做的事是极为不堪的事,再加上他们刚才说的话,明白他们刚开始把我当女子,后来发现我是男子却仍然有所举动,这些举动真的如娘所说,是败伦丧德极为低贱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原来住了家黑店,屋里子那腻得人发晕的也不是什么好香,而是一种**香,中间还夹了春药(什么东东?),所以我才四肢无力心里燥热得难受。

    颜箴也很绝,也不杀他们,点了他们的穴道,也燃了一柱香,然后就抱着我去他的屋子里。从此一直到了神医谷,他都陪我同住。(方棣跺脚:狗屁作者,你怎么搞的,我踢死你。某作者躲到角落里小声分辨:关人家什么事啊,要怪就怪你,谁让你和你哥玩亲亲不避人来着,再说人家颜箴英雄救美你哥才没被人XXOO,你应该谢人家啊。方棣:我谢,谢谢他个头!)过了好久我才听他露了口风,他点的那柱香也是春药,闻的人在半个时辰内若不与人交合,便会气血激荡而亡。我问他那些人怎么样了,他微微地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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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一路,先是乘车,后来坐船,最后骑马,一路舟车劳累,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乘车的时候还好,坐船的时候我晕船晕得厉害,吃了颜箴的药也不管用,躺在船上动弹不得,颜箴无奈,只好弃水路改陆路。

    学骑马时大腿内侧的皮磨破了,颜箴想给我上药,我经过上次客栈一事,再不肯让别人碰我一下,颜箴怎么劝都不行,最后说:“你怎么这么别扭,洗澡不让我帮也就算了,连上药也不肯了,你怎么比李千山还别扭?!”

    这是他第一次用生气的口气对我说话,我紧抿着嘴,抓着自己的衣襟感觉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颜箴坐在我对面也不走,过了好一会长长叹口气,说:“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你自己上药吧,小心点,别涂得到处都是。这药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出来的,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可别糟蹋了。”

    我忍不住说:“心疼你的药你就拿走,我不稀罕用你的药。我自己会配药。”

    颜箴呼地站起来,说:“方槐,别仗着你年纪小我就会让着你,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对我说话,告诉你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娇生惯养除了发脾气什么也不会的公子哥。如果不是李千山求我,我怎么会和你这个小鬼在一起。

    真不知道你和方棣这两个别扭的小鬼怎么对了李千山的心思,害得我当了一路的保姆不说,现在还得哄你。你心情不好,谁的心情又好了?你离开方棣难过,还能哭闹任性,那我呢?我只能看着他去左拥右抱娶亲生子。该死的李千山,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我受这等煎熬,罢罢罢,你自去娶你的王妃,当你的王爷,打你的江山,咱们以后行同陌路,再不相见…”

    他先是骂我,后来又骂上了李千山,我纵然再不懂事,也听出了他心底的伤痛和绝望。我本来被骂得流泪不已,听着听着,眼泪却是为了他而流。

    原来颜箴喜欢的是李千山。

    娘不是说男人喜欢男人是低贱卑下的事情吗?

    李千山我只见过一面,风神俊朗神采飞扬的一个人,颜箴我虽然没见到过,可是听声音给我的印象也是那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会是娘所说的那种龌龊低下的人,难道娘错了吗?那那些想对我用强的客栈里的人又是怎么说?

    我迷惘了,呆呆地望着前面出神,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颜箴正用他的手去擦我的泪。

    “回魂。”颜箴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让我怀疑刚才我刚才听到的那番发泄是在做梦,这人的情绪怎么这般多变?

    想到做梦,又想起还没到家时他亲我的情景,心里一动,不由拉住他的手,怔怔地问:“颜大哥?窗外的月色好吗?”

    颜箴愣了愣,似乎转过头看了一眼,说:“阴沉沉的,哪有什么月亮,看样子像要下雨了。”

    一句话打醒了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要去亲他。想到离别时棣警告我的话,脸上一热,低下了头。

    想想又不甘心,他那天为什么要亲我呢?还说那么好听的话来哄我?硬了头皮问:“颜大哥,那天你为什么要亲我?”

    颜箴好像实在料不到刚挨了一顿骂的我此时会问出这么一句,愣了一会惭愧地说:“你还记得啊,真是对不住,我那天吃错药了,就像今天一样,你别往心里去。”

    “为什么要亲我?”我执意地问。

    “…呵呵,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让我看迷眼还以为是仙女下凡。”

    他分明在敷衍我。

    “我和方棣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不去亲他?”我执意地要问个水落石出,不然我的心结难以打开。

    “…方棣是个小鬼,天天蹦来跳去,活像个小野马,不像你,温顺乖巧听话,比方棣可顺眼得多。”

    “你不是喜欢李大哥吗?为什么要来亲我?”

    我这一针扎下去,就不信扎不出你的血来。别以为我小就什么也不懂,我在翼州可是小才子,在洛阳学宫也是拔尖的好学生,有些事不懂是大人和夫子们没讲过,只要是讲过的和看过的我可都记在心里,你颜箴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可也记住了。

    颜箴的手移了下来,在我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好象还听到他磨牙的声音,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说:“好了,算我怕了你,我告诉你吧。当时我只是想让李千山吃醋,于是就亲了你。”

    就这样?我怎么还记得他把我衣服都脱了半截啊?

    “那为什么找我不找江德卿,为什么还脱我衣服?”

    颜箴恼羞成怒说:“我亲小卿?他是李千山的表弟,也和我弟弟差不多,我怎么亲得下去?也不知道你哪点好,李千山老在我面前说他要是喜欢男人,也得喜欢你这样的,所以我才找的你,谁知道,谁知道你傻傻的样子确实挺勾引人,本来只是想拿你来刺激李千山,没想到连我也差点被你迷惑,要不是李千山打碎石桌,我还真的就吃了你。你还想知道什么,问吧,我今天全告诉你!”

    …“那我现在还能迷惑你吗?”

    “别把我想得和个见色起意的色狼似的,我哪有这么没节操?”(这时候作者突然跳出来:你本来就没节操,不然你亲人家方槐干什么?颜箴怒:要不是你迟迟不把李千山让我痛痛快快地吃,我哪会亲那个恋弟的小鬼!李千山:死屁作者你要是敢再给颜箴这个机会老子扒你的皮!受到惊吓的作者立刻狂奔八百里)“那就是说,颜大哥以后不会再亲我了?”我得问清楚。

    “放心吧,你能诱惑我也只有那一晚上而已,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小鬼。”颜箴的口气充满了不屑。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伤人,可我是放下心了,甜甜一笑,说:“颜大哥你帮我上药吧。”

    颜箴说:“你怎么回事?刚才我给你上药你跟得贞节烈女一样死活不让我上,我骂了你一顿你反而让我帮你上药,你是不是发烧了?”手伸上我的额头探温度。

    我甜甜地笑着,说:“人家被那些恶人吓着了嘛,谁叫你不早救人家,当然不敢让别人碰我了。”

    “那现在呢?现在你就不怕恶人再碰你?”

    “颜大哥怎么会是恶人呢?颜大哥是好人,快帮我上药,人家腿好疼的说。”我开始撒娇。既然知道颜箴喜欢的是李千山,对我也没意思,那我还是好好地让他照顾我吧,我都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捧上手心里呵护的感觉了。

    从此,我对颜箴再无芥蒂,可以放心地撒娇任性,把他惹恼了我就缠在他身上磨,缠到他气消,就像棣对我那样。嗯,我没有哥哥,就让他当我哥哥好了。

    那天夜里开始下雨,我头一次知道,这雨也能下上十天半个月不带停的,在翼州,每年除了秋天里一下三两天不停,其余的时候最多下一个时辰,哪里像这里,紧一阵慢一阵,停一阵下一阵,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下着雨,我们走不了,天天闷在客栈里,无聊得要死。其实颜箴可以走,他说他曾经和李千山去打仗,大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烂泥直没过膝盖,就这样,他们也一路追击敌**队。这点小雨和那场大雨比起来不值一提。

    只不过怕我这个娇生惯养的小鬼被雨淋病才住在客栈里等雨停。

    我被他气得非要冒雨赶路,一头钻到大雨中,被他揪着背心又揪回来,说想找死等我眼睛好了以后离开他再找死。

    无法赶路,我只能天天闷在屋子里,最多来到走廊上听听雨声。一天夜里,雨下得小了点,滴滴答答,滴在院中树叶上,石板上。

    颜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留下我一人百般无聊地坐在窗前听这雨声。

    想起了小时候棣硬拉着我在雨中玩耍,淋得浑身湿,结果大病一场,棣被爹打了一顿;又想起在洛阳学宫学习时夏天打雷,我吓得跑到棣屋里睡,棣本来也很害怕,见到我来了又装出不害怕的样子,最后两个人全缩到床角蒙着被子热出一身汗捂出一身痱子的情景。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难受,如今又在下雨,可是我和棣却天各一方。

    记得娘往我行李中放了一张短琴,摸索着拿了出来。自从我失明后,还没有抚过琴,这指法也不知生疏了没。

    我正襟而坐,开始弹琴。

    娘每次弹琴时,都要淋浴更衣,洗手焚香,端坐于松柏下或是竹林中,在家里和学宫时我也会这样,在这里我可不想这样,就拿洗手来说,我总不能跑到雨里洗吧,焚香,我总不能烧着自己吧。

    就这么兴手弹来,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着雨声,慢慢地自成曲调。不知不觉,一缕箫音和了过来,空旷悠远,宛转清绝,如幽如怨,欲述还休,时而清灵时而幽怨,时而欢喜时而哀愁,时而羞涩时而寂寞。

    我听过有人吹箫,只是从来没听过箫声中能带有这么多的情感。我的琴声也被这缕箫音带了过去,慢慢地,我想起了和棣的两小无猜,想起了他惹我生气时的气急败坏,想起他受伤时的哀痛欲绝,想起他与我玩闹时的亲密无间,想起他缠李千山时心中的凄凉悲苦,想起与他同浴时的羞怯情热,想起被娘发现时的惊慌失措以及最后分别时的痛彻心扉。

    我的琴音无论怎么变化,那缕箫音总是轻轻地绕上来,终能和拍,直到最后我想起与棣的分离时心神大乱,“嘣”的一声,弹断琴弦,那箫声忽然低迴委婉,如泣如诉

    渐不可闻。

    余音袅袅,飘散于淅沥雨中…

    我对着窗外说:“在下翼州方槐,敢问先生何人?”

    窗外只有沥沥雨声,再无任何声音。

    我又问:“刚才是谁?谁在持箫与我相和?”

    依然寂静无声,我摸索着放下琴,慢慢地扶着桌椅墙壁,向门口挪。

    一路上碰翻了不少东西,终于来到门边,开了门,凉风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我不敢再往前走,再问一声:“有人吗?刚才是哪一位吹的箫?”

    良久,一个清泉般好听的声音从我的左侧幽幽传来:“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说:“我的眼睛看不见。”心想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听声音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

    “你一定很喜欢他。”

    “喜欢谁?”我急切地问,用耳朵分辨他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声音响起,“你弹琴时想的那个人。”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喜欢,他是我弟弟。”停了停又问:“那你呢?

    你箫声中的那个人你也喜欢吗?”

    那人静默不语,等得我怀疑他是否离去时才轻声说:“嗯,我很喜欢他,可是…他要娶亲了…”一声轻叹化做雨中轻风,细不可闻。

    “你说的是李千山?你喜欢的是李千山?”我立刻地猜到李千山身上,因为前不久,颜箴刚骂过他要娶亲。

    那人本来沉静,听到我的话,轻声笑了。

    听他的箫声,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幽雅静默,周身笼罩着一种神秘的哀愁,

    此时听到他的轻笑,我不由在心底想象他的模样,想象他这一笑是如何的绚烂惊艳。

    “你认识泰王殿下?”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是啊是啊,我们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呢,我现在和颜大哥在一起。”我急忙地回答,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喜欢这个有着清泉般好听声音的人。

    “颜箴,”那人的声音里继续带着淡淡笑意,“颜箴喜欢泰王殿下,你可别告诉别人。”他的话里透着点调皮。

    我点头如捣蒜,盼着他多和我说几句话。

    “我喜欢的不是他。”他的声音又寞落起来,停了一会,说:“他是你亲弟弟吗?”

    我怔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连忙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俩同日出生,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直到前些日子才分开——”说到这鼻子一酸,就想要掉眼泪,急忙强忍着。

    那人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说:“他也喜欢你吗?”

    “喜欢,可是我娘不让我们在一起,把我们分开了。”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急忙用袖子擦擦脸。

    那人轻声叹息,说:“你娘是对的,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我气乎乎地说:“那你还不是喜欢男人,怎么又来说我。我就是喜欢我弟弟,我就不信我娘能把我们分开一辈子。”

    那人不再说话,我等了好久,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颜箴倒是回来了,见我在门口呆站着,问我干什么。

    我拉着他问指着那人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颜箴停了一下,说:“哪有人,那里是几枝竹子。”

    我愣住了,说:“不可能,刚才明明有人,他还与我琴箫相和呢,我们还说了一会话…”

    颜箴松开我,我听他往那里去,过了一会又回来,说:“你是在做梦吧,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一丛竹子,也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这下着雨,谁会在那里傻站着。你别是做梦吧。”

    我说:“刚才就是有个人站在那,我弹琴,他吹箫,我们还说到你呢。”

    “咦?说到我,说我什么?”颜箴来了兴致。

    “他说你喜欢李千山。”我负气地说,谁让他不相信我。

    颜箴登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问:“那人长什么样?”问完了又想起什么,急忙重新问:“那人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年长的还是年轻的?”

    我被他头一句问话弄得心情很不爽,可又很想知道那人是谁,说:“是个年轻的,声音特别好听,清清亮亮柔柔软软的,嗯,像泉水一样。”

    “年纪轻,声音又好听…”颜箴自言自语。

    我着急地问:“是谁啊?你快告诉我。”

    颜箴笑着说:“是竹仙啊,你走运了,竹仙来见你了。”

    到了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颜箴就是不告诉我。

    在前往神医谷的路途中,我经常想起这那夜的琴箫相合,想起那个连声音里都透着寂寞的人。

    以前爹爹讲过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我总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世间哪有真的只凭琴声便能知道操琴者心中所想的事物,经过那一夜,我知道了何谓知音。

    他纵然从我的琴声中听出了我的喜怒哀乐,我何尝不是从他的箫声中听懂了爱恋和哀愁,听出了他的无奈与伤心。

    我从来也没听过这么美妙而又凄伤的箫声,他是什么人?颜箴不告诉我,只说他是竹仙,他在我心里的感觉也真的像一个神仙一样,只是这神仙也爱上了凡人,心里充满了哀伤。

    颜箴骂我时带出的那两句话让我猜出他和李千山也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情形,再想想我和棣,我几乎是被娘赶出了家门。男子喜欢男子当真是天地不容吗?

    长时间的思索让我有点明白我喜欢棣,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子之间的喜欢。虽然还未解情事,可从那人的箫声中知晓了情之一字的哀怨轻愁,知道了我日日思念棣不是因为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而是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

    男子爱上男子,在这个世上无法被世人接受。颜箴深受皇帝器重,爱上了李千山,也只能黯然离去,那个陌生人,爱上了另一个男子也只能在雨夜自己伤心。

    我爱上了自己的弟弟,会有什么后果呢?我如今明了自己的情感,却不知棣的想法是什么,会不会真的像娘所说,我们只要因为年纪小又自小亲近,所以才做出这种不伦举动,把我们分开,大家都有了别的事情做,这种心思就会慢慢地淡了,棣会不会真如娘所说,时间长了,慢慢地就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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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神医谷本来不允许外人进入,前来求医的人只能住在离谷外几十里的村中的医馆中。

    颜箴不管那么多,直接把我带入谷中。也有人前来质问,说他身为神医谷中大弟子却不遵谷中规定,颜箴也不客气,当着我的面将那人训斥一顿,说我眼睛失明,如何放置谷外,又说我与谷中的一位老前辈颇有渊源,不能不将我带入谷中。

    想破我的头也想不出我什么时候与神医谷有什么牵涉,我问他,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安心在谷中住下,不要想那么多,想多了会不开心。

    我也的确不开心,对爹娘和棣的思念就能让孤身在外的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眼睛的难以治愈也让我心情烦躁。

    颜箴仔细检查我的眼睛,发现我的眼睛一点事也没有,问题出在脑部,说我脑中有块血块,得想办法把这个血块化掉。

    为了化掉这个血块,我吃了不少苦头,隔几天就会有一碗有着怪味的药等着我喝下去,隔几天我的脑袋上就会扎满了针,像个刺猬,叫我苦不堪言。

    他知道我也会点医术,轮到出谷去医馆帮人看病便带着我一起去,叫我为那些有伤有病的人搭脉,诊断伤情和病情,再开药让他查看。

    这里只有一个好处,便是我能学到许多医术,像接骨啊(我实在忘不了李千山为我接骨时的痛苦),药理啊针灸,我能学什么便学什么,反正山中寂寞,不学些东西也难打发这漫漫时光。

    颜箴很奇怪,明明喜欢李千山喜欢得紧,在山中却从来也不提他,偶尔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颜箴不是一声不吭做自己的事,就是转头离去。

    有一次在医馆,颜箴正看着我为人搭脉诊治,几个人等得无聊,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一件大事。说是泰王爷终于娶了正妃,碎了天下所有女人的心。

    大婚那天当今皇上亲自主婚,极其风光。又说那夜胜国风俗与天朝不同,天朝女子出嫁,要身着红衣,用红盖头盖住面孔,坐在红色的八抬大轿抬到夫家,而夜胜国则崇尚白色,公主则用金珠垂面,身着万颗珍珠点缀的雪白长衣,足着镶着各色宝石的大红云靴,当着文武百官与各国朝贺的国宾,与穿着绣着四爪金龙的雪白长袍的泰王爷手拉手,一步步地走向皇帝,遮面的金珠一步一摇,面貌若隐若现,美艳不可方物。而天朝最有名最威武也是最俊美的泰王爷也如天神下凡,甚至比新娘子还要吸引人,以至于在夜晚皇宫筵宴上,严国来道贺的使官竟然不顾天朝威仪,没有将第一杯酒敬给至尊无上的天朝皇帝,而是献给新郎官泰王爷。

    当场便有礼部官员喝斥严国无礼,被皇帝制止,说是泰王爷与他是亲兄弟,敬他便是敬自己,又说此次设宴是为了泰王爷与夜胜国公主的婚礼,主角是泰王爷,叫文武百官与各国来使不要拘礼,索性放开来大家同乐。

    此言一出,各国王子和使官便真的争相敬泰王爷,只把皇帝冷落在一边。皇帝也不生气,坐在龙座上微笑不语。泰王爷那夜的风光可胜过了皇上。

    我的手早已离开了病人的手腕,摸索着去找颜箴,他就在我的左手边,我摸到他的袖子,顺着袖子抓住他的手。

    颜箴的手冰凉彻骨。

    我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疼痛,眼泪也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颜箴平静地说:“方槐,我又不是病人,你拉我的手干什么?快好好给这位病人看病,别人等急了。”

    冷得冰一样的手把我的手从他手上拿开,轻轻地放在病人手腕上。

    病人纳闷地问:“大夫,这个小哥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哭起来了?”

    颜箴说:“没有事,他爱哭。”

    颜箴自始自终一直守在我身边,到了医馆关门的时间,把我再带回谷中。

    我的心里一直堵着,时不时地流泪。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颤声叫:“颜大哥。”

    颜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静静地站着。

    我想着来神医谷时他骂我的那一天,他一时控制不住说出了他和李千山的纠葛,让我明白他与李千山之间的情怨纠结。李千山当时还未娶正妃颜箴已经痛苦不堪,如今亲耳听到李千山婚礼的情况,颜箴的心里该是怎样的心如刀绞。

    我对李千山充满了怨念,对颜箴充满了同情。

    颜箴轻声说:“方槐,你会弹琴,去给我弹一曲。”

    我答应了。净手,换衣,焚香,捧琴,跪于几前,调弦转轸,弹起长门怨。弹了一会,颜箴说:“别弹这个,你给我弹一曲高兴的。”

    我愣了愣,想着这种时刻,如何弹那些高兴的曲子?心中想着有哪些听起来让人高兴的曲谱,一时想不起来,手指轻推慢按,弹的曲子还是长门怨。

    我想着初识李千山和颜箴时的情景,他们一路护送我和棣回家,路上棣的无理取闹,江德卿的忍气瘪屈,李千山的狂放佻达,颜箴的斯文温和,我的别扭任性,一路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那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开心热闹。只是美景难长久,转眼即逝,我和棣的无奈分离,颜箴和李千山的情怨交缠,如今天涯遥远,天各一方。李千山的婚礼风光无限热闹非凡,却不知斯人贪欢享乐的同时,能不能记起神医谷还有一个人形单影孤。

    从颜箴身上再想到自己,自己也是爱上不该爱也不能爱上的人,自己的情路比颜箴应该更加难走,前途更是渺茫。

    一只手轻轻地覆在我手上,止住我的琴声。我被颜箴慢慢地拉到他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搂住。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下来:“方槐,别动,让我抱一会。”

    我静静地伏在颜箴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我这才知道,原来痛到极处,连泪也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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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我在这深山幽谷中与世隔绝了两年,与家人隔绝了两年,时间久到我以为他们忘记了我。

    再加上颜箴现在情绪低落,每夜我都能听到他辗转床榻或是披衣出门的声音,有时他便在门外一站便是好久,等我睡了一觉醒来听不到室内他悠长的呼吸,才知道他一直在门外没有回屋。

    我听到谷里其他人议论不知道颜箴为什么一下子瘦得这么厉害,有的人来问我,我只有推说自己不知道。

    颜箴形容憔悴到众人害怕的地步,医馆已经很久没有去了,他每天便是站在门外不知道看什么想什么。

    我和他住的地方前方十几丈处是一个断崖。我刚来的时候他曾经带我到断崖边上,很可惜的说如果我的眼睛能看见东西,那我便能看到世上最美的景色。当时我站在悬崖边上,听得山风呼啸,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吓得躲在颜箴背后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敢动。

    如今他天天站在断崖边,我怕死了他会不小心掉下去,每天都壮着胆子跟着他,拉着他的袖子,陪他站,站到最后,我的腿都软了。

    终于有一天,一向神龙不见首尾的神医谷主来到我们的住处。

    我被关在门外,又不敢听他们说话,只好用拐杖探着路,慢慢地走开,终于不敢一个人走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到颜箴痛苦地喊了声师傅,此后再无声息。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只手突然放到我头顶。

    事出突然,我一点也没觉察到有人接近我的身边,要知道,自打我失明后,随着我的内力的精纯,耳力越来越好。这一吓吓得我几乎从石头上掉下来,手臂向上一格,不自主的用上了内力。

    那只手很轻易地化解了我的动作,然后手掌一翻,两根手指搭上我的脉门,我用力挣手腕一阵酸麻,丝毫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只手又来到我的下腹,在丹田下方停住,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内力不听使,源源不断地从我体内流出,我想用力挣扎,内力流失得更快,想呼喊嗓子便如上次在客栈吸入迷香时般锁住了,根本无法出声。

    一着急,眼泪便朔朔而下,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汹涌而出的内力突然又回转回来,所有的力气也都回来了。一张嘴声音也喊出来:“颜大哥。”

    那只手迅速离开我的身体,只觉得一股力道迅猛地身我肩头击来,我知道要闪开,也知道用手格开,可我爷爷教我的功夫我没怎么练,只知道如何躲如何化解,这些念头只存在我心里,无法在手上演练。

    只一下,我便成了木头,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

    风声响起,颜箴的声音传来:“师傅,他是我的病人,请师傅手下留情。”

    我用所有的感观去探寻这个人的存在,却只能感觉到颜箴一个人。心想这人莫不是鬼吧,明明是白天,太阳也暖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我却浑身发冷。

    那只手又无声息地贴在我的丹田处,牵引着我的内息在我体内经脉四处流转。我惊诧地发现,这个人对我气息流转的方向十分清楚。

    那人牵引我的内息在我体内流转了几个周天,把我以前达不到的穴位也给冲开,这几个周天比得上我练好久的内功。

    那人的手掌又贴到我的头顶,一股暖流在我头部各个穴道流动,好一会,手掌离开,我的肩头一疼,又恢复了行动自由。

    我不敢动,老老实实地坐在那,转着头,用耳朵听能捕捉到的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箴,这人便是你不顾谷规,强留在谷中的那个小孩么?”

    颜箴的声音从我身体后方传来,很恭敬地回答:“是的,师傅。”

    我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地上摔了一跤,膝盖摔得疼得很,却不敢喊疼,爬起来冲着颜箴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颜箴也赶过来,手扶住我的腰。我委屈地叫:“颜大哥—”

    颜箴却不理我,说:“师傅,徒儿错了,只是徒儿发现他的内息有点像师傅以前说过的盘龙透髓功,他母亲也说他祖父与神医谷颇有渊源,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他留在谷中。”

    苍老的声音响起:“什么像,根本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死,还把功夫传给他孙子。行了,就让他在留在谷中,他的眼睛也没事,脑中淤血也早已化开,不用再给他针灸和吃药了。”

    颜箴问:“那他的眼睛怎么还看不见?”

    苍老的声音冷冰冰地说:“不用管他,当他想看见的时候自然便看见了。你若想让他早点复明,把他从山顶上扔下去便是,他的头受到与失明时同等力量的撞击,自然便能看见。”

    我急忙说:“颜大哥,我…我还是看不见的好,你别把我从山顶上扔下去。”

    苍老声音又说:“皇家事多,你最好远离,咱们是江湖闲人,不用担那些虚名,皇家的事最好让他们自己管,你老老实实留在谷里济世为民,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颜箴黯然说:“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苍老的声音又说:“阿箴,事已至此,你好自为知,再有差错,我也保不住你。”

    颜箴不吭声,苍老声音轻叹一声:“我此生只收你一个徒弟,全医谷年轻一代的弟子只有你最出类拔萃,别让师傅丢脸。”

    我发觉颜箴的扶住我的手紧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颜箴不再下山去医馆,有时听我弹琴,有时带着我在游览神医谷周围的山景。我看不见,却能听,听着涧水潺潺流动,听着山鸟在林中幽鸣,听山风吹过带起林涛一片,听飞瀑直泻溅起水浪千重。

    颜箴一路走,一路讲路边景色,让我在心里想象山林的美。

    要不,我想办法找个不太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许真的能复明呢。

    京城来信了,信是被五只信鸽带回来的,分成五截,装在信鸽腿上的小筒里。

    颜箴取出信,然后说:“是你的,你弟弟写来的。”

    我奇怪地问:“他从哪找来的信鸽?”

    颜箴淡淡道:“这是我送给泰王府的鸽子。”

    我不出声了。

    颜箴说:“我给你读。”

    说是要读,还没读颜箴就轻轻笑起来,说:“怪不得要用把五只信鸽全放回来,照我看,就是有十只鸽子也不够他写的。”

    他这么一说我便急了,催着他快读。

    颜箴咳嗽一声,读道:“槐,你现在好吗?眼睛好了吗?你怎么一走就没有音讯了?到了神医谷怎么也不写封信找人送回来啊,我和爹爹和娘都特别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我也笑了,棣怎么还没学会写信呢?要是换了我,只用几个字就能把意思表达清楚了:槐,眼好否?一别经年,余与爹娘甚念,盼归。

    颜箴又读另外一张:“上个月爹爹被皇帝召回京,我回跟着去京城玩。

    在翼州我都快烦死了,你不在,我在哪里都觉得没意思,娘也好奇怪,动不动就让我看一些女子的画像,我又不是画师,看她们做什么。”

    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有点不安,觉得心里有一块阴影慢慢地浮了上来。

    颜箴的声音里也少了刚才的笑意,又读第三张:“我到了京城就去找李大哥,找到他家时他家看门的不让我进去,还骂我,我一生气就揍他,硬闯了进去,好多人在后面追我,他们都追不上我。”

    这个棣,又闯祸,爹爹怎么还没把他教育好呢?

    “最后李大哥出来了,把他的家仆和侍卫都赶走了,他见到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只是李大哥比以前瘦了点,槐你瘦了没?多吃点饭啊,别像个排骨一样吓死我。”

    “他瘦了?”颜箴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担心和牵挂。

    这只是第四张,还有一张呢,颜大哥你怎么不读了?

    我心里焦急万分,又不能催他,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抢过来安我眼睛上。

    终于听到颜箴拿起最后一张纸的声音,我竖起耳朵,等着他读。

    颜箴却迟迟不读,我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颜大哥,你怎么不读了?”

    颜箴说:“这一张没写什么,只是让你给他回信而已。算了,咱们出去走走。在屋里呆着真是闷。”

    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我无法相信最后一张纸上只是让我回信。他的语气分明就是不想再读,我只好摸着桌上的纸条,一张一张地收起来。

    颜箴说:“你收它做什么,给我让我放起来。”

    我说:“这是两年多我第一次知道家人的消息,还是让我收着吧,等我想家了,就摸摸它们。”

    颜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此后的两天,他和我寸步不离,不让我和谷中别的人接触,我也没有机会让别人给我读纸条上的内容。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个机会让别人给我读纸条。颜箴读过的那些我都已经记住,那人只念了两三个字我就止住,直到最后那张。

    “槐,我见到李大哥的王妃了,长得真好看,我要找娶媳妇也要娶这么好看的。我还见到皇帝了,皇帝也特别喜欢我,说可惜他的公主大的大小的小,不然就招我当驸马。没地方写了,槐你给我回信啊。”

    我的心里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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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让颜箴写了回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安好,勿念。

    一张窄窄的纸条上写了四个字,还有空余的地方。我也想像棣那样,写好多好多的字,问他是不是最后一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忘记他以前说过喜欢过我的话,我想问很多很多的话,就算再有十只鸽子也无法将我想所说话写完带走,最终我只写了四个字。两年里我第一次想起我还有一个未婚妻,是啊,既然我日后也要娶亲,为什么棣不能想着娶一个美丽的妻子呢?毕竟我对棣的情世人所不能容。

    颜箴默不做声,写完了信将墨晾干,叠起装入信鸽腿上的小筒,放飞了鸽子。

    我问:“颜大哥,你不给李大哥写信?”

    颜箴说:“谁是李大哥?我不认识他。”

    语气中充满了消沉。

    我知道他仍然没有忘记李千山,不然他也不会经常只呆呆地坐在一个地方好久不说话。

    信鸽第二次寄来棣的信。

    “槐,你怎么只给我写了四个字啊,什么叫安好勿念?我当然会想你了,你过分了,咱们是亲兄弟啊,不会只两年不见你就不想和我说话了吧?爹看到你的信眼圈都红了,他难过死了,我也难过死了。”

    “你没说你的眼睛好了没有?是不是没好?我看那不是你的字迹,娘也来京城了,爹被封做户部侍郎,以后你要是回来就别去翼州了,咱们家安在京城了。你要是回来写封信,我去接你。”

    “我看到江德卿了,这小子居然长得比我高,不过还是被我吃得死死的,哼,他都不敢和我顶嘴,敢和我顶嘴我揍他。他还向我问起你呢,让我骂了他一顿,要不是他,咱们怎么会一分开就是两年?”

    “你猜江德卿带我去什么地方了?他带我去妓院里玩哦,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不能碰,妓院的女子就可以碰,不过她们是要钱的,我没钱,只能看,江德卿有钱,这个混蛋也不给我一点,气死我了。”

    “槐,你要是回来我也带你去妓院玩,那些女子长得都挺好看的,还会好多东西,我好喜欢她们,你一定会喜欢她们,其中有一个人叫翠浓,弹的一手好琴,不知道你俩比起来谁弹得好一些。回信时多写点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盛夏的天气,热得林中夏蝉不住鸣唱,我心底寒冷直传了上来,传到我四肢百胲,冷得我不停地哆嗦,搂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地蹲了下去。

    娘啊,您的想法对极了,把我们分开,彼此找些事情做,慢慢地就对自己的兄弟淡了心思。您把从不惹事的我送到神医谷自生自灭,把莽撞顽皮的棣留在身边,果然是正确的决定。棣如您所愿,成功地被女子吸引,我觉得我就像一颗棋子,在棋局中被丢弃的棋子,舍一子而保全局的那颗棋子。

    我本来是您最喜欢的孩子,只是由于眼睛瞎了,就连皇上亲口御封的神医也没看好,又不知羞地和自己的亲兄弟有着危险的感情,所以您就舍掉这个性情软弱有时候却固执的长子,只留下那个健康快乐的次子。

    您的目的达到了一半,因为无知和亲哥哥厮缠的棣现在眼睛里只有那些美丽娇柔的女子,对哥哥只有正常的手足之情,而那个同样因为无知而喜欢与弟弟做出一些禁忌举动的我,则不能如您所愿,我已经明确自己的情感,我爱上了棣,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

    我不是不孝的孩子,只好请您原谅了,以后我将不会再出现在棣的面前,您就当没有生这个孩子。

    思绪的混乱中,我突然想起了颜箴得知李千山真的娶亲的消息的那一天,他无助地搂抱着我,心里悲痛却流不出眼泪,我在脸上摸了一把,干干的,也没有眼泪。

    好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直到脸上一阵剧痛,我捂住脸,只觉脸上木木的,好半天才有针扎的感觉,越来越痛。

    我傻傻地捂着脸,不知道这痛从何而来。另一边脸上又来了一下,这下我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石头上,摔了下去。

    头痛极了,眼前闪动着点点金星,嘴里也腥咸一片,脸上麻木的感觉渐渐消褪,渐渐地刺疼起来。还有身上,被撞的被摔的骨头叫噩着,几乎散了架。

    是谁在打我?我的眼泪流了满脸,疼得说不出话来。

    一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颜箴急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到底想怎么样方槐?你要是真想去死,干脆让我打死你算了,与其摔得浑身稀烂,不如让我打得你浑身稀烂!”

    他在说谁?是谁想寻死?又不是我想死,他干吗打我?呜呜,打得我浑身疼死了。

    我放声大哭,充满了委屈。

    颜箴一把抱住我,脸贴到我的脸上,连声说:“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好好哭吧,别把不痛快闷在心里。哭完了什么事也就没有了,别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你不是还有我吗?你哭完了就睡一觉,我想办法叫人来救咱们。”

    我慢慢地止住哭声,问:“够我们?赶们盖啊里?”

    不要怪我说不清楚话,我的脸肿得像包子了,颜箴打我打得好狠。

    颜箴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检查我有没有撞断骨头,把我浑身骨头捏了一遍后说:“在哪里?你说在哪里?好好的你来给抹刀子我跳悬崖,嫌自己不够麻烦再找点事给我添乱是不是?下次再想寻死先告诉我,我掐死你比较快。”

    我被骂得低下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跳悬崖,怎么还抹刀子?

    颜箴喘了几口气,口气温和了一点,说:“小傻瓜,他们变了心,咱们也不能不活啊,凭什么让他们活得好好的咱们就寻死觅活?你还不觉得,等你像我这么大岁数经过这么多事情了你也就觉得生命的可贵了。我以前在军队里当军医的时候,看到那么多年轻的士兵在痛苦挣扎中死去,我想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死得毫无痛苦,他们都不愿意,只是求我救救他们,求我想办法救活他们。还有那么多受了瘟疫的人,躺在那里等死,他们的眼中都有着对生的渴望,最可怜的是那些孩子,死去的时候只是小小的一团。如果你能看到这些人,你怎么有脸去自杀?”

    我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自杀,我都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颜箴的大手摸上我的脸,擦去我的泪水。“你可知道,给你念了信后,你连着三天都似失了魂,叫你也不应,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吃个水果也能拿了把刀往手腕上割,今天一个不注意你又跑到断崖前跳,我发现了来拉,没拉住,把我也带了下来,幸亏这断崖壁上长着些松树,一路接着,这崖底也有个坑,全是草和落叶,咱们才没有摔死,不过今天也上不去了,这悬崖可够高的,你害人也不是这样害的,好好的得什么失心疯,早知道打你一顿便能将你治好,第一天我便打得你好过来,也省得今天在这崖底受罪。”

    我居然成了这个样子?我不信。颜箴也不理我,按了一下我的左手腕,一阵剧痛让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我细细摸去,果真腕脉处一道细痕。原来是真的,连着三天我都是这样吗?失魂落魄,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

    揉揉肿了的脸,摸摸痛得有些发晕的头,好像流血了,手上粘兮兮的。

    颜箴拦腰抱了我寻路走,远远的听到流水的声音,走到有水的地方,让我坐下,撕衣襟给我清洗头上和身上的伤处,然后说:“你忍着点,我身上没有带伤药,明天咱们想办法上去,拿了伤药一抹便好了,不会留疤,这么漂亮的小脸,留了疤就可惜了。”

    好久没有听到他用取笑的口吻和我说话,一时间过去的颜箴又回来了。

    山风呼啸,这里是山阴处,虽然是盛夏,感觉有点凉,颜箴把我的伤处清理完毕,脱下衣服跳到水中。

    我听得水声哗哗地响,不由想起十四岁生日那天和棣同浴时的情景,他亲吻我抚摸我,想做点什么却不知做什么如何做显得很焦燥很苦恼的样子,后来又亲吻我的胸,以前不让他亲不让他动,那天让他亲吻了感觉麻酥酥的一阵阵地发冷发热。想着想着,这冷一阵热一阵的感觉慢慢地从心底升了起来,让我心思一阵阵地烦乱,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做什么,只觉身上一阵阵地燥热,小腹一阵阵地发紧,有种奇异的感觉。

    我悄悄地背转过身,心惊胆颤地往下摸去,发现身体下面硬硬的,和平常不一样。仿佛被蜂蛰了,我的手电一般缩回来,打在身侧的石头上,疼痛闪电般从手传到心里,我痛哼一声。

    水声响起,颜箴来到我身边,我听到他在穿衣服,然后问我怎么了。

    我不敢说,那里怎么会变硬了呢?我弯着腰,不敢让颜箴发现我的狼狈样。忽然想起,以前棣也有过这样的情景,求我摸他,那里流出什么东西然后就变回原样。

    心里求颜箴赶紧回到水里去,我好想办法让它变回去。哪知颜箴见我弯着腰以为我肚子疼,手上用着力把我放平,突然他停止用力,我猜测他可能看出来了,又羞又愧,说不出什么滋味,哭了起来。

    颜箴轻轻地笑了,问:“以前没有过吗?”

    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手死死地捂着脸。

    颜箴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慢慢滑下,说:“你今年十六吗?应该算晚的了。有的孩子十三四岁就已经开始了。”

    我哽咽着说:“我十六岁生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颜箴把我的身体转过来,手指从我头上慢慢移动,拨开我额前碎发,轻轻说:“别哭,你如今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发育的这般晚。别怕,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有的经历,别害怕,别哭,有我呢。”

    我的心里稍安,脸上却发起烧来,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你知道怎么做吗?如果不会,我来教你。”

    “…不…”我的脸上能烤鱼了。

    “好了,你坐在这等着我,我一会过来。”颜箴的声音带着笑意,慢慢地走开。

    颜箴走开了,我的羞涩稍稍减褪,坐了一会,心里那虫咬蚁爬的感觉更加强烈,竖着耳朵听听四周的声音,咬着嘴唇,慢慢地把手伸进了衣服里。

    回忆着帮棣做的时候,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手指也颤抖得厉害,触上了又觉得极羞耻,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几次试着,强烈的羞耻感都让我无法继续下去,我忍不住又轻声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那里每天嘘嘘都要碰上几次的嘛,怎么今天就这样啊,我好难受,谁来帮我????

    如果棣在就好了,他可以帮我。我刚想到这里,又想起他如今喜欢女子的事,心里登时痛得如刀绞针扎,干脆伏地放声大哭。

    颜箴快步走回来,问:“怎么了方槐,怎么又哭起来了?”

    我闻声扑到他怀里,痛哭地说:“颜大哥,我弟弟他…他。

    …他不再喜欢我了,他喜欢那些女子了…”

    颜箴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轻轻地说:“这是迟早的事,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有几个人能经得起那些浮华的引诱?你是在深山里,如果你和方棣一样住在山外的繁华地,也许会和他一样。所以你也别难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男子情爱,你现在还是有点小有点单纯,再长大点就能明白你娘对你的一片苦心了。”

    一只手慢慢地从我衣服里伸进去,轻轻地碰到我硬挺的地方。我低哼了一声,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拿出来,颜箴的嘴唇碰到我的耳朵,轻声地说:“你别动,我来帮你,你闭上眼睛好好地学,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闭上眼睛,浑身颤抖,躺在他的臂弯里,头转过来,贴在他的怀中,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颜箴慢慢地和我说着话,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让我迷迷糊糊中又有种做梦的感觉,头有些疼痛,又有些晕沉,刚才被撞破的地方此时一阵阵地跳疼,可是我的身体下部的感觉却相反,被抚弄引起奇异的感觉席卷了全身,眼前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漆黑一片,而是一片空白,我拼命地咬着嘴唇,也抑制不住巨大的快感,一道道闪电般地冲击着我的全身,我忍不住呜咽出声。

    身体绷得生疼,挺直了,眼前一阵阵闪过白色的光,我低声叫着,什么东西喷发出来,一阵阵地持续,我失控地哼着,大口地喘息。

    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我失神地躺在颜箴怀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颜箴紧紧地抱着我,几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骨头好疼,我难捱地动了一下,耳边听到颜箴忍耐的呼吸。一滴液体滴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慢慢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眉长入鬓,一双墨玉似的眼睛深处有种莫名的情绪,似忍耐,又似渴望着什么。

    我出神地望着他,又一滴汗水从他额头上滴落,滴到我的额头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感觉到他身体不同寻常的高温。

    我轻轻地喘息,眼前突然朦胧,闭上眼,眼前闪动着红色,慢慢地,什么东西贴上我的嘴唇,细细地吻着,温柔地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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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恶魔弟弟介绍:
我叫方槐,是翼州太守方颢的儿子。拜我那玉树临风的父亲和千娇百媚母亲的遗传,我有一张很俊秀的面孔,从小随父母去同僚家拜访时或是由奶妈家人陪着上街时,我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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