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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练习打字     都市之洞天仙境txt下载     都市之洞天仙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成熟、酝酿

    过了些时候,周易订制的各种酿酒设备送来了,安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厂房里。

    这时,洞天的葡萄,也都开始成熟了。

    一个个采葡萄的农妇,拿着剪刀和竹篮,戴着头巾,开始在果林里热火朝天的劳作起来;在周易的要求下,她们穿着传统的服饰,用着统一而轻柔的姿势,不断将含着清露、披着纱衣的葡萄纳入手中的竹篮子里,统一的送到酿酒厂和葡萄售卖处。

    平地里,临时开了一家售卖葡萄的商场,专门进行葡萄销售。

    无数游客挥舞着钞票,将一箱箱刚采摘下来的葡萄搬回家,还有更多的人,等不及了,就着渠里的水,将葡萄清洗干净。

    一粒粒鼓-胀胀的葡萄纳入口中,轻轻一咬,葡萄整个儿炸裂开,汁水四溅、芬芳满溢,口舌之上,又一场盛宴展开……

    无数人眯着眼睛,如同倾听着一场天籁之音的演唱会,陷入音符奏响的沉醉里,慢慢的摇晃着脑袋,将心思沉浸下去,体会、体味……

    也有人看着那一串串葡萄,想要亲手采撷,但洞天的葡萄林,周易暂时没有开放给游客的打算——毕竟供不应求,没必要给他们去糟蹋。

    周易可以暂时不去理会游人的要求,但淳朴的农妇们,却无法拒绝偶尔一两个近前的客人想要亲自剪取葡萄的热忱。

    游客对于洞天的葡萄,期待已久,今日有亲手摘取的机会,如何不激动?他亲手的抚摸着这些大自然里长出来的精灵,感受着她饱满的身躯上,笼罩着的轻纱与清露,感受蕴含在夏日里的清凉,手终于落了下去。

    “咔嚓!”

    一大串葡萄落到了他手里,饱满的、莹紫的、清润的,带着露水的坠下,在他手里晃荡,如抚摸着妻子身上最莹润-丰满的地方,又多了几分自然的清澈,是绿叶的陪衬。

    他捧着一大串葡萄,带到称量处。

    “两斤,正好!”两斤的葡萄,在别处,绝对可以“称王称霸”了,但在洞天,只能算一串还算重的葡萄。

    游客拿出两张红老头,递了过去。

    在洞天没有亲自摘取葡萄的机会,但在洞天外面,进入洞天的出口处,看到一块标识牌,沿着醒目的箭头指向,顺着溪河小道,直下不过几百米,便能看见几十亩葡萄林,可以任由游客们采撷。

    “你这里的葡萄,看着跟‘洞天葡萄’差不多,为什么只要二十一斤?”游客剪下葡萄,拿出两张红票,正准备付钱,却被主人家告知,只需二十一斤,不由心生疑惑。

    “我这虽然跟洞天葡萄也是一个品种,但味道还是差了一点,你吃吃就知道。”周通说道。

    “你这里怎么也有这种葡萄?不是说,洞天葡萄,是独特品种,只有洞天才有吗?”另一个游客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好奇的问道。

    “种洞天葡萄是我家哥哥。”周通笑着说道。

    “亲兄弟啊!”游客恍然。

    “不是亲的,是本家兄弟,认的。”

    ……

    几乎每个游客,对于洞天葡萄,都有好奇;对于周通这里只卖二十块钱的“洞天葡萄”,都有各种各样的疑问,但真正将两种葡萄比较着吃过以后,至少对于价钱上的疑问,是没有了,不过——

    “为什么你们都种的是一样的葡萄,洞天葡萄味道就要好呢?”这是游客的疑问。周通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疑问。

    “我也不是很懂,我哥哥说,跟人、跟技术、跟水土环境有关。洞天葡萄,最适合长在洞天那样的地方。”周通也迷糊得很,但他不认为是周易隐藏了什么关键技术,因为他很长一段时间就跟在周易身边,也没见他做什么事,或许真是洞天独特的气候与地理环境所致。

    他并不是一个科学家,也没有去追究洞天前后的变化,反而,他对于自己葡萄现在能卖出二十一斤,而且还不用出门,就能卖掉,已经非常满足了。

    因为洞天葡萄的限量发售,加上极高的价格,“欲-求不满”“欲求不得”的客人们,将周通这里当做另一个补货点,大买特买,一时间,竟比洞天葡萄还卖得好,两口子竟忙不过来,不得不临时又聘请了一些乡亲帮忙。

    那些帮忙的乡亲,看着一张张的纸钞,如从印刷机里出来似的,进入了两人口袋,一个个眼里发红,心底里的那颗小火苗,已经燃起了熊熊巨火……

    白沙,鲜人果业。

    张楚天家的店铺,凭着“蟠桃”,得到了上流社会的认可,今日,又借着洞天葡萄的独家售卖,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在市民圈子里面,火热起来。

    别看一小箱六百块,不过四斤的葡萄,在这店面里,却是真正的供不应求。

    “金少,一百箱真的没有了,要不,我先给你发二十箱过去?”

    “太少了?三十箱,真的没多的了。来了新货,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张楚天哄儿子一样的将这位平日里求着供着的大金主哄好了,刚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手机又振了起来。

    “一千箱?李少,我心脏小,你别吓我,真的没有了,我库存里面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了。刚才金少说要一百箱,我都出不了货……”

    “一百箱?李少,我真的没有啊。我最近瘦了,都是骨头,不好吃,求放过……”张楚天气弱的扮起了可怜。平日里求之不得的大金主,今日却要求着推出去、请出去,装孙子扮儿子,惹急了连狗叫都得学几句,他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当然,免不了的,还带着一丝半点的窃喜。

    “三十箱,最多三十箱。我给金少的也是这个量。”

    “有了新货,我立刻给你送来……”张楚天作着保证道。他感觉自己当年入少-先队宣誓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真诚过。

    一个个电话,打来、哄好,又挂掉,等张楚天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准备按接听键的时候,才发现,电话已经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一抹脑门上的油汗,感觉全身的脂肪又少了一圈,怎么也减不下去的体重,在这个时候,真的就下去了,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他歇了一阵,想了想,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周易啊,我的易兄弟啊、我亲爱的老同学,你在干嘛呢?”张楚天用连他自己都亲热得发腻的语气说道。

    “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有事说事,正忙着呢!”周易穿着工作服,站在酿酒间里,拿着一串葡萄洗净,去梗,看着葡萄粒在破碎机里,通过一层层的金属杆,慢慢坠落,被均匀碾碎……

    “好兄弟啊,我是向你求救来了。”

    “求救?”周易奇怪道。他感觉对方的语气里面,完全没有半点求救的样子。

    “是求救啊。那些买不到葡萄的人,快把我给吞了,你说我能好过吗?您就大人大量,再分点葡萄给我吧……”

    周易听着他的话,似乎感觉到一个小胖和尚,插着香,在求神拜佛。

    “给你那么多葡萄,还不够买?我还怕葡萄多了,压低了价嘞!”

    张楚天一听,立马跳起了脚,“多?就你那千来亩葡萄,撑死了两千吨,运到全华夏这么大个市场去,也就冒出个咕噜。”

    “你这是卖葡萄啊,我的大哥!都进人嘴里的东西,谁不一天吃个十斤八斤的——又不是买生活用品,一家一个,能用几年!”他说着话,感觉嘴巴干的冒烟了,抓着桌子上的葡萄,就往嘴里塞,咕噜咕噜,连皮带肉带着籽儿,被大嘴一包、一嚼、吞咽下去,如此几次,一大串葡萄就不见了一半。

    “行行行,再分一百亩葡萄给你,没有再多了。明年我准备推广种植,到时候你可别又给我说卖不出去。”

    “推广种植?”张楚天眼睛眨了眨,又喜又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有你那葡萄好吃?”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周易说道,“虽然比我的差一点,但比市面上一般葡萄要好上一些。今年,我有个弟弟种了一些,现在葡萄熟了,二十一斤,在我这边,卖得不错。”

    张楚天一听,并不都是“洞天葡萄”这样好的味道,不知为何,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心里暗笑自己道:这么好味道的葡萄,哪里是那么容易种出来的。

    洞天葡萄好,他自然希望越多越好,可是真要多了,再好的东西也不值钱了,他自然也就担心起来。

    不过现在听说,葡萄只比普通葡萄好上一点,那不就是一个补充中低档价位葡萄的机会,是“低端消费者的福音”么?

    他心里想着:等那些葡萄出来,洞天葡萄,还可以提一提价;简直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哎呦——那可好。”他应着,“种,得多种,只有货色好,你种多少,我敢卖多少!别怕卖不出去!”张楚天大包大揽道。

    不知为何,想着种葡萄,就想到了洞天那景致。一想到洞天的风致,浑身暑气,竟消去大半,心里念头一转,突然道:“兄弟,你那葡萄苗要推广的话,能不能让我在你们那里修个房子,弄些葡萄种种……”

    他脑袋里面已经描绘出一个世外山庄的样子,简直是避暑胜地啊!脑袋里面想着,心里就彻底的凉爽下来,越想越多、越想越实,眼前都呈现出一片风吹竹林、碧湖泛舟、葡萄果林硕果累累的景象,心里顿时喜不自胜……

    周易听他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不由打断道:“兄弟,你做白日梦呢!”

    “葡萄怎么推广,我还只是心里有个想法,具体的实施,还要另说。倒时有机会通知你!”

    “兄弟的幸福生活,全靠你啦,兄弟——喂喂——”张楚天哀嚎着,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只能化委屈为食量,血盆大口一张,欲将桌上葡萄一口打尽。

    “啪!”

    他的食欲还没发挥出来,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吃、吃,就知道吃!迟早要胖得死你!你晓不晓得,你这几口葡萄下去,就是那些员工一天的工资咯?!”

    张老爹指着张楚天一顿臭骂,可惜的看着桌上葡萄,捏了一个,放进嘴里,细细的嚼了嚼,慢慢感受着那股清香清甜的自然酝酿,再看着眼前这个“吃人参果的猪八戒”,愈发的不顺眼了……

    洞天,一间厂房里,从压榨机器里出来,再次经过处理的酒液,自巨大的管道里涌出;紫红色弥漫着诱人果香的液体,尽涌入发酵罐中,进行着稍显漫长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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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进村

    当天晚上,十来个按捺不住的乡民,就结着队,往洞天而来。

    周通赚了钱、赚了大钱;在家门口赚了钱,不是狗屎运,是正经的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卖得了钱;是可以复制的,大家都可以种的。

    他能种,为什么我们不能种?

    所有人心里想着,血越来越热,心底一把火烧得越来越旺,到了最后,只有一个想法:我们也要种葡萄,也要赚大钱!

    随着洞天越来越近,似乎无数金钱也快要进了口袋,脚下的步子,也愈发的快了;在夜空下,黑暗里,在鸦叫声里,在夜枭的呜咽里,一个个的,悄无声息,如鬼影子一般,进了洞天。

    就如那进村的鬼-子。

    所有人,经过那一大亩一大亩的葡萄林,眼是绿的、脸是红的,眼底的熊熊火光,再也遮掩不住,脚下的步伐,也从快步的走,变成了跑——一个个都似被魔障了一般。

    “哎呀——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周素珍被这鸦鸦的一群人,给吓了一跳,连退后两步,这才有心思打量瞧看。

    她借着惨淡的星光,勉强看清来人,看到熟悉的面孔,拍着胸脯,叫道:“昌八子,怎么是你们!走夜路不带声,要吓死人啊!”

    众人被周素珍这么一喝,也回转身来,冲头的热血稍去,问道:“周易呢?”

    “我们想问问,那葡萄我们能不能种不种?”有人高声道。

    也有人颇不客气的道:“周通能种,我们怎么就不能种了?!把周易那小子叫出来!”这人红着脸,显然喝了些酒,大叫大嚷,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有多厉害。

    周素珍听得这人醉话,差点气笑了。

    她懒得跟醉鬼计较,没好气道:“我们家周易,今天有事,正好出去了。你们要找他,过两天再来吧。”

    充满的期望与热血,被周素珍这一句话给拍醒了。

    有人不乐意了,怀疑的对着周易那亮堂的房屋,叫嚷道:“周易,我是你七伯伯!你小子在干嘛呢?看看这些叔叔伯伯来了,也不出来露个头。”

    其他人见此,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癫,看着周家灯火辉煌的样子,一个个都叫嚷了起来。

    “这个王八羔子,难道周通能种,我们就种不得?”

    “自己发财,也不想着带带相亲!”

    “我小时候还抱过他嘞!没想到周大海家里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这样的人,赚再多钱有什么用?有了钱,就不认这些伯伯了——?!”说是伯伯,倒没见得什么血脉关系,平日里,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

    ……

    满肚子的酸气,借着半杯酒意,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全都吐露了出来;其中丑样,全被冷眼旁观的周素珍照进了眼底。

    有人见着屋子里灯光火耀的,还隐隐听见电视机的声音,带着三分酒意和满腔怒火,气势冲冲的闯进周易家里,直待兴师问罪!

    黑涌涌一群人,鞋也不脱,带着满鞋子的泥土块,理直气壮的往周家闯,直接闯到二楼去。

    刚上了楼,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狗头,如同狮子般大的一黑一黄两只大狗,带着凶光,挡在众人面前;逼人的气势,让所有汹涌而入“喊打喊杀”的乡民,全都滞了一滞;尖锐的闪烁着寒光与腥气的利牙,在昏黄的灯光下,冷冽而刺人,好似下一刻,就要对准某人的脖子插-下去!

    凛凛的杀气,直接将当头一人,吓趴在地,一滩黄尿,就从黑乎乎的裤子底下淌了出来。

    并不夸张。

    因为两条狗是见过血的、是杀过人的,巨大的身材,带着猎食者的嗜杀之气,眼睛、牙齿,都紧盯了众人的要害处,稍有不对,直对准人要害处下口;利齿之下,脆弱的人体,绝无逃生之能。

    这一刻,生物的本能回到了所有人身上。

    就如同兔子面对老鹰、老鼠遇见毒蛇,是对天敌的敏锐感应——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站在前头的几个,看着两双如同铜铃一般巨大闪着凶光的大眼,两股颤颤,汗水淋湿了后背,将酒精带来是所有勇气与**排除出去。

    一直叫嚷的醉鬼走得最慢。

    酒精对于他神经的麻痹、加上人群的阻碍,让他无法感觉到临身的危机,看着突然静下来的人群,又叫嚷起来,“周易,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出来!”

    “赚钱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没有人理会他如同夜老鼠般的怪叫,所有人都盯着面前的两只如同史前凶兽一般的大狗,不敢稍有妄动。

    周素珍没想到这些人会直接往周易家里冲,更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极为温驯的两只乖狗,会有这样的汹人气势!

    不同与其他人,还指望着周易下来,将两只狗带走——救命。

    周素珍知道,周易确实不在家,而播放的电视——她看了看两只狗,知晓她们聪明的她,几能想象,俩狗蹲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模样。

    “小黑、小黄,你们不要伤人,要乖……”周素珍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勉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双眼注视着俩狗,生怕它们下一刻就扑咬过来。

    俩狗看了周素珍一眼,显然认出了她,浑身立起的毛发微微收敛,凶煞之气也歇了大半,蹲坐下来,看着眼前这群人。

    周素珍稍稍松了口气,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

    所有人都看懂了周素珍的眼色,开始慢慢的往楼下退。走在最后面还在继续闹腾的酒鬼,被人制住了手脚,捂了嘴巴,往楼下送。

    与之前闹冲冲相比,现在是诡异的安静,只能听见木制楼梯的响声,在人心里砰砰直跳。

    所有人都退到了第一层。

    当他们想要离去的时候,却被两狗一前一后给拦住了。

    一楼并没有灯光,只有幽暗暗的月光从门窗照进来,照出一黑一黄两匹绸缎一般光泽的皮毛,照出皮毛底下,潜藏着的肌肉蠕动的怪兽,照出四个黄澄澄火炬般的大眼。

第三十二章 周小花的电话

    气氛,在这幽深的暗光下,愈发的诡异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如同待宰羔羊,被世界上最凶恶的猛兽围困、戏弄,准备享受一场鲜血的盛宴!

    醉眼迷糊的人,也醒了过来,在两双映月之下泛着幽光的大眼里,出了一身冷汗,彻底的醒了酒;虚汗如浆-般涌出,不到片刻,便湿了一地,让他瘫坐下来,四肢无力,好似闭目等死。

    虽然两犬的凶光并非对周素珍所发,但周素珍作为唯一的一个女性,远比男性要不堪,受不了诡异的气氛,受不了这两只如妖兽一般的大狗,吓呆呆的差点要落荒而逃!

    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的响声从楼梯口处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滚了下来。

    “砰-砰-砰……”不大的响声连成一片,在寂静的只听虫鸣的夜里,在这样诡异黑暗的气氛下,极为醒目。

    所有人都被这莫名而来的响声惊醒,转头看去,正看见毛茸茸一小团黑白相间的事物,从楼梯口处,一直往下滚——越来越快——滚到了楼梯底下,一团一团的,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清一个毛团的虚影。

    毛团刹不住车了,直接往正对着楼梯的墙上撞去!

    “砰!”

    一声硬响!

    清脆朗亮,似乎一下子,就将整一片幽暗的空间给照亮了。

    黑白相间,如泛着荧光的毛发,逐渐的舒展开来,露出被蓬松毛发遮罩住的一双小耳、四肢面貌——原来也是一只狗,一只小狗!

    “小花!”周素珍如遇到了救星一般,叫道。

    周小花并不像周小黄与周小黑一样身材巨大,软糯毛绒的他,显得没有什么威胁。

    周小花听得有人喊他名字,勉力的迷糊了一下双眼,甩了甩被“砰”晕的小脑瓜子,看着面前这些“四脚朝天”的生物。

    不对,是他四脚朝天了。

    他脑袋用力一顶,两只前足用力一撑,用比人还灵活的四肢,如猴儿一般,翻了个筋斗——这是他从西游记的动画里学来的“独门绝技”。

    “砰啪!”

    他翻身的当口,一个银白色的四方形从他胸怀里掉了出来。

    四方体闪闪发光,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周小花一只小爪子落下,正好摁在“外放”功能键上,里面传出满是恼火的声音,“周小花!没事你老打我电话干嘛?!回来我要没收你的手机!早知道这样,手机应该交给小黄保管!”

    周小花,捂着脑袋,对着手机,呜咽了几声——即便众人不懂狗语,也能听懂声音里的委屈。

    “周小花,你给我老实点!不要再给我卖萌了!你卖萌,我现在也看不见!好了,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

    周素珍眼见着周易要挂电话,连忙叫道:“周易——周易!等一下!”

    “小姑?”

    周素珍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得旁边一群酒醉蒙头、财迷双眼的糙大汉子一个个瑟瑟不语、讪讪而笑。

    能借着酒劲玩出这么一套,这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心里的小九九打着,大都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气势冲冲闯到人家家里,被两条狗吓住,又要叫个小后辈来“救命”,说出去,实在够丢人的。

    众人几乎可以想见,到了明日,他们就是整个乡镇最大的笑话!

    周易听着周素珍的话,脑子里的火气愈来愈盛——本来还想着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造福乡里”来者,却没想到,有人这么等不及了,竟还给他演了这么一出!

    真是演得好、演得正是时候,也给走得太顺、将人心想得太好的他,提了个醒!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打”上门来了;若真把种苗分发出去,不就真是引狼入室了?

    不过,此时再气,也没什么用,只能传话两狗,让两个忠诚的家伙把人先给放了。

    他可不想,想上次一样,弄出个人命官司出来。这些人,算是公民、“良民”,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算得上他的长辈,可不是那些死了还有人拍手叫好的小混混。

    周易这才把人放出去,这群大汉,就被气势汹汹赶来助阵的周家父母与叔伯们逮了个正着。

    周家人丁不旺,但却极为团结。

    周家叔伯们,寻常看来,都是好好先生,但此时自家子侄受人欺负了,勒起袖子,就要干一场!旁边,还有无数其他前来闻讯而来助阵的亲朋好友与洞天员工——你那一个、我扯一个,人就更多了,还有很多,跟里面粗汉子关系亲近的,见着理亏,又开始劝架。

    性子温吞,常以和为贵的周家叔伯们,涨红着,放下几句狠话,就准备将事情过去了——不过去,还能怎么样呢?

    但护犊子的周妈却不干了。

    这个时候,她作为女性的身份特殊性就体现了出来——别人不敢说的、她敢说;别人不敢骂的,她敢骂!指桑骂槐,从情到理,一个脏字不漏,将眼前这群人祖宗十八代,指摘了个便!

    本来气势汹汹的一群大男人,就这么的被一个女人,骂得个狗血淋头,骂成了缩-卵-子的低头鹅,骂得不敢回声一句!

    周妈见此,更是得势不饶人,拿出了她管理医院的时候,全医院上下,从医生骂到护士的那股子劲头,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说开了,说得这些大男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藏到裤裆里去!骂得所有人,都跟着韵律,抬头点头,觉得这些人都是“头生生疮、脚底流脓”十恶不做的大恶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些人的亲友们,也不敢在助纣为劣,一个个退开几步,生怕跟眼前这些没种的男人扯上关系。

    站在最外圈的人,没有完全听清楚周妈的话,但看着那一个个被孤立、被骂得缩-卵-低头的大男人,心有戚戚。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她!”这是所有人看着王梅,心里浮起来的念头。

    “难怪医院里的人叫她‘武则天’‘恐怖大魔王’。”一个跟医院某护士关系不错的年轻女孩子心里想到。

    ……

    “易兄弟,你不会跟你家里的那只狗在打电话吧。”李瑞看着站在窗前的周易,听着他那句“周小花”,又隐隐听见话筒里面传出来的狗叫声,见周易挂了电话,不由笑问道。

    “还真是他。周小花,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你见过的。”周易说道。

    “还有这么灵泛的狗?”旁边一个声音说道。

    镜头转向他的脸,成熟稳重的微圆脸下,两撇胡子随着嘴巴的动作上下摇晃,也将那张几亿人熟悉的脸承托了出来。

    王涵笑着道:“怎么不带来做我们‘天天向上’的节目咯?!”

第三十三章 使劲忽悠

    芒果台“天天向上”节目组正在做关于湘南饮食的一集节目。

    正处于芒果卫视的李瑞,因为跟王涵关系不错,便将周易的葡萄介绍了过去。

    李瑞跟周易关系不错,经常蹭吃蹭喝,免不得给王涵带上一份,吃人嘴软之下,借着这个合适的机会,也愿意将周易的洞天葡萄搬到节目里去——反正都是吃物,麻辣虾尾能上、臭豆腐能上,还怕多个洞天葡萄?

    况且,周易来上节目,怎能不带些葡萄上来意思意思?

    对于李瑞的介绍、对于王涵的决定,整个节目组举口拥护。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闲钱去买洞天葡萄吃的,但没有人拒绝去品尝一下当下星城最火热、最昂贵的洞天葡萄;并不是所有有钱人,都有时间有闲情去“鲜人果业”排队,买限量发售的葡萄吃,所以,所有的吃货,对于洞天葡萄的主人来上节目组,翘首以盼。

    “瑞哥,那位来我们节目,洞天葡萄应该有吃吧。”节目组的小胖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保管放心,他不带够了葡萄,我一脚把他踹下台去!”李瑞信心满满的打包票道。

    当李瑞打电话给周易,告诉他有机会参加“天天向上”这个节目的时候,周易正在逗着周小花玩呢。

    周小花最近喜欢上了电子产品,天天抱着个平板电脑就不脱手。

    也不知跟谁学的,竟然学会了上q-q,天天捧着个平板,就不放手,对着聊天软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每次周易瞧去的时候,他就将平板藏起来,不让周易看。

    周易倒不准备窥“狗的**”,如果他真愿意的话,有一百种办法看到周小花的聊天记录。

    他正逗着周小花玩,电话就响了起来。

    “哎呀——瑞哥,你这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葡萄还够不够吃?要不要我叫人再给你送点去?”周易笑着问候道。

    “你那葡萄,我可不敢多要!就你送得那十几箱,已经被我家那口子天天念叨,说我‘老不客气’!”

    “哈——自己家种的,又不要成本,值当个什么?”外面卖六百一斤的葡萄,但周易真没看在眼里。那些个玩得好的朋友同学,哪个家里不是送个十来箱去的?也就几十斤葡萄罢了!

    他却不想,这几十斤葡萄,真就让人承了老大一个情,偏偏又受用得很——这可是外面卖百来块钱的葡萄啊,寻常还买不到,你看咱同学,不要钱似往外送。即便自己不吃,拿出去送人,那不也是倍儿有面子?

    “行,现在该改叫土豪了!”

    “你这事儿忙的贵人,打电话来,不会就想叫我声‘土豪’吧?有什么好事,跟哥们说说?”

    “还真碰到个好事!”

    “‘天天向上’看过没有?王涵那个……”

    “哪能没看过……你不会上那节目当主持人去了吧?有机会可得带带兄弟我,我还没上过电视呢!有你这兄弟在,怎么也得让我去嘚瑟一把。”周易笑着道。

    “诶——你别说,还真有个上节目的机会给你,就看你去不去了!我给跟人帮你说好了,看你天天闲在家,可别说没时间啊。”

    “‘天天向上’?”

    “‘天天向上’!就这节目!怎么样?”

    “瑞哥够意思!”周易连忙“奉承”道。

    他倒不真是有多么多么喜欢去这些综艺节目,但毕竟,本省本土的著名节目,能往上走一遭,也是个面儿不是?

    而且,他喜欢新鲜事、新鲜的体验,能到节目上玩一玩,体验一下,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经历呢!

    “行吧,我最近事儿多,不跟你多说了。明天过来,咱们哥俩、再叫上王涵,一起喝一口,大家认识认识!”

    “后天录节目!哦,别忘了,你那葡萄多带点过来——你可不知道,整个节目组都望着嘞!”

    “啥都能少,我这种葡萄的,能少了葡萄吗?行,瑞哥你忙,我先挂了!”周易知道李瑞最近正在准备一档亲子类节目,算是国内第一档这样的节目,事儿不少、压力也大。这个时候,还能想起他的事,借着机会,将他弄上“天天向上”的舞台,这份情,得领!

    且不说节目录制的事。

    三天后,周易从白沙回来。

    他早让人发布消息,将所有有意愿种植洞天葡萄的人,都请到洞天商讨相关事宜。

    周易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屋前热烘烘一大堆子人,估摸着怕不有上千人数。

    这些人一见到周易,压抑了许久的热切心情,顿时有了发泄口,一窝蜂的将周易围住,围挤在里面,七嘴八舌的叫着嚷了起来。

    “周易,你那葡萄到底让不让种啊?”

    “易小子,你那葡萄到底怎么个种法啊!你说句话……”

    “周易……”

    “易……”

    ……

    所有人都叫嚷起来,没个消停——一千余人,可比一千只鸭子闹得多了——特别还是所有人都围住周易一人叫唤的时候,周易那对灵敏的耳朵,成了最好的吸音器,将所用的声音都吸进他耳孔里,通过耳骨传导,在他脑子里炸开!

    “各位叔叔伯伯大妈大婶姐姐兄弟,请听我一言!”周易终于忍受不了,放开声音,大声吼叫道。

    洪声如雷,在所有人耳畔炸开,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无论多么不满,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周易一个声音。

    “好大的嗓门!”有人小声嘀咕着。

    周易也被自己放开的嗓门吓了一跳。他接着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容我说两句。”

    他这一说,就如同编故事一样,停不下来了。

    “我这葡萄种苗,是我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

    “从几年前开始,我就在后山上,就是竹林里我周家的祖坟边上,发现了一株葡萄苗。”

    “我当时候就奇怪,这竹林子里面,怎么会长出葡萄苗呢?我自己喜欢吃葡萄,又见那棵葡萄长得奇怪,便当盆景养起来,到外面工作的时候,也一直带在身边,是对家里有个念想。”

    “谁知道,这葡萄苗真长活了,而且结出来的葡萄,那味道……所有尝过我葡萄的人都知道,那味道到底怎么样。”

    “我这人比较传统,也讲究个‘安土重迁’,喜欢家乡的土地、喜欢家乡的味道、喜欢家乡的人、水、鱼、鸡,喜欢这片竹林,喜欢这故乡的风;还有擂茶和各种野菜,都是我一直忘不了的。”

    “我看到那株结了果的葡萄树,心里就想,这是一个新的葡萄品种,我能不能将它培育出来,自己种植致富呢?甚至能不能借着这些葡萄树,在家乡致富、带领家乡富裕呢?”

    “我请教了我的一些学习农林种植的同学,又将葡萄树培养培育,把几年的积蓄花了进去,成批量的培养出葡萄苗,准备回家种植。”

    “可是这个时候,资金,成了我最大的难处。”

    “我父母是不会支持我回家种地的,我也不愿意让父母因为我的一个决定,而付出太多、而担忧担心,所有我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他们。”

    “我将工作辞了,带着存款,回了家。”

    “我看到了土鸡土鸭市场的缺口,借着一个朋友鸡鸭养殖的技术,开始了我养殖赚钱的道路……”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并不仅仅是某些人想的好运。我的成功,有运气,但也有汗水。当初,准备辞去年薪上万的工作回家的时候,我一度犹豫;家里人因我回家种田、‘自甘沦落’的时候,我一度失望,甚至后悔!但今天,我做出来了,抱着洞天葡萄树这个宝贝,站在这片土地上,完成了我个人致富的愿望!”

    “我愿意,带领我的家乡致富!我愿意,带着我亲爱的乡亲们致富!”

    “可是,就在昨天,发生了一件让我不太愉快的事。”

    “有人冲进我家里,喊打喊杀,好似我周某人只是个运气好的人,好像我的成功是平白得来的,好像我就应该给某些予取予求,我是他们的存款机,他们来要,我就该给,是这样吗?”

    “大家扪心自问,如果你们当中的某个人,抱着洞天葡萄树这样一个金娃娃,会轻易的贡献出来吗?”

    “现在是社会-主-义,不是共产-主义,更不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平-均主义!我想问一句,凭什么!”说道这里的时候,周易情绪激动起来,当然,大半是装的,但也有小半,是真的情绪波动。

    他杜撰的那些话,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了。若不是能真切的感受到哪个神奇空间的存在,他都差点认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艰苦奋斗、白手起家创业的十佳青年!

    话,大都不是真的,但周易却是当真的在说。

    因为所有人都愿意听这样的话,都希望这样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愿意相信这样合理的解释。

    哪怕其中有种种的不合理,但周易相信,所有人都愿意愿意这样一个解释,并且愿意,为周易这个解释,进行一些自己的补充,让这个解释更加可信。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编故事的能耐,还有这样忽悠人的能力。

    特别是看着所有人认真倾听的耳朵,看着那十来个低下头去、被众人孤立的混大汉,心里那个爽快,就如同最热的天气里,喝了一杯冰镇可乐一样。

    “当然,即便这样,我还是愿意与乡亲们一起致富,还是愿意带领乡亲们致富。”

    “私心,我也有。但我热爱这片养育我的山林、热爱这里的父老乡亲,热爱这片人情丰厚的土地,我愿意与大家共享我最宝贵的财富、愿意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起富裕。”

    “为此,我成立了一家公司,‘洞天果业’。”

    “我希望所有愿意与我一起奋斗的人,都加入这家公司;你们不是员工,而是这家公司共同的主人!”

    “我们将共同的创造一个辉煌,让洞天葡萄的神话,迈出平安、迈出湘南、迈出华夏、迈出……冲向全世界!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提起湘南,就想到洞天葡萄,就想到我们清山镇!”

    “周易,你好样的!”

    “周易,你带着大家干吧!我们支持你!”

    “周易,我们加入公司,我们跟你一起创业!”

    “……”

    所有人都被周易忽悠瘸了;也没有人再倚老卖老,仍把周易当成好欺负的小子、暴发户对待——看看人家,也不容易啊!

    看吧,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好运气;成功,还得脚踏实地,还得靠打拼!

    就如周易说的,他有私心。不过这种私心,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大家以为,拿到葡萄果树苗、加入洞天果业,就可以看着地里长出金娃娃来,一劳永逸了。

    事实上,却不知道,周易还留着一个“后门”。

    在周通种植葡萄树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这种变异的葡萄树,不易生病,但极易染虫,几乎是虫类的吸引机。

    这个时候,同样从周易那个空间里变异出来的金钟草,就派上大用场了。

    金钟草的种植,也非一劳永逸的。

    在食物稀缺的冬天,在山上寒冬的冬天,没有空间灵水的支持,绝大多数金钟草,撑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撑不到百虫惊蛰的开始。

    葡萄树对于金钟草的需求,就如同金庸先生那本笑傲江湖中日月神教的人对于三尸脑虫丸的需要一样,是超越了法律、协议条约、人情关系的对于葡萄树的控制。

    当然,这有些夸张。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农药这些东西。

    但,一旦使用农药,就意味着,葡萄果树生产出来的葡萄品质的下降;也意味着,成本的大大提高。

    至于最后能不能结出好的葡萄来,周易也没有尝试过。

    可以想象,尝到了葡萄树带来的利益的人,还能脱离周易的控制吗?

    逐渐绑架了一个乡镇乃至一个市县经济与大部分人口的人,除非拉杆子造反、触动某大组织的根本利益,否则,几乎可以稳坐财富大山而安然不动,真正坐看风云变幻了!

    到那时候,与划地封侯,又有什么不同呢?

    周易想着好事,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

    ————

    感谢“开心无我”的推荐支持!

第三十四章 请叫我“网红”

    有些东西,是无所谓真假的。

    人们,都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到万不得已,即便客观的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所以,大家都“相信科学、破除迷信”,却忘记了科学最要旨的精神。

    所以,大家都相信历史,相信史书中的一切,却忘了,历史的书写,从一开始,就是微言大义;他只是人们叙述思想的载体,所以,害死岳飞的只能的秦侩,而绝不会是后面那个皇帝;所以,在传统的艺术文化里,刘备永远是仁爱忠厚,曹操永远是奸险枭雄,却不知,两人本是一样的人物,所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也所以,所有人都相信了周易漏洞百出的忽悠,并且,依靠着自己的猜想,不断的为周易言语的漏洞打上补丁,一切,只因为他们愿意相信,只因为“合理”二字。

    但谁又知道,这个众人眼里敢打敢拼的青年,竟真是一个靠着惊天奇运而“不事生产”的闲散逸人。

    “一一,怎么还没有你啊!”她无聊的翻看着周易带回来的明星合照、签名照,不耐烦的说道。周婷向来不是很喜欢看综艺节目。

    她话音落下不久,电视里画面一变,只见主持人王涵对着台下观众说道:“有谁知道今年夏天,最热最火爆的水果?”

    “哈密瓜!”

    “水蜜桃。”

    “西瓜。”

    ……

    所有观众都抢着回答,不过没一人答到点上。或许有人说上了,也因为声音太低,淹没在群众的呼声中。

    洞天葡萄因其售价高昂、数量稀少,受众,终究还是极少的一部分消费者。

    “诶——最火爆的水果我不知道,最贵的我倒是知道。”欧弟故作神秘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观众跳起来,举手叫嚷道,“是洞天葡萄!”

    “好!一箱价值六百元有市无价的洞天葡萄,是这位幸运观众的了!”田源趁机插口道。

    “哎哎哎——搞得好像是你家的一样!我都没吃呢,就被你送光了!”王涵趁势将话题带了回来,“大家知道,我们这一季的主题是湘南美食,前面介绍了湘南的特色美食鲜辣虾尾与臭豆腐,现在,介绍一款清新去火的水果给大家——有请我们洞天葡萄的种植者——周易先生!”

    舞台大屏幕上,播放着去年李瑞为洞天山境摄制的宣传片段——万水千壑之间,一个山乡湖景脱落而出。鸟雀纷飞,万木争放,平湖如静璧镶嵌在巨大的山体中,一串串紫气盈盈、白雾濛濛、清露初绽的葡萄,就在这样的毓秀风光中,迤逦而出……

    “哦——”

    “啊——”

    两种不同的声音,通过电视传播出来。前者低沉,是男声;后者尖锐,是女声。都是预料之外、意想之外发出的惊奇惊喜的声音。

    声音的发出,并非对着那山乡美景,而是在这景致下,出现的那个人。

    所有人都以为,葡萄的种植户,必然如同前两位厨师一样,是一位粗糙的中年大叔,但事实,却出乎所有人的料想!

    出现在舞台上,这个面貌俊逸、气质散漫、长发披肩、衣饰古风古制的青年,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演古装戏走错地方了?这气质,难道是哪一位来宣传影视剧的明星,怎么没有见过?

    同为男性,对这样一个气质散淡的男人,生不出敌意;而女人,只剩下花痴!

    “哎呀——这位是走错地方了吧!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跑到我们天天向上节目组来了?”王涵故作奇怪,说道。

    “安保、安保,快点将这个人拖出去!真是的,抢我风头吗?”

    “你是哪位?是不是跑错地方了?台下来一位姐姐,快把你家的领回去。”

    小五这句话一说完,本来是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台下真的涌上来七八个女汉子,拉扯着周易就要台下去;那一只只手,不安分的往周易手上、脸上捏去,还大叫着,“皮肤太好了,跟姐姐说说,怎么保养的?”

    这一下子,直接让周易扮演的“古风男”破了功。他一脸幽怨的看向天天兄弟几位,手阻挡着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咸猪手,一边往几人身后退去。

    马上有人上来,将这几位勇猛的女汉子隔离到台下。几个女人到了台下,又跟更多人分享刚才台上哪位的“手感”,弄得所以女人看着周易,眼里都冒出狼一样的绿光。

    周易近两年,颇有艺术范的留了一头长发,被王涵一眼看中,便要求他作古装打扮,再加上他本身的气质,效果一出来,果然就是那古代的翩翩贵公子,但所有人忘记了,现代竟然有那么多凶残的女性……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节目组请来的’洞天葡萄’的种植者,周易先生。”

    “周先生,你好!”

    “涵哥,你好!大家好!”

    “周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位沪上大学毕业的学生,学的是理工科。那么,是什么促使你回家,当一名种植户,种植葡萄呢?”

    “我祖辈都是农民。我这个人,比较念家,希望回家乡工作;而在家乡,偶然之下,我发现的一株葡萄苗,给了我这个希望……”周易又开始忽悠了。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周易这个“白手起家”“敢打敢拼”的名牌大学生的艰苦创业故事,都为对方的难做敢为、为对方的魄力所感动,连高清摄像头都没有捕捉到,隐藏在这个故事底下的那个眼神里的狡黠。

    “相信很多电视机前的朋友都有疑问,这么昂贵的葡萄,他到底昂贵在哪里呢?”王涵看着周易,疑问道。

    “我知道很多人有这样的疑问,因为这个价格,在同类水果中,无论国内外,都是绝无仅有的。我不能说我的葡萄多么多么的好,因为我说得天花乱坠,总还要尝过才知道……”

    “哦——我也能尝尝?”欧弟一脸惊喜若狂的表情,脸都快凑到捧着一盘盘葡萄上来的女孩子胸-口上去。

    “干嘛呢,干嘛呢!”钱枫一巴掌拍下,将欧弟的脸拍开。

    葡萄端上来了,仅看外表,除了带着清露与绿叶的新鲜、更深沉幽秘的紫、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薄纱轻雾、更加鼓-胀饱满的珠粒,似乎跟别的葡萄,也没有什么不同。

    小五将脸凑近,一股淡淡的葡萄香味溢出,勾引着他的鼻息,让他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口水。

    这股葡萄的香味,淡淡的,遮遮掩掩,却更加的诱人,让他想破开皮肉,饱尝其中香脂。

    他伸出了罪恶的手,迅速的拽下一粒葡萄,就往嘴里送。

    “哈——小五你偷吃,可不是好孩……”田源夺过小五手中的葡萄,往嘴里一丢,大嘴一张,话未说完,满溢的葡萄汁,随着牙齿的咬下,爆裂开来;同样爆裂开的,还有葡萄的浓香和舌尖的味蕾。

    如此浓郁的气息,田源如同看到了那山乡里,葡萄花儿纯净的绽放;那夏夜里,带着寒意的露珠一点点的爬上果粒,融入葡萄的汁水中;在晚夏,所以葡萄都饱胀而浓郁到极致的时候,被一双双轻盈的手儿,小心的摘下……

    自然的风吹过,湖水一层层涟漪化开、树叶轻轻飘落,风竹飒飒而响,风中的葡萄叶招展着,送走这些成熟的紫色珍珠。

    饱逸的香气、喷溅的汁水,本来应该颇为恶心的画面,但那传递出去的葡萄的香甜与自然的灵秀,却让所有人不觉陶醉,涎水潺潺。

    小五、欧弟、钱枫,都上来,一人摘了一粒葡萄,一吃为妙。

    “哎——你们干什么咯!我们这是在主持节目,我们是天天向上,不是天天吃货!”

    王涵见所有人都把焦点放到了葡萄上,嘴巴也馋了,捏了粒葡萄丢嘴里。

    他比其他人先尝过葡萄味道,倒少了第一次尝这葡萄的惊喜与陶醉,“哎——你们这些吃货——开除!我要把你们都开除!我们是天天向上节目组的天天兄弟,不是吃货兄弟,我再强调一遍!”

    “嗯——味道不错!不愧是史上最昂贵的葡萄。”钱枫鼓着嘴巴,嘟囔着,仍往嘴里塞着葡萄。

    欧弟送了一粒葡萄到他面前捧着葡萄的美女嘴里,眼睛深沉的望着对方,“我用这颗葡萄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爱意。”

    “葡萄——葡萄——大家一起来吃葡萄!”小五跳着动感的舞蹈,将葡萄分给台下观众和幕后工作人员。

    其他几个坐在旁边的明星嘉宾也耐不住诱惑,悄悄的跑到台上,捏着葡萄,吃了起来……

    这边节目正放着,那边,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周易,你这次真要火了!”张楚天在电话里怪叫道。

    “是葡萄要火了。你不是早说要将‘鲜人果业’开满全国吗?现在怎么样了?”

    “早弄好了。本来还准备过段时间开业,现在借着这股东风,直接开业了!”

    “对了,我老爹说,准备拿出百分之四十的‘鲜人果业’股份给你,你看怎么样?可别嫌少。”

    “怎么突然要给我股份了?”

    “在商言商啦!我爸说得对,我们关系再好,我也不能老占你便宜。”以洞天葡萄的霸道,完全可以自己打出一条销售路,将所有的利润吃下;或者跟其他公司合作,也能得到更多的利润与好处,但周易选择根基不深的“鲜人果业”,从商业的角度上看,确实是吃亏了。

    “会不会多了点?”

    “我还怕你嫌少呢!行吧,事情就这么定了,改天咱们签个合约,将股份转给你。你最好准备几个会计,处理公司财务上的事。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咯!”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啥好说的。”周易不为已甚。就算张楚天不给他股份,他这个懒人,也不会另找别家销售;不过,送上门来的肉,不吃反倒显得矫情。

    第二天,周易刚出门,突然感觉世界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出现了变化,似乎看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不时有人举起相机来,“咔擦”,将周易的面貌照下,欢天喜地的发了朋友圈;更大胆点的,请求周易合照,在葡萄树下;更放肆的女孩子,竟往周易胳膊上、脸上凑——青春逼人的气息,淡淡的香风,凑都周易那颗处男心蠢蠢欲动。

    这都怎么了?难道天天向上直接把我捧成明星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万众瞩目”的人。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当隐藏**oss、当一个“隐士”。他上综艺节目,更多是一种玩闹,一种生活的体验,而非对于聚光灯的向往。

    他也不相信,仅仅一款综艺节目,有这么大的声势。

    周婷拿着手机,为周易解了惑。

    她打开千度热点新闻,指了指其中两条“史上最帅农民”“史上最昂贵葡萄”。

    打开“史上最帅农民”这条新闻一看,封面俨然就是他在天天向上节目中的图像;再打开看详细内容,却不知道,是哪位神通广大的偷拍者,将他平日里劳作的图像全发了上去,被新闻图册引用了。

    他看着图片,就知道,这些照片,绝对是熟人手笔。再仔细一思索,打开电话,拉开联系人“周颖”,拨打了过去!

    “周颖,你干的好事!”

    “怎么啦——?”周颖似乎刚从睡梦里醒来,声音拖得长长的。

    “你打开千度热点新闻看看,是不是你把我相片发网上去了?!”

    周颖迷糊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话的打开千度,一条条热点看去,终于在其中一条看到了熟悉了影像。

    “哎呀!哥哥,你红了!可不能忘了你妹妹——马上给我寄张,不,是一百张签名照过来!”周颖感觉一种偌大的惊喜将她包围——好像红的不是周易,而是她了——她已经想到那些小伙伴们对于她有一个上头条的哥哥的惊讶了!

    “你打开看看,看看新闻里那些照片从哪里来的?!”周易没好气的道。

    周颖打开新闻图册,往下翻,越翻越惊讶,好像这些图片都是她摄下来的,不过,怎么跑到新闻上去了?“哦——对了,我好像将哥哥的照片发到了企鹅空间里。”

    她想着,手机登陆上企鹅,不知多少消息发来的讯息声将整个手机淹没。她手机已经用了几年了,本来就毛病多多,这一下子,直接给弄死机了。

    周易听着电话里的“嘟嘟”的忙音,还要打电话过去,却已经有电话打了进来。

    “喂——”

    “您好,请问您是周易先生吗?我们是赵日天影视文化经纪公司,请问您……”

    周易刚把这个不知真假,想要和他签约的公司电话挂掉,手机又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您是周易先生吗?这里是龙傲天网络营销公司,请问您……”

    ……

    周易的联系方式很好找,就在他企鹅聊天上挂着。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么挂着,也没大事,但现在,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想着,是不是要换个电话号码?

    或许,等是一两月,热度自然就下去了,没人理会他这个所谓的“网红”了。

    他不知道,有些人,就像绽露出光彩的珍珠,注定只能光芒四射!就算掩埋在沙土里,也总有人去挖掘……

第三十五章 蟹,一蟹西来!

    周易是一种充满了情怀的视觉系生物。

    他看人,先看外表、看外相,一旦相面不符合他的心意,便敬而远之。

    他有一个表妹,青春貌美,但因为颧骨略突、嘴唇略薄,周易总觉得她刻薄,故此对她敬而远之。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思想。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吃东西上面——严格的来说,周易是一个吃货,而算不上饕餮,因为他挑食。

    不仅挑食,还挑吃东西的地点和时候。

    比如,他可以在慵懒的午后,坐在畅旷的kfc门店,端着一杯调制的饮料,看着外面的行人,一个人待上一下午;他也可以在巷子里找上一大上午,就为了发现一家朴素而整洁的带着些传统气息的店面,而后进去吃上一碗小面。

    面或许不如何好吃,但心情就微妙起来。

    他挑食,挑着精致好看的东西吃,而略显难看的,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喜欢摆弄的。

    比如,蟹;金秋时的大蟹!

    秋天的蟹,别名太多了,既是“尖团儿”,又是“八脚将军”,还是“富黄子”,太多的别称,是自古以来,人们对于秋蟹的爱、是对它味道的赞美。

    无论看什么文章,一写中国的美食,大抵逃不脱蟹去。

    但一向喜欢美食的周易,偏偏就那么不怎么喜欢这螃蟹。

    为什么呢?

    一是螃蟹凶煞,食肉吃腐,毛脚颤动,看起来,竟有几分像一只大蜘蛛,实在毛糙人!

    二是恶心。螃蟹寻常蒸了来吃,把大壳一揭,里头膏膏黄黄,周易总觉得,比粪便还要恶心几分。

    三是麻烦。周易是个好懒散喜闲逸的人,即便再多的外因促使他往前进一点,但终究还是要落到闲散的本质上去——这样一个懒人,怎么会喜欢摆弄那蟹八件,剥拨弄弄,就为争夺那一丝白肉?

    周易不稀罕这东西,但喜欢它的人,却太多了!

    比如张楚天,比如张老爹。

    前头说过,洞天山境里,是有螃蟹的;可惜都是山蟹、石蟹,往往长不大、缺少膏腴之物,只能烤着、炸着,当个零食,吃个嘎嘣脆。

    不过,这螃蟹进了周易那水沟里,受灵水蕴养,日日捕食其中鱼虾,一日日的发涨,一日日的壮大,到如今,那山沟里面,一只螃蟹,大者,单单蟹壳,便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不算鳌足,也胀满大半个巴掌——膏腴满脑,着实是爱蟹之人的宝物!

    对于这样的宝贝,张楚天自然不能放过,直接捉了十来个,用绳绑缚,拖车就走,放置家里,准备晚些时候,一畅口舌之欲!

    他却忘了,家里可不止他一个吃货呢!

    张老爹虽然患有“痛风”,但他感觉最近似乎好了点;而且,痛风了,也不真是什么都不能吃,看到这一只只肥育的大蟹,张大厨手头一痒、嘴里一馋,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就架了大锅,一只只肥蟹往锅上蒸起,铁货噗嗤一响,姜蒜酱汁就在锅中汇成一炉,与蒸锅里的蟹气相合,浓郁的香气扑腾腾的往上跑,撞到天花板上,四散着跑开,整个房间,都逃不脱这香味去!

    张老爹是有名的吃货,是大厨。

    吃货的朋友,自然有吃货;大厨的朋友,也少不了大厨。

    白沙、昌平巷,一条几乎被现代化的城市所遗忘的古老巷弄。

    巷弄的深处,一个店面木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牌匾,称“含黄斋”。

    “含黄”者,蟹也!

    这店面是干什么的,就不言而喻了。

    这家店面,地处深巷,和这深深的巷子一样,清幽清净,常年不开门,也似乎被人遗忘了。

    只有这星城顶级的吃货,才知道这“含黄斋”的底细,才知道它每年也就在金秋之月,开业半月,供吃货一饱口福。

    这家蟹斋并不如魔都的宝庆楼出名、也没有川城的长隆阁花样百出,但整个华夏,任何一个吃蟹的行家,一谈蟹,就避不开“含黄斋”三个字,避不开“含黄斋”的主人“施团儿”这个人。

    正逢含黄斋开业前一日,施团儿提着一笼子螃蟹,吊儿郎当的往张家走去。

    这是每年必有的节目。

    在张老爹还是星城顶级酒店大厨的时候,两人交流厨艺,交流做螃蟹的花式开始,就有了这个节目。

    自从张老爹因为痛风的缘故,辞去大厨一职,忍痛想着满目琳琅各色菜色,却吃着蔬菜汤的时候,施团儿就来得更勤快了!

    他享受,非常的享受自己做蟹、吃蟹的时候,张老爹在旁边看着流口水,拿着筷子沾着一点点蟹黄,小心尝味道,想吃而不能吃的折磨!

    施团儿想着张老爹那难受样,不知为何,心情就愈发的好了,提着的蟹笼子,也晃动得愈发的厉害,把里面几只蟹王晃得惶恐不安,口里哼出老调子,与树上的喜鹊一起应和成曲。

    他心里想着事,脚下没停,一公里的路,在平地布鞋无声的走动间,咫尺便至。

    施团儿走到张家门前,正准备敲门,突然鼻子动了一动,一股幽幽的香气、他熟悉了一辈子的异香,从鼻孔里沁了进去,缭绕在肺腑之间,再也冲不散。

    “嗯?”他以为自己闻错了,鼻子又抽了一抽,将鼻前方圆寸许的空气全部吸入胸腔内、肺洞里,最后提取出自己熟悉的那一缕香。

    他闻出来了,确实是蟹香,而且不是一般的大闸蟹的香气,也不是海蟹的香气,比海蟹湖蟹都少了三分腥气、多了八分山水灵性,更多了一股内蕴的醇厚与鲜甜。

    一辈子与螃蟹打交道的他,几乎凭借着这一缕香气,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只只螃蟹的样貌。

    闻着这股香气,再看着手中提着的那几只看似凶悍巨大的蟹王,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一种偌大的挫败感,从这个做了一辈子螃蟹的老头儿身上传出来。

    他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螃蟹!连他这个和螃蟹打交道一辈子的人,都闻不出这蟹种来。

    没等他再次敲门,房门已经打开了。

    “就知道你这个糟老头子要来了!”张老爹那张略轻瘦了半分的胖脸露出来,笑眯眯的,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老头子没跟他斗嘴,越过张老爹,跨步进屋,往厨房里去。

    一个见着好螃蟹的蟹痴,眼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他走到蒸笼边,正要打开笼子,一瞧究竟,但手刚伸到半空,突然停了下来,眼里全是挣扎——他既想立刻一探这螃蟹究竟,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行为,毁了这一笼子好蟹。

    张老爹摸着下巴那仅剩的几根胡子,看着糟老头子满脸的挣扎与变幻的脸色、不断伸出又缩回去的手,笑眯眯、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他闻了闻蒸出的白气,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脚下一动。

    “幌噹!”

    金属碰撞地面的响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也打碎了施团儿的期待与挣扎。

    糟老头子怒目而视,正要骂声出口,突然瞧着地面,脸色一变!

    地上,三五个,从铁桶里滚出来的,是捆扎好的大蟹盘子。

    这些大蟹盘子,个顶个的大,都近有伸开的巴掌大小!靛青的蟹壳,棱光闪闪,似有金属光泽放出;中心一团,青色发紫,发出幽亮亮的暗光,将施团儿所有的目光、神光都吸引了进去。

    他捧起一个蟹团儿,看着鼓-胀的身躯,一眼见下,可知膏腴之厚;再看那大得惊人如金属锯螯的两只大剪,看着上面锯齿红光、煞气凌然,可知其凶恶——越大的锯螯,岂不是越发汁肉-肥厚;越凶的螃蟹,化作盘中团食,岂不是越发鲜甜嫩爽?

    “我这一辈子啊,能见到这样一只螃蟹,能闻闻香味,也就值了!”愈是懂得,愈知难得,也就愈发的珍惜。

    他是蟹痴,自识蟹做蟹,他认第二,华夏之大,无人敢认第一;而他那独一无二的手艺,就需要一种独一无二的食材来配合。

    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每年出去,亲自挑选蟹材、培育蟹苗、养殖螃蟹,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一蟹么?

    他老了,再过几年,或许就没有这样的精力南北奔波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的愿望,难能实现了,却不想,有“一蟹西来”,就这样,惊喜的、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是老天爷对他这个蟹痴的可怜?又或者是宿命中的相遇?

    不当厨师,永远无法知道一个好厨师,对于食材的渴望;不成为蟹痴,更无法明白,一个人,对于螃蟹,竟然有如此大的痴念与欲求!

    张老爹是懂的,但为报这些年来的“n箭之仇”,他闭口不言。

    蒸笼上,一股蒸汽喷出,本来淡淡腥香气息,一下子浓郁了起来,将整个封闭的空间都笼罩在这样鲜腥的气息里。

    随着这一股腥鲜之气喷出,白气依旧往上,但浓厚的腥味、鲜味淡了下来,化作一股淡淡的鲜爽,勾引着两人的鼻息喉口,调凑着两人的味蕾嗅觉。

    “成了!”

    张老爹刚要动手,一只老辣的、如同钢筋铁骨的嶙峋手臂深处,手爪一番,直接将炽热的笼罩揭开。

    在白雾之中,一团团赤红烈火闪烁着明亮了起来。

    待腾雾稍去,便可清晰的看见,一只只巨大的尖团儿,赤红如火,没有半丝杂色的显露在两人面前;并不是寻常螃蟹那样带着点惨淡死气的橙红,而是确确实实的赤红,如火一般的,燃烧着生命最后一道光辉!

    红火色的蟹身上,还有一团更加浓烈的火,在蟹壳的正中间,原本藏着那团幽深紫意的地方,一团无法形容的炽烈显露出来,将火势蔓延了出去,似乎,整个蟹身上,所有的光彩都源自于这团炽烈。

    并不是每一只螃蟹身上都有那幽深紫意,所以,也不是每一团尖上,都有那炽烈的火;虽然依旧是火红,但面对那一只身上的“源火”,这些纯粹的火红、亮眼的火红、显眼炽烈的红,却未免失色三分。

    施团儿眼睛一亮,嶙峋骨臂再次伸出,稳稳的将最大最红火的一团捧回怀里。

    如捧着什么神物一般的,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玄黑色盘儿装上,供到食桌上,又一一从怀里取出各类事物——金的、银的、铁的、合金的、竹木的、象牙的,一件一件摆放整齐,大大小小、钩针剪锤俱全,竟摆出一百零八个物件,方才作罢。

    谁知道,这么一个瘦小老头子身上,竟能装下这么多物件!

    他已经不像是一个庖厨了,而是一个最精心的艺术大家,刀剪锤针齐出,不过片刻,在蟹壳还放着炽热红光的时候,被吃尽膏腴,逐渐透明下去,化作一个红宝石似的薄壳儿;其他腿脚长螯,丝肉也未脱其口,一一在施团儿口中融合,化成他味蕾的一场天籁。

    一蟹吃过,施团儿沉吟良久、体味良久,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白气,整个人精神泛发,如同年轻的十数岁一般,眼里精光闪烁,浑身充满了劲气。

    他蹲了下来,从大铁桶里抓出一个个团儿,放到大澡盆子里面,一一剪开了捆缚的绳索。

    剩下的七八只大蟹,刚脱束缚,两两捉对,竟在这大盆子里厮杀起来!

    两只硕大的锯螯,再不是摆设,尖锐的划开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腔体,剪断附近所有同类的手足,那只带着幽深紫意、格外健壮的螃蟹,长足迈开,举着两只巨大螯刀,宣示着它“王”的地位。

    在这个小小的螃蟹的世界,只有胜利者,没有失败者,因为失败等同于死亡!

    施团儿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只大蟹,口里念叨着:“蟹王,果然是王蟹!不能同室而居的王蟹!”

    张老爹也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有想到,这些螃蟹,竟凶悍至斯、凶狠如斯!他竟从未见过这样凶煞狠恶的螃蟹!

    一山不容二虎,一室竟也不能容二蟹!

    张楚天回到家的时候,闻着满室的香气,心中暗叫不好,再跑到厨房里去的时候,看着一胖一瘦两个老家伙、看着满室的蟹腿蟹壳、满桌狼藉,看着那只还在盆里耀武扬威的大蟹,只能一个人呜呼哀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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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到来

    随着葡萄与桃子的售卖完毕,秋意渐深,洞天也冷清了下来。

    冬日的阳光,总是难得,熨帖人心。

    几场秋雨过后,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洗刷干净;带来的几分凉意,被暖熏的澜光一抚,缓缓的散开了去。

    周易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躺在一张碧绿的竹排上,出了水。

    湖水是绿的,但竹排却是一个碧玉的精灵,调皮的划开了水面,在水上飘荡、飘荡,不知要飘荡到那个尽头。

    周易躺在筏子上,任由暖暖的光,将全身沐浴,张开双臂,随意的放置着身躯、双腿,眼睛看着那样碧蓝而旷远的天空、看着偶尔吹来的一片树叶,听着风声沙沙、听着水的涟漪,听着那一只灵气的鱼儿跃出水面……

    就在这样的秋日里,一个大胖子,带着一个老一点的胖子和一个干瘦精神又满脸好奇而蠢蠢欲动的糟老头子,过了洞天门前的那个长溶洞,将万山一湖千树生灵放进了眼里。

    张楚天抖动着愈发肥硕的身材,领着几人往周易家去。

    周易自然不在。

    但周家的房门如往常一样,没有关闭。

    周小花和周小黑不知道又跑到那座山上胡溜去了,只是周小黄这个老实憨厚又慵懒的家伙,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耷拉着耳朵,沉沉欲眠。

    电视机上不断变化的画面,丝毫也不能引起他半点兴趣,一双明黄色的大眼睛,早已迷糊。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周小黄稍稍立起来耳朵,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双眼依旧似醒未醒的迷糊着往声音来处看去。

    “周易!周易!我来了——你在哪呢——!”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大黄狗的脑袋里就露出一张无害的大胖脸,头又低沉了下去,眼皮也耷拉了下来,一双大大耳朵,将整个耳洞都遮住了,甚至还遮住小半个前额。

    张老爹和糟老头儿连洞天的山境都没看够,进了这房子,依旧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没瞧见这家主人。

    张楚天这段时间,来得太多了。

    他跟在自家一样的,直接往沙发上一躺,一头就躺在周小黄身上。

    “爸,施爷爷!你们坐!”

    他躺着舒服了一下,招呼着张老爹和施团儿两人坐下,两只大胖手就往周小黄身上摆弄,往大狗脸作弄,弄出一张“狗鬼脸”出来。

    “小黄,你想哥哥没有啊!”

    周小黄被他捣弄的不耐烦了,龇着牙,低吼了一声,又转过了一边,将屁股对着张楚天,继续他的懒觉。

    张老爹和施团儿原本以为沙发上的大黄狗是个玩偶呢,哪里想到,这么大一只狗,竟是真狗,是一条活狗!

    两人长这么大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金色灿灿的毛发,发出金色毫光,好似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但相对于黄金的冷硬,皮毛的金色,带着灵动与生跃的光彩,不断的变幻着光华!这样大的一条狗,几乎一狗就占了大部沙发,莫不有两米多长?蓬松的毛发,简直是一只金毛狮王!

    狮子,对,怎么会想到狗呢?这不会真是一只狮子吧!

    张老爹和施团儿刚落下的屁股,又弹了起来。两个人往旁边站了站,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庞然大物,好似心有余悸。

    “小黄,你不想哥哥?胖子我好伤心啊!”张大胖子看见周小黄,实在太欢喜了,竟然除了最开始的一声招呼,就将张老爹和施老头忘在了一边,浑然没注意到两人眼底惊色,兀自逗弄着周小黄。

    他整个大胖身子都压到了周小黄身上,脸就往周小黄的大脑袋身上蹭,手更伸出去,不断的摆弄着周小黄那张因为“养尊处优”,充满着肉感的大狗脸。

    从周小黄耷拉着的耳朵、到脸颊上的小肉、到龇裂的尖牙,一样不漏的搬弄着。

    周小黄实在拿这个大胖子没办法了,转过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给张大胖子狠狠的洗了个口水脸。

    粘稠的口水,带着没有刷牙的臭味,糊得张楚天一脸,都差点恶心的滴到他嘴里。

    “呸呸呸——”张楚天连忙抹了一把脸,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将脸上擦干净,正准备在去洗浴间清洗一番,抬起头来,才看见张老爹和施老头远远的站在一边。

    “爸、施爷爷,你们还怕狗啊!”张楚天取笑道。

    “狗?有这么大的狗吗?你这个朋友家,不是养了只狮子在家里吧!”张老爹没好气的低声说道。他生怕太大声,惊动了沙发上的那只庞然巨兽。

    “真是狗,不咬人的。”张楚天捧起周小黄的头,说道:“小黄,给你介绍两个人,这位是我老爸,这个是施家爷爷。”他指着二人,一一介绍道。

    “汪——汪——”周小黄对着两人,分别叫唤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个时候,他才从沙发上醒来,如一座肉山一般,带着绸缎般的皮毛,从大沙发上滑下,蹲到了一边,算是把整个沙发让了出来。

    他又对着站着的张老爹和施老头儿叫唤了几声,友好了摇了摇他那“尊贵”的尾巴,趴倒外面廊道上,晒着懒懒的太阳,继续他做为狗的梦乡。

    “呵——还成精了。”张老爹终于可以安心的坐到沙发上了。

    施老头年纪虽大,但常年走南走北的,精力还不错。

    他喝了几口茶,稍休息了一阵,便再也坐不住了,“张小子,螃蟹在哪里啊?带我去看看。”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性急!”张老爹没好气了说了一句。他一路跟着,紧赶慢赶,这才坐下,茶才喝上一口,又要赶着去看螃蟹,浑身可劲儿的不舒服。

    “你看看、你看看,才这么点年纪,就知道叫苦叫累了?没事,别老跟娘们而胡搞乱搞!”

    还有孩子呢,张老爹被他这个老不休一遭荤话说得红了脸,“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想了一辈子了吧!”

    施团儿这一辈子,就没找过女人。虽然在他自己想来,女人还不如螃蟹摆弄得舒服,平白浪费了精力,但作为一个男人,被这么一说,还是急了眼。

    张楚天眼看两个老大人要打起来的模样,连忙上前道:“施爷爷,施爷爷,我这就带你去看螃蟹去!”

    施老头眼里,螃蟹永远是第一位的。

    听张楚天这么一说,气也不斗了,就往楼下走去,“走!看的宝贝儿去!”

    张老爹坐了一会,想着地面不熟,眼见张楚天走了出去,骂了一声,也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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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更一小章,还有一章,会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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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寻蟹

    虽然降了霜露,但桃林依旧青翠,一片草繁木茂。

    高大的牛羊们,喜欢在桃林下吃最嫩的草、喝最浓郁的充满灵气的泉水。当然,只有庞大的牛羊群里,最强壮的一群,才有资格占有这片宝地。

    一只巨大的公鸡,着五彩色,高高的立在枝头上。他的身躯是那么的巨大,长长的尾巴,开始斜斜的往上升起,升到了尽头,再也无法支撑,便慢慢的垂落,到如今,已经垂成了一条变幻的虹彩;他并不像开始那么挺壮,反而更多了几分鸟的形状,翅膀愈发的大了,翅尖的羽翼,大得遮蔽了大半个身躯,长翅一扬,风就呼呼的刮起,刮得方圆十数米内,都是风声鼓鼓!

    他高傲的挺立着,尖锐的眼神,巡视着他的领地。

    在这片领地之中,除了那几只母鸡,也就三只同样高大的白鹅能与他争锋,即便是仅剩的几只鸭子,也被他赶到了桃林的边沿。

    张楚天老早就看到了这只雄鸡,他看着雄鸡尖锐的钉来的目光,浑身一寒,皮毛都要竖立起来——即便“认识了很多次”,但张楚天面对这只高傲的、尖锐的“战斗鸡”,远不像跟大黄时那么随便,只是讪讪的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待看到大公鸡转过头去,这才拍了拍胸脯,“吓死胖子了!”

    这时,张老爹也跟了上来,也瞧见了那只大公鸡,被公鸡扫视了一眼,如同被机关-枪扫过一样,一股寒意从心底里出来。

    “你这个朋友,是养妖怪的吧……这些东西,一只比一只怪!”他依旧低声道,生怕惊动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明明是个理科帝,谁知道就跑回来种田了,还尽养出些怪东西。”张楚天嘟囔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些好东西。”

    “你那个朋友,也是个奇人咯。”张老爹拨开油绿的草,看着里面那一只只超乎寻常大的牛羊,看着那一双双纯净的带着好奇的牛眼羊眼,说道。

    “张小子,螃蟹嘞?!”施老头看着张楚天磨磨蹭蹭的,不满的催促道。

    “就前面了,那条沟里面。”张楚天加快了步子,往草林深处去,又紧走了十来步,扒开长草,露出一条晶莹水光闪烁的长渠。

    “就在这里面?”施老头打眼瞧着,左看右看,以他“蟹痴”的眼力,怎么也没看出半点螃蟹行动的痕迹,不由怀疑道:“这里真有螃蟹?”

    “真的就在这沟里面了。”张楚天挺了挺胸脯,肯定道,“这螃蟹跟别的螃蟹不同,占着地盘。你看这条沟,长有米多,深也有大半米,可这一条长沟十几米,也就一只大螃蟹或者一两只小点螃蟹在里面;再多来几只,还要打个你死我活,分出胜负才算完。”

    施老头一听,就沿着沟一路找去。他相信,如果有螃蟹,绝对逃不出他的眼力!

    他一路走去,只看见一只只淡青色、青黄色透明着的大溪虾;看见一条条的游鱼,晃动着尾巴,摇头摆尾的,畅快的游动着;看见一只只螺爬在水草上,伸出软体,贪婪的吮吸着水中的灵气;甚至还看见几只鳖,在泥沟边的石块上,安静的晒着太阳……

    可无论如何,就是没找到螃蟹的痕迹。不,也不能说完全没看到螃蟹的痕迹,他找的了一个螃蟹打的泥洞,但看痕迹,显然是一个被遗弃的“洞府”。

    他沿着沟又走了一大段,不是根本找不到螃蟹移动的迹象,就是几个早无蟹迹的泥洞,不由颓然丧气。

    他长胡子一吹,满怀沮丧,变成怒气,发泄到张楚天脑门子上,“你这个张小子,跟你爹一样奸猾,你跟我看看,这泥窝子沟里,哪里有螃蟹?”

    张楚天胖脑袋一缩,如旁边那只缩进壳里的乌龟,躲过了施老头的一个头敲,迷惑道:“怎么会没有?上次不就是在这里抓的吗?”

    他脑袋里这么一转,突然一拍脑门,叫道:“是的了,上次在这边,把螃蟹都抓光了——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着,张楚天就领着施老头,往桃林的另一边走。

    到了另一头,果然,没多久,施老头就发现了螃蟹的踪迹。

    不过,现在不是螃蟹吃食的时候,况且,螃蟹被抓得多了,机灵了,看到有人来,就往自家那个四通八达的泥洞里躲。

    这些螃蟹身体大、爪子利,挖起泥来也快,一个个蟹洞打得,那叫一个深,而且还学了兔子的,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想一步步的将泥洞挖开,来个瓮中捉鳖,简直是妄想!

    施老头看到一只螃蟹,刚露了个蟹爪,听到人声,立刻缩了进去,不由来了心思。

    他从旁边拔了一根坚韧的草,慢慢的,将草茎伸进洞里,轻轻的抖动着草茎,如同一只游动的虾、跳跃的小鱼一样,在水里游荡。

    螃蟹果然上当了,大鳌一舞,咔擦一下,震其一条水线。

    按施老头的办法,那草茎逗蟹,以不让螃蟹夹住为妙,不断逗弄,将螃蟹逗出洞里,再行抓捕;一旦草茎被夹住了,也有办法,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螃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拔出草茎,把螃蟹拉出来——这需要极高的技巧,需要把握住时机,必须在螃蟹双螯打开,稳稳的夹住草茎,而其余八足在泥地之中,尚未使上劲,没有“泥足深陷”的时候,才能将螃蟹拉出来。

    一旦螃蟹夹稳了,发觉了草茎上的力道,八足往泥里伸,准备来一场拔河的时候,就别想再将他拉出来了。

    施老头在捉石蟹、溪蟹的时候,这招常用,也用得好,但他还是低估了眼下这只螃蟹的反应速度。

    他才把草茎伸进洞里,螃蟹长螯一伸,咔擦一下,快愈电击,径直剪住了草茎;锋利的鳌足,在剪住草茎的一刹那,直接将草茎剪成两截——这一下子,连后招都可以省了。

    螃蟹夹断草茎,见势不对,直接缩进了洞里头深处,再也看不到半点踪迹。想来,这大半天的功夫,都不会再出来了。

    “施老头啊施老头,连只螃蟹都钓不出来,真是老咯~~!”张老爹先前的一口火气还没发干净,此时趁机吐了出来。

    施老头斜眼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又寻蟹窝子去了。

    蟹窝子对于他这样的捉蟹老手,并不难找,但要那些狡诈的螃蟹逮出来,可不容易,一连三次,接连失了手。这些螃蟹出螯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并不仅仅是速度快,更是不动则已、动如雷霆,深谙兵法之道,弄得施老头没有脾气。

    张老爹看着施老头连连失手,接连讽刺,气也顺了。

    他看着那一只只躲泥里去的螃蟹,又不服气了,也想着法子,要逮只蟹出来。可惜,办法想尽了,连根蟹爪子都没逮着,也不由丧气。

    这山蟹不像湖蟹,不好下笼子捉,得技巧着抓,碰到狡诈的,抓起来,十分不容易。碰到周易这林子里成了精的螃蟹,连施老头这个蟹痴都只能“折戟沉沙”,叹气连连。

    张老爹脸色也不好看。

    他满身狼狈的从泥地上爬起来,看了张楚天一眼,没好气道:“没见我跟你施嗲嗲都在想办法抓螃蟹吗?也不知道动动!你上次怎么抓到的,跟我说说!”

    张楚天也是束手无策的站在旁边,委屈着道:“我上次跟过来,正好碰上桃子熟的时候,跟我那个朋友学的,用桃子肉勾引,才把这些大螃蟹引出来。”

    张老爹一听他竟然用那天价的、连他吃上一个都要考虑半天的桃子来引螃蟹,一腔热血就往脑门子里冲,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张楚天踹到泥水里,“打死你,我打死你个败家仔!!!”

    他头上青筋直冒,手上也绷出了黑筋,捏着拳头,对着张楚天穷追猛打。

    张楚天对于这个爆火盆子的老爸太熟悉了。一见张老爹这脾气上来,也不顾满身泥水,爬起来就跑,兜着圈子往林子深处跑。

    说来也奇怪,自从中了痛风之后,张老爹日日吃水果蔬菜,肉食极少,火气也一日日下降,最近几年,几乎没有发过火了。但自从去年开始,也就是从周易这里弄了桃子回去开始,张老爹的脾气又一日日的涨了回去——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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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老小孩

    时至正午,周易躺在一叶青绿扁舟上,懒洋洋的,从溟梦中苏醒,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炫目的光色,缓缓了坐了起来。

    竹筏子飘到了湖的另一头,远远的离着瀑布,早已见不到多少人影,只有青山绿水依旧。

    一阵风吹来,也不知吹过了多少人家,将人间的烟火气息都吹进山野。

    肚子咕咕的叫着,发出强烈的抗议!

    周易往周围看了看,见不着人影,手往怀里一摸,那胸怀里,如藏了一个百宝袋一般,先摸出一个炭烧小炉出来,又摸出一大盒精致木炭,拿出一小捆捆扎好的引火的细木料,还拿出一个打火机出来。

    不多时候,一缕缕青烟冒出、一线线暗红色的火苗,从炉子里面升腾了出来。

    他再往怀里一摸,呵——真是有个叮当猫的乾坤袋,竟摸出一个油布包儿,打开一看,是调配好的香料盐物;如变戏法似的,接连又拿出一大张锡纸,上面放着一小堆儿蘑菇木耳,一把薄刃小刀,还有一条不过两个巴掌长的鱼。

    鱼儿嘴巴翕张,青黑身上,灵光隐隐,看着还是个活跃的物事,却呆在周易手里,不蹦不跳,乖乖的,好是听话!

    凑近一闻,待闻到鱼身上强烈的酒味,便不会再有其他疑惑了——原来是一条醉鱼!

    薄刃被周易掌在手中,一道银光如活过来一般,在他手里跳动、在空中炫舞,很快,一条醉鱼,在无声息中,被放尽鲜血、去尽鳞脏,塞入珍菇,包上锡纸,就这么被周易捏在手上,上火烤。

    暗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周易的手掌、手背,却好似毫无温度一般,无法给他带来半点伤害;待看那微黄的锡纸、待听见锡纸里面如油煎一般的“滋滋”响声,方才明白,原来,这火焰,还是正常的火焰,还是充满着温度的……

    张楚天被张老爹追逃了一阵,待张老爹气性消了些,手脚累软了一些,才由着他踹上几脚,将胸中那一口凶气全发了出来。

    这时候,也到了午上。

    施老头不信邪的拿着锄头,准备挖出只螃蟹来——一大一小两个胖子,耐不住饥饿,出来找食了。

    “周易——周易——你在哪里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啦!”张楚天声音洪亮,哪里有半点要饿死的迹象。

    “来啦!”周易听着在群山间回响的声音,应了一声,将鱼往火堆里一扔,竹篙儿撑起,弯出一道弧度,小筏子就如同箭一般的在水面上射出去,不多时,就看到了发声的胖子。

    “这是我爹。”张楚天一边对着周易介绍着,鼻子抽了抽,往竹筏上那个火炉里打瞧,捡了两根细棍子,将锡纸包裹的鱼从火堆里扒拉出来。

    趁着周易与张老爹招呼客套的时候,他老实不客气的用竹棍儿将锡纸剥开,闻着里面热气香腾的鱼肉,顿时瞪大了眼睛,干脆将棍子丢一边,手就往白玉饱满的肉质上捏去,也顾不得滚烫,一块玉肉就入了嘴里,弹爽细嫩,沁出一嘴巴的鲜气香气灵爽之气,还有一丝淡淡的酒香气,醉得他牙不是牙眼不是眼的……

    张老爹看着张楚天一脸没出息的样,刚平息的火气又蹭蹭上来,一脚踹过去,直接把张楚天连人带鱼踹飞进水里。

    “我的鱼——!”张楚天一个屁蹲,蹲进水里,溅得满脸泥水,脸上却是死了爹妈的表情,看着那条飞远的鱼,大叫了一声。

    “咕咚!”

    他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竟想在水中将那条鱼捞回来!

    “你看看、你看看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真是——真是气死我了!这是我的种?!”张老爹脾性本来就大,这个时候,已经语无伦次了。

    张楚天落汤鸡似的从水里出来,头上还缠着根水草,一脸委屈媳妇的模样,跟在周易与张老爹身后,往回走。

    到了周易家,淋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肚子咕咕大叫,终于可以美餐一顿了!

    他的心思顿时敞亮起来。

    张老爹依旧沉着脸。

    美餐什么的,跟他这个痛风病人,似乎没有太大关系,只能挑着菜儿吃;张楚天那不争气的行为,实在让他不高兴,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从小对于张楚天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才教出张楚天这样一个问题胖子。

    他看了周易一眼,又看了张胖子一眼,不知为什么,愈发觉得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不争气。

    一顿饭,就在张胖子饕餮之中,在张老爹的“反思”之中,悄然过去。

    “哎呀——爸,施爷爷呢?”张楚天将嘴边上最后一粒饭粒儿扒干净,突然想起了什么,叫嚷道。

    张老爹本来就满心的在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此时看着自家孩子一惊一乍的模样,筷子一拍,用比张楚天更大的声音嚷了回去道:“饭桌子上,叫什么叫?我没教过你吗?!!”

    周易看着这两个旁若无人、一个比一个声大音宏的父子,轻轻的拍了一下脑袋,脑仁疼。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位老人家是一起来的,却被这个活宝的父子两个给忘到了脑后。

    桃林深处,桃花早已落尽,只剩溪水潺潺、树茂叶青。

    一个长须的老头儿,裸着手臂,光着脚,满身泥水浑身狼狈的坐倒在沟道边,看着被挖开的老大一个坑,失神的看着同样挂满了泥浆的锄头,满脸颓丧。

    “嚯——老东西,还没挖出螃蟹来啊!”张老爹看着颓废的老头子,气性又发了出来,多嘴道。

    施老头没心气跟他斗嘴,坐在哪里,喃喃不语,满怀丧气。

    张老爹见施老头着模样,也没了兴致,躺倒在一旁;胖重的身体,将长草压倒一片,正好压在身下,铺成一帘草席。

    “施爷爷!施爷爷——!你要捉螃蟹,我这位兄弟可能有办法——这里的螃蟹,都是他养的!”张楚天像在招魂似的,大声嚷道。

    施老头眼里好像有了些神光,慢慢的回转了神,突然的,一蹦起来,看着周易,抓住他的袖子,“小哥儿能捉到这里的螃蟹?你可不能糊弄我老人家!你,你去捉个螃蟹给我看看……不捉、不捉我就、就躺你这水沟里,不走了!”

    “我死了算啦!”

    施老头竟像个孩子一样,患得患失的,说着胡话,竟真就躺在水沟子里不起来了!

    周易一看,顿时傻了眼——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泼皮无赖——这样一个年纪大得头发白光了发着小孩脾气的老无赖?

    张老爹也是一愕——他跟施老头相处这么多年,竟没想到他还有这泼赖的时候,顿时不可自抑的大笑出声,也不上去劝诫,只从口袋里摸出个手机,对着耍赖皮的老头子一顿拍照。

    张楚天也傻了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施老头躺倒在泥水里,才上去要拉他起来。

    别看着老头子年纪大了,精力可不少,身子一用力,就像一个秤砣子一样压倒在水里,怎么也拉不起来。

    周易连忙上前搭手,边拉人边哄道:“施爷爷,我确实有捉螃蟹的法子,不过这法子还需要点时间。您看,你是不是先起来,弄坏了身体,等下抓来了螃蟹,你也没办法看了啊——”他听张楚天说这老头是个蟹痴,却不知道,痴成这样,还有一副小孩儿脾气。

    施老头一想,好像也是这样,半信半疑、半拉半就的立起了身,口里还说着道:“你可别骗我老头子……可别看我老,我脑瓜子清着……可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可不就是哄小孩子嘛!”周易心里腹诽着,嘴上却说道:“您说的哪里话。您这么大年纪,我们怎么还敢把你当小孩子哄呢?”

    张楚天送着老头儿回去洗澡换衣。

    周易看着人都走远了,往怀里一掏摸,摸出个大桃子。

    他走远一地,寻了个螃蟹洞,将手里的桃子捏出个破口,把里面的桃汁桃肉都捣弄出来。

    桃子香气一露,一水儿的汁掉下来,整个林子都不平静了。

    附近的牛羊儿都凑了过来;鸡鸭鹅们,都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水里更是鱼跃虾跳,那只大螃蟹,自然免不了俗,犹豫了一秒钟,就迅速的从蟹洞里爬了出来,飞快的争夺着水里的桃汁桃肉,两个钳子一舞一抱,大八字腿迈开,当真是横行霸道!

    周易见准时机,手里抓着的大铁夹子一出手,一只大螃蟹顺利入手,真是简单粗暴、干净利落!

    要是张老爹知道,这位比他儿子还败家,竟用“仙桃”来捉螃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周易拿了根坚韧的绳子,将螃蟹八条腿两只螯都困结实了,这才继续向另一个目标进发……

    等到周易出桃林的时候,手里一根黑绳,绑上了一长串十来只大螃蟹。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家伙,被周易连同爪牙全捆了个结实,只剩挤眉瞪眼之力。

    一个长细胡须的老头儿,如同一个猴头似的,连蹦带跳的飞快往这边跑,一眼就看定了周易手中那一长串螃蟹,连忙抢了过去。

    “好螃蟹!又够我老头家露一手了!”

    他拿着那一串而螃蟹,往回跑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讪讪的看着周易,搔着糟乱花白的头发,嘟囔出声道:“我老人家就靠这一口活了。要有做得不好的,年轻人多包涵包涵,就当可怜我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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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更新,基本上白天都有事,只能靠晚上一段时间来写了,也不能多更什么,某人又存不上稿,还请追看本文的朋友,多多包涵、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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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蟹宴

    老小孩别看是老小孩,一入厨房,举手投足之间,风范自然不同,仿佛天生带着某种领域,将整个厨房覆盖,让人无法插手、无法言说、生不出“越俎代庖”的想法。

    即便周易厨房里的厨具已经精益求精了,但落在老小孩眼里,却还是一个看似华美而不实用的玩具。

    施团儿抱怨了几句,捏了捏长细的须子,从怀里摸出一把细长奇形银刃,不过眨眼功夫,一只螃蟹就被拆了八足大螯;又见银光跃动,八足蟹肉与螯中嫩肉,纷纷被拆出,分别飞入碟中;蟹盘分作膏肉黄白,纳入几个小碗里,至此,一只螃蟹被拆解了个干净……

    周易看着施团儿轻松写意,如庖丁解牛一般,将几只螃蟹处理干净,便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在桌上等着罢了。

    众多螃蟹,被一只魔手,在厨房里转化成一道道美味,没过太久时间,一道道蟹肴就上了桌:蟹粉汤包、菊花蟹形、清蒸大蟹、黄白炒饭、桂鱼含黄……

    整整一大桌竟是蟹全宴!

    朦胧的白气之中,腾腾热气升起,将秋日的微寒全都驱散,浸泡着在场所有人身上亿万细胞的,全是蟹的鲜、蟹的香、蟹的自然之气。

    虽然有万般食材搭配,但在施团儿手下,在施团儿制的蟹味面前,全成了最完美的搭配、最好的配角。

    在施团儿的掌控下,螃蟹,永远是唯一的主角。

    周易是南方人,饿的时候,天生的想法便是找饭吃。

    他舀了一大碗黄白炒饭。

    黄色的,估摸是蟹黄吧,几乎浸润入每一粒晶莹的米粒之中,汇成浓得化不开的金灿与积香;白的,很轻易看见的,是蟹肉,充满着弹嫩爽滑的肉,必定是从蟹腿中抽出;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少许的鸡蛋以及更多一些微妙的元素,但即便周易灵敏的鼻子,也闻不出那些元素的味道。

    它们全都溶解到蟹香里,与螃蟹的亲嫩香爽合为一体,最后又汇成一只浓得化不开的螃蟹,在周易的口腔里横冲直撞!

    就是横冲直撞,没有半点伤害的,充满了柔情又充满了霸道的,将周易所有的味蕾都霸占!

    这一刻,周易的嘴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味道;他的脑里,除了螃蟹,再也想象不出其他的东西!

    这只螃蟹并不是那么可恶、那么凶恶的,而是水晶制成的,是精细的肉质、黄质、膏汁堆成的,是充满鲜香的,是可爱的……任何赞美的词语,都能融入到他身上,当然,抹不去的,还有那横冲直撞的霸道,是可爱的霸道……

    周易看到的,是施团儿心中的那只螃蟹,是他心中最美的蟹。或许,这只蟹,就是施团儿本身。

    周易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这一口蟹饭的美妙了。

    或许,它早已经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灵魂与精神与人性中纯净和本善的具现,是施团儿一生的沉淀。

    即便再饿,这样的蟹饭,也不适合饕餮,需要一口口的、仔细的品尝,才能品尝出作者的心绪与滋味,才能品尝出真正属于螃蟹的鲜与美,才能品尝出从螃蟹身上,阐发的人生之趣、自然之妙。

    周易吃下几口蟹饭,看着碗中剩下的饭食,不知为何,竟不忍再下口。

    一次将这样一碗蟹饭吃完,实在太奢侈了!

    这样的饭,应当如风与月一样,当细细看,轻轻品……

    “呼噜——吭哧……嗤噜——”一阵声音传来,周易抬眼看去,正看见一老一小两只形神几乎一样的“猪八戒”在奋力的啃食,一大碗蟹饭,竟见了底,三五只蒸蟹,竟只剩一只。

    蒸蟹——周易对于所有的蟹做的食物的美妙,在吃过一口蟹饭之后,几能想象,但是蒸蟹,简单的蒸蟹、万众一出的蒸蟹,又能蒸出什么花样呢?

    他手拿住了最后一只蒸蟹,放在面前的盘子里,想要看看,这“寻常的蒸蟹”,又能蒸出怎么一种不同出来。

    确实不同!

    不同与周易蒸出来的螃蟹的干蔫,施团儿蒸出来的蟹,一只只赤红如火,举着双螯,几乎将生前的神气化生了出来,几乎可以感觉到,这一只只蒸熟的蟹,在精神气性上,似乎没有死掉,反而因为这一蒸,将生命的本质升华了,带着活泼泼的气质,依旧耀武扬威……

    打开蟹盖,如蒸汽炉一般,再次喷出一股鲜香,正正喷到周易鼻息之间——虽还未吃,却胜是吃过!

    蟹中饱满的汁黄,在整个壳盘里面,颤巍巍的,好似要流出来。

    并没有周易以往所看到的恶心景象,蟹中的一切,似乎提前被处理过了;所有的脏污,都被施团儿不知用什么办法,刨除掉,只剩下这一口已经荟成一体的膏黄汁肉。

    周易拿着个小勺儿,将汁肉舀起,小心的放入嘴里。

    炽烈的肉冻合汁,如爆炸了一般,带着强烈的炽热感,在周易舌尖上炸开,将原本几口蟹饭留存的味道炸得四分五裂,又汇成一炉,汇成一只新的、愈发鲜明的,如烈火一般炽烈的螃蟹在周易舌尖、口腔、喉胃、全身各处,横穿猛撞,撞得周易心神摇曳、措手不及!

    他闭上眼睛,已经无法形容这种美味。

    他以为那碗蟹饭已经是味道的极致,已经可以想象桌面上其他蟹食美味的时候,一口膏汁,将他以往的味觉系统都颠覆重组,将他心目中螃蟹那凶恶邪气的面目,彻底的颠覆。

    只此一口,人生不负!

    ……

    在两只饕餮“吭哧”的声音里,在周易愈发清亮而享受的眸子里,在施团儿不满足的叹息下,一道蟹宴,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施团儿是不满足的。在他看来,这道蟹宴,远没达到他巅峰的地步;这其中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周易那间让他不太满意的厨房。

    张家父子俩,挺着个大肚子,一般模样的,舔干净了碗,还在回味咀嚼着,似乎意犹未尽。

    “老螃蟹真不够意思,这点东西,怎么吃得饱?”张老爹拍了拍鼓胀的肚子,嘟囔着道。坐在他旁边的张楚天,如应声虫一样,直点头,附和着他老爹的话。

    张老爹又不满意了,重重一拍张楚天的大头,没好气道:“成天就知道吃,跟个猪一样!你哪天要有这样的手艺,我就不愁咯!”

    张楚天“敢怒而不敢言”,只在心里道:“我要有这样的厨艺,早自立家门出去了,怎么还会成天受你这个猪老倌压迫!”

    “都痛风了还吃这么多。你死了没事,可别让你媳妇跑来找我老头子买棺材!”施老头看着两只“猪”吃食的样子,满脸不乐。

    张老爹这时才想起,原来自己还“痛风”着,怎么就吃了这么多螃蟹呢!

    “哎呀——我要死了要死了……”

    张老爹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就在地上躺下了,叫张楚天赶紧叫救护车来救命。

    “爸,你干啥子咯——”

    “你这个小畜生,要你老爹死了才好是不是?快叫救护车!我真的快不行了!”张老爹急着道:“前两天还听说有一个痛风的,吃多了螃蟹,急性肾衰死掉了……”

    “爸——”张楚天无奈的看着这个中气十足、躺倒在地,要他叫救护车的老爸。

    “你这个小畜生,真想害死你爹不是?!”张老爹觉得这个儿子是盼着他早点死,这才不打急救电话——这么一想,怒火冲到脑子里,也顾不得什么病不病的了,直接从地上跳起来,冲着张楚天,就是一顿重锤。

    “爸!爸!别打了——你看看你这样子,说你有病,人家医生信吗?!!!”张楚天挨了几拳头,痛声疾呼道。

    “咦——对啊,我怎么没事?难道我痛风好了?”张老爹差点就手舞足蹈起来。突然,他又想起方才出的洋相,骂声道:“你这个小崽子,看着你爹出洋相,怎么也不说说——啊?”他说着话,又对着张楚天拍了几巴掌,打得张楚天都没地哭去……

    一对活宝父子的打闹,也就增加些调剂而已,另一边,施团儿看着周易,搓着手,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易没管施团儿要求获得“螃蟹制作权”的话,转口问道:“施爷爷,您看,我洞天这地儿怎么样?”

    “好啊!景致也美,灵气也足,不然怎么能养出这样的螃蟹?”

    “那你看,我出地方、出资金,请你在这里开个馆子怎么样?”

    施团儿一听周易的话,顿时满脸纠结,细长的胡须都扯落了几根,眼中神光闪烁不定——他对着地方的山水观感倒是不错,最重要的,还是有最顶级的螃蟹在这里,如果能开一家蟹馆,倒也不错;不过,在昌平巷里,那间“含黄斋”,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沉浸了他太多的记忆,一时之间,却又舍之不得。

    周易看施团儿如此纠结,便打算放过这个“可爱的老头”。

    无论如何,在吃过施团儿的蟹之后,他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将螃蟹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去烹饪,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与奢侈!

    这么一说,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口舌之欲而闪出的一个提议。得之固然欣喜,若不得,有螃蟹在手,还怕尝不到施老头的手艺?

    就在周易准备否了这条提议的时候,施团儿再次拧断了一根须子,眼神一定,道:“好吧!不过你要给我老人家找一间清净点的屋子。老人家年纪老了,可经不起闹腾!”

    他眼睛一转,又道:“我看旁边那片林子不错,要不,就在那里建个房子?”

    周易可知道,他哪里是觉得那林子不错,分明是想日日见着他那些宝贝螃蟹!

    “林子里水汽太足了,林子后边,倒有一间房子适合,也清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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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陈老头

    白沙城,清净了一年的含黄斋,再次开门迎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将整个含黄斋照得敞亮,照出那一排排古朴沉厚的桌椅、那几扇简约的屏风、那一盏盏鎏铜清灯,那一个憨厚的中年与一个娴静妇人。

    昌平巷,并未因含黄斋的开业而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的安静、沉静,一如以往的岁月。

    从早上、到中午,再到下午,含黄斋里,无一人来,与想象中的热闹全然不一样,只有那个憨厚的中年与妇人,依旧在忙忙碌碌,准备着什么。

    一张张桌子上,摆放好了带着缺口、显得有些陈旧的碗筷,一盆盆绿植,也被妇人摆放到了窗边、帘下;桌椅被擦得锃亮,每一个桌脚下,被细心的放置了一个亮黑痰盂……

    太阳终于沉了下去,带着昏黄的光,正正照在含黄斋的牌匾上,将那一个剥落的黄字,照得闪闪发亮。

    这个时候,终于有客人上门了。

    这些人都三两成群的,步行而至。有人衣冠革履、有人素衣布鞋,有人气质高昂、有人低头猥琐,有幼者不过七八岁,有老者已显龙钟之态,或作文士打扮、或提携鸟笼,又或拿着个烟斗吊袋,吞云吐雾……

    看这一群群往来人物,除了多了几分光鲜亮丽,竟与这条古街、这个食斋,相映成辉,毫无半丝突兀。

    就在这样清黄的光辉下,一个个人进了含黄斋中,如早已排演过一般的,坐定了座位,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食斋里,就热闹了。

    一个老人提溜着一个鸟笼子,进了斋里,熟门熟路的将鸟笼往窗檐下一挂,却未落座,继续往里面走去。

    “施老儿——施老儿!”老人斑白的脸上,一双眼睛依旧有神,左顾右盼,发声洪亮,叫嚷起来。

    妇人正在窗台底下,侍弄着最后一盆花。这是一盆无香的兰——宽厚的叶子,端雅;蝶形的花瓣,娴质;安静而无香的清,像极了这个沉默的女人。

    “兰丫头,又在摆弄你那盆花啦!”高声的老人难得的安详了面容,放低了声音,戴满了慈意的说道,“施老儿儿呢?”

    妇人摆了摆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没有说话。

    “没在?这个老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个时候,听得声音的憨厚中年走了出来。他系着一块黑皮围裙,看见老人,搓了搓洇湿的手,憨笑道:“陈叔,我师父今天不在。”

    “不再?那我老头子吃什么?!难道你这个小东西已经出师了?”老人眉头一皱,打量了中年汉子一样,脸上充满了怀疑。

    “这么大年纪,还能跑哪里去?那只老螃蟹不是掘了个窝,自己钻进去了吧!”

    中年人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师傅老人家说了,从今天起,就让我上灶。”

    “师傅他说,他到山里养老去哩!”

    “嘿!那个老东西,难道能舍得那一笼子毛脚?”老人完全不相信中年人说的什么养老的话,“你老实告诉我老人家,你师傅真是养老去了?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个……”中年汉子又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师傅可是万万分的吩咐过,在这位陈叔面前,绝对不能泄了他的行踪。

    “成,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出来……”

    ……

    群山深处,洞天。

    离周易房子不远的桃林边上,一条水渠缓缓的漫过,一栋老旧的房子,早已幡然一新,帖上一块门牌,书“安乐窝”。

    并不叫“含黄斋”,施团儿这一辈子最后一个心愿已了,他便愿意守着这一只只的螃蟹,安养天年。

    他年纪大了,特别是做蟹,每次都是全神贯注,消耗的体力、精神极大,这对于他的身体来说,已经成为一个负担;他的精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再开一家含黄斋。

    索性,周易从未想过从这些螃蟹上面赚什么钱,原本的想法,便是将这位做蟹的大师留下来,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从这方面看,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当然,能满足口腹**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那远道而来的施团儿的朋友,几乎都是年逾古稀的老头,也有少许的几个中年。

    施团儿找到的好蟹,自然要与人分享,不然,庖厨何意?周易是一个很好的分享者,但施团儿需要更多的懂味之人倾听他的演奏、品尝他心中的味;同样,吃过施团儿做出新蟹味的张家父子,也自觉的做着广告——或者说,并不是广告,而是一种得到好东西之后,与人分享言说而后快的**。

    很快,施团儿那些贪馋的老朋友就找上门来。

    同样上门的,还有先前去含黄斋寻施老头而不得的那位被称作“陈叔”的老头。

    “你来干什么!”施团儿一看到陈老头,立马吹胡子瞪眼,满脸不待见。

    “老朋友嘛,来看看你!你这样,怎么是待客之道?”陈老头昂起头,龙行虎步,将那只鹰钩鼻露了出来,长了老年斑的脸上,依旧见得不凡气势。

    陈老头也不用施团儿招呼,兀自走进了屋里,直接往厨房里闯。

    等施团儿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老头已经进了厨房,掀开那一个装蟹的竹笼,看着那一个个竹笼之中,被分开放置的大蟹;看着那些的大蟹青紫荧壳、张牙舞爪的凶恶模样,一脸果然如此的笑意爬到脸上。

    “我就说,你这个老螃蟹怎么就跑这个山旮旯里养老了,难道是准备做个窝等死?原来有好家伙在这里啊!”陈老头一脸得意,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草茎,逗弄着牢笼里的螃蟹。

    这些螃蟹,远比在牢笼里表现出来的、远比他想象的要狡黠、灵敏,开始被他逗弄的、稍显笨拙的螃蟹,突然眼睛一鼓,看准了时机,大螯远超寻常三五倍的速度伸出,只听到一声轻响,犹如金属碰撞般的响声响起,陈老头再看时,不知什么时候,草茎竟被一夹子给夹断,大蟹挥舞着大螯,耀武扬威起来。

    “好家伙!”

    这时候,蒸笼上最后一口腥气腾出,一笼螃蟹已然蒸好。

    陈老头眼疾手快,竟不顾热烫,拿住一只螃蟹就往外跑,等施老头往外追赶的时候,却哪里还看得到陈老头的人影?

    陈老儿走到河边的时候,早已有人给他摆上躺椅、撑了挡风遮阳的伞布,摆上瓜果等物,将他恭恭敬敬的迎了过去。

    此时的他,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绝不是那个蛮横无理的老头子,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上位者的气势。旁边几个黑衣大汉,狼顾鸢视,眼睛如针一般往周围人身上扎,扎得人远远避开。

    陈老头没理这些人。

    他从桌上摆放的一个盒子里,利落的拿出一件件镶金黛玉的器件,娴熟的将摆在盘子里的螃蟹解开,不多时候,一整只螃蟹,已入了他口……

    “老螃蟹果然是老螃蟹,这做蟹的功夫,我这一辈子是比不上喽。”

    “您老人家,想吃螃蟹,哪里用得了亲自动手?”旁边一个女人小心的讨好着说道。

    陈老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转而又笑道,“你说的也是,虽然我这做螃蟹的功夫远远比不上那只老螃蟹,但是……”

    ……

    施团儿见陈老头拿着蒸熟的螃蟹,不见了人影,顿时气急败坏,越想越不对,脸色变了几变,径自往周易那屋子里去。

    “施爷爷,您怎么跑过来了?”

    “你小子,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把所有螃蟹都给我了,只给我一个人做?”

    周易看着施团儿这么冷硬硬、急冲冲、气鼓鼓的跑过来,好似兴师问罪的模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口便答道:“是啊。不然谁还有你那手艺?”

    “好!好!我就知道你小子地道!”施团儿听到周易的保证,似乎舒了一口气,“晚上过来,你施爷爷有好东西给你吃。我做螃蟹的手艺多着呢,保管你这辈子都吃不够!”他似乎在保证着什么。

    施团儿说着话,转身准备回去,刚走到楼下,又回转来,看着周易的眼睛,极为认真的问道:“如果有人出高价买你的螃蟹,你卖不卖?”

    周易一听他说这话,便大抵知道他紧张什么了,笑着说道:“您老就放心吧!我这人,对钱没有太大爱好,够用就行!既然答应了将螃蟹给你做,就不会再卖给别人。”

    “好,你是个好孩子,不像某些人,是黑了心肝!”施老头气色缓了下来,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依旧愤愤不平道,“好孩子,你还年轻,千万别走上歪路。跟外面的人做生意,一定要提起百万个心,别被某些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周易一看施老头的神情,心想,这位年轻时候,不是被人“卖”过,还帮人数钱吧?

    一段对话,到此结束。

    当然,施老头的招待,是没得跑的。

    而那位陈老头,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间,又离去了。

    周易不知道,在陈老头到达白沙的时候,他的资料、洞天的资料乃至洞天葡萄的相关信息,都上了陈姓老人的案头。

    施老头也不知道,他那位“黑了心肝”、脸皮奇厚“老朋友”,曾经将他卖了还让他帮着数钱,却又让他生不出恨意只能将满腔愤懑埋在心里头的老不死,在商业上的目光、计划与野心,要远远的超出他的想象……

    ————

    关于“螃蟹”,告一段落,下一章,该回到葡萄与葡萄酒上来了。

第四十一章 外国友人

    秋深至雪降,朔风一吹,万物枯融,衰黄遍地,将深秋的暮气,在这极寒之中,全都扫荡出去,不留半点余地!

    冷风如刀、寒雪下骨,将一切陈旧的、老衰的,都**掉、沉淀到大地之下,而后在大地的深处,孕育出新的生命,等待雪化的那一刻。

    这个时候,春就来了。

    即便还带着寒意,但这股寒意,却正好的将刚出苗的嫩芽、新生的生灵保护好,将毒恶的气息与各类菌毒压抑住,给予所有生命生长与成熟的空间。

    但在洞天,有个地方不一样。

    洞天的那些溶洞,连接着地底深处的某些地方,享受着地热的温煦,即便在寒冷的冬天,那里的温度,已经没有多大的变化。

    冷风与骨刀,刻不进溶洞的深处。

    就在这样一个神奇造化的溶洞里,一大瓮一大瓮的陶罐摆放整齐,在酝酿了一冬之后,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迎来了与世间万物一样的一个新生的机会。

    周易没有用橡木桶,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酿制一些不同的葡萄酒出来,酿造出纯澈的只有葡萄味道与气息的葡萄酒出来,所以他选用的简单的大陶罐来承装。

    陶罐里的酒,被揭开了口,而后迅速的,一一的装进了一个又一个暗青色流光通透的葡萄酒瓶里,打上橡木塞,放入另一个贮藏室,斜斜的摆放着,贮藏好了。

    或许,再过些时候,就可以真正启封了。

    周易,作为这些葡萄酒的主人,将享受这些葡萄酒生命的第一次,或许是青涩的,又或许成熟一些,但绝对不妨碍周易的享受。

    周易看着酒架子上,一排排放置的不知几千几万瓶的葡萄酒,琳琅的,排到了改造过的溶洞的深处,在微醺的昏黄的光下,缓缓的酝酿、进行着最后一次沉淀,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三月,阳春。

    这一天,在暖融融的、带着最后一丝寒意的阳日里,周易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艾娜,请问是周吗?”流利的英语,在电话了流淌出来。能听得出,对面的声音,特地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似乎害怕对方听不明白。

    周易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艾娜,正是他前两年在骑行过程中,在香格里拉的那个客栈,碰到的那个矮小精致而安静的女孩。

    虽然在当时,言语交流不是十分流畅的几人,“相谈甚欢”,还相互留了电话,但周易完全没有想到,他与他们,还会有交集的一天;没想到,这个叫艾娜的女孩,还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即便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那几个外国“朋友”还曾给他发邮件祝贺。

    他是一个懒散而偏于内向的人,并不知道,有时候,对于外向热情的人来说,一个朋友,特别是异国他乡的朋友,是那么的值得珍惜!

    “艾娜,你好!我是周易。”

    “哇,真没想到,你的英语已经这么好了!我觉得,或许,你应该在学学法语,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法国人,说英语,还真有些不习惯……”

    自那次骑行过后,有时间有精力的周易,又拿起了英语书,从阅读到听力口语,一步步的开始学习。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一鼓作气;再加上愈发清明清晰的大脑,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以连他自己都惊讶的速度,将英语提升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步,至少一般的英语电影,他完全可以不用字幕去看了。

    同样,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也为了看动漫的舒畅,无事可做的他,将日语也自学了一遍,这又是另外的事了。

    “法语吗?我或许可以尝试着学学,你教我?”周易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有时间吗?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聚一聚!”

    “你在中国?”周易反应过来,惊讶道。

    “当然,还有安德鲁。”艾娜说道。

    安德鲁也是法国人,就是当初更他一起打台球的那个络腮胡子,周易映像深得很。

    “当然,我时间很充裕。你们在哪里?我立马过去。”

    “湘南,我知道,是你的家乡!我和安德鲁准备在这里游玩一段时间,听说凤凰古城和张家界旅游景区很不错,你有什么建议吗?”

    “湘南?是在白沙吗?”

    “baisha,湘南的首府,嗯,是这个地方。”

    “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或许,我想,你们应该来我家乡做客,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可能比去那些旅游景区都要好得多……”

    “你这个建议很不错,不过,或许,我需要跟安德鲁商量一下……”

    ……

    夕阳西下的时候,洞天酒楼上,窗棂旁观景望风之地、飞檐铜铃之下,坐上了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是两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女孩身形矮小,有一般西方人没有的精致面容与乳白色细腻的皮肤;而男人,是一个青年,是刮去了满脸胡须之后,恢复了“年轻”的安德鲁。

    艾娜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跌落的水瀑、一平如镜的翠湖,看着翠湖上露出嫩角的荷,还有从窗中吹入,带着淡淡寒意的风,人就沉静了下去,比往日还有安静了。

    安德鲁则在旁边喋喋不休的唱和着,如教堂里的祷告,带着韵律与长长的尾音,发出诗一般的声唱——这个一个法国人的浪漫。

    菜上来了,一盘鲜红亮丽的红油鸡、一大碗红亮牛肉牛杂、一盘辣椒碎骨鸭,还有一盆猪肚墨鱼汤。

    本地的菜色,如所有湘南菜一样,味重而色香,香气浓厚直往人鼻孔里冲,红润的颜色,让人迫不及待的要品尝。

    安德鲁对于中国的美食的爱好,放在第一位,这是他屡次来中国旅游的最大原因。

    筷子,他已经用得极为娴熟了。

    他筷子一伸,又快又稳的夹住一块大大的鸡肉,飞快的放入口中,不顾零落的红油,细白的牙齿,飞快的将细嫩的鸡肉剥离下来,大嚼着,品尝着鸡肉里满溢出来的鲜香与嫩爽、品尝着浓郁的辣椒鸡汁,满眼愉悦享受。

    不过,这样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

    “辣——好辣——周易——水……”安德鲁不断的扇着嘴巴,吐出舌头,吐着热气,如同夏日里受不了酷热的狗。

    听到他的叫唤,艾娜伸出的筷子,落在了空中,转了个弯,夹了一些看似清淡的墨鱼与猪肚放入碗里,小心的尝了尝,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奇怪刺激的味道,完全是海味的腥鲜与猪肚的软嫩韧爽之后,这才放心而满足的大嚼起来,全然没有了半分原本安静娴质的气质。

    周易去取茶水的当口,安德鲁再也受不了了,舀了一勺墨鱼猪肚汤往嘴里灌。

    滚热的汤入口,并没有将辣味祛除半丝,反而如同在烧着的油上浇了水,一下子沸腾起来、爆裂开来,将这个舌头的味觉炸得四分五裂,除了如火烧一般的辣,除了辣出来的淋漓大汗,安德鲁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东西了。

    “茶来啦!”周易提着个陶瓷的冷茶壶跑过来,给安德鲁倒了一杯。

    安德鲁如逢救星,但这一次,他不敢像喝汤一样大灌,而是小心的含了一口在嘴里,感觉一种异样的凉气在口中化开,很快浇灭了辣椒带来的火热与爆炸,浇去了大半的辣气,只剩下满口的爽清,脑袋中神气都是一震,如同在夏日午后、昏昏欲睡的时候,喝了一杯冰镇的可乐一样。

    不过,口里的味道并不是真正的茶泡出来的水,而是带着被清冷的气包裹着某些刺激的味道,正好将辣椒的痛辣给中和掉了。

    他连灌了几口茶水,看着周易手中那个棕色泛光的陶制茶壶,眼睛发亮的说道:“这是什么饮料?”

    “山胡椒。山上的一种胡椒新采下来,用山泉水煮制的饮料。”周易回答道。

    “哦——真是一种神奇的饮料!相信我,在未来,它将像中国的茶一样,风靡世界!”

    周易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一分茶色需要十分的水,这山胡椒水,必须要用这山上的水,煮制最新鲜采下来的山胡椒才能提炼出那种味道,仅此一点,即便再好的东西,也无法流传出去、风靡推广。

    有了神奇的茶,安德鲁不再惧怕辣椒,他乐此不疲的将一大块嫩黄的鸡肉放入口中,开心的大嚼起来,享受着肉质的柔嫩与新爽,感受着辣椒里面溢出来的鸡的味道,也同样,感受着这股前所未有的辣味的刺激,满脸通红、满头大汗,鼻涕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这绝不是芥末一样的刺激,而是一种让人愉悦的刺激,带着香甜的刺激。

    火红的颜色,让他的心、胃,乃至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如火一样的烧了起来……

    直到真正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才喝上一口神奇的“茶水”,慢慢的熄灭了“火焰”,感受着畅快过后的大汗淋漓,全身上下,如同桑拿一样,清透清洗了一遍。

    艾娜看着安德鲁痛并快乐的享受着——她也是一个喜欢刺激的女孩,不然不会满世界的出来跑——即便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都很安静。

    她也夹了一块嫩着红油的鸡肉,小心的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

    因为咀嚼的细腻,鸡肉的嫩、鲜、纯粹更释放得尽致,辣味也愈发快速的爆发开来,不是刺鼻的、呛人的辣,不是粘稠的让脑袋发痛的辣,而是一种纯粹的、让人痛爽痛透的辣,将人辣出一大身汗,辣出一股别样的香甜……

    清山镇这边的食物,十个菜中,几乎有九个半跟辣椒相关,而且辣椒一放,便占去大半碗。曾经有北方人到清山镇来吃饭,菜一上,立马傻眼,说道:“我家里一年,也没有你们这里一天吃的辣椒多。”可见清山镇人吃辣椒之厉害,即便在吃辣的湘南,也是排在前几位的。

    周易点菜,开始没注意那么许多,并没有考虑到这两个外国朋友没有尝试过这样“酷烈”的辣椒的考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能如此快速的适应辣椒的味道,并开始享受他。

    因为辣椒,将两年未见、因为国籍与距离带来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感消去,如同捅-破了一层膜,三颗心真正凑到了一起,气氛也转向“亲密”……

    外国人的日常,怎么能没有酒?

    周易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他旅游时碰到的那些西方人,几乎从早到晚,都拿着个酒瓶子当饮料喝,艾娜与安德鲁自然不例外。

    当他们吃过晚饭之后,在周易家里,吃着“中国特色点心与零食”的时候,免不了要提一句,“有酒吗?”

    周易家里没有啤酒,红酒在喝完最后一瓶之后,也没有去采购,他一直等待着自己酿制的葡萄酒出窖呢!

    “白酒喝吗?”周易问道。

    “白色的酒?”安德鲁奇怪的说道。

    “是没有颜色的酒,一种烈酒,中国产的。”周易说着话,看两人没有异议,开了一瓶茅台。

    安德鲁闻了闻,惊讶道:“我的朋友,你确定这是酒,不是医用酒精?”

    “当然,这是我们国家最有名的酒。”周易说着,自己喝了一口,表示确实是能喝的东西。

    安德鲁还没动,旁边安静着的艾娜已经将嘴唇凑近杯口,喝了一口。

    “噗——咳、咳、咳……”

    酒水一入口,如同一把刀子在嘴里喉咙里割一样,一团火就烧了起来,满嘴喷出,全是酒精的味道与**的火气。艾娜几乎敢肯定,如果有人拿出打火机点一把火,她面前掺满了酒雾的空气,绝对会燃烧起来!

    “我的天……周,你这是在谋杀!你们中国人都是喝酒精长大的吗?!”

    安德鲁放到嘴边的杯子,立马放了下来。

    “这是蒸馏酒。如你所说,它更像一种酒精,而不是让人品尝的酒。不过,相对于啤酒,我更喜欢喝他们一点,至少能让我产生一点醉意。当然,如果你喝多了,你还是会发现,这样的酒,跟酒精是不同的;而且不同的酒之间,还是有他独特的味道……”

    安德鲁听了周易的话,不死心的小心的喝下一小口。

    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却不想,火辣的气息,喷鼻而来,呛入喉中气管里的酒液,如火一样的烧起来,没有辣椒辣过之后的香甜气息,全是酒味,酒精的味道!

    他无法想象,当大量的“酒精”灌入他身体里面,是怎么一种感受。

    “周,这确实是谋杀。我强烈的赞同艾娜的话!!!”安德鲁强调道。

    “好吧。我看你们能适应辣椒,我以为你们也能享受中国酒的美妙,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周易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如果你们想要喝酒的话,或许,我还酿制了一些葡萄酒,可以让你们尝尝。”

    “周,你酿制的葡萄酒?你知道艾娜家里是做什么的吗?她家里有一个大酒庄,很快,她就会回去继承她的酒庄了。法国的葡萄酒,哦——原谅我的冒失,周,我并不是看不起你酿制的葡萄酒,不过,你确定,你不会再一次对我进行谋杀?你的葡萄酒经过检测了吗?不会产生一些古怪的东西,比如甲醇?”

    “当然。虽然我不敢保证味道怎么样,但相信我,喝了我的红酒,你觉得不会有性命之虞。”

    “葡萄酒?”艾娜听得这个词,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与好奇,“你酿制葡萄酒吗?或者说,在这里,你有一个葡萄酒庄园?”

    艾娜随即又反驳道:“哦——不对,应该是我想错了,这里的气候可不适合种植酿酒葡萄。”

    “不,你想的不错,我确实种了很多葡萄,能酿酒的葡萄。”

    “进来的时候你没看到吗?那一大片发出绿芽的整齐排布的,全都是葡萄树?”

    “葡萄树?我的兄弟,葡萄不是藤吗?”安德鲁古怪的笑道,毫不掩饰的嘲讽道,“你说你种得那些,一排排的,真是葡萄?一种不需要搭设藤架,不需要将它们藏在地底下过冬的葡萄藤?老兄,难道是我眼花了?听错了?我去过那么多葡萄庄园,世界上几乎所有种类的酿酒葡萄我都见过,但恕我孤陋寡闻,我还真没见过你说的‘葡萄树’。”

    或许是喝了那一小口带着浓厚“酒精”的酒,或许是关系的靠近,让安德鲁并不掩饰的直言道。

    “安德鲁,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因为那一小口酒精而醉了。”艾娜转过头,看着周易,认真的说道:“安德鲁说得对,我真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葡萄树’。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对于你酿制的葡萄酒——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几人从周易房间里出来,这时候,天色完全暗了,没有星辰,只有一轮皓月将银沙洒遍,将山形土路照现出来。

    两人在周易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山洞中。

    “很好的藏酒室。不过,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平衡湿度与保持温度的仪器呢?”艾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酒窖里适合的湿度与温度,说道。

    “因为这里有一个天然的空调与湿度平衡器。”周易解释道,“如你所见,整个藏酒室,是一个大型溶洞改造而来,里面四通八达,连接到地底深处,里面流通的空气,维持着这里温度与湿度的平和。”

    “神奇的造化!”艾娜听完周易的解说,感叹道。

    安德鲁看着那一排排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耀着柔和光泽的深青色装满了葡萄酒的酒瓶,闻着孕育在藏酒洞室的葡萄酒气息,感受着橡木塞的香味与清淡溢出的果香,咏叹出声道:“我想,现在我相信你酿制出的是葡萄酒了。不过,对于你说的‘葡萄树’,我持保留意见。”

    “好吧,无论如何,让我们来尝尝鲜酿的美酒。”

    “本来,我准备过一段时间在启封的,不过,我想,早上一点,应该也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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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品酒

    昏黄的灯光下,木制的有着让人舒适的粗糙度的地板上,铺设一张毛绒的淡黄色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沉厚的红木大案,案旁坐着三个人,三条狗。

    三个人,自然是周易和他的两个法国朋友——艾娜与安德鲁;而三条狗,一黄一黑一花白,两大一小,正是周小花三犬。

    周小黄依旧慵懒,紧紧的靠在周易的腿边,柔软的身体,享受着艾娜的抚摸;周小黑和周小花,则在一旁打闹着,和安德鲁一起逗着乐子。

    周易将封住葡萄酒的橡木塞打开了,一股极淡的果香味涌出,虽然极淡,但如乐音一般,让人无法视而不见,被在场的几人吸入鼻孔之中,品味着其中蕴含的信息。

    “我闻出来了,是少女身上的香气,处子之香!她是那么的淡,还带着青涩,却让我无法拒绝。”安德鲁显然喝过太多的红酒,酒香一如鼻,他便能用最合适的词汇和语句形容出来。

    “似乎少了点单宁的沉厚,或许,你这酒不能保存太久?果香虽然不浓郁,但很有特色,让我有品尝的**。”艾娜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从一个专业的角度说道,“周,只从酒香来看,你的酒成功了。或许比不是那些名庄的美酒,但是,我想,凭借着这股虽不浓郁却极为独特的香气,葡萄酒的天地,有她的一个位置。”

    没有醒酒,周易在每个人的玻璃杯里倒了一些葡萄酒。

    清澈而略显单薄的液体,在夜光下,在晶莹的玻璃杯里徘徊,尽情的释放着她的香气,展露着她的身姿,如同那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少女,在阳光下起舞,将长长的裙子转了起来——那裙边,一定是纯澈的宝石红!

    周易刚将三杯酒倒满,感觉手被触碰了一下,转头看去,正瞧见两只狗拿着三只玻璃碗,在对他示意。

    周小黄的狗鼻子闻着酒香,抬起了头;周小花和小黑在取碗的时候,也没忘记这个老兄弟,将他算了进去。

    “你们也要喝?好吧!”周易对三汪也是无奈,接过玻璃碗,给每个碗倒上了半碗葡萄酒。

    “真是有趣的孩子!”安德鲁看着三汪,说道。

    他看着三狗光滑如绸缎般在灯光下闪着柔和荧光的皮毛,继续说道:“很漂亮的狗,不是吗?它们是什么品种,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品种。在中国,狗的血脉非常复杂,很难寻根溯源。”周易解释道:“你像小黄,在中国,他有一个学名叫中华田园犬,但事实上,他的血脉,绝不能用一个名字来概括,就像……”周易想了想,“混血儿。你几乎不能说他们是什么品种。”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拥有一只这样可爱的孩子——他们的后代?”安德鲁看着周易,在征求他的同意。

    “他们跟一般的狗不一样,充满了灵性;而且,到现在,都没有生-殖繁育的迹象。我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有后代,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它们母子或者说父子分离。当然,如果他们自己愿意,我倒没有问题……”周易婉拒道。

    坐在旁边的艾娜,此时举起了酒杯,轻轻荡漾着其中的酒液,任由酒液与空气充分的接触,不断的释放着她的美、她的香。

    在这个过程中,酒香逐渐浓厚了起来,本来单薄的酒色,也转而浓厚,如同一个逐渐成熟长大的少女。

    虽然长大了,但她还是一个少女。要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女人,她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经历,需要岁月来丰腴。

    “很纯净的酒液与酒香,我没想到她释放得如此的快。我有些担心,香气的过度释放,会不会影响酒质本身。”艾娜在举起酒杯的一刻,眼里就只有酒了。此时的她,更像一个专业的品酒师。

    她将鼻子凑近杯口,在馥郁沉积的酒香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让酒香将鼻中最敏感的嗅觉细胞全部浸润,细细的感受,“很纯净的酒香——纯澈的果香,似乎太过纯澈了,少了点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艾娜自语着,用力的思索。那个东西明明在脑海里呼之欲出,但偏偏就隔了一层膜,将它阻挡、包裹在脑海的深处,无法浮现出来。

    “橡木!”周易回答道,“我并没有用橡木桶来酝酿。”

    周易的话,如一道闪电刺破了艾娜的脑海,刺破了脑中那层磨砂纸,呼之欲出的东西,立时显露出来,“对!就是它——橡木桶!很难想象,没有橡木桶,你是怎么酿制出葡萄酒的!”

    “难怪没有厚重的单宁的气息,原来是少了橡木桶的存在!”艾娜心中的疑问,一下子得到了解释。

    她闻着单纯的果香,不知为何,愈发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一下未经过橡木桶孕育的葡萄酒的味道——或许她并不是那么的可人,但足够勾起她的好奇心,特别是在馥郁的酒香与愈渐浓厚的酒色已经发挥出来的时候。

    微微的倾倒酒杯,愈渐浓稠的宝石色酒液,开始随着酒杯的倾倒而从杯口泄落,落入红唇之间,与亮红的唇色融为一体,一如娇羞的少女红透的脸,随着唇的温润而愈发鲜艳。

    酒液落入口中,微微涩度的刺激,腔口干涩,让她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浓郁而激烈的酒香就将她弥漫,酒液也柔润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涩味,但已经不足以让他皱眉;青涩之中,带着如同青苹果一般的酸,但这股酸质中,又泛出一股极为幽秘的甜……

    就在这股酸涩与清甜之中,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透发了出来,不禁让艾娜失神——她想到了她的初恋,想到了她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性与爱、第一次触碰男人的躯体以及第一次恋爱——它也是这样的酸涩……

    这种感觉与经历,已经沉入她脑海深处很久很久了,却没想到,她以为永远不会在回忆起的一段并不算美好的记忆,突然的、猝不及防的就将她整个头脑充满,让她失神、失措。

    或许是因为年岁的增长、又或许是因为人经历了更多、更加的成熟,但是那段让她并不愿意回忆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感觉并不是那么的难堪与苦涩,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怀念与回味在里面。

    每个人都有这样一段经历不是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艾娜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清黄的灯光下,人物依旧,不同的,只有收拾了情怀的她。

    周易对于感情太过慎重而理智,所以直至今日,他依旧没有一个女孩,但谁的心里,又真正的没有一个梦中的她呢?

    只是,即便现在周易有了足够的能力、时间与金钱,他也没想过去寻找,因为他知道,梦与现实是不同的;既然是梦,那就让它永远的保持着青春与美好吧!

    安德鲁没有艾娜的敏感,也没有周易的情怀,更多是一种男人的“粗鲁”。

    “噢——周,我想,你这酒还需要贮藏一段时间,让他充分的成熟。它实在太青涩了,让我想起了我上的第一个女人,毫无情-趣,干涩的差点把我那里磨烂!”安德鲁舔了舔嘴里残存的酒液,不满的说道,“自从那一次之后,我三年都没碰过女人。天啊——我因为一次不完美的经历,浪费了整整三年的宝贵时光!”

    “我喜欢成熟的女人!而不是这个,周,你知道……”安德鲁举起手中的葡萄酒,示意道。

    他话还没说完,一股冰凉的酒液从他头顶浇下,浓烈的酒香将他包裹,红色的酒液从他脸上留下,一直流到他的裤-裆里,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举起酒杯的艾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噢——艾娜,你在做什么?我得罪了你吗?”安德鲁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得罪我。”艾娜的另一只手拿起了整整一瓶葡萄酒,从还在发愣的安德鲁的头顶浇了下去,“我只是看不起你这样的狗屎!婊-子养的!”她激动的大嚷道,白皙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脉都隆透了出来。

    直到将整整一瓶葡萄酒倒完,艾娜才重新恢复平静。

    她看着满地狼藉和沾满了酒液的地毯。她抱歉的看着周易,说道:“真是十分抱歉,对于你的损失,我会赔偿!或许你应该给我一张消费单据……”

    ————

    关于本书更新,基本上固定在晚上,每天一章,两千到六千字不等。在每一章里,我尽量的写完一个小场景。

    关于本书,前期确实有一些欠妥的地方;在后面,我尽量的,去写一个完整的故事,少去抒发感慨或者说夹带私货。

    感谢“沂蒙浪子”等朋友的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 开花的树

    一夜好过。

    第二天一早,天方刚露出鱼肚白,艾娜就从睡梦中醒来,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神完气足;被窝温馨而温暖,却不让人沉溺。

    她坐了起来,穿好了衣服。

    天色尚早,舒展了一下筋骨,她准备出去看看,或许应该跑上一两圈,再认真的看看这个美丽而陌生的地方的清晨。

    难得的一次舒睡——她感觉这个地方有种独特的气息,让她安心、舒意,除去了一切焦躁与烦滤,将心思彻底的澄澈沉浸下来!

    艾娜推开了门,迎着微寒的晨息,走了出去,走到外面宽敞的长廊上,看着碧澈的湖面、看着青绿的山,看着山上满山映山红肆意的开放,间或点缀着紫红、粉白、纯白、淡黄色,是春的气息!

    她伸开了双手,敞开了环抱,深深的呼吸着,吐出一口浊气,拥抱着这自然的一切!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淡淡袭来,带来一股清爽的甜香。

    这股香,没有金桂和茉莉的浓郁、没有玫瑰的醉人亦没有菊花的清淡,更不是兰一般的幽幽而自赏,清澈而爽明,带着一股甜的气息,慢慢的吹进她的心里。

    即便口中没有含饴,也是甜的。

    她顺着这股香极目望去。

    正看见稍远些的几十亩地,在被一片林子隔开的地方,满落的白,白得纯而静,安静中,似乎看到了糖的香甜,不仅让她想到了遥远的家中那个可爱的小侄女嘴边甜甜的酒窝。

    “那是什么?!”艾娜脑袋里转着仅有的几种白净的成大片大片的花树,但想了很久,也没有一种花,能与眼前的花色、花香对应得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香甜的花味都吸入脾肺之中,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品味。她闭上了眼睛。

    “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她心里想着。

    一道灵光蓦然从脑海里冲出来。

    “葡萄花?”她突然想起周易说这一片都种的是葡萄。

    “香味有点像,不过比她熟悉的葡萄花的香味更加甜蜜……”艾娜心里想着,

    她见过开白花的葡萄藤,但那些花都很小,掩藏在绿叶底下,而且花期很短,如果不是巧合能闻到花的香甜,仔细的去寻找,根本见不到葡萄藤上一串串的花。

    从来没有过这么白、这么大、开得这么热烈的葡萄花,如同一朵朵白云在葡萄藤树间升腾而起。白得圣洁,但香甜的味道,更像一个拿着棒棒糖、穿着白裙子的邻家小女孩。

    她看着那一树树的绿植,看着上面的白花,心里想道:“在这个古老的国度,在这大山里面,竟然还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新品种的葡萄——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艾娜迫不及待的“噔噔噔”跑下楼,一直往那白色花开的葡萄树跑去,跑到了葡萄树丛里、跑到了花丛之间,感受着被香甜气息覆盖的身体,唇尖之上,开始凝结出一丝丝的香甜味道。

    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些树。

    她发现,其实说这些是树,并不完全的准确,这些还是藤,不过自然的虬扎起来,强健的筋干,如同树一样的立起来,支撑着这个葡萄树的树冠。

    那些树冠,在枝干的顶头洒落、斜斜的垂落下来,然后长出葡萄叶子,长出一束束的葡萄花……

    闻着这些花,艾娜几乎闻到了夏日里的葡萄的香甜。

    她终于可以确定:这确实的“葡萄树”!就像昨晚上“周”说的一样。

    “艾娜,起来得这么早?安德鲁呢?”周易已经从湖对岸穿过水上的木桥,跑了一圈回来。

    “周,早上好!”她看着满树云白的葡萄树,笑着说道,“没想到,真有葡萄树——这是一种新品种的葡萄类植物!周,这是你培育出来的吗?”

    “应该说,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价值。”

    “不管怎么样,它都属于你,不是吗?或许,它应该有个名字,叫做‘周的葡萄树’,怎么样?”艾娜长大着嘴巴,嘴角往上翘着,用带着某种口音与韵律的英语,比划着,大声的说道。

    “你说的对!”周易听着艾娜的话,也笑了,“我决定了,它就叫‘周葡萄树’!”

    “噢——一个伟大物种的发现,我想,你一定是一个伟大的植物学家,或者即将成为一个伟大的植物学家!”艾娜夸张的说着,大笑出声——连她自己都为她奇特的想象给征服了。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吸入满腹的芬芳与香甜,不由自主的说道:“我想,她们会结出甘美的果实,是吗?周。”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到葡萄成熟的时候,或许我可以给你邮寄一些过去!”周易说道。

    “周,这不是酿酒的葡萄吗?”艾娜奇怪的看着周易,说道。据她所知,酿酒的葡萄,果粒小,籽大皮又厚,肉太少了、太甜了,除了酿酒,并不适合直接吃。

    “是可以酿酒的葡萄,作为你喝的葡萄酒,就是用这些葡萄酿制的。”周易肯定道。

    “不过,它比一般的葡萄肉要厚一些,汁水很充沛,味道也很好。在我们这里,一千克这样的葡萄,能卖上200rmb的价格。”

    “我的天啊,几乎三十欧一千克的葡萄——周,或许你用这些葡萄酿制葡萄酒,是一种错误!你要知道,三十欧,足够在法兰西买上一瓶不错的葡萄酒了!”

    虽然周易的葡萄酒给了她一些新奇的体验,但作为一个品酒师,从严格的目光审视,周易这些葡萄酒,未必能卖出一个很好的价格:一是味道难以为大众所接受;二是作为一款华夏葡萄酒,它本身就缺少一个足够宽阔的市场、缺少足够的历史和文化底蕴——想想西方那些经营了几百上千年的酒庄吧!

    周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他拿出来的那几瓶葡萄酒,还太过青涩;而他相信,一旦这些葡萄酒成熟,必然会显露出惊人的风韵,让所有人迷醉!

    至于昨天艾娜说的,这些葡萄酒并没有陈年的价值,他并不认可。葡萄酒的陈年,在他看来,并不完全在于单宁,总有一些奇特的未被发掘的物质引导着这一过程。

    他那个空间里藏着的,只能由他以及极少数人享受的葡萄酒,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艾娜所想的文化与历史,作为一个葡萄酒的超业余爱好者,周易还远没有想得这么深入。

    这个时候,安德鲁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也被纯白的花海与花香的气息吸引了过来。

    “周、艾娜!你们可真早!”

    “不过,谁能告诉我,这一大片白色的,是什么花吗?它让我想到了蜂蜜,不对,是加了蜂蜜的葡萄汁!”

    “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葡萄树?”

    “葡萄树?”

    安德鲁认真的看着那藤树、打量着舒展开的绿叶,看着一束束花形,终于承认道:“好吧,我知道,世界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人如此的不可思议!”

    “我想,拿破仑都能成为同-性-恋,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为自己的无知做着最后的掩饰。

    “拿破仑是同-性-恋?”艾娜质疑道。自从昨晚的事情之后,她一直对安德鲁没有好脸色看。

    “如果不是同-性-恋,拿破仑怎么会在法律上赋予同-性-恋的自由?”

    安德鲁看着艾娜皱起的眉头,又想起了昨晚不愉快的事。他可不希望再一次成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发疯的受害者,连忙解释道:“艾娜,我也只是听人说……”

    艾娜转过头,不再理安德鲁。

    她的注意力被一群在葡萄花间飞舞的蜜蜂所吸引。

    “周,这是蜜蜂吗?这么大、这么美丽而奇特的蜜蜂,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艾娜看着眼前那只趴在白花上汲取着花蜜的蜜蜂,看着它比一般蜜蜂大上一倍的身躯,看着蜜蜂明黄色极尽透明的如同琥珀一般的身躯,像精致的水晶经过最精心的艺术家的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或许吧。”

    “除了它们,我几乎找不到其他能在这片葡萄园里授粉的家伙。”周易说道。

    艾娜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春光渐起的天气,在这片芳香四溢的葡萄树林里,几乎找不到除了这种大蜜蜂之外的其他昆虫。

    当然,并不是没有,而是很难看到。

    现在,显然不是杀虫剂在葡萄园里大发神威的时候;而且,杀虫剂的作用,不会那么的有选择性和有这样强大的效用。

    她心中充满着疑问,但这一次,她准备自己去寻找。

    很快,无需她太费力的找寻,一株高大的、青绿色的,少叶而挂着赤红色小口袋的植物落入了她的眼里。

    在果树林间,每隔一段,就长出一棵这样的植物。

    她看见无数的昆虫,从空中飞落入这种植物的赤红色兜袋,而后不见了踪影。

    “捕虫草!天啊!这么高大的捕虫草,它是怎么生长出来的?我以为,只有在最神秘的热带雨林深处才有这样的东西。”艾娜捂着嘴巴叫道。

    “它们原本是应该长在热带雨林中的,被我移植到了这里,然后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异。”

    “现在我真的确信,你是一个植物学家了!”艾娜肯定的说道。她看着那些在花草间飞舞的蜜蜂,又加了一句,“或许,还是一个动物学家。”不知为什么,她又想到了周易家的那三只充满了智慧的狗。

    ……

    十几日的时间,在艾娜和安德鲁的享受中,就如洞天湖中的水一样,随着瀑流,很快流逝。

    他们非常享受的住在周易家里,每天享受着各种花样繁多的美食,享受过以前几乎从来不吃的亚洲鲤鱼、吃过各种各样奇特的中国零食、还有诸如熏小鱼、熏腊肉这样有趣的食物;从竹林里挖笋到山上采花与野炊、再到溶洞里猎奇,在平静的湖面上垂钓——两人觉得,这里比他们以往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舒适。

    周易对于两个外国朋友、对于他们的经历、故事都很好奇,而两人,也不断的满足着周易的好奇心,相互的融洽、了解着彼此与彼此的文化……

    离别,终于不可自抑的到来,即便又再多的恋恋不舍!

    在两人的坚持下,支付了金钱,也带走了洞天大量的特产与山物——周易几乎用了两辆车,才将两人和他们购置的货物送走。

    艾娜抱着手里灿如金丝的蜂蜜,向周易招舞着手道别。

    “周,我的朋友,再见!!!我还会再来的!”安德鲁大声的呼喊着,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而后被艾娜拉着,走入了航空站。

    安德鲁不会想到,他说的,“还会回来的!”这句话,将会实现的那么快。而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略微特殊的游客与周易的朋友了……

第四十四章 雏形

    周易想念小时候,那时候,在河里摸鱼、游泳,是简单的快乐。

    不过,现在,那条记忆力的河,早已被垃圾填充、随着废水排放而污浊不堪,一到干旱季节,满河臭气。

    周易有一个想法,要将那条河治理,要让家乡的小镇返还青山绿水。

    这是一个想法,绝不是梦想,因为它是切实可行的,特别是随着周易金钱的逐渐充裕,想法就逐渐成了计划。

    不过这个计划还远不成熟,关于他心中的那个家乡小镇的建设计划,还有一段路要走。

    小镇自然泥淖不堪,但洞天山中、烟溪水河里,虽然只离镇上不远,但因为人迹闭塞,却依旧是青山绿水貌。

    不过此时的烟溪水边,已不复旧观。

    原本农田荒芜、杂草丛生的烟溪水畔,一垄垄的田地被重新开垦出来,划定成一块块的,被一条条水渠环绕,植上一片片不高大的奇怪的树——葡萄树,周易在洞天特有的葡萄树!

    这些人,都归拢到周易的“洞天果业”之下,开垦种植,接受葡萄售卖后的分成。

    有了周易在各方面的大力保证,只要种出葡萄来,尽心尽力种植,不要怕葡萄卖不出去,签订合约,全部由洞天果业集中销售。

    这样一来,本就见识了周通两口子在去年借着洞天葡萄大赚一笔、早已眼红的乡民,一个个,蜂拥着来的周易家里,几乎没有犹豫的,与周易签订了合同。

    乡人本来保守,虽然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但一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便犹豫了又犹豫,但到底耐不住年节时候从城里打工的青年的刺激。

    这些回乡的青年,一个个本来就冲劲十足,苦于找不到机会,但如今,就在家乡,一个大好机会摆在面前,而且早已有人通过这个途径,切切实实的赚到了钱,赚到了他们可能打几十年工都赚不到的钱,而且在家里头、在土地上,又将风险降到了最小,如何不心动?

    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找上周易,签订合约、开垦土地,种植葡萄。

    当然,同时种上的,还有那一株株金钟草。有了金钟草,连打农药的钱都省去了。

    随着烟溪畔的土地的开阔,随着杂草的消除,在烟溪之畔,一条古老的青石道显露了出来。

    青石板上,刻尽了岁月的沧桑,见证了这块土地的历史变迁。

    平安-县以茶立县,而这就是一条古老的茶马古道!

    周易看着古道的石梯上,那一个个深陷下去的马蹄印,几乎看到了几百年前的先祖们,拉着大马、托着一捆捆的茶叶,从家乡故地起始,一直将茶叶贩卖到遥远的边疆、贩卖到藏人、蒙人的手里。

    那哒哒的马蹄声,既是归人,也是过客!

    此时的茶马道,在周易的修饰下,重新展现出他古老韵致的身躯,展露出一种文化和历史。古道的边缘,也在周易的要求下,建设其了一栋栋带着复古气息的木石结构的楼房酒馆茶店。

    洞天的美食,在这茫茫尘世之中,实在太过的醒目。

    从周围现世、到省城、乃至省外的全国各地,都已经有人闻名而至,为一饱口福!

    这里的厨师,绝非特级厨师;但这里的食材,是哪里都找不出的绝顶珍品。就如同一块玉石,即便在一般的工匠手中,雕刻出来的,大抵也要好过顶级工匠用普通糙石雕刻出来的摆件。

    随着口碑的发酵,愈发多的人流,洞天山境,逐渐显露出不堪的状态,而这条烟溪水畔,周易准备修建的“葡萄沟”,便成了最好的分流场地。

    足以相信,即便这里种出来的东西不如洞天中灵能孕育的美妙,但洞天的灵水,终归汇入湖中,而后终有极小一部分从水瀑跃下,汇入烟溪,滋养这一大片土地;相信,这烟溪水畔,在未来,即便比洞天山境之中多有差距,但养出来的东西,比外面一般的事物要好得多。

    一般的葡萄树,第一年种下,几乎是不可能长出葡萄的;但周易培植出的葡萄树,已经到了青年期,足以开花结果,再加上灵气的蕴养,足够它们在当年结出葡萄。

    周易是一个急切的人,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可等不起!

    你看,正这阳春时候,随着周易那最先种植的八十余亩葡萄地,很快,洞天的所有葡萄都开花了,连成一片,汇成白色的圣洁的花海;那甜蜜的气息,吸引了无数人、无数蜂蝶在其中徘徊、舞蹈。

    还有不少正好遇上好日子的一对对青年人,干脆找来摄像师,在这一片花海之中,穿上红色的婚纱,留下一道永恒的纪念!

    不止年青人,还有那些流浪的艺术家,也看上了这一片花海。

    有人在这里起舞、有人开始如流水一般的奏唱,让音符随着白云飘荡;也有人,拿起了画笔,势要留下这美好的仙境!

    胡善才,一个穷酸画家。

    他的画,卖不出价钱;他赚最多钱的时候,就是在房地产商手里,人家也不是要他的画,而是让他在房屋售卖处泼墨挥毫,做出一派艺术家的风范——事实上,也就跟屋子里摆的花瓶没什么两样。

    他没钱的时候,就去给人当花瓶;有钱的时候,就拿着画具到处跑。

    他也是一个喜欢美食的人。

    跑到白沙,听人说起洞天之食,食指一动,便乘车而来。

    越过钢铁城市、看过荒野郊区,从平地到山地,群山万壑奔掷踏来的时候,他的手又蠢蠢欲动了。

    这次动的不是食指,而是整整十个手指头!

    当下了车,真正到了洞天的时候,这种十指颤动,已经变成了一种极端的**。

    他忘记了**、忘记了劳累、忘记的洁癖的他浑身臭汗,有的,只是手中画笔、只是满目香花,只希望在一个瞬间,将所有的妙花、将这一整片一整片的白花都记录下来。

    灵光一动,UU小说一挥,至此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游客愈多,洞天的住宿饮食也随之水涨船高。

    资金几近枯竭的胡善才,很快面临被客栈赶出去的下场。

    幸好,这个时候,周易看到了他的画,决定让他以画抵资;只要有画,免费提供他的吃住。

    而这一副副山景画、平湖图、十里纯白的葡萄花景,成为了一家又一家洞天小客栈的布景。

    或许有一天,当胡有才身价百倍的时候,这些让他从一个普通的挣扎在生活边缘的落魄画家,逐渐转变成上流社会宠儿的艺术家的一系列山境图录,又展现出一段传奇故事,为这一片山中天地增上几分神奇色彩!

    当一群群的人,听说葡萄花开的时候,看着那照片上、图片上,一片洁白花海,一个个蠢蠢欲动,正要飞奔而来。

    而这时候,葡萄树短暂的花期已经过去,只能留下满地的遗憾,留下对明年春的期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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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之洞天仙境介绍:
周易偶得神珠空间,遁入山中种田,又出山入世,从种植葡萄开始,不断发展葡萄行业,酿制葡萄酒,将葡萄以及衍生品推往全世界! 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工业化建设的乡镇,逐渐奔向现代化新型农村建设,返还青山绿水,在山中酿造出一条葡萄沟,领着所有人,返回一种古朴自然的生活,引来旅游业的发展。 当他将一个小镇的葡萄种植行业推向全世界的时候,他要做的,仅仅是站在葡萄堆上发酵吗?空间神珠,又会出现什么变化呢? ———————— 走过路过,请投张票…… 养肥的朋友们,记得定期给幼苗施肥哦~都市之洞天仙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都市之洞天仙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都市之洞天仙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