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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堂皇的荒唐     1875我来自未来txt下载     1875我来自未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九)

    【181】星河影摇三军动(九)

    随着山东革命公社以一种现代政府的形态对根据地行使职权,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开始吹拂自由的暖风,一个个新鲜词汇如春雨,润物无声地渗透进人们的思想和生活。

    由于匆忙起事,李鸿章订购的小型汽轮发电机也没有正常交付,姚梵便带着马克思为他找来的欧洲工程师里德,将汽轮机安装在了淄博,利用淄博坊子煤矿生产的煤炭发电,电力再重新输往煤矿,提供动力给掘进用的风镐、钻机、抽水机、排风机、矿灯等矿用设备。

    淄博的煤矿原本属于当地官绅勾结的小煤矿,开采方式是一味的手稿落煤乱挖乱采,遍地都是田鼠洞一般的矿坑,夏季的雨季一到,就会因为矿坑淹水而全面停工,要等雨季过去人工舀水重新开挖,简直是原始落后到了极致。

    在被收归公社所有之后,姚梵组织干部学习编订整理后的21世纪煤矿挖掘和管理的书籍,命令煤矿按照新的采掘方式进行科学作业。如此一来,加上现代化的采掘设备,百倍地加快了煤矿的生产效率,小小的坊子煤矿的日产量从日产一千多市斤一跃为日产一百多吨!

    来中国之前,法国人里德曾经犹豫再三,当初巴黎公社起义失败后,侥幸逃生的里德辗转来到英国,在一家纺织厂的动力车间担任蒸汽机的维护工程师,每个月有七英镑三先令的收入,相当于三十多两银子。

    但马克思作为世界**运动的精神领袖,在革命群众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来自他亲自热情的邀请和恩格斯极力的鼓动,最终促使李德和一批欧洲**者来到了中国。到了青岛以后他欣喜地发现,姚梵保留了他工程师的工资,每月给予三十两银子,但是考虑到包吃包住,甚至还发衣服和布料,里德发现自己不但不亏还大大的赚了。

    当姚梵把淄博坊子煤矿的建设任务交给里德时,里德第一次接触到蒸汽轮机,那种极端的梦幻般的工业品的震撼,里德至今历历在目,作为一个工程师,里德明白这种蒸汽轮机是多么的伟大,整个组装过程中,李德看见的全都是雪亮的精钢,没有见到任何欧洲蒸汽机上用的黑色钢材,里德完全不明白这种钢材是怎么精炼出来的。

    当蒸汽轮机安装完毕开始发电之后,里德望着梦幻般明亮耀眼的电灯,心中狂热地相信山东公社一定会成功,他给自己在欧洲的朋友们写信,称自己在巴黎公社运动后已经破碎的心,现在已经犹如锅炉般熊熊燃烧了起来,他称山东公社是自己人生的第二次春天,这一次他将不再允许自己失败和逃离。他在信中写道:“这一次我将直面枪口,如果不幸真的再次发生,我将和这里的人民一起,骄傲地站在墙前等待枪毙的行列里……”

    “尊敬的主席先生,我们的电力现在用不完!在您家族所发明生产的那些伟大的电力采掘设备支持下,煤炭日产量超过了欧洲任何一个中小煤矿,等我们到二区和三区工程建设完毕,我们的坊子煤矿年产量将超过十万吨,这种产量在全欧洲都是第一流的!比我见过和听说过的任何大煤矿都要强,这是一次伟大的生产力的飞跃,我现在只希望坊子地区地下的煤炭经得起我们这样大量开采。”

    姚梵记得坊子煤矿一直开采到了九十年代才彻底封矿,因此笑道:“里德同志,你尽管可以放心,即使我们解放了全中国,这里的煤炭也还起码能够再开采四十年。”

    “这太棒了!主席先生,我强烈要求您允许我在这里建设大规模的工业。我看了公社仓库里那些电动机床,那些电机是了不起的发明,和欧洲那些刚刚起步的电机制造相比,您的电机像是一种工业艺术品,而那些欧洲的产品则更像是一些拙劣的玩具!

    我相信您的海外工厂一定不在欧洲,他们是在太平洋上的某座小岛上吧?

    您应该把您的海外工厂全部迁移到根据地来,这里有取之不尽的煤炭可以使用!

    我们要在山东半岛上竖起成百上千的大烟囱,当我们有一千个烟囱竖立起来时,全世界都要在伟大的无产阶级面前发抖!我们将碾碎一切胆敢进犯我们的资产阶级敌人!”里德眼中散发着狂热的光芒,散发着这个时代的理科生对于大工业的痴迷。

    “里德同志,你的建议很好,淄博有金岭铁矿可供我们大量开采。”姚梵笑眯眯地说,他心里明白,淄博济南莱芜这一黄金三角地带拥有大量铁矿石和煤炭资源。

    里德的眼睛放着光:“太棒了!铁和煤!这里将成为新伦敦,将成为曼彻斯特!”

    “是的,这里将成为一个工业城市,我已经拆除了我在海外的一座钢铁厂,很快这些炼钢炼铁的设备都将运到淄博,里德我希望你现在就能帮我把铁矿建设起来,然后为我招募足够的工程师,将钢铁厂建立起来。我这里有钢铁厂的规划图纸和铁矿的建设图纸,你可以先看一下。”姚梵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姚梵的想法简单的说就是把2012淘汰的高能耗高污染的小钢厂全部收购后拆除搬迁到1876,由于2012政府正在实行有计划地淘汰落后产能,姚梵有取之不尽的工业设备可以采购。

    “我需要大量的工程师。”里德要求道。

    “你可以聘请,公社可以付出不亚于欧洲的报酬,管吃管住,还有医疗住房的福利,如果他们愿意在中国干到退休,还可以领到退休工资安度晚年,这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亲爱的里德同志。”

    “是的!主席先生!我们正在建设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里德激动地说道,他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一件多么开天辟地的大事啊!它的意义不亚于人类学会直立行走与制造工具!

    姚梵微笑着伸出手来与里德紧紧相握。他还记得切.格瓦拉在游击战失败之后,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姚梵说道:“如果社会主义政权从全世界消失,那么全世界劳动人民的黑暗时代也就正式降临了。”

    里德没有听明白姚梵的话:“短暂的巴黎公社起义之后,全世界现在都没有社会主义政权,而我们要亲手缔造一个!她将永远的存在下去,茁壮的成长,直到最终成为一个伟大的超级发达的**国家!”

    姚梵知道里德不明白自己的感慨,说道:“是的,我们要从现在做起,亲手缔造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们都是她的奠基人和保护者。”

    三月底春暖花开,姚梵与黄金莺的婚礼也在重回绿色的齐鲁大地上举办了,马克思高兴地充当了两人的证婚人,姚梵和黄金莺双手交叠在一本**宣言上宣誓结婚,李海牛高兴地合不拢嘴,代表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向二人颁发了结婚证书。

    由于扩军的力度很大,军费吃紧,眼下山东公社正在提倡艰苦朴素,姚梵并没有摆酒宴,只是拜了堂,吃了交杯酒。

    洞房之后第二天,二人就继续上班了。

    山东工作现在已经在根据地建立了许多小学,由于不用学习外语,姚梵索性将小学和初中的课程合并到一起,六年制一并读完。

    在建设小学的过程中,黄家出了很大的力气,除了动员上下书院的学子担任教员以外,还以黄家的名声作为保证招募和推荐各种落第秀才和科举不得意的文人进入小学系统担任教师。

    考虑到有统一的教材,姚梵并不担心这些文人能够教出太多反动的封建内容,考试是一个指挥棒,用考试来考核教师,并建立浮动的工资奖金制度,这就足以确保教师们不太会有功夫去啰嗦教材以外的内容。

    由于小学刚建立不久,一年级学生不用学习太多理科知识,姚梵暂时还不必担心教师们的水平,一旦完成一年的教学,教师们对数理化的教材自学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再对他们进行考核,选拔出理科教员,这就是姚梵的设想。

    由于姚梵拿下了整个胶东半岛,作为通商口岸的烟台也落入了姚梵的掌握之中,由于姚梵暂时并没有调整原来清政府的进出口关税,也没有对烟台的几条作为外国租界的大街实施管辖,所以英法等诸国列强都还在等待清政府平叛,并没有出现外国武装干涉的苗头。

    郭继修是个狡猾的家伙,当姚梵的部队东进的时候,他很识时务的选择了逃跑,带着刚刚组建的团练逃到了烟台,然后又乘船经海路绕道回了济南府。

    在一片战败的晦气中,丁宝桢非常重视郭继修的到来,他认为郭继修是姚梵叛乱这一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亮点,郭继修就像是一个证据,证明了姚梵的根据地中,乡绅们的心还是向着清政府的。

    荣宠之下,丁宝桢出钱出枪出人,把郭继修的团练扩成了三个营,按照清军的计划,到了今年秋季,新办的团练全部训练完毕,就要对山东全面发动进剿。

第182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

    【182】星河影摇三军动(十)

    《人民日报》静悄悄的创刊了,首印一万份,用马车向根据地各处送去,报头的人民日报四个大字是姚梵亲笔题写的,在临摹了原主席题写的报头十几份之后,姚梵始终不满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于是干脆用主席的原题字印刷件,交给报社用于刻版。

    丁宝桢也拿到了一份人民日报,这是他派人扮成行商,在青州市面上买来的,偷偷地送回了济南。

    不等丁宝桢细看其他小字,头版上姚梵亲手刻印的那张蜡字《沁园春雪》以磅礴的气势映入他的眼帘。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首词读罢,丁宝桢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刚从河政使位置调任布政使的李元华手里也拿了一份报纸,这报纸在根据地定价仅仅一个铜板,因此丁宝桢派出的线人买了十几份回来。

    李元华声音很小:“这姚梵倒是有那么三分文采。”

    丁宝桢仔细的读着报纸,眉毛压得更低了:“岂止三分文采,与他相比,那洪贼秀全简直是没读过书。”

    李元华道:“此人城府极深,当初在济南的时候把狐狸尾巴藏得好严。”

    丁宝桢突然开口读到:“……力争和平民主团结,反对内战独裁分裂,乃人民呼声,人民日报是人民的喉舌,真理的火把,和平的号角,民主的先声。代表人民意志,替老百姓说话,是人民日报的历史使命……”

    读完后,丁宝桢一声叹息,对李元华道:“元华,你怎么看?”

    李元华面带艰难的缓缓摇头,也选了一段读道:“……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反革命打不破我们,我们却要打破反革命。在革命政府的周围团结起千百万群众来,发展我们的革命战争,我们就能消灭一切反革命,我们就能夺取全中国……”

    读完之后李元华转头看着丁宝桢:“此子是天生反骨,其父姚鹏给他取名姚梵,必是早有所图,意在‘要反’,他说他字早帆,我看也是谐音‘造反’,看此子文采和其父姚鹏的几本叙述欧洲乃至世界各国历史的宏篇大著,我可不信这字是他自己胡乱取得,恐怕是那姚鹏早就给他取好了。”

    “这个姚家为了回大清造反,可谓是蓄谋已久,我们都看走眼了。他以有备算无备,我等被骗也是情理之中。”

    丁宝桢摇头道:“我不是问你他如何蓄谋已久,而是问你这文字。”

    李元华若有所悟,忽地一抬头道:“粗鄙之人亦能看懂,即使目不识丁之人,听旁人读也能听明白,简直就是大白话!”

    丁宝桢烦躁地道:“比大白话还白!”

    “你看这篇文章。”丁宝桢指着报纸上一篇名为《告开明士绅与开明将领书》

    “现在依旧为满清卖国政府效力的人们,除了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和罪不可赦的残忍走狗们,你们听好了,我们知道你们现在心情很复杂,选择继续当走狗,下场一定是被人民群众打杀,可是不当走狗改当人,就意味着要放弃压迫老百姓的权利。在觉醒的人民面前你们天天心惊胆颤,你们不感到难受吗?你们怎么活得下去呢?

    李鸿章先生、丁宝桢先生、左宗棠先生,铭军、庆军、武毅军的各位军团长、营长、哨长们。

    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继王正起兵团被全歼在平度,李培荣莫祖绅兵团又被聚歼在潍坊。赫赫有名的将领周胜传壮着胆子进犯人民军队,可是结果呢?也被无情的全歼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周胜传落得个被当场击毙的可耻命运。

    你们可知道,我们人民军队之前每一战都是以少打多却几乎毫发无伤吗?可知道至今为止我军牺牲和受伤人数不超过一百人吗?接下来你们在直隶还有可以依仗的反动军队吗?

    你们也许还在作着春秋大梦吧?等着苏北地区的铭军、武毅军、庆军完成集结训练,北上救援你们吧?等着新编练的乡勇团练来为你们送死吧?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人民军队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加,我们从一开始的几十上百人,已经发展到了目前的几万人之多,我们现在可以用大兵团对你们发起毁灭性的的打击。你们眼下之所以还占据着广大的地盘,只是因为人民军队给你们留下了一条改邪归正的出路罢了,并不是因为你们自身有什么实力固守。

    你们的军队无论是武器还是战术,都像是出土文物一般落后,我们一发炮弹打过来,就能打死你们一堆人,你们作主将的,应该体恤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了。

    如果你们现在投诚,人民政府是欢迎的,对于开明士绅我们向来是以热忱的心去接纳和包容的,不但保护他的合法财产,还会依照法律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生命安全,未来的新中国建设,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我们如饥似渴的盼着有文化有革命思想的知识分子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的政策是团结大多数人,孤立少数反革命分子。到如今还顽固不化,在我们面前犹犹豫豫,在满清政府和革命群众之间左右摇摆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人民政府给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落款: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央军事委员会”

    “简直是狂悖妄言!”李元华皱眉斥责道。

    丁宝桢却面无表情地道:“这些胶贼当真是只折损了不到百人吗?”

    李元华闻言立刻浑身打了个冷战:“怎么可能?”

    丁宝桢叹息道:“老夫近日亲自问了很多逃回的将士,他们还不敢欺瞒于我,我问的越多,越是心寒,这么多人,居然无人可以确信亲手杀死过胶贼,反复质询下,个个都说还没交战,就被胶贼远远地开火打得溃散了……”

    李元华感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怎会如此?”

    ……………………

    姚梵指导着警卫连的战士和几名青年干部学习使用打井机的技术,他心里清楚,1876是旱灾最严重的一年,打井机也只能解一时之渴,但从整体上说于事无补。要解决华北饥荒,除非动员国家力量南粮北调,或者把华北地区所有地主乡绅大户囤积的米粮抄出来分给百姓。

    姚梵之前采购了十台洪江牌农用打井机,可这玩意由于是打大口径农业灌溉斤,耗油实在厉害,平均每米要消耗两到三升柴油,一口20米的手摇泵机井要耗油四十升到五十升。200升的铁皮油桶只能打四口斤。

    “主席!又一口井打完了!”牛虎满头大汗的跑来汇报姚梵,他赤着脚,军裤捋到了大腿上,精赤着上身,在四月的阳光下,身上头上的汗珠俏皮地折射着光芒。

    “主席,这打井机实在是太厉害了,跟个老龙头似的不停地往地下钻啊,二十米的井一个多小时就打完了!”

    姚梵顾虑到手摇泵不方便,农村又没有通电,本来想打50米到300米的抗旱机井,安装电动泵,现在也放弃了之前的设想,改为全部打20米井,20米井深的好处是不容易坍塌,打得也快,也略微省油。

    “抓紧施工,用砖头和水泥把井台砌好,等明天水泥干了来安装手摇泵。”

    “是!”牛虎兴奋地扭头向远方钻井处跑回去。

    姚梵则继续在这个坡地上坐着,望着远处打井的地方被附近村民热情地团团包围,他笑了笑,继续低头思考工作。坡上还有另外两名年轻警卫员,他们警惕地站在周围放哨警戒。

    按照历史,1876年山东旱灾最严重的地区是莱阳、潍坊、惠民、聊城、菏泽、泰安、莒县,这些地区受旱灾影响最重,如果加上其他不同程度受旱的地区,全山东21州96县基本上无县不旱。

    “在地下水资源充足的19世纪,20米的机井应该是够用了,去年冬天在即墨县的旱区试打井时,五米就出水了。”姚梵想。

    “如果将来需要去山区打深井,没有电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用小型蒸汽机类似锅驼机这样的东西驱动水泵呢?”姚梵设想着。

    “十台打井机有些少了,可是打井队像现在这样连轴转,加上拖拉机卡车的油耗,一天就要消耗将近两个200升大油桶的存油,十台就是两吨。之前根据地的柴油还剩40吨,这次幸亏老爸大批订购了油桶,才带了500吨柴油过来……”姚梵在肚子里算着经济账。

    “即便我能救得了山东百姓,可是华北西北华中华东其他受灾地区怎么办?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吗?苏北、河北、河南、安徽、山西、甘肃……

    不行!月底一定要再次出兵了!作为一个穿越者,我不救天下人,谁来救?!”

第183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一)

    【183】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一)

    根据地在姚梵的军事化管理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为了解决即将到来的粮食短缺,姚梵决定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

    在实行粮食统购统销之前,姚梵的粮食来源有三个方面,一是从2012购买,二是依靠上交的公粮,三是从市场上向粮商购买。考虑到将来粮食的缺口很大,依赖2012的市场购粮明显不是一个最佳方案。

    正如1953年新中国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时中央的考虑,那时候陈云同志曾经说过:“有的同志提出,去掉商人,我们可以多买一点粮食。我看去掉商人并不等于农民的粮食一定可以多卖给国家。”

    新中国那批领导人都是洞悉世故的人精,他们知道农民手中有余粮的时候,是不大愿意卖的,小农经济中的农民对于粮食非常倾向于惜售备荒或者酿酒甚至拿来养牲口。而且国家的批量收购价一般来说是不可能高于市场零售价格的,而且一旦遇到饥荒的灾年,农民惜售心理就更加强烈。这会导致一方面国家手里拿不出粮食来赈灾,另一方面部分地区的百姓家里存粮很多,一旦保管不善还要发霉,而精明的农民把发霉的粮食稍加处理后照样卖,完全不顾霉变粮食中强力致癌的黄曲霉毒素会危害健康,毕竟世上总有贪小便宜的买粮人存在。

    对于姚梵来说,眼下提高粮食储备的最佳手段就是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在这个农业产量极低的时代,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粮食安全政策,对于种粮农民来说,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粮食统购统销的价格,每年制定出一个让老百姓满意的价格最为关键。

    由于1875年的局部旱灾,眼下粮价猛涨,一百斤米要七两银子,但这已经比过年时八两银子一百斤的价格下降了很多。由于对根据地将近一半的地主实施了土改,给贫雇农实行了分田分余粮政策后,许多地主在慌乱之下大量出售存粮,全家携带资产偷偷逃亡。

    姚梵并没有用暴力手段制止这种逃亡,只是宣布一切逃亡地主的土地都将立刻实行土改。

    如今姚梵手下部队、工人、俘虏加起来已经两万多人,他从2011采购的五千吨籼米如今已经快吃完了,好在还有土改中分得的大量地主存粮,总计一万一千吨,加上缴获的清军军粮一千吨,姚梵手里有一万两千吨的粮食,足够六万人的部队饱饱地吃一年。

    但根据目前担任山东公社商业委员会主任的贺万年初步估算,如果1876年的旱灾真的恶化,像姚梵所说波及面这样广的话,全年仅姚梵目前所占领的根据地内,就有三十万吨的粮食缺口,如果姚梵解放了全山东,粮食缺口将达到一百万吨。

    尽管姚梵可以用时空贸易解决粮食问题,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尽量把这种依赖控制在最小程度。

    姚梵在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会议上,宣布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同时宣布在各个县下的各乡各镇设立供销社,把销售网点在根据地内彻底覆盖到基层农村,今后通过这些供销社,一切的工业品和粮油副食品都能以统一价格向市场销售。

    贺万年在姚梵的教育和动员下已经成了预备党员,按照开明士绅的待遇,贺家在接受土改之后保留了房屋和其他所有财产,姚梵知道贺万年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他只是把宝押在了自己的身上。对于贺万年能够说服全家进行土改,姚梵当初非常感激,然而贺万年很老实的说出了心里话“山东公社如果失败,除了跟着姚梵逃去海外,大清国绝不会给他留任何活路。”既然如此,土地还有什么价值?

    贺万年连连点头:“我同意,一旦我们把供销社覆盖了根据地所有乡镇,那么这个垄断经营的商业网络将为公社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盐、粮食、工业品、所有一切的定价权都集中在公社手里,这意味着财源滚滚,我们公社今后就能够靠自己养得起军队了。

    同志们,湘军淮军士兵每月饷银6两,营官260两,咱们解放军却是士兵人人十两月饷,军官与士兵饷银差距不大,可是每个月这二十多万两银子哪里来?只有靠打土豪分田地,一旦我们军事上出现僵持,那我们从哪里收税呢?

    按照我们公社目前的法律,除了海关税和清政府一样之外,对于根据地内的小商小贩各行各业是不收税的,也就是说,虽然我们在粮食上可以收公粮,但却一直没有商税和丁税,其余诸般苛捐杂税也是一概全无,如此一来,我们的军费全都是主席捐献的家产和打土豪分田地中得到的浮财。

    如今这个供销社政策我看非常好,加上粮食的统购统销,这样就把我们的军粮和军费全都解决了。”

    听贺万年说完这些话,大家望着姚梵的目光更加显露出崇拜之情。

    姚梵不动声色的道:“将来我们在农业上必须做到,除了公粮之外不收其他费用,而在商业上,现在不收税不代表将来不收税,现在不收税的目的,是为了活跃市场,让那些把物资运进根据地的商人赚到甜头,只要有利润在,这些商人就愿意冒这风险,如果我们收税,那有谁还愿意冒着风险过来?只要有这些图利的商人在,清政府就没法真正封锁我们,我们想买什么,还是都能买到的。根据地的百姓也不会出现买不到熟悉的生活物资的情况。

    大家看,我们根据地现在已经建立这么久了,打了好几场仗,市面上不还是能够买到各种外地商品吗?这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商税的缘故,小商小贩乃至和清军勾结的大商家,才会冒着风险往我们这里跑。”

    李海牛笑道:“可不是嘛,如今四月了,居然市面上新到了一批江西产上好凉席,还有明前的新茶,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了清军关卡的。”

    贺万年笑道:“买卖人嘛,除了贿赂还有什么法子。清军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如果买卖做不成,他也拿不到贿赂,岂不是自找的不痛快。”

    李君道:“我们要小心这些人里有密探,盘查可不能放松。”

    白小旗道:“自从主席委任我负责通信与情报委员会主任,我一刻也没有放松对这些商人的盘查,现在我军情报部门有一百五十多人,下面还有各城镇的线人,另外农会警惕性也很高,发现不法分子就会来举告。”

    ……………………

    会议结束后,姚梵来到淄博铸币厂,因为坊子电厂已经成功发电,现在淄博铸币厂的设备也能够开工运转了,对于姚梵这样一个钢铁行业出身的人来说,铸币实在是毫无难度,白银和钢铁相比简直是面团,依靠金属本身价值的银币和耐磨坚硬的现代合金硬币的生产完全是两码事。

    小型冶金炉和冷凝槽很快完成了组装,银板坯将在这里成型,经过滚筒式供料机送入滚筒压机,冲压银板使之均匀并且表面光洁,后面的输送带也已经安装到位,接着是冲压供料机,紧接着高速自动冲床完成调试,姚梵在2012定制的高硬度冲压模板已经在冲床中安装固定,之后是一台振动研磨机,用于表面抛光和锐角钝化。

    这套银币冲压设备本是用于不锈钢机械表的高硬度表壳的高速冲压,一小时可以冲压3000个浮雕表壳,通过更换模具,可以随意改变表壳大小和浮雕图案。姚梵在对厂家提出要求用于冲压纯银纪念币这样的软货之后,厂家将设备改成双头冲压,每小时可以冲压6000枚银币,这样的产能,对于姚梵来说是足够了。

    试生产从早进行到傍晚,姚梵终于掌握了令银币重量为26克的银板厚度,调节滚筒压机参数之后,姚梵终于生产出了山东公社的货币,正面印有两条麦穗环绕的中文一元字样和1876四个数字、背面印有牡丹花图案。

    姚梵擦了把汗,叮嘱王贵道:“一切按照操作规章进行,研磨机里的废液沉淀后留着,以后制成硝酸银再用火碱把银变成可冶炼氧化物提取出来。”

    王贵似懂非懂,于是追着姚梵问问题,姚梵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铸币厂是政府重地,一定要按照最严格的管理流程来约束,对每一个银币都要严格控制,少一个都不行!”

    “是!,主席您放心,谁要是敢动公家的钱,那就是不要命了。”

    忙完铸币厂的工作,姚梵赶去通讯与情报委员会的办公地,正是之前的潍坊县衙所在。

    姚梵走进院子就看见白小旗儿子白康正在院子外玩耍,姚梵上前问道:“白康啊,你妈在吗?”

    “姚叔叔好,我妈在办公室呢。”

    姚梵来到白小旗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你们通信部门的电报员培训进展的如何了?”

    白小旗见姚梵亲自过来,忙道:“有主席给我们的教材,又派了识文断字的青年干部,眼下我们已经培训了一个班60人的收发报员,这些人都读过书,学汉语拼音很快,背下电码就能学会操作。根据所处情况不同,调整发报频率的工作表也已经背的很熟练了。”

    姚梵点头道:“电码一定要熟练,下发的听码压码技术指导手册要反复学习,现在因为我们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使用军用无线电台的军队,又有拼音字母这样独特的手段,所以暂时不用暗码,但以后我们是要用暗码代替明码的。这40个人将来分配到各个师部和团部,这下就能保证我军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和中央联系上。”

第184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二)

    【184】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二)

    白小旗兴奋地道:“可不是嘛,这个发报机电池24v,又配了轻巧好用的24v手摇发电机,无线电台就不怕电池充不了电了,今后哪怕去千里之外行军打仗,都能立刻联系到。”

    姚梵惊讶地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白大姐你真行啊!?业务都这么熟练了,连电池伏数都记得。”

    “主席交代的事情,我当然要尽可能办好。”

    “我进来时看见白康现在壮实的很啊,身体全好了吧?”

    白小旗感激地道:“全好了,多亏主席给的特效药。”

    姚梵摆摆手:“应该的,咱们都是自己同志了,同志之间要互相关心。白大姐你现在的工作非常重要,一定要在月底前完成,以后我军各连用步话机与其他连和上级单位联系,营团师之间,营团师与军中央之间,都用无线电台联系,一千公里以上的收发距离完全够用。各发报员必须牢记保密原则,在迫不得已的关键时刻一定要炸毁电台和步话机!”

    白小旗连忙点头。

    姚梵的电台是这一次刚刚到货的,按照姚梵的要求,姚鹏联系了辽宁一家无线电器材厂仿制军用小八一c型电台,因为是古老的淘汰型号,又因为需要完全按照军品标准进行选材仿制,可谓是不惜工本,每台的采购价高达5000元。姚鹏按照姚梵给的理由,以供应国内外军迷市场为由提出采购,该厂在姚鹏给出的多达1000个的订单面前动了心,同意接下这个总额500万的订单进行生产。

    首批生产的150台小八一c型电台一经交货,姚梵这次便全部带来了1876,有了军用电台,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才算是正式迈入了现代作战的门槛,无论是后勤保障还是指挥作战,没有电台的话,等于是聋子瞎子。尤其是大军团的后勤工作,没有电台联系的话,那就简直是无头苍蝇。

    小八一电台c型是全晶体管电台,厚厚的钢板、全绝缘陶瓷档位和纯银焊点,处处用料扎实,全机防水防电磁干扰屏蔽,又改进了之前数代81电台的所有小毛病,可谓是调幅信号收发报电台的收山之作,历史上我军在淘汰此机型后,全面迈入了单边带通信的语音通讯时代。

    在装备了电台,并把步话机普及到连之后,姚梵已经具备了问鼎神州的资本,至于技术泄密,姚梵在仔细研究了技术发展之后认为,即便被英美等列强缴获了电台和步话机,估计他们也看不懂晶体管电台和集成电路步话机,花个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看懂后,也还要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造出来一个类似原理的笨重东西。况且在有了严格纪律进行保密销毁的前提下,姚梵觉得不大可能被敌人完整缴获任何一台,如果真的不幸发生,只能算是天意了。

    此刻的新闻界对于山东革命公社已经有所了解,依靠沿海通商口岸搜集情报的英文报纸《字林西报》自诩消息最灵通,不但报道了姚梵在农历新年后一系列攻城拔寨的军事胜利,还兴致勃勃的轻佻介绍道:“根据我报最新消息,山东革命公社的领袖们大多来自于欧洲,是已经解散了的工人国际成员们的新宠儿,很显然,在蛊惑欧洲工人罢工的意图落空之后,这些失败者来到了清国,这一次他们把蛊惑对象转向了在满洲皇帝统治下的更加愚昧的清国农民。”

    《申报》一向以包报方式灵活著称,他们在报纸上称赞了姚梵的免商税政策,但又含沙射影的称姚梵为刽子手:“在我们看来,山东的这次暴动很可能是收到了清国大多数商人的支持,众所周知,在清国做生意最大的麻烦是名目繁多的税金和各级官员的勒索,无论你从事什么样的生意,那些地方政府的小吏们都会如同蚊群一般围着你不停地找机会吸血。

    但是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现在在山东所谓的公社根据地内,你很难找到清国的官吏了,自封为山东公社主席的姚梵先生代表的公社政府声称,他们已经对这些官吏进行了合法的审判。但是根据我们的猜测,这种‘审判’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次全面的针对占领区内清国官员和他们的家庭的屠杀。”

    外国传教士团体所有的报纸《万国公报》依靠其在山东暗中发展的的教会组织和传教士间谍网了解了第一手资料:“这个自诩为山东人民革命公社的政权是政权是极端愚昧的,其中活跃着大量来自欧洲的**,这些人以马克思和姚梵为精神领袖,据我们所知,他们信奉着邪恶的无神论,否认上帝的存在,也同时否认佛陀和道教,根据我们得到的内部消息,他们甚至连该国最传统的儒教教派也不是很信奉,总之这些人毫无信仰,愿上帝怜悯他们,早日赐予他们真正的信仰……”

    《新民晚报》这段时间的异军突起可谓是上海租界中的异类,该报在创刊初期使用德文,可是不久后就开始同时出版德文与中文两个版本,中文版尤其便宜,只卖一个铜子,相对于其他报纸七八个铜板的价格来说,这种低价铺开的营销模式导致其迅速的在江浙地区蔓延。

    《新民晚报》作为姚梵控制下的美利士商行的产业,自然是一边倒的偏向于山东公社和德国利益,他们盛赞道:“发生在山东的这次民主启蒙运动和社会革命,其中绝对而又令人确信无疑的是,这是一次积极而文明地变革,将会极大地促进该政权根据地内的文明程度……姚梵是一个睿智的领袖和伟大的思想家,他的“耕者有其田”政策虽然与清国皇帝的利益相悖,但是得到了底层农民的大力拥护……姚梵的商业政策尤其值得所有欧洲文明国家效仿,他取消了一切商业活动在流通领域的苛捐杂税,使得本地商业毫无羁绊的高速发展,同时保留了清国海关的原有进口关税不变,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开明并且坚信重商主义的政治家……”

    临近四月底,姚梵在百忙中召开全军干部全体会议,将这段时间新组建部队的建制确定了下来。

    姚梵先道:“这次我们扩军备战的规模较大,目前我军拥有十五个团,按照三团一师的原则,编成三个师和六个独立团,每师配备一个迫击炮营,每个独立团配属一个迫击炮连,三个师编为一个集团军,现在各部队的建制和作战番号已经发到大家手上,大家仔细的看一下。”

    李君接着道:“由于我们在军内大力开展了思想政治教育,在每个排建立了士兵委员会,在每个班建立了晚间例会制度,军内民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高,对于伟大的姚早帆思想的学习和领会也更加的透彻了,战士们在得到了思想武器之后,干劲冲天,革命英雄主义思想在我军得到了充分体现,战士们在训练中不怕苦不怕累,在两次大比武和之间的作战中涌现了一大批训练标兵和尖子,一大批训练模范和战斗英雄。

    因此,为了贯彻我军党指挥枪的根本原则,中央党委和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在全军设立政治官员,连以及连以上建制设立政委,团和团以上建制加设政治处,政治处受政委直接领导,负责所在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和考核、评选、组织等工作。”

    听完李君的话,各部队干部们整齐地挥拳喊道:“坚决拥护中央决定!坚决拥护姚主席!”

    李君传达的中央军委精神完全是姚梵授意的,考虑到军队规模越来越大,如果政治工作跟不上,那么这支军队将很有可能在将来失去控制,逐渐沦为军事主将的私军。

    姚梵郑重的环视全场,大声道:“现在我宣布各部队政委任命,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集团军军长,李海牛,副军长周第四,政委李君,第一师师长萧初开,副师长……”

    随着姚梵公布一个个名字,干部们纷纷起立,立正敬礼。

    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调来调去的军事主管任命制度,在姚梵的体系内,连级军事干部一旦得到提拔,原则上#将脱离原来建制,改去其他营担任军事主管,这种防止军内出现山头主义的人事组织方式在党内讨论时得到大家一致拥护。

    在姚梵宣读完干部任命之后,大家发现基本上高层干部都离开了原有部队,改在新部队担任主管。

    接下来召开的作战会议上,姚梵迫切的提出了新的进军命令。

    “通过对气象和水文资料进行分析,我认为今年华北地区将会出现百年一遇的最严重旱情,中央考虑到今年即将到来的华北大旱,考虑到敌占区内数以千万计亟待赈济的灾民,决定将原定于今年秋后发动的全面军事行动提前到五月进行,现经总参谋部作战评估委员会评估,特将作战计划公布全军,全军各级指战员在获悉军事计划后,务必要立刻发扬军内大民主政策,将作战计划通知到每一个战士。

    我们的军队是人民军队,我们的军事计划从来不隐瞒每一个战士,对于打哪里,怎么打,都要对战士有个明确的交代,经过全军基层所有士兵委员会的讨论,在全军掀起民主议战的良好作风。

    各级指战员们务必要从政治上让每一个战士都从思想上明确我们为什么打仗!为什么这样打!明确掌握每一个战士的思想情况,用思想政治工作消除少数人的畏战心理。

    各级指战员务必要牢牢把握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斗争方向,狠抓阶级斗争!要让战士们从灵魂深处把“要我打”转变为“我要打”,让战士们树立积极求战的昂扬斗志!”

第185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三)

    【185】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三)

    会议室里,指挥员们的笔刷刷的响着,姚梵的讲话被择要记录下来。

    姚梵继续布置作战计划:“根据作战计划,新成立的第一集团军将负责北路攻势。而济南处于我军北上的咽喉要地,需首先拿下,否则一旦被济南之敌切断我军补给线,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等第一集团军攻克济南后,要以济南为大本营,对其周边各县迅速实施控制,征集船只,从利津、蒲台、青城、泺口、齐河五口同时出发渡过黄河,之后全军向天津运动,争取迅速地拿下天津,摧毁淮军的作战意志,接下来迅速进攻北京。”

    姚梵速攻华北的战略构想,是打算效仿十月革命直接拿下莫斯科,然后开始清剿有可能出现的全国各地割据匪军。这种挖心战术力求一举摧毁敌人的信心,因为对于封建王朝来说京城是个象征,京城被攻下意味着整个政权面临分崩离析。满清作为少数民族建立的奴隶封建统治政权,又在1840年后被半殖民化,因此没有什么向心力可言,可以预计,在失去首都的情况下,每拖延一天,全国大乱的风险就更高一点。

    历史上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后,满清之所以不可能选择什么持久战,而是投降屈膝签订城下之盟,就是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政权。

    李海牛激动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主席,此战一举拿下京城,建国指日可待。”

    姚梵摇摇头:“从敌我力量对比上来说,满清政权还是很强大的,只是他们不团结,而且也没法团结,他们的凝聚力来自于下层奴隶主,也就是地主阶级,我们的凝聚力来自于人民,也就是广大农民。地主阶级虽然在军事上和我们无法较量,但是他们诡计多端,加上长期以来统治农村,形成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我们不要轻敌。”

    李君道:“这次第一集团军北上,意味着与满清决战,这注定是一场艰苦的较量。我们一定不能轻敌。朱元璋说广积粮、缓称王,我看主席是这个意思吧?”

    桂八道:“这话是朱元璋手下学士朱升说的。”

    李君道:“管他谁说的,有道理就行,咱们目前政工干部比较少,只能做到管理州县,村镇上的地主恶霸只能靠部队的工作组,这么一来就影响部队的进攻速度,所以我看还是一步步的来,逐渐蚕食满清的地盘。”

    李海牛道:“我不同意,我看还是要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把北京天津拿下来,传檄天下,谁要不服,咱们就打!”

    姚梵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次北上作战,必须要既稳又快,速度的把握,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现在争论没有意义,我们现在只做大致的战役部署。”

    李海牛和李君都点头同意。

    于是白小旗道:“根据情报,为了防止我军北上,满清政府发行了新版宝钞,用来支付河工银子,还用来支付四川和云贵的官饷,看来是暂时解决了经济问题。在财政支援下,济南府新编的勇营总数超过十个,天津方面也在大肆编练不少于二十个营的新军,听说李鸿章甚至派手下回老家招募淮勇了呢,加上南路虎视眈眈的铭军、庆军、武毅军,清军实际上实现了对我根据地的南北重兵夹击,一旦我们挥师北上,必然出现敌人对我实施南北两路进攻的态势。”

    周第四道:“清军以为他们的重兵驻守能把我们困死,以为我们会坐以待毙,真是做梦!”

    姚梵道:“对,我们偏偏就是要主动出击,让他们明白,在我军的绝对实力面前,无论他们耍什么鬼花招都是没有用处的。

    第一集团军这次北上,沿途要彻底的消灭满清政权的影响力,攻克各个县城内之后,工作队立刻进驻,和军队一起对城内的满清官员进行清剿审判,务必要肃清一切贪官污吏和反革命分子,对于县城周边农村要进行政策宣传,要大量分发传单,对于劣迹斑斑名声在外的土豪劣绅要特事速办,严厉镇压,立刻实行土改。对于投奔我们的贫雇农要组织他们建立农会,补充进后备役民兵,由留守部队进行指挥,各地留守部队不宜超过一个正规军12人班,其余守备力量以民兵为主,接受正规军指挥。”

    李海牛道:“咱们根据地现在募有一万一千多人的民兵,只有五千多人用的是缴获的洋枪和鸟铳、抬枪,其余人用的都是冷兵器,民兵虽然一个月才一两银子,但是负责根据地内的治安足够了。”

    姚梵对李海牛点点头,继续道:“除第一集团军北上之外,10、11、12三个团和骑兵营一起,分成三路进攻沂水、莒县、日照,之后伺机进攻沂州和赣榆,13团守青岛,14团守蓬莱、烟台、威海一线,15团为南路总预备队。总之,南路攻势的目的是扩大根据地,伺机掌握铭军、武毅军、庆军主力动向,争取一举歼灭。”

    姚梵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作战计划,各部队指挥员也不时地提出问题,会上对此一一讨论决定。

    天气明明已经到了五月,可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一丝云彩,高天不知几万里,长风干燥草木衰。1876年5月如历史上记录的一般,是个可怕的大旱之年,从过年后的一场小雪,齐鲁大地再也没有下过一场像模像样的雨,贵如油的春雨仅仅吝啬光顾了山东的几个县城,而且雨量非常小,黄河的水位直线下降,许多小河面临断流,估计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断流的河流将会有很多。

    解放军各部队在五月十五日完成了战略部署和战前思想动员,每一个战士都知道这次战役的目标和方向,知道自己一路上要干什么。他们是幸福的,不用像清军的士兵那样浑浑噩噩,只如操线木偶一般活着。

    这个时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集团军在人喧马嘶之下出发了,第一集团军是武装到牙齿的主力兵团,除了全兵团的军事主将之外,还有姚梵和马克思随行的总参谋部。马克思对于现代战争非常好奇,他想要知道姚梵胜利的秘诀,而且他对于中国的事情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是一个天生的不断自我完善的百科全书,当发现姚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建立了根据地,将清军打得落花流水之后,马克思就产生了研究姚梵的军队组织的想法。

    “姚主席,我觉得你在每一级军队中设立政治委员,是一个天才的创造,这些政委没有指挥军事行动的权利,但却有着处决将军的权利,这和你们国家的太监监军制度的不同就在于,军事主将执行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时政委不得干涉,除非将领逾越了权利,擅自在不请示参谋部的情况下更改作战计划。”

    “马克思同志,这种制度其实是无敌天下的秦朝创造的,秦国向各郡派出监御史,监督各个战区的命令是否被执行,到了汉朝,汉武帝向军队派出监军御史,可是到了唐朝,皇帝开始委派和他们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的太监担任监军,明朝则既有太监又有文臣,采取双重保障。但是封建制度下,任何监军都只是官僚系统的一部分,他们没有阶级斗争意识,甚至国家意识也很薄弱,他们只对皇帝效忠,并且大多不懂军事。”

    “姚主席,你的历史知识令人钦佩,我现在丝毫不怀疑中国悠久的历史能够对社会主义的建设提供宝贵的历史借鉴。你的政委们和政治处代表着党的利益,而党又代表人民的利益,这是人民监督军队的伟大制度。如果没有这些政治人员和士兵们组成的士兵委员会,我真担心这支军队早晚会成为一支具有强大战斗力但却没有思想的雇佣军。”

    ……………………

    无线电报是个好东西,这让姚梵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是大规模的集群作战。

    姚梵的总参谋部和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是一体的,设在淄博,各部队严格按照每天四次发报,告捷的电报一刻也没有停过,地图上标示各个部队的小旗帜不断向东面和北面延伸。姚梵和总参谋部的指战员们遥控指挥着各部队,有条不紊的实施着作战计划。

    “报告,一师长萧初开来电,一师已经进入济南外围,3团在韩仓附近遭遇清军两个营,在发起进攻后清军已经被击溃,三团长刘太榜正在追击中。”

    李海牛大声道:“告诉萧初开不要急,济南城有户12万,城外就有五万余户,一定要耐心的包围,一点一点的吃。”

    李海牛在指挥部中焦躁的来回踱步,想了一想,跑到隔壁的指挥室对姚梵说道:“主席,让我去前线吧,看不到战况,我心里急啊。”

    姚梵道:“作为军长,你不在指挥部坐镇指挥怎么行?”

    李海牛苦着脸道:“不是有您在吗?”

    姚梵道:“你是军长还是我是军长?我只管南边独立团的指挥,第一军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

    “报告,二师师长刘进宝来电,四团已经攻下青城,夺下了黄河渡口。”

    李海牛赶紧站在地图前大致扫了一眼:“告诉刘进宝,把义合集、枣塔、小清河所有的船全部征用下来。”

    副军长周第四道:“海牛,我看要不先让二师过河,拿下河北的清河镇,不然万一被南下清军堵在河边,过河时候难免要有伤亡。”

    李海牛正在沉思,政委李君说道:“我倒是同意第四的看法,不过还是要海牛你拿主意。”

    李海牛点头道:“行!给二师发报,叫刘进宝组织突击队,尽快过河,另外发报给贺世成,让他们运输团调40吨粮食去青城。”

    ……………………

    隔壁的姚梵也得到了南路各个独立团的战况。

    “报告,10团团长王光兴电报,10团在莒县北面招贤庄与铭军大股部队发生遭遇,受到敌军埋伏,经过战斗,当场打死敌军301人,10团牺牲3人,伤18人,目前10团除追击部队外,其他各营正在原地休整,准备继续进攻莒县。”

    “叫王光兴加快速度,争取天黑前拿下莒县。”

    “是!”

    ……………………

    马克思在一墙之隔的两个指挥部中来回的穿行,最后坐下在桌前,拿出一支姚梵赠与他的钢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道:“借助无线电报,姚梵和参谋部中的将领们每天轮流值班,不断地用无线电报这一伟大的发明向各部队发去作战指示。

    对于1876的世界来说,姚梵现在打得是一场“神仙仗”,是一次准现代战争,人类历史上真正的第一次做到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先进的科学技术,无疑将给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带来胜利,我满心的期待着,等待目睹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诞生……”

第186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四)

    【186】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四)

    丁宝桢站在济南城头,放下手中的黄铜单筒望远镜,用肉眼,远远眺望着城外那遍野散落的绿色军队,长长的叹了口气。

    操持守城两日来的殚精竭虑,让丁宝桢显得面色非常的不好,虽然两天来那伙胶贼并没有向济南城发动正式进攻,只是全部占领了济南城外,把城墙里的济南围得水泄不通,变成了一座孤城。

    城外有钱的富户,一开战就逃进了城内,大概是觉得城内比较安全,可是两天下来,丁宝桢并没有看见城外的这伙胶贼军队杀人放火,济南城外似乎在落入他们的控制中后变得安定起来。

    丁宝桢并不甘心被围困在城里,他几次派出了在操练中表现好的勇营出城骚扰,可是战果让他心灰意冷。胶贼的火器真的是天下无双,枪能及远,射击准确,掌中有雷,杀人成群,炮如长眼,指哪打哪。

    至于胶贼的战术更是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但又出奇的可怕。丁宝桢观察到这些胶贼并没有特别固定的阵形,非但没有阵形,而且散的可怕,但仔细观察之下,丁宝桢发现他们总是三人成队,四队一组,就这么寥寥十二个人,战斗力却出奇的强大,一哨百人的乡勇冲上去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便是上去两哨左右夹击,也总是被打得落荒而逃,那些胶贼得了便宜还不卖乖,总是会追上去穷追猛打,往往能成哨的把勇丁俘虏回去。

    当胶贼的主力部队,赶到济南城下时,丁宝桢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胶贼的军队建制他现在已经有所了解,似乎三人一组,四组十二个人是一小队,三小队结为一哨互为呼应,三哨大约一百人似乎是一个大队,能控制里许宽的战场,三个大队则是一个营,足以把济南城外一个方向上封锁得无人能出入。

    现在根据他的观察,济南城外这样的营有**个!丁宝桢的心都凉了,根据他推算的这种编制规律,丁宝桢估计这种营每三个就是一个大营,他大胆推测,三个大营是一个军,丁宝桢心中恐惧的推敲,或许这种军的建制上面还有更高的建制,三个军也许是合成一个大军!

    丁宝桢略微估算,发现按照这种建制,姚梵手下的军官数量简直多的难以计数!

    “兵多将广!兵多将广啊……”丁宝桢长长叹息道。

    “胶贼军队的层级如此之多,居然指挥的如臂使指,层层分明,老夫也未见他们有许多传令马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门道?看来那姚梵真是天纵奇才,这样的编制法,非有盖世将才不能指挥啊!”丁宝桢自言自语道。

    丁宝桢却不知道姚梵每个连都配备了步话机,营级单位则配备了电台,团级单位就有自己的指挥部和地图,加上军内的作战前民主议战制度、战场临时会议制度和战后总结会制度,从将军到士兵,每一个人都知道战役目标是什么和自己在战斗中应该干什么。

    从昨天起,济南城就停电了,建在黄河边泺口高地的山东机器局已经落入了解放军的掌握之中,两个负责守备的乡勇营和两个调来策援的绿营被全数围歼,其余全部被俘虏。

    处于被围困之中的丁宝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济南城,他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既然这些胶贼野战举世无双,那么按照常理,结合胶贼之前攻城拔寨的速度来分析,他们在攻城上必然也有过人之处。

    既然出城作战白白送死,济南城的四门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街道上铺路的条石也被卸了下来,堵在城门后面用于防止爆破。

    济南城外临时师指挥部,白墙黑瓦的一个小院中,第一师副师长黄惠生对师长萧初开说道:“昨天傍晚组织了一次试爆破,三十公斤tnt把城门洞都砸塌了,可是城门后面被条石堵得非常死,估计足有两三丈厚,根据露出来的石块分析,城里的铺路石应该全都堵在城门后面了。”

    萧初开浓眉飞扬地道:“那明天一早,就执行集团军指挥部的计划,对北门东面的这段城墙,进行塌方爆破,炸塌一段斜坡出来,组织突击队冲上城墙!最晚明天中午,一定要拿下济南外城,争取傍晚之前,炸开济南内城城门。”

    顿了一顿,萧初开补充道:“再给各部队重申一下纪律,中央电报再三明确要求,不许杀害满族同胞,所有民族一视同仁,但是考虑到封建王朝复辟的危险性,所有满人男丁一律集中看管服劳役修路,满人家中都藏有武器,一定要反复查抄,不能留一把弓、一把刀!

    对中央的民族政策的领会精神,要通知到各个民兵部队,之前我军打下青州满城就交给民兵看守了,结果他们可倒好呢,抄查武器还顺带屠城,最后中央气的把民兵连的连长都撤职了。”

    黄慧生摇摇头,叹气道:“那些民兵平时倒也是很英勇的,一个个巴不得正式入伍,他们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饷银,手底下有些不干净也情有可原。”

    政委帅大标怒道:“这可不行!中央有纪律就要执行,哪能由着他们瞎胡闹,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是只针对正规军的,民兵也必须彻底贯彻!”

    萧初开面沉似水地道:“眼下作战比较紧张,政策只能靠反复强调,同时利用战余时间加强民兵教育,既然要依靠民兵部队作为主力来守城和维持治安,有些事情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帅大标皱眉道:“老萧,我不同意你这个看法,将来要是打下北京城,全城这么多满族,要是由得这些民兵瞎闹,激起民变怎么办?”

    黄慧生又是摇头:“主席的民族平等政策我没意见,可是北京城里那些满蒙老爷,我看就是全杀了也不冤枉。”

    “老黄!”帅大标大声呵斥道。

    黄慧生自知失言,连忙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有主席的政策在,谁敢违犯?”

    帅大标急道:“总之你这么想就是不对!主席说了要团结大多数,不能滥杀无辜。经过劳动改造,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满人改造成劳动者?!”

    萧初开面无表情的说道:“大标你的思想觉悟高,又在干部班进修过,听过主席和马克思的课,我们都听你的。”

    黄慧生嘟哝道:“我可没说不听政委的,我的意思是,对那些手上有血债的要一个不留地处决,那些满八旗的老爷们,哪个没打骂抢掳过咱们汉人?又有哪个汉人敢和满人打官司?哪怕是老婆被满大人抢走当仆妾,那也只好忍了。”

    帅大标尴尬地道:“有罪的自然会组织群众进行审判,我的意思是不能一概不分地滥杀。”

    萧初开依旧面无表情,说道:“大标,咱们一师下属民兵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就交给你吧,尽量不要让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情出现在咱们一师。”

    帅大标望着萧初开的面孔,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很佩服萧初开,觉得他是个有城府的人,虽然说话不多,但考虑的很深。

    作为当初和萧初开一起,第一批投奔姚梵的青岛本地人,帅大标知道萧初开家绝不算穷人,萧初开父亲是个本地渔霸,家里过得还算殷实,因此供得起萧初开读完了私塾,当初帅大标问萧初开为什么会选择跟着姚梵造反,萧初开的回答很简单:“我不想一辈子像我爹那样当个渔头,整天浑身一股鱼腥味,还要受官府的欺压盘剥。”

    萧初开今天能当上师长,是因为虽然他话不多,但每项工作都完成得很好,无论组织训练还是打仗,他总是不慌不忙,虽然在作战上不如胡广亭那样全军出了名的勇猛,但是他带的部队纪律性最强。另外萧初开在文字工作方面也很得姚梵欣赏,每周的思想总结报告和部队训练报告总是写的井井有条。

    姚梵先是把萧初开调到炮兵,在营长桂八手下任连长,结果萧初开居然写了一份步炮协同战斗流程递交给姚梵,要知道,姚梵虽然对炮兵各指挥员强调要尽量协同步兵作战,但是具体的迫击炮与步兵协同的章程,姚梵自己也没有具体的头绪,只能靠摸索。

    一个封建时代的渔家子第居然能仅仅依靠个人理解和参悟,总结姚梵这样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提出的理念,并写出一个作战流程,尽管这份流程还有着一些局限性,不够大胆,仅在一点两面作战突破的中心方向上强调按部就班的缓慢步炮协同,但这种善于总结、渴望规范作战模式的科学思路已经足够让姚梵对他青眼有加,立刻把他列入了重点培养对象,现在姚梵又把他从炮兵直接调任第一集团军一师担任师长,可谓是火箭速度的提拔。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萧初开就指挥第一师的师属炮兵营对城头进行了一次覆盖打击,爆破组在火力的掩护下,沿着北门东边城墙每隔30米设下了五个tnt炸药包,随着城墙的轰然倒塌,突击群就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攀爬着倒塌的土方和城砖冲上了城头,当轻机枪在城头架起来之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被首先俘虏的一批城内清军在枪口的威逼下奋力搬运城门前的条石,最终打开了城门,到了中午,济南已经四门大开,外城被全部攻占,随着内城城门被爆破,傍晚时分,一师就占领了整个济南城。

    当一师炸塌城墙时,丁宝桢正在城内歇息,连日的鏖战让他老去的身体不堪重负,当得知城墙大面积坍塌,胶贼已经进城的消息后,丁宝桢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第187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五)

    【187】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五)

    丁宝桢是在巡抚衙门里被俘虏的,面对冲进来的这伙胶贼,济南一众文官全都吓破了胆,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缩在丁宝桢后面,丁宝桢面对冲进巡抚衙门的解放军指战员,脸色尴尬极了,心里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的难受。

    丁宝桢没有选择逃跑,一方面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连马都无法骑快,无论去哪都要乘坐轿辇。

    另一方面是因为现如今他的家小都在济南,全家都已经成了山东人,他要是跑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牵连全家老小,毕竟他没法保证把家人全部带上。其实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萧初开的一师那三个团的四门围堵中逃出,今天整个济南根本无人能够突围,所有敢于冒险的人,都成了献祭给城门上架设的机枪的牺牲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因为丁宝桢相信,姚梵绝对不会杀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宝桢总是有种感觉,那个有着一双满负大志的眼神的青年,一个有着那样深邃宁静的眼神的人,绝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匪类。况且这些日子里,丁宝桢总是听说那些胶贼的纪律如何如何的好,甚至还有一首歌专门教纪律,名字就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城外指挥部中的萧初开听说已经在巡抚衙门俘虏了丁宝桢,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要有礼貌,好生看管,我马上进城!”萧初开站在电台边,亲手拿着电台对讲机,对着看押俘虏的那位连长下令。

    当丁宝桢看到萧初开时,惊讶着他的年轻。

    “我要见姚梵。”丁宝桢苍老的声音用不容置疑的态度说。

    萧初开很有礼貌,他摘下挂着红五星的军帽拿在手里,对丁宝桢一鞠躬,随后道:“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师师长萧初开。主席对我说过,如果在济南见了丁先生,一定要好生对待。我已经用电台通知了主席,主席回电说,不久后就能和丁先生在济南见面。”

    丁宝桢听说自己被俘虏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姚梵的耳朵里,心中莫名的镇定下来,他点点头,靠在巡抚后堂的椅子里上下仔细端详了萧初开一番,开口道:“你今年多大?师长是个什么官?我看你统领了不少人,当真是后生可畏。”

    萧初开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城府说道:“虽然主席说要我好生照顾您,但您作为一个败军之将,恐怕轮不到你问问题吧?”

    丁宝桢闻言,笑的有些凄凉,白胡子随着他的干涩笑声颤颤抖动。

    倘若平时有人敢于这样对他说话,势必遭到他身旁相伴的官员呵斥“大胆!”,可是如今,他只好苦笑。所有官员都被关押了起来,唯独他被一个人关在巡抚衙门里。

    萧初开第一次见到丁宝桢这样大的官,心中也有些好奇。

    “丁先生,我说话直,你要是不怪我,我倒是有话要请教你。”

    “萧师长直说无妨。”丁宝桢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道。

    “京城的防御和济南城相比如何?”

    丁宝桢眯缝着双眼,心中咒骂道:“大胆狂徒,拿下济南,就敢觊觎京师了!”

    他义正言辞地道:“姚梵何德何能!居然敢叫你这个黄口孺子来问鼎于朝廷重臣?!”

    萧初开并不示弱,年纪轻轻手握重兵,势如破竹的胜利让他的雄心壮志无比高涨。

    “主席的思想哪里是你这样的封建官僚能够想象的!主席他的思想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主席这样伟大的人物,如何不能问鼎?”

    丁宝桢不假思索地道:“姚梵不过是一时胜利,如何能够长久?民心在我大清,他难道以为自己拿下济南,就可以一步登天不成!我看过他的词,写的倒是不错,但若是想靠写两首好词就取得天下,实在是滑稽。”

    萧初开道:“战争是政治的最高表达形式!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事胜利就是一切的保证!满人强盗当初不就是靠着刀枪,进关拿了汉人天下的吗?这你丁大人怎么解释?”

    丁宝桢闻言心中一凛:“这话是姚梵教你说的吧?口才虽好,但却是狡辩。朱明上下君臣昏庸,无德无能,方才招致天怒人怨,天下贼兵四起,李自成更是攻下北京,我大清顺承天意民心,进关剿匪,方得奉天承运,得继天下大统。姚梵以为靠着几把洋枪,打个几场胜仗就能得天下归心,当真是一个笑话!匪终归是匪,就像妾终归是妾。”

    这时政委帅大标和副师长黄慧生也走进了后堂,萧初开此时怎么可能任由丁宝桢诽谤姚梵而不反驳,当即厉声反驳:

    “主席告诉我们,在阶级社会中,每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丁先生,你的思想就是彻头彻尾的官僚地主阶级的反动思想,实在是需要彻底改造一下。你们地主剥削阶级对我们农民阶级的正义反抗,是左手拿刀,右手也拿刀,如今我们拿枪打败了你们,你们就和我们说什么民心,这才是真正的笑话。我们是人民的政权,人民的武装,我们身后有千百万真心实意拥护我们的革命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主席教导我们,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在数万万站起来的民众之前,一切反动力量都注定会被彻底摧毁!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丁宝桢听萧初开如此说,也不动气:“姚梵当真是好口才,无怪乎他能够蛊惑你们这些少年英才为他效死卖命,他一定是告诉你们,打下江山好做官,让你们以为可以将来可以封妻荫子,公侯万代吧?可惜你们这些少年英才,明珠暗投,有这样的才华不知投效朝廷,却甘于做贼,当真是可惜。”

    说完,丁宝桢眯缝着眼打量着萧初开三人,希望能看到他们的思想波动。

    帅大标正待开口,萧初开就发声了:

    “主席反复教导我们,谁要是有打下江山好做官的思想,谁就不配做一个真正的**员,哪怕是希望在更高的位置上为革命尽更大的力,也要首先在思想上树立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我们**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党,我们一刻也不脱离群众,我们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我们向人民负责,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这和你们地主官僚阶级自甘堕落的充当封建皇帝的狗奴才,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丁宝桢越听越是心惊肉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一群反贼,这些人造反不是为了一些诸如杀贪官,杀清妖,分粮分田之类的简单口号,而是隐隐约约的有着一种强大的纪律性和道德逻辑,这种思想上的造反,比他们手中的洋枪更加可怕。

    “你们就不怕将来被朝廷抓住,人头落地株连九族?!”丁宝桢恐吓道。

    萧初开冷哼一声:“主席教导我们,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地主阶级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萧初开庆幸着自己背下了姚早帆语录,这才能说得头头是道,现如今解放军全体指战员们都把背诵《姚早帆语录》当成必修课,他作为干部,在理论学习上自然是不落人后。萧初开却不知道,他的这番口舌便给,把个丁宝桢着实震撼的不轻。

    “这个姚梵当真是妖孽,他用来灌输部下的居然是这种有针对性的理论性阐释,而不是什么邪教和江湖义气,这些理论细细一想,都是脱胎于中国传统文化,实在是极具煽动性!”

    帅大标手里拿着一摞书走过来,放在丁宝桢面前道:“刚才接到总参谋部电报,主席让我送丁先生几本书,权当给您打发时间,如果您能从这些书里挑出错误,将来见了面能驳倒主席,主席说他愿意释放这次济南战役所有战俘和官员。”

    说完,帅大标不怀好意的把马克思著《资本论》、姚梵著《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宣言》以及被篡改成姚梵著作的《列宁选集》,当然名字也改成了《姚梵选集》。

    厚厚的一摞书放在桌上,让丁宝桢震惊了,对于姚梵这种造反还要先搞理论研究,搞出理论基础的人,丁宝桢知道,除非从道理上驳倒对方,否则就是把舌头说断,对方也根本不可能理睬,而从道理上驳倒别人,不正是他丁宝桢这样一个进士出身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责任吗?

    “萧师长,还有你们二位,老夫请问,你们可有功名?”

    萧初开蔑视地道:“我们都是大老粗,都是主席的学生。”

    “大老粗?”丁宝桢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

    “一个大老粗,仅仅靠拾姚梵的牙慧,刚才居然说得头头是道,与我相辩不落下风,这岂不是证明姚梵的确有天纵奇才吗!这个姚梵!在我面前隐藏的好深!”

    黄慧生以为丁宝桢在暗暗鄙视他们的出身,昂着头瞪眼道:“大老粗怎么了?劳动人民都是大老粗!劳动人民创造一切!

    主席就说过,历史上成就大事的大老粗有很多呢!咱们老粗具有五个优点,一是思想没有框框,不教条。二是爱惜人才,肯放手用人。三是尊重知识,从善如流。四是能吃苦,接地气。五是从实际出发,不图虚荣。”

    “姚梵还和你们讲这些?”丁宝桢诧异极了。

    萧初开摆摆手:“丁先生就在府衙后院厢房住下吧,饮食都有人送来,但假若您意图逃跑,被战士开枪打死了,我可不负责。我们部队里还有一堆事情,告辞了。”

    说完,萧初开领着黄慧生、帅大标二人离开了后堂。

第188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五)

    【188】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五)

    济南大捷的消息传回根据地,山东人民公社士气大振,一张张印刷着祝贺报捷的文章的报纸被迅速印制送往各地。

    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虽然离开了姚梵和马克思,但依然在运转,姚梵留下了一张张作为青年干部结业证明的马列主义考卷,不把考卷做到90分以上,是不给结业的,这逼着前来投奔的知识分子必须把一本本教材背的滚瓜烂熟。

    黄云天目前一面负责《人民日报》出版工作,一面作为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的教员,忙得不亦乐乎。

    “黄先生,今天23号了,姚主席拿下济南后,大军已经渡过黄河了吧?”

    黄云天对军事一窍不通,但眼下黄金莺是姚梵的妻子,黄金莺的哥哥黄金山进入了山东公社的商业贸易区委员会工作,他自己又是报社编辑和干校教师,黄家已经被捆绑在了姚梵的政权之上,因此众人觉得他有内幕消息也是很正常的。

    黄云天摇摇头:“我的确不知,但主席15日发兵,22日拿下济南,23号就,渡河,恐怕没这么快吧?”

    教室里一个名叫闻国贞的学生说道:“我看姚主席以往出兵,都是讲究兵贵神速,这次一定也是如此。”

    另一名从烟台赶来潍坊干校投学的青年说:“大军北伐,粮草先行,北上山高路远,我觉得要慢慢的攻打,这才稳妥。”

    一个穿着65式绿军装的军转培训干部道:“姚主席用兵如神,我们何必在这里瞎操心,我只想赶紧把数学科目毕业证明拿到手,就差这一课,考完就能毕业了。”

    “我也是,只差数学一课了。”另一个青年道。

    黄云天学着姚梵的动作,对对教室下面压压手,说:“上课了,上课了,这些东西课后议论,不要占用上课时间。我来讲一下昨天布置得几道数学应用题……”

    教室里纷纷的议论顿时安静下来了。

    ……………………

    山东根据地内,各个实行了土改的村庄从发下来的《人民日报》上得知攻下济南的消息后,纷纷敲锣打鼓,庆贺山东公社的胜利。

    虽然眼下旱情在持续,但所有完成了土改,打了土豪分了田地的村镇里的百姓,手里都或多或少的分到了粮食,由于姚梵早就警告说今年大旱,要百姓早作准备,节约粮食,因此各家各户都省吃俭用,积极备荒。甚至有人家提前准备,摘取榆树叶子晒干磨粉,混进自家的口粮来吃。

    山东公社的十个打井队在各个村庄中马不停蹄的工作,虽然辛苦,却一刻都不敢停下。眼看着天干无雨,老百姓的灌溉用水全部靠肩扛手抬,从远处水源地挑水,打井工作更加变得急迫起来。

    ……………………

    得知济南被攻下,烟台的英国人迅速的把消息报告给了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威妥玛1842年就跟随英军到了中国,在中国呆了三十多年,还担任过香港法庭的广东话翻译,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

    威妥玛眼下正在北京,就英国人马嘉理在云南被杀导致的“马嘉理事件”与清政府周旋,山东的乱局一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蔓延。可是威妥玛一点都不慌,根据他的了解,这次山东的叛乱是一次资产阶级革命,其中又裹挟了一批来自欧洲的激进的**分子。

    山东有什么工业?有什么资产阶级?这必然又是一次农民起义,以威妥玛对中国的了解,这批人无非就是另一个太平天国。

    威妥玛根本不相信这些人能闹出多大的乱子,以这些农民的操性,占的地盘越大,抢的钱粮越多,内部就越是动乱和**。

    而且这些泥腿子很识相,居然在拿下整个山东半岛之后,没有对烟台这个通商口岸动用任何强硬的手段,反而是派来了几个精通生意的伙计,以一种商业谈判的方式和烟台的各国商行和驻在公使接触,单方面的许诺,说烟台可以“马照跑,舞照跳。”革命军只是负责烟台的海防和治安。而且海关关税也和清政府时期一样,不作任何调整。这让烟台的各国商行与驻在公使都觉得,这些剔着光头的革命军似乎并不是特别野蛮,很好打交道。

    虽然威妥玛相信这个所谓的“山东公社”不会是个大乱子,早晚会被清政府残酷的剿灭,但威妥玛相信一点,那就是山东的乱子闹得越大越好。

    从1875年二月爆发马嘉理事件,这事情越闹越僵,已经演变成外交事件,威妥玛根据英国政府的指示,希望逼迫清政府签下一个新的不平等条约,但是威妥玛和清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的谈判始终没有进展,英国人和英国人谈判,始终有种拳打棉花不着力的感觉。

    于是威妥玛动用关系,让清国把谈判人选换成了李鸿章。威妥玛喜欢和李鸿章谈判,这个清国大官很聪明,也很理智,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理智的过了头,以至于分不清外交恐吓与实际威胁,当他见到强硬的外国人和外国势力,在连续的威逼之下,他总以为别人的恐吓会成为事实,于是很容易就妥协和让步。

    威妥玛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来自英国,一个随时能把清国的外衣剥光,用皮鞭痛抽一顿的国家,并且从鸦片战争以来,英国已经这么做过几次了。

    在得到济南被攻陷的消息后,威妥玛提出和李鸿章当面谈判,一次性解决“马嘉理事件”,他的态度比起之前更加强硬了。而这一次李鸿章的态度从之前的尽量拖延,变得焦虑而无措,终于答应停止尝试试下磋商,进行正式谈判。

    于是威妥玛和李鸿章在天津进行了正式谈判,为期五天的谈判之后,历史上的《烟台条约》提前签订了,只是名称变成了《滇案条约》,内容和历史上原本发生的烟台条约几乎完全一样:“一、清政府道歉、赔款、惩处马嘉理事件中的当地官员;二、英国的商人、官员和探路队可以从四川、甘肃、云南、印度各个方向进入西藏,清政府要在沿途妥善照料和保护;三、扩大英国治外法权,英国人在通商口岸殖民地以外的中国内陆地区犯罪也要交给英国官员审理;四、增开宜昌、芜湖、温州、北海作为通商口岸,允许英国在长江上多个港口停泊商船和装卸货物;五、今后洋货在中国内陆运输贩卖均不再缴纳厘金;六、……………………七、……………………”

    对于各个条款中,威妥玛对于取消厘金非常满意,要知道以前一箱鸦片要缴纳30两进口税和80两厘金,如今不再缴纳厘金,这意味着销往中国内陆的鸦片将有更加便宜的价格,销量和利润必然猛增,其他商品也是如此,免除厘金,意味着大清国的厘金这一最后的隐藏关税手段也被废除,洋货必将畅通无阻的销往全中国。英国商人们必将欢欣鼓舞,他威妥玛也将成为这些商人心目中的英雄。根据利益均沾原则,其他列强也将继续从英国的这次敲诈胜利中分一杯羹。

    这份条约与历史上的烟台条约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清政府在赔偿20万两白银的同时,英国和其他享有利益均沾的列强有义务组织一支最少一千人规模的军队,协助清政府围剿山东的叛乱。另外清政府还将向英国采购一批新式步枪和火炮,用于武装八个营的新军,由英国教官负责在天津培训这批新军。

    当这份条约在上海的报纸上公布之后,报纸很快被送到了青岛,姚梵很快从电报中获悉了条约内容。

    “我去年买了个表!”姚梵望着翻译完成的电文,怒骂道。

    5月23日,姚梵带领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和总参谋部赶到济南。第一件事就是怒冲冲的赶往巡抚衙门,会见被监禁中的丁宝桢。

    丁宝桢听说姚梵在后堂等他,不急不忙的整理好衣冠,从被拘押的厢房中走了出来。

    “故人难相问,寒宅独可亲。”丁宝桢一边走,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一句诗。他摇了摇头,把心思放在如何与姚梵对话上面。

    丁宝桢的形容憔悴,这两天他翻看“姚梵的著作”还有马克思主义的书籍,越看越是心惊肉跳,除了满纸的“革命”“战斗”“铁血”“摧毁”等等激烈的字眼,

    姚鹏根据《列宁选集》整理出的《姚梵选集》第一部,与其说是一篇篇文章,不如说是对列宁原文的一段段摘录,经过文字上的编辑修改,拼凑出的一篇篇作品。但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种思想上的激烈冲击犹如原子弹一般威力无比,丁宝桢尽管彻夜不停的翻阅,但依然没时间看全这些书籍,不过他已经完全被这种思想威力彻底震惊了!这种暴烈的、毫不妥协的革命思想让丁宝桢在苦苦思索之后,发现其中的逻辑性无可挑剔,要想依靠教条的说教在逻辑上驳倒对方基本不可能,儒家本就不擅长严密的西方哲学逻辑,而经过满清篡改的奴隶化儒学更是唯心。

    丁宝桢冥思苦想之下,放弃了驳倒姚梵的打算,他明白,像姚梵这样一个造反居然还自备一套完整理论的危险人物,完全是古往今来任何政权的天敌,这样的人完全不可能妥协,他们和所反对的政权之间的关系必然是水火不容的。

第189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七)

    【189】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七)

    姚梵见到丁宝桢,第一句话就是:“丁先生,我来晚了,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

    丁宝桢此刻心情复杂,见姚梵态度这般亲切有些愕然,随即面色如常淡淡地道:“姚梵,你瞒的老夫好苦,可知君子贵乎诚?”

    姚梵摇摇头:“以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哪里有诚字可言,我若告诉你我的想法,过去的你难道不杀我?现在我们关系对等了,虽说你是俘虏,但我承诺,只要你不违反一个俘虏的准则,没人会杀你。”

    丁宝桢闻言生气,大刺刺的在后堂主位上坐下,完全不顾自己的俘虏身份。

    姚梵笑着在一旁坐下,拿出《滇案条约》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丁先生请看,满清政府再次犯下了对人民的滔天罪行,他们再一次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丁宝桢皱眉,拿过电报阅览,直看得须发皆张,忍不住直接开口骂道:“李鸿章如何能答应洋人这许多条件!?此约一定,岂不是千古罪人!”

    姚梵对于丁宝桢表现出这样的生气有些惊讶,他觉得丁宝桢这个老狐狸完全有可能默认了李鸿章的行为,将其归结为无奈之举。但姚梵没想到丁宝桢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挫折之后,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如今便一股脑的释放在给他带来极度不适的这纸条约上。

    姚梵反而安慰道:“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1840年以来,满清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还少吗?抛开已经完全属于列强领土的上海那样的殖民地不谈,单方面自由贸易权,片面最惠国待遇,协议关税权,自由传教权,租地建房权,领事裁判权,内河航运权,鸦片贸易合法权,中国内地自由行动权,贩卖华工奴隶出国权…………

    中国这么多权利都被一一卖掉!眼下加一个条约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列强一步步把这些既得权利扩大,早晚要把中国的政府变成一个傀儡,直到变成空架子!

    丁先生!认清现实吧!大清国就是个妓女,一开始卖屁股,现在是彻底脱光了,哪儿都能卖!至于明天,她还会卖母亲卖女儿去当婊子!至于后天……对不起!站起来的革命人民不会允许这个寄生虫政权拥有后天!”

    丁宝桢瞪着眼睛,恼火地道:“姚梵!老夫看了你的书,你确有大才,但你为何要造反!你这样的才干,若能报效朝廷,何愁中国不强。大清虽然一时羸弱,但奋起直追,何愁不能一扫前耻。”

    姚梵道:“丁先生糊涂,我为何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要去作狗?绵羊再怎么努力训练,数量再多,也战胜不了一群狼。

    丁先生,从阶级上说,你不是无产阶级,但我相信你是爱国人士,你的清廉和才干是难能可贵的,满清政府不能把你的才干发挥哪怕十分之一,他们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统治工具罢了。你即便努力又清廉,路子走错了也不能强国,等于是一辈子白干。

    你如果继续帮着满清政府镇压迫害人民,残忍的犯下反人类的罪行,必将遗臭万年,因为你这次面对的是一次人民的革命,不是流寇土匪的叛乱!你的一切反革命行为,都是开历史的倒车,必将被万世唾弃!”

    丁宝桢怒道:“小子休得胡言!一臣岂事二主!”

    “在人民建立的政权里既没有奴才也没有臣子,每个自由人都是他自己的主人,官员只是拿着人民授予的权利,为人民的利益而行使他们各自手中的权利,一切权利归人民!一切权利归国家!”

    “空谈误国!天下岂有这样的国家!西方列强也都有皇帝,一国若是无主,那还不天下大乱!姚梵!汝有大才,为何偏偏要走邪路!”

    “真理越辨越明,人类在茹毛饮血的时候,哪里知道熟肉的滋味和营养?丁先生在满清政权中呆得太久,吃了一辈子生肉,一时间对熟肉还不习惯,这我能够理解。请您放开胸怀,尝试着从今天开始吃熟肉吧。世界上,只有彻底的反革命才会留恋一个封建的奴隶制国家,才会甘于做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的臣子。”

    “姚梵,我看你的土地政策是匀田,你分了地主的田地,得罪了天下士绅,犯了众怒,难道还觉得自己会成功吗?”

    “和广大人民群众比起来,士绅只是一小撮既得利益集团罢了,这些人里几乎没有一个理工农医类的科学人才,他们对于让国家富强的现代科学一窍不通。所以哪怕他们全当反革命,被全部杀光,我也不心疼。只会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旧文人,对人类科技进步和生产力发展的作用,和一群会跳舞的狗有什么区别?”

    “师夷长技以制夷,终究要靠士绅,难道靠大字不识的农夫?”

    “识字算什么,人民政府将在全国推广义务教育,倾全国之力让每个孩子依法上学!给每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扫盲!”

    “你哪里找这许多教书先生?”

    “一旦国家政权掌握在人民手中,没有什么不可能。丁先生,我邀请您,在山东公社担任职务,只要您愿意,职务随便你挑。”

    ……………………

    姚梵和丁宝桢整整谈了两个小时,姚梵尽了最大的努力,说得口干舌燥,但是丁宝桢还是没有同意姚梵提出的担任公职的建议,丁宝桢明白,一旦同意,自己就算是正式叛变满清了。

    姚梵也没指望一上来就能说服丁宝桢,只是邀请丁宝桢参加三天后的济南阅兵仪式。丁宝桢也想看看姚梵的军队底细,便答应了,于是重新被押回软禁。

    对于自己力争说服丁宝桢加入的想法,姚梵回到设在巡抚衙门的总参谋部,在会议上对干部们解释道:“丁宝桢在满清官场非常有声望,只要他同意加入,那么对于整个满清官场都是极大的震撼!”

    李海牛道:“我同意主席的意见,如果丁宝桢这样的大员能够归降,那今后效仿之人必将络绎不绝。”

    姚梵换了个话题:“之前在青州,有民兵借口抄查武器,制造了恶性案件,这次在济南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要把政策向济南城的满族同胞交代清楚,要他们积极主动地加入劳改,在修路和挖矿的劳动中改造自身的不劳而获思想。中国是个多民族国家,各民族的平等是国家宝贵的财富,我们不能把满清贵族奴隶主的罪行扩大到整个族群身上。”

    李君道:“按照政策,先公审济南内城的满人贵族,有血债的一概处决,之后按照丁册,从全城把满人男丁抽调出来,在民兵看押下进行劳动改造,一年劳改,劳动表现好的可以提前释放。”

    李海牛不快地道:“真是便宜了这帮满爷。”

    接下来的会议上决定了,参加阅兵的部队自然是萧初开的一师,抽调二十个连,主席台设在巡抚衙门前的广场上,二十个连从东向西,排队列走正步。

    但是姚梵的军事计划不会因为阅兵而耽搁,24日,第一集团军第二师在刘进宝、周念生和政委周权的带领下,全师指战员和骡马辎重从泺口、齐河两个渡口北上,渡过黄河,驻扎在齐河县、济阳县。第一集团军第三师在胡广亭、杨为益和政委张二炮的率领下,也从利津、蒲台、青城三个渡口实施了渡河,占领了黄河以北的利津、蒲台和滨县。

    搜集来用于渡河的船只中,被分别看管在五个渡口,中小船只被拖上岸,大船被锁在港口,各个渡口都留守了一个排的兵力,并分配了一支无后坐力炮班,防止清军派遣水师袭击。

    根据计划,各部队在黄河北岸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管制下的土改,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没有太多时间发动群众,姚梵指示全军主动挑起土改任务,下到每个村,对大地主实施无差别镇压和处决,强行分地分余粮分财物。

    一时间黄河北岸沿河各个村庄中,人马欢腾,军队主导的斗争地主大会上人头滚滚落地,如同法国大革命和华盛顿领导的北美革命军一样,大地主被屠杀一空,只是屠杀对象从拥护波旁王朝的贵族地主和亲英派大地主,换成了十月革命那样的无差别面向全体大地主。

    各部队每天四次按时发回集团军司令部的电报中,可以看到从土改中收缴上来的粮食和金银数量不断激增。姚梵再次下令,强调要给农民在分田地的同时,把地主的存粮也尽可能多的分发下去。

    5月26日,巡抚衙门前的阅兵式如期举行。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长桌一溜拍开,上面铺着红布,后面一把把椅子。广场周围的民兵们维持着秩序,把前来观看阅兵的市民控制在戒严线外。

    一台十五寸拉杆式便携音箱被放置在主席台东侧,音量被开到最大。

    姚梵拿着麦克风,先是宣读了自己撰写的济南解放贺词:

    “人民解放军的全体指战员们,你们辛苦了!在这场反对卖国和独裁的人民革命中,人民军队起到了先锋带头的模范作用,我们永远站在战斗的最前沿,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天才地创造了经验,无畏地开辟了光明的道路!

    我们相信,就在不远的将来,民族崛起与民主解放的浪潮将会席卷全国,一个伟大的时代即将到来。在此让我们首先祝贺济南的解放,祝贺人民解放军创造的又一个伟大胜利!

    中国人民解放军将永远高举为人民服务的光辉旗帜,将人民革命与解放的事业日趋扩大,汇成一个波涛纵横的巨流,对满清封建奴隶制政权以粉碎打击!”

    广场上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民兵和未参加阅兵的指战员们拼命地鼓掌叫好。

第190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八)

    【190】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八)

    接下来,伴随着检阅进行曲,姚梵穿着防弹背心,外面套着65式军服,骑了一匹白色大马,带着一个由李海牛、李君、周第四、杨平等第一集团军指挥员组成的马队,从长街东侧的各部队面前检阅而过。

    高昂嘹亮的检阅进行曲让全场观众们热血沸腾,百姓们纷纷议论着。

    “刘爷,这些胶……解放军究竟是用了什么法术?能够发出这样大的动静?”

    “这我哪知道,看个热闹不就得了,你管他用啥法子呢。”

    “马掌柜,您也来看热闹?”

    “可不是嘛,这些大军进城后秋毫无犯,通知大家来观看阅兵,咱可不得捧个场嘛。”

    “那是那是,我也是这样想,今天要不来捧场,指不定明天大军要来找我麻烦呢。”

    “叶叔,您看那台上坐的是不是丁大人?”

    “嘿!你小子眼尖,那还真是丁军门!难道丁军门降了胶……解放军?”

    ……………………

    每经过一个连组成的方阵,姚梵和马队上的指挥员们就举手敬礼。

    伴随着一声声:“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姚梵完成了检阅式,回到主席台,阅兵开始进入分列式。

    李海牛站在主席台上手握麦克风道:“我宣布,分列式开始!”

    负责音箱操作的干部立刻把音乐换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

    伴随着交响乐,20个连排着整齐的队形,自信昂扬的走着,通过广场中央时甩开了正步,向前挺起了钢枪,雪亮的刺刀如丛林般密集。

    丁宝桢被姚梵安排在观礼台坐着,老丁答应了参观阅兵,但是没想到居然被安排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就坐,一时间羞得老脸通红,本打算推辞,但一想到已经事先答应了,如果这时候反悔可是丢人,只得硬着头皮,板着脸在那里端坐。

    丁宝桢的家人也被邀请,在观礼台上坐在丁宝桢的身边,丁体常在济南解放后被允许探望过一次丁宝桢,今天见面,已经不再是泪流满面,他安静地坐在丁宝桢身边。丁宝桢望了望儿子,叹了口气,问道:“家里可好?”

    丁体常宽慰道:“父亲不必担心,姚梵没有为难我们,济南城所有官员都被抓了,倒是我们丁家例外,我和老三都被允许回家待着,眼下全城秩序井然,买卖人也上街了。只是粮食买卖受管制,所有粮店的粮食都被强行赎买了,姚梵在城里开了粮食供应站,集中买卖发放粮食,每人每次只能买20斤粮食。任何人如果被举报家中藏有超过每人50斤的粮食,就要抄家,全家枪毙,家财分一半给举报人。如今每天都有人被举报后枪毙,还有些大地主的老家土改了,被从乡下来的农民送信举报揪出来,在城里直接审判枪决了。”

    丁宝桢听完默然不语。他看过姚梵的书,知道姚梵要建立一个没有大地主的政权,以打破王朝兴衰的历史周期律。他只是没想到这种听上去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居然每天都在发生。

    “各地乡绅可有反抗?”

    “听说各村的地主被杀的血流成河,有的村没等姚梵部队过去,农民自己组织起来杀光了地主全家,然后带着收缴的金银进城找部队,要部队给他们村补一个土改手续。”

    “唉!”丁宝桢听得皱眉,叹气不已。

    “姚梵不是有个开明士绅政策吗?这些地主都傻了吗?”

    “爹,哪个地主愿意把田地白白交出来?换您也不乐意吧?”

    “唉……”丁宝桢再次长叹一声。

    观礼台只有三排座位,最后一排上坐着士兵,所有参加观礼的济南有名望的人都不敢不来,几乎等于全都是被士兵押着坐在上面。

    分列式开始后,在解放军进行曲伴奏下,看见姚梵的军队清一色的雪亮钢枪和统一制式的武装带、钢盔、胶鞋、子弹携行具、手榴弹,整齐的排着队列,从广场前正步走过,丁宝桢紧张地使劲捋着胡须,惊叹道:“姚梵居然练出如此强军!大清要是有这样的军队,还怕什么洋人!”

    身后负责看押的战士低声斥道:“声音轻点!”

    丁宝桢意识到失态,颓然坐定,等到看完二十个连的分列式,他轻声对儿子道:“体常,大清国完了。”

    丁体常惊讶的看着他的老父:“爹,何出此言?这不过是两千多兵丁罢了。”

    说罢丁体常凑近丁宝桢道:“听说姚梵拢共才一万多这样的正规军,其他几万人全是民兵。”

    丁宝桢无奈的看着儿子,说道:“我在城头远远见过这些解放军打仗,大清一哨勇丁百人,两哨人二百人冲出去,却被这样的军队三十多人全歼,死的死,降的降……体常啊,姚梵的军队,怕是比洋人的军队还要厉害三分。”

    丁体常哑然。

    丁宝桢摇头叹息道:“你看这二十个方阵,士卒各个面带骁勇之气,你可见过大清国的兵把头抬得这样高的?大清国的兵虽然也排阵,可哪里有这般整齐的步伐?姚梵能把那种快枪装备全军,这说明他肯定能够自己造枪造子弹,否则如何能全军统一?都用这种好枪?”

    丁体常惊讶于父亲的态度,说道:“可是我听说,姚梵的军队全是大老粗,都是农民和工匠这样的卑贱之人。这些人能当将才?可会计谋?不说孙子兵法,就是三十六计,恐怕他们也说不出三个来。”

    丁宝桢大力摇头道:“体常!你要记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谋略与兵法都是空谈!所谓一力降十会,这才是兵家正道!”

    丁体常听得傻了。

    丁宝桢继续道:“况且姚梵去年举兵,还不到一年,就练出这样的强军万人!可见此人胸中实有百万兵,我再看他的书,其中政论狂放大胆,却又丝丝合扣,逻辑井然,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像他这般年纪,就能写出一堆惊世骇俗的老辣文章之人,我一生从未见过。为父一生,只佩服过曾文正一人,如今却要再加一人,就是他姚早帆。”

    丁体常听见父亲这样说,惊讶的合不拢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参加阅兵的还有马克思,他却不在主席台上坐着。此刻的老马充满了革命热情,返老还童一般穿着一身65式军服,脖子上挎着姚梵送给他的海鸥相机,在广场上一张张的拍着照片,自从得到姚梵赠与的照相机,老马就彻底的迷上了摄影,走到哪里都把相机跨在脖子上,无论风景、人物、建筑、民俗,全部是他的素材。姚梵对老马打趣说,他将来能出一本个人摄影集,结果老马认了真。他见过姚梵家族出的带彩页的精装书籍,知道姚梵家族有最先进的照片印刷术,于是对摄影愈发的嗜好。

    老马不喜欢彩色胶卷,因为姚梵告诉他彩色胶卷要送去海外冲印,黑白胶卷就很简单了,可以自己在暗房冲洗,一个黑屋子,加一个套了红玻璃的油灯,加上姚梵带来的黑白胶卷显影药水、放大机和感光放大纸,可以很快用放大机套上底片,在感光的放大纸上冲洗出一张张厚厚的黑白照片。其实这个方式也能冲洗彩照,但是效果和速度都要大大低于专业的自动冲印机,毕竟人工冲洗彩色胶卷很不靠谱,简单的放大机不像冲印机那样有电脑控制,无法对于色彩进行校正,要冲出好彩照很难。

    由于放大机类似最简单的投影仪,因此随军携带的柴油发电机就能满足需求,来了济南后,对于这个有电灯的城市,老马赞不绝口,姚梵估计,大概是因为他觉得终于可以拜托发电机的缘故。

    在阅兵之后,姚梵有意的把丁宝桢晾起来,只等战场形势更加有利时再加以延揽。

    姚梵现在把精力花在了徐建寅身上。

    徐建寅是在机器局里被俘虏的,对于徐建寅,姚梵的爱才之心不亚于对丁宝桢。他对徐建寅许诺了将来政权的工业主管的职位,又强制性的叫几个部队政委轮番给徐建寅上思想政治课,接着又是一次次面谈,还邀请他参加阅兵,着实让徐建寅受宠若惊。

    阅兵后,姚梵再次会见徐建寅。

    “姚主席,我父亲还在大清治下,可不能传出去我降了你,否则我全家恐有性命之虞。”

    姚梵一听这话,知道徐建寅终于心动了,大喜:“令尊在中国科学历史上享有大名,清政府不敢动他。但为防止万一,我当然为你保密。徐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满清只把你当成工匠,但是在山东公社,你是科学家,是人类最崇高的职业!科学家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最重要人才,中国要强国,要不受外侮,就要有自己的科学家!”

    “姚主席,你当真要办大工业?”

    “徐兄,我向你保证,我要办的工业比起满清政府的洋务运动,规模大百倍千倍,你见过的姚家所有商品,我将来都要在国内生产,钢铁厂、机器厂、化肥厂、石化厂、化工厂等等所有工厂,将来全都要在我们的政权中新建起来!”

第191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九)

    【191】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九)

    在姚梵的鼓动下,徐建寅答应继续作为山东机器局的总办,为姚梵工作。

    姚梵一喜之下,蛤蟆大喘气,把山东机器局改了个名儿,叫北方工业集团。

    “徐兄,今后你就是北方工业集团的总裁,中央也会派政工干部进驻机器局,协助机器局实施政治督导和机构扩建,增设各级厂房车间,设立专门的技术部门、科研部门、电视教学培训处。

    中央还会给你们下发机密的技术文件,其中有《钳工技术手册》《钳工等级技术标准》等等培训教材,你要组织机器局的技术人员在工余开展学习,所有技师都要考级,评定职称后,按级别发放工资。你要记住,所有技术上的书籍全部是机密,决不能泄露。”

    徐建寅和姚梵一番长谈,他被姚梵所许诺的宏大远景所震撼,并且深深地被姚梵的个人魅力和演说家的风格迷住了。但徐建寅更主要的动机,来自于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在姚梵之前,没有人会以这般的理解力来与他对话和探讨,丁宝桢器重他,是为了他能办洋务,满清的官僚们重视他,是因为丁宝桢对他的重用,一切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是从姚梵身上,徐建寅感觉到一种亲切,一种理解,一种挚友般的关怀。当初姚梵和他一起安装机器局的设备时,徐建寅就有这种亲切感,如今姚梵成了公社主席,给他的感觉依旧是这般亲切,这是一种工程技术人员之间的战友情怀。

    “主席放心,我徐建寅愿意一展所长,为这场革命做出贡献。机器局眼下仿制英国亨利马梯尼步枪已经小有成绩,样品已经出来了,子弹也能生产,只是产品质量的确不高。”

    姚梵欣慰地道:“徐兄干得好,不过亨利马梯尼步枪对我们革命军来说意义不大,我们有更加先进的步枪。目前来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建立一个优秀的机械加工车间,为我军的步枪生产配件,另外对我军的打剩下的子弹进行复装。

    徐兄不要小看这个工作,我军的步枪是统一制式,这意味着你生产的零件必须达到统一标准,也就是说要做到标准化生产,同一个配件,要做到装在任何一把枪上都能用,这种生产绝不是简单地小作坊加工,而是需要在生产过程中全程进行质量控制,具体的生产管理模式书上都有,中央会把书发给你,另外也会把新机器给你们调来。

    至于子弹的复装就更麻烦了,我军的子弹采用无烟火药,底火设计上也很复杂,是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的,你按照资料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进行人工复装。

    以你们现阶段的能力来看,最有可能做到的工作,是为我军缴获的清军杂牌枪械实施修理,并生产黑火药和铅弹,装备给我军民兵部队使用。”

    徐建寅仔细听着姚梵的讲解,两人商议了很久。

    离开机器局之后,姚梵心情大好,直奔济南城内的总参谋部而去。

    刚回到参谋部不久,姚梵就得到告捷电报——定于今天发起的南路作战已经完成,王光兴带领10团在拿下了莒县两天之后,和拿下了沂水的罗齐仁11团、奚大虎骑兵营配合,共同出击,在沂州城也就是今天的临沂北部,野战中彻底击溃刘玉龙率领的庆军五千多人,将对方8个步兵营、3个骑兵营、1个开花炮营的建制俘虏了大半。

    “好极了!”姚梵暗暗握拳。

    李君问:“主席,王光兴和罗齐仁现在急急来电询问,他们两个团是该继续进攻临沂,还是带着俘虏和缴获撤回沂水、莒县两地。”

    “海牛你觉得呢?”姚梵问。

    李海牛道:“乘胜追击,拿下沂州!”

    姚梵摇了摇头:“沂州地区太大,周围交通纵横,容易被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目前战略是优先考虑北上,所以南边我们就不必把手伸的太长了。

    这次奚大虎的骑兵队消息很准确,让我们能够寻找到野战机会彻底击溃庆军,这就很好,拿下临沂的话,我怕南路三个团收不回来,一旦根据地内有事,无法策应。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巩固已经占领的地区,发动土改,沂水、莒县、日照、诸城这一片地区,土改任务很重,我看暂时不宜南下,惹那些南方士绅。”

    李海牛点头道:“说到底我们还是部队太少,四面出击的话会树敌太多。”

    李君道:“我同意。之前的南路作战,铭军在野战中损失惨重,被我们歼灭俘虏了一万多人,这可是二十多个营的兵力!曹桂生12团还在日照击溃了守城的铭军五个营,今天10团、11团又击溃了出临沂北上的庆军,南路清军目前只有铭军剩下的大约二十个营。

    目前沂水、莒县、日照这一路只要守住,苏北清军根本没有能力发动反扑。但我们如果继续南下,进入水网交错、道路复杂的苏北平原,三个团的兵力势必分散,恐生变故。”

    姚梵站在地图前,将目光从下转上去,最后指着地图上方道:“铭军在南路不可能还有二十个营。

    北路自从我们过了黄河,清军就慌了神。通信与情报委员会对苏北地区派出了扮成商人的密探,报告说,铭军起码有十个营以上兵力乘船北上了,苏北的防备此刻应该是极度空虚。

    如今庆军既灭,剩下从湖北调来的武毅军七个营加上铭军残兵,江苏已经完全不设防,清政府就是想要用空虚的江苏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希望让我们在北上的战略上产生动摇,分兵去吃江苏,以求得喘息之机。”

    第一军副军长周第四激动地道:“主席英明!我们现在根本不缺地盘,完全不必上这个当。按照我军作战原则,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所以眼下我们反而应该加快北上步伐,加速进攻京津地区。”

    姚梵道:“根据白小旗他们探听的情报,清军目前在北方集结了绿营兵力三万余人,主要用来充当城防守备兵力。他们甚至还从东北调来八旗兵力两万人,加上四千多征集来的蒙古骑兵,再加上李鸿章驻扎天津的一万多淮军,总兵力已经达到六万多人。清政府又和英国人签了卖国条约,估计又能短期内拉出一万多人的炮灰部队,再加上从海路北上的五千多铭军……

    同志们!我们这次北上,要对付八万人的敌军,是我们第一集团军的八倍!主力战场在哪?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海牛圆睁双目道:“主席!咱们要不要从南路调一个团上来?”

    姚梵重重道:“可以!我看可以调两个团上来。

    作为总预备队驻扎诸城的15团袁广海部,命令他们火速向西北方向移动,迅速来济南驻防,10团王光兴部很能打,让他们也上来,跟着第一集团军,负责沿路的后勤和治安。”

    说完,姚梵立刻命令参谋部中的通讯电报员,说:“崔光文,立刻给各部发电报!”

    “是!”

    等姚梵口述完成电报内容,李海牛立刻对姚梵道:“兵贵神速!主席,我看事不宜迟,一师立刻出济南城渡河北上,第一集团军在沧州附近分三路向保定、天津、北京分别实施进攻,三路互为接应。”

    姚梵重重点头:“事不宜迟,立刻通知萧初开,一师各部从下午开始依次渡河北上,两天内要完成渡河。明天中午,第一军指挥部和总参谋部必须要过黄河,在齐河县驻扎!”

    ……………………

    虽然大旱无雨,黄河河面还是有一里多宽,这条中华文明的母亲河几万年来慷慨哺育着中国人,把中华文明一代代的延续下去,姚梵今天将乘船渡过她,上京赶考。

    因为风很大的缘故,河面上的黄色波涛中翻起一个个白浪,姚梵乘坐的这条大木船,在四个浆手和一个老艄公的掌舵下奋力前行。船行河中,水声越来越大,船周围的空间全部被这哗哗、哗哗、哗哗……的巨大水声包围,船在河中仿佛成了一片渺小的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水声挤碎。

    姚梵心中涌起慷慨悲壮之感,觉得这一去,便是漫漫征途,新时空中,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将拉开序幕。

    5月29日,第一集团军顺利拿下德州,没等进攻,守城的两千多绿营便突然开了北门,弃城而逃。

    6月3日,第一集团军北上主力在沧州城外遭遇清军大部。

    “主席,三师胡广亭部报告!清军主力在泊头镇出现!三师派出了六个侦察连,前出实施了佯攻侦察,判断对方大约两万多兵力,马匹和火炮不可计数。”

    姚梵大本营设在东光县城,他抬腕看表,此时正是晚上六点,天光已经灰暗。

    姚梵挣扎了片刻,对警卫员牛虎道:“去我床边,有个背包,里面有一条烟和火柴,你去拿来。”

    “主席,命令胡广亭原地构筑工事吧,天黑了,防止清军马队袭营要紧。”李海牛道。

第192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

    【192】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

    姚梵没有回答,默默地站在地图前。一名警卫员见状,立刻点起一支蜡烛,走过来给姚梵照亮。

    “一师现在在哪里?”姚梵果断问道。

    “主席,根据萧初开之前发报,他们在沧州西南,献县以南,选了块高地就地驻扎了。”李君道。

    “命令他们立刻集合,向泊头镇以北穿插,务必在天亮以前切断泊头镇和沧州之间联系,从西北方向对泊头镇清军实施合围。”

    李海牛打断道:“主席,一师走了一天,体力不知道能不能保证。”

    姚梵接过牛虎递过来的条烟,拆开后打开一包,点了一根,狠狠抽了一口,思考后道:“崔广文,暂不发报。”

    “是,主席。”

    姚梵在东光县衙里踱起步来,转了一圈后对李海牛道:“两万多清军,敢于出迎,要和我们打野战,这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有大股后援。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敌人应该有自以为可以胜利的诡计。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沧州还有生力军要赶来。”

    李海牛点头表示同意,李君聚精会神的听着,周第四虎着脸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我们的打法是一点两面,正面交战。这种战术有效实用,但是对于兵力要求极高,一般来说需要数倍于敌人的兵力,五倍左右比较合适,但我们却始终以少打多。

    以往我们之所以能够取得摧枯拉朽的胜利,主要是得益于我们的火力密度大大强于对手,能够有效弥补兵力劣势,可一旦遇到能够与我军在火力上抗衡的敌人,我军的战斗力就要受到严峻的考验。”

    李海牛道:“主席英明,我们一贯以少打多,全靠火力强大,倘若我们都用清军那样的火枪,这样少的兵力实在是很难正面抵挡。”

    姚梵道:“我个人认为,应该发挥我军火力优势,把攻击面拉开,把战场宽度拉开。

    今天这一仗,我看萧初开的一师就可以大胆插上去,让他从西向东压过去,胡广亭三师原地展开成班排建制,从南向北直接发起大纵深的冲击,刘进宝二师作为预备队,从东面实施包抄,随时准备进行夹击和追击。”

    李海牛挠挠头,从姚梵放在指挥室中间桌上的烟条里取了一包,学姚梵拆开点了一根:“主席,这洋烟还挺好抽,比旱烟强。”

    “我带的烟不多,这条烟大家分了抽。”

    李君和周第四闻言,好奇的上来各拿了一包,学着抽了起来。

    李海牛抽着烟道:“主席,这样一来,我军担任主攻的就是胡、张、杨带领的三师,我认为必须要等一师上来,完成西路的侧翼包围之后,才能进行作战。一师用一晚上完成穿插,天亮时已经疲惫不堪,我觉得打起来可能会有问题。”

    周第四道:“贺世成之前的电报,说明天中午才能把够全军一个月的军粮运到东光县,主席,我们之前轻装上路,二师三师现在携带的军粮只够吃三天的了,萧初开他们一师的军粮还够吃五天。如果明天一早开打,胜利后一路追到沧州,恐怕又来不及和贺世成在东光交接军粮了。我建议再等等,等交接了军粮再打。”

    姚梵皱眉道:“崔广文,我说,你记录。”

    “是,主席。”

    “胡、张并告杨。

    一、你们发现敌人后立刻进行了侦察,这很好,希望你们继续侦查,摸清敌人在泊头镇附近各驻扎营寨详细的部署情况,摸清道路和地形。

    二、你们的师属炮兵营,要用一部分迫击炮,在天黑后利用隐蔽位置,在步兵连排的掩护下,用迫击炮上的夜视瞄准镜,对敌前出营寨进行试探性火力打击,以观察敌人的反应和兵力调动,同时威慑敌人。

    三、按照步兵战术规范,各部立刻就地构筑战壕工事和夜间各个方向的前出哨位,时刻准备迎接敌人的夜袭劫营。指挥部判断,敌人选择傍晚与我军发生遭遇,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有很大的可能对我军发动夜袭,敌人意图利用夜色,抵消武器上的落后。

    一军指。”

    姚梵说完,问李海牛:“这样说你看行吗?”

    李海牛猛吸一口烟,点头道:“胡广亭作战勇猛,张二炮是个机灵鬼,杨为益老实肯干,他们三师能打的很。

    我同意主席您的看法,清军早不碰面晚不碰面,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与我军遭遇,很可能是他们经过周密策划,提前设定好的战场。泊头镇地区地形复杂,小河岔较多,我们进攻的速度必然会受到影响。而我军在泊头以南的阵地全是平原田地,有利于清军发动冲击。清军一旦出了泊头镇对我军发动进攻,则是很方便的。

    这两万清军,敢于出城迎面和我们交战,一定是李鸿章从天津派来主力,估计还有北上的铭军,说不准还有蒙古骑兵。如果能一战击溃他们,那接下来进攻津京就没有阻力了。”

    李君点头道:“不过李鸿章怎么舍得拿出最后的老本出来野战呢?我看这事有点怪。八成如主席所说,是有预谋的选择了这里作为战场。”

    周第四抽着烟道:“电报没问题,先发了吧。”

    姚梵点点头,崔广文见姚梵点头,便立刻发报。

    李海牛道:“一师就按主席的意思,叫他们连夜向东穿插吧,明天打完后再把他们调回东光接粮。三师今晚严加戒备,防范夜袭,明天一早就发动进攻,二师今晚除了三团和大本营一起留守东光,一团二团立刻出城,向三师的东侧进行运动包抄。”

    姚梵点头,再次口头拟电,崔广文立刻发报。

    ……………………

    清军驻扎泊头的营寨中,主将是刘铭传。

    在西北平乱中,因为武毅军曹克忠部在陕甘哗变,刘铭传被指责所用非人,被解职归田。这还没隐居几年,山东大乱,李鸿章得力干将周胜传战死,于是便又想起了他,立刻将其秘密召回京中,重新委以重用。

    作为铭军创办人,刘铭传在听说了山东和苏北的大败后极为震惊,苦于对姚梵的军队毫无了解,本不想接这个任务。

    怎奈朝廷命令无法违抗,刘铭传只得重新披挂上阵,带了海运而来的铭军十二个步兵营6000多人,外加盛军13个步兵营,2个骑兵营,8000人,还有李鸿章在天津的三个洋炮营1800人,16个250人编制的蒙古轻骑兵营4000人,八个河北各地抽调的守备绿营4000人,总兵力两万四千多人在泊头驻扎,从西向东连营十五里,拦住了北上沧州的去路。打算和姚梵在此决一死战。

    刘铭传的战术,还是“结硬寨,打呆仗”,但刘铭传很聪明,他选择了地形上易守难攻的泊头镇地区作为战场,希望用夜袭弥补武器劣势。

    “将军,胶贼连续派人袭扰我军营寨,远远开枪打死我军近百人了!我军开枪回击,怎奈枪不及远,加之胶贼兵力运动诡异,队形极其分散,总是打不中胶贼啊!”铭军营官陈金玉满脸焦急地汇报。

    “骑兵呢?”

    “两哨骑兵去冲,结果中了胶贼隐蔽处连珠机枪埋伏,死伤惨重,余者全都逃回了!”

    刘铭传的脸色更差了,他面带忧虑,右手不停地捻着胡须尖:“吩咐各营开炮威慑!不管打不打得中,间或开炮!一直打到天完全黑!天一黑,胶贼便无法打冷枪了。无论如何,不能影响今晚的夜袭。”

    “标下明白!”

    刘铭传说罢,对帐内的蒙古将军道:“噶噜将军,今晚我军夜袭胶贼,还有赖贵部蒙古好汉的四千骑兵打头阵!”

    噶噜散着一脸大胡子,抱拳道:“刘将军放心,为皇家效力,噶噜义不容辞!”

    刘铭传缓缓点头,走出帐外,登高远望,此时天色昏黑,已经望不远了。这时候月亮还没升起,大地上反而比半夜里来的更加漆黑。

    因为他的授意,远处的火炮突然响了起来,胡乱的轰着。

    刘铭传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胜败在此一战,胶贼火器犀利,若不夜战,依多为胜,白日里对阵,恐怕要蹈王正起、周胜传覆辙啊!”

    这话仿佛是给他自己壮胆一般,说完后,刘铭传自己给自己点了点头,再次认可了自己的想法。

    ……………………

    胡广亭接到电报后立刻吩咐三师加快构筑工事,政委张二炮随后道:“广亭,我觉得这么打有点被动了吧?”

    胡广亭闻言一怔,眼睛一亮,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被动,我同意指挥部的判断,清军不肯在沧州城里坐以待毙,却又在野战中屡屡败北,这次突然大军出动迎战,一定是有备而来,就像指挥部判断的那样,八成要对我军发起夜袭。清军想要利用夜晚,抵消我军火力优势,依仗兵力优势,与我军拼人头,乱中求胜。”

    副师长杨为益道:“天已经黑了,月亮还没起来,清军要进攻,一定是骑兵当先,而且要月挂中天的时候,借着月光进攻。”

    胡广亭借着蜡烛,看着桌上地图沉思起来。

    张二炮走过来一起看着地图,说道:“主席一直都告诉我们,作战要主动,广亭,你最擅长进攻,咱们三师应该扬长避短才是。”

    胡广亭从裤兜里取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步兵连排战术,将皱巴巴的书直接翻到夜战规则,指着书道:“主席下发的战术中,专门有论述步兵连排夜间对阵地防御之敌进攻,我们之前却一直没打过夜战,说实话,我一直憋着许多问题,想要打一仗夜战,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杨为益有些担心,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擅自更改上级指示,指挥部既然要我们构筑阵地,我们还是听指挥部的。”

第193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一)

    【193】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一)

    胡广亭拿起书,正色厉声念道:“最高指示!”

    杨为益和张二炮肃容站立,听胡广亭读书。

    “近战、夜战必须成为我军的优良传统,夜间便于达成战斗的突然性,减少敌火力对我们的损害。”

    听胡广亭读完,杨为益低头皱眉道:“可是现在我们的火力占优势,白天战斗才对我们有利。”

    张二炮急道:“为益,现在不是我们要夜战,是清军要夜战,我们如果躲在壕沟工事里,那就被动了!何况我们这边阵地上没有高地可以利用。”

    杨为益为难道:“夜间作战,观察、射击、指挥、协同、通讯都不方便,还容易迷路,我看指挥部不会答应的。”

    胡广亭指着刚刚根据各个侦察连汇报的情况绘制的清军营寨布防图,吼道:“清军的营寨从西向东连成一片,有什么可迷路的!他们这样的集中部署,用主席的话说就是一群原始人!你们看!他们连战壕都没有!”

    张二炮赞同地补充道:“广亭说的对!我们今晚即使构筑战壕,在这一片旱田里,连可以依靠的高地都没有,夜色漆黑中要抵御骑兵冲击,不可能不被骑兵冲进来,一旦造成伤亡,那一定是非常惨重。

    之前侦察连在敲打清军骑兵营寨时,发现清军骑兵少说也有三四千人,我们全师加上炊事班、卫生连、通讯连、运输队也才四千人罢了,要是没有有利地形作为依仗,被清军骑兵一股脑冲进来,死伤不可想象!野地里骑兵冲击,一公里也就一两分钟,百米用不了十秒!”

    胡广亭连连点头:“二炮,你和我想的一样,眼下咱们要么就立刻撤回东光县依靠城墙固防,要么就趁夜猛攻,决不能留在原地,坐等清军骑兵冲击!”

    杨为益忧虑地劝道:“我们可以在阵地前多多设立照明火堆,用机枪封锁。”

    胡广亭道:“之前我们每晚都这样作,我实地看过很多次这样的部署,还用机枪反复的尝试了瞄准,可是效果有限。一旦遇上骑兵,恐怕拼刺刀是难免的。”

    ……………………

    此刻姚梵在东光的指挥部中,也在为同一件事而焦虑。

    “海牛,你是骑将,清军骑兵如果趁夜劫营,你能靠战壕守住吗?胡广亭说了,他们阵地附近没有像样的高地!”

    李海牛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闻言立刻道:“主席,我看还是叫胡广亭他们立刻撤回东光县城吧!天亮再出去打!”

    姚梵闻言,跺脚惊呼道:“不好!你都没信心!不能叫胡广亭继续在前面对峙了!”

    姚梵正要发报,崔广文却冲进来道:“主席,三师来点。”

    “读!”

    “指挥部

    我师判断清军数量庞大,我军地形不利,一旦夜战,后果难料,希望指挥部同意,由我部主动发起夜战进攻,全师以班排为单位,以手榴弹为主攻武器,对清军营寨实施全面强攻,对敌阵地实施大宽度的散兵切割和穿插,将敌人彻底打散打乱。

    胡、张、杨。”

    姚梵凌空重重一挥手,对电报员崔广文道:“批准!告诉胡广亭!立刻发起进攻!越早越好!清军想要乱战!我们就先动手!看看谁先乱!”

    李君高声道:“对!与其在我军阵地上乱,不如我们冲过去,到他们营寨里乱去!”

    李海牛握拳道:“我同意!”

    姚梵命令道:“告诉二师刘进宝!改变与三师汇合的路线,二师立刻向东北方向穿插!直接对清军营寨发起夜间强攻!全师不要停留!要勇猛,要穿插到底!”

    李海牛道:“还要通知一师萧初开他们,加速行军。”说着李海牛看了看表:“现在七点刚过,直线距离三十公里不到,一师最好在十一点之前到达!”

    姚梵凝眉点头:“告诉萧初开,必须在十一点之前到泊头镇!到了就打!”

    ……………………

    胡广亭接到电报后重重一拍大腿:“指挥部和我们想的一样!为益!二炮!通知全师!立刻进入战斗准备!全体指挥员听师部指示,立刻针对清军营寨横向散开,一小时后必须全部就位!等待总攻命令!师属迫击炮营立刻就位,对清军右翼两个前出的骑营大寨实施单发打击!每分钟一发!没我的命令不许停!叫他们不得安生!……”

    随着三师指挥部的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全师四千人顷刻间动员起来了,遍野的火把攒动,如燎原的星火般辉煌。所有刚吃完晚饭,正在挖掘战壕的士兵们一个个从地上集中放置处找回自己的钢盔戴上,冲进战壕边的各排帐篷中取出子弹手榴弹携行具,互相帮助着捆扎在身上,开始按照部署紧急运动。

    李璐因为识字,参军不久就成了排长,要强的性格,让他在训练中很快脱颖而出。当紧急集合的命令下达之时,他正在战壕边和一个叫毛头的娃娃说话。

    “毛头啊,革命军队真的不能随便收人,你还是回去吧。这狗和狗皮我们也不能要,部队有规定,私下收百姓东西要吃处分的。”

    “首长,俺不要饷,真的不要!俺吃饭也吃得少!一天有个窝头就行,俺就要跟你们走。”毛头泪汪汪的哀求道。

    “毛头,部队哪有窝头给你,都是馒头。”

    “首长,俺自个带了菜,不要部队的。”

    李璐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他是个心软的汉子,毛头是部队过河后,在清河县实施土改后跟着部队的,他家是从河南沿着黄河流浪过来的失地雇农,和乞丐没两样,穷的叮当响,全家只有三个破碗,住在地头上一个高不过腰的草棚子里,给清河县当地地主扛活,如果没有土改,也许今年过冬就得全家冻死在地头。毛头姓王,他爹大字不识,只会干农活,他妈死得早,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部队到他家时,全家只有他爹穿着褂子和裤子,三个孩子浑身**,全部光着腚,全家没有鞋穿,脏的像是泥里钻出来的。

    部队在清河土改后,把清河县几个大地主全家老小经过公审,几乎全部杀光了,地主家的围子里有72间房,分了一间给他家,还分了衣服、鞋子、被子、锅碗、箱笼。

    李璐借着月光,抬眼看看毛头,见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女人褂子,裤子是他爹土改之前穿的那条,脏破程度简直不能看,褴褛的像是随时会在风中解体。他腰里系了一根草绳,上面用一根黑乎乎的细绳拴着一长串白菜帮子,提溜打挂的在腿边晃着,一双打土豪时候分给他的布鞋,紧紧地插在胸下的草绳上,舍不得穿。毛头左手提着一条剥了皮的死狗,右手拎着狗皮,脚趾头抠着泥地,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璐。

    李璐心里酸酸的,不知道咋对这个死活要跟着部队参军的孩子开口。

    “首长,俺会挖坑,你让俺帮你们挖坑吧。”毛头提着死狗继续哀求。

    “算了,大不了我分一口给他。”李璐心中叹息。

    “你把狗放下,回头我跟连里问问,看能不能让你去炊事班打下手。”

    毛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扔了狗就跪下,要给李璐磕头。

    李璐赶紧把他抱起来:“俺们革命军队不兴这个,这是姚主席的军队,要为穷人打天下的,你以后不许跪,听见没。”

    “嗯,首长,俺去给你烤个狗腿吧?”

    “胡闹!你现在跟我说,这狗哪来的?”

    李璐正说着,紧急集合的军号就吹响了。李璐赶紧冲到一边拿起钢盔扣上脑袋,吹着哨子招呼着排里战士们集合。

    连部的命令很快下达了,李璐所在的排立刻向东北方向前进,在清军营寨一公里外就地等候,冲锋号一响,就要作为突击群第一个对清军大寨发起进攻。

    按照连里的安排,李璐命令全排三个班带足了手榴弹,二班作为爆破组携带四捆五公斤的tnt炸药包,准备对清军竖在小河沟边上的木栅实施爆破作业。

    ……………………

    东光县指挥部中,八根收缴来的寿烛点的厢房里通明透亮。

    “再问问萧初开!他们到哪了!他们一师还要不要打仗了!还有没有军人的自觉!”姚梵焦急地对崔广文呵斥道。

    李海牛沉着脸道:“主席,咱们别等了,这都快十点了,月光亮的很,清军马队随时可能出寨夜袭。三师已经进入战斗位置一个小时了,全体都就位了。”

    姚梵果断下令道:“告诉胡广亭,三分钟后发起总攻!另外,给我继续发报催萧初开!”

    “是!”

    “通知刘进宝二师师部,立刻实施作战计划,一团强攻右翼清军骑营,二团包抄清军后方!”

    “是!”

    ……………………

    得到指挥部命令,胡广亭立刻下令全师开始夜袭进攻。

    “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尖利的冲锋号划破了夜色的寂静,杀气腾腾地回荡在大地上。

    一时间,遍野响起了喊杀声,听上去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袭来。

    刘铭传在大营中听见解放军的冲锋号,惊道:“胶贼要夜袭?!妈的!老子还没夜袭!他们反而要夜袭?”

    “大人!怎么办?是不是立刻出动马队,夜袭胶贼后阵。”

    刘铭传重重挥手道:“不要慌!先看看情况!

    传令下去!各部严守营寨!依靠木寨,射杀胶贼!

    命噶噜将军,蒙古骑兵全体待命!随时听我命令,准备开后寨寨门,出寨杀贼!”

    正在这时,噶噜派快马来报刘铭传:“胶贼火炮连续轰打东面骑营大寨,现在东边的骑营死伤惨重,噶噜将军要求现在就出战。”

    “混账!叫他继续等着!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出寨!”刘铭传恼怒地喝道。

    ……………………

    李璐终于听到了冲锋号,他猛地吹了一声长长的哨子,吼道:“全排突击!散开!散开!爆破组跟上!杀啊~~~~~!!!”

    全排战士立刻从各自隐蔽的草丛和土坎后面跳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奋勇向前扑去,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三师的师属迫击炮营27门迫击炮开始疯狂的连射,对清军所有营寨进行中心开花的点名轰击。

    炮火呼啸中,李璐抄起一把配属给各排的八一轻机枪,对准小河边清军营寨木栅后的开枪士兵扫射起来。

    “爆破组给我上!炸烂那木头围墙!全排给我散开,摸上去用手榴弹狠狠地炸!”

    于是三个班的战士们猫着腰迅速向前窜去,隔着50米就开始狂扔手榴弹,只见清军营寨中落下一阵手榴弹雨,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中,清军隔着营寨胡乱开枪的声音大减。

    “全排上!占领木栅,从木头缝里隐蔽射击!爆破组跟上,对木寨实施爆破!”

    随着爆破组趟过小河,把炸药包安放好,全排战士又隔着两米多高的粗圆木栅向营寨中扔了一波手榴弹。紧跟着,爆破组点燃导火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李璐面前的清军营寨被彻底炸烂炸塌,破碎的木片纷纷飞溅中,木柱东倒西歪,里面的清军看见木栅倒塌,顿时炸营了,开了北面的寨门逃窜。

    “杀啊!”李璐狂喊道,身先士卒的抱着轻机枪冲上去。一个瘦小的黑影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腰里还挂着一串白菜帮子。

    月光下,十几里宽的战场上到处是爆破和冲锋,56半自动和81式轻机枪近距离的向清军突击,狂暴的喷吐着火力,收割着生命。

    ……………………

    “大人!钟邦武营寨被胶贼炸开!”

    “大人!李奎禄营寨被胶贼拿下!”

    “大人!郑吉秀营寨被炸开了!”

    “大人!魏连侠营寨被胶贼攻入!”

    ……………………

    刘铭传的脸在火把下气的扭曲,终于下令道:“命令噶噜所有骑营出击!杀光冲进连营的胶贼!命令盛军两个骑营出击!给我冲胶贼后阵!”

第194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二)

    【194】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二)

    刘铭传的营寨从西向东设置,中路最厚,他躲在中路后面发号施令,刚下达让骑兵营全面出击的命令,突然听见东侧后方传来索命的号角,那激烈雄壮的“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让刘铭传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军东面受到了包夹。

    “枪队给我围着营寨守住!隔着木栅杀胶贼!”刘铭传猛挥着手大吼。

    “大人!胶贼火力太猛!木栅都给打烂了!兼有掌中雷厉害无比!儿郎们在木栅后面死伤惨重啊!!!”刘铭传的部下们不断地冲进大营,嚎哭着报告战况。

    “守住!守住!”刘铭传不断地给部下打气。

    他现在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骑兵身上,盼望骑兵们能够挽狂澜于既倒,在各个营寨中骑马穿梭,把冲进连营的胶贼全部杀光。

    ……………………

    姚梵得到电报,刘进宝的二师终于从右翼完成了包抄,开始从东北方向对清军发起侧后冲锋。

    “萧初开呢!萧初开在哪!”

    “报告!一师电报,一团一营已经看见火光,开始包抄冲锋!后续部队将在半个小时内全部投入战斗!”

    “好!”姚梵断喝一声。

    李海牛吼道:“让一师继续加速!务必包抄全歼这股清军,不许教他们漏网!放跑了清军,我调萧初开去运输团喂马!!!”

    “是!”

    萧初开接到李海牛的电报,吓得一哆嗦,立刻下令:“全师加快投入战斗!所有部队不要停留战斗!一团不要停,给我一直向东穿插!”

    在萧初开的指挥下,从献县附近一路狂奔而来的一师满头大汗的向东狂奔而去,源源不断的冲进清军营寨后方。

    ……………………

    刘铭传再次听见那索命的号角从西侧响起,整个人都颓然欲倒:“败了,败了,胶贼对我合围了,献县的胶贼居然星夜赶到,那可是六十里路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天亡我啊!!!”

    月光下的广阔战场上,枪声如过年的鞭炮般此起彼伏,伴随着不断啪啪作响的步枪枪声,哒哒哒、哒哒哒……连续不断的轻机枪点射,咚!咚!的手榴弹爆炸声,轰!轰!震得大地颤动的炸药包爆破声和迫击炮弹爆炸,遍野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期间夹杂着“缴枪不杀!投降不杀!…………”的怒吼。

    李璐提着81式轻机枪,从刚刚占领的一个木寨北门冲出,立刻听见东边传来马蹄声,他知道第一军没有骑兵,来的一定是敌人,于是立刻提着机枪爬上一个眺望木架,把机枪架上后对准月光下百米远处的马队实施点射。

    突然间,李璐感觉左肩膀好像被蛇咬了一口,疼的钻心,差点就失足从这个清军的眺望木架上跌下来,他挣扎着用手摸去,感觉左肩军服外面触手处遍是温热黏滑。

    李璐咬着牙艰难地低吼:“何老六,过来接机枪,我中弹了。”

    “首长你咋了?”边上一直跟着李璐的毛头急忙问道。

    “没事,膀子被打了一枪。”李璐咬着牙从一人高的木架上爬下来。

    “首长,我扶你去后头木营里。”

    “不用!叫人给我包扎!毛头你拿何老六的步枪,跟张班长去杀东边的马队!”

    “首长你咋办!”

    “快去!不然我开除你!“

    “是!”毛头惊恐地吼道。

    东侧冲击而来的骑兵正是噶噜和他亲率的手下蒙古轻骑,趁着夜色,手提厚背马刀冲来,在弹雨之下,蒙古轻骑冲的越近,被打死坠马的越多,不时还有因为夜色黑暗而出现马失前蹄摔倒的。

    噶噜咬着牙,把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听着耳畔那恐怖的“哒哒哒……哒哒哒……”如撕裂布料发出的声音,这魔鬼般的声音不断响起,身边儿郎们骑乘的战马如同受了魔鬼的诅咒,一匹匹的在奔跑中突然惊嘶倒地,人和马在噶噜身后哀嚎着远去,这恐怖的场面让他的心脏跳的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冲进去,冲进去!只要冲进去,就能杀光胶贼,胶贼一定会崩溃!”噶噜咬牙想着,不停地招呼马队围拢在他的马前。

    噶噜的营寨距离这个木寨只有五百米,马队冲的越来越近,马速越来越快,死伤也在越来越大,但与骑兵的荣耀相比,这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噶噜终于带马冲进了这个陷落的营寨,马术娴熟的他只是一夹马腹,这匹枣红骏马就腾空跳了起来,人马合一的轻松跃过了营寨门口横着的圆木,噶噜在空中迅速平放手中大刀,灵活的借着马速,向面前躲在一根木头后面正在射击的胶贼头上顺劈过去。

    “铛!”的一声金铁交击,那胶贼被震得侧翻倒地,噶噜握刀的手被震得虎口老茧破裂流血,手里马刀几乎要握不住而跌落。

    “胶贼好硬的盔!比大清的铁盔硬的多!”噶噜心中震惊。

    钢盔救了张铁雄的性命,但也震得他倒在了地上,头晕目眩,脖根似乎也被崴了一下。噶噜冲进营寨里,迅速拉回马头,跑了一个弧线,口里“嗬儿!嗬儿!”的狂喊着蒙古骑兵的号子,重新举刀,向营寨里一个瘦小的黑影冲去,突然那黑影拿起手中那步枪,对他开了一枪!

    噶噜胯下的枣红马被打中,发出“唏律律!”的悲鸣,马失前蹄!人和马如一堵肉山般一头栽下地去,马背上的噶噜被重重甩了出去滚在地上,棉甲的肩衬甩在他的脸上,铜钉把脸刮的生疼出血,他满眼金星,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感到眼前一个黑影越来越大,突然胸口一疼,冰凉的感觉一直透到了背心。

    噶噜在巨痛中回过神来,在月光下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串白菜帮子在晃动。

    “哈哈,白菜……白菜……我一定是在做梦……做梦…………”

    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闭上了眼睛。

    ……………………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黎明才全部结束,清军被杀的尸横遍野,投降无数,朝廷最后的主力军队两万四千人,被第一军三个师围住在各个营寨中完成了全歼,而主将刘铭传,则在他自己的大营中被俘虏生擒。

    东光县指挥部中,电报一封一封的如雪片般飞来,李君焦急地手拿电报,对姚梵汇报统计结果:“主席,结果出来了。我军此战阵亡72人,伤419人!这次损失确实很大,但是全歼了清军,一个都没漏网!俘虏了一万九千人!杀敌四千人!”

    姚梵皱眉道:“发报,命令各部队为伤员进行紧急抢救,外敷云南白药,口服青霉素,各团卫生连迅速组织担架队和马车队,把轻重伤员全部送回德州。

    全军就地休整!抽调政治骨干,对泊头镇附近农村实施土改,各部队军事干部从贺世成运输团和后上的民兵里挑选士兵补充战损。”

    “是!”

    ……………………

    “轻点……轻点……啊哟!!!”李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卫生连的医护兵虽然戴着口罩,可从那笑眯眯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的喜悦:“李排长,你看,就是这个铅子,取出来了。”

    医护兵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不锈钢手术钳,钳子头上夹着一个变形了的铅弹。

    李璐龇牙咧嘴地恳求道:“我不看,看那玩意干啥,祖宗,你赶紧给我包上,疼死我了。”

    医护兵笑道:“这就给您缝合上药,您放心,没伤到骨头,过十天半个月,这伤口就能拆线。”

    “啥?还要拆线?”

    “当然,总不能让缝合线长在你的肉里吧?”医护兵笑着摇摇头,作为第一批用《赤脚医生手册》培养出的医生,每次战斗之后他都要面对像李璐这样的伤员,已经见怪不怪了。

    边上看着医护兵为李璐取子弹的毛头,显得比李璐还要紧张,毛头结结巴巴地道:“首长,这伤口小着呢,就跟个花生米一般大,俺以前见人被狗咬过,腿上撕了老长一条肉下来,血流的跟淌水一样。”

    李璐苦着脸道:“那后来没事了?”

    毛头老实道:“死了。”

    李璐突然笑了起来,医护兵也笑了,说道:“你这战士怎么不会说话啊,人死了你说个啥。”

    李璐笑的抽动了伤口,“哎哟!”的叫了一声疼。

    他苦笑着骂道:“你个熊孩子,滚一边去。”

    毛头讪讪道:“排长,俺参军的事咧?”

    李璐道:“这次有不少同志牺牲了,部队要休整补充,我回头跟连长说说。”

    医护兵完成了缝合、上药、包扎的手续,从他带来的背包里取出一瓶口服消炎药,嘱咐李璐道:“一天三次,每次四粒,第二天药量减半,还是一天三次,但是每次只吃两粒,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

    四天后,补充完军粮,恢复了齐装满员的解放军再次出发,于6月7日攻下了沧州,围歼沧州绿营守军一万多人,京津震动,朝野惶恐。

    李鸿章带领淮军最后的新编营约一万人在天津固守,这一万人甚至连洋枪都没凑齐。因为姚梵的闪击战,刚刚签订《滇案条约》的英国仓储之下根本没时间运来武器,更没时间调派军官帮李鸿章训练军队。

    而北京城则乱成一团,除了关外搜罗来的两万东北大营八旗兵,所有满人在册旗丁都被动员了起来,抄起家藏武器上城充当守备,那些早就当了家里武器换钱的,只得操根烧火棍,硬着头皮上了城。

第195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三)

    【195】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三)

    “啪!”一个玉如意被重重地摔碎在光滑洁净的金砖地面上。

    慈禧拧着眉毛,痛心地戟指面前站立的一班大臣们道:

    “你们倒是说话呀!怎么不说话!”

    恭亲王奕欣阴沉着脸,小心开口道:“太后息怒,今日祸起萧墙,只因丁宝桢误国,认贼为忠。那姚梵狼子野心蓄谋已久,对于叛乱早有准备,朝廷上下对此太过突然的变乱,一时间着实无法可想。”

    慈禧气急败坏地道:“无法可想?朝廷白白养了你们这么多大臣,你们便是这样报效皇帝的?为了辅佐皇帝,保我大清江山,我事事依着你们!事事听你们的!你们说要银子,我便准了发宝钞,你们说要洋人帮衬,我便准了《滇案条约》,你们说胶贼乃癣芥之患,我便叫左宗棠继续呆在新疆。

    现在那姚梵贼子被你们养的肥了,你们总该称心如意了吧!你们和我说说,现在要如何才能平了这山东大乱!”

    一听慈禧指责大家养贼自重的诛心之言,群臣更加不敢发声了。过了半响,才有兵部尚书沈桂芬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鞠躬说道:“启禀太后,那姚梵势如破竹,勇不可挡,手下胶贼云集,火器犀利,大炮如林,以老臣之见,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啊。”

    慈禧经过刚才的发泄,总算是压下了火气,她把手一抬:“给沈大人看座。”

    李莲英赶紧指挥小太监搬了椅子进来,轻轻地放在沈桂芬屁股后面。

    群臣知道慈禧这是把样子做给他们看的,意思是叫他们赶紧献策。

    沈桂芬正要跪下谢恩,慈禧一摆手:“不要拘礼,沈大人赶紧坐下说,如何才能退贼。”

    沈桂芬将半拉屁股搭在椅子上,低着头轻声道:“此计说来不难,微臣之前也献过,可那姚梵实在是猖狂妄言,写出那悖乱纲常的《革命军》来散播,招安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如今朝廷危难之际,臣只得冒死相荐,请太后再启招安。”

    一听见沈桂芬再次说出“招安”二字,慈溪的脸都扭曲了,气得说不出话来,扭过头去看着西暖阁中众大臣。老半天也没见有谁吱声,只得咬牙切齿地道:“沈大人难道没看过那《革命军》?姚梵这样的乱臣贼子!难道沈大人还以为他会归顺朝廷?!”

    沈桂芬知道慈禧恼了,惶恐道:“太后若要老臣立刻说出个灭贼之策,老臣一时间确实说不出,可既然是说退贼之策,老臣以为不妨一试。此计若能暂时退贼,灭贼之事当可徐徐图之。”

    “哼!”慈禧冷哼一声,显然心中气恼已极。

    沈桂芬听了慈禧这声哼,吓得赶紧站起身来,退回原位站着。

    慈禧见大臣们不吭声,立刻急了,干脆点名问道:“恭亲王,你说说,这胶贼如何能退!”

    奕欣被点了名问话,只得硬着头皮上来说道:“太后以为,今日大清军兵,比之先帝十年如何?”

    慈禧阴着脸道:“朝廷砸了这么许多银子下去,自然是强了许多!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奕欣继续硬着头皮道:“回太后的话,确实强了许多,可是那姚梵的兵马居然视我大清雄兵如无物,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无论野战、攻城,每每达成全歼,可见其军势之强盛,远胜当初英法联军。”

    慈禧手中紧紧地攥着个天青湖绸的帕子,像是要从里面挤出水似的,她恼火地道:“恭亲王有话直说罢!”

    奕欣道:“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极是,对这姚梵,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慈禧只恨刚才失手,把个玉如意给摔了去,否则此刻便能直接甩在鬼子六的脸上,那姚梵《革命军》中反满之言如此激昂,他奕欣居然还叫自己同意沈桂芬的招安之策,实在是其心可诛。

    兵部满尚书广寿看出慈禧愤懑,急忙站出来道:“恭亲王自重!我大清地阔千里,生民亿兆,岂能与那区区匪类议和!启禀太后,臣愿意领北京八旗精兵倾城而出,与那姚梵决一死战!咱们满人好汉如云,如今国家危难,岂有不效死之理!臣以为不消借助那些汉人汉官,只要太后把全北京领着钱粮的铁杆庄稼们都召集起来,必能一战灭贼!”

    慈禧听了默然不语,显然心里不敢同意。

    沈桂芬鄙夷地撇了一眼广寿,叹声道:“英国人戈登曾言,凡不能战而好战者皆当斩,姚梵兵临城下,京城唯一可依为守城的便是满城的八旗了,广寿大人难道要把他们带出去一战而殁吗!”

    广寿大怒,对慈禧道:“太后,臣以为议和招安万万不可!与一个匪类议和,岂不招人嗤笑,万世唾骂吗?今后我大清还有什么颜面受天下诸国来朝?沈桂芬泄我大清将士士气,请太后加以申饬!”

    慈禧想了半天,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她面无表情的道:“沈大人秉性忠诚,持躬清正,广寿不要妄言。”

    说完,她对沈桂芬道:“沈大人,既然你有了主意,便在此说出来罢,究竟要如何招安议和?只要能不教我大清皇室再往西安一行,这丢脸的权宜之计我也认了,你只管说罢,好赖有我担着。”

    慈禧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一说,满堂大臣们想起当初仓皇逃窜出京,被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惨状,顿时黯然无语。

    沈桂芬白胡子乱颤,激动地道:“太后圣明,统御极后,臣愿意尽心筹画,为朝廷分忧!”

    慈禧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忠心,说罢,到底怎么办。”

    沈桂芬道:“臣以为,当下旨厚赏姚梵,着其领山东提督,封一等毅勇候,世袭罔替,赏戴双眼花翎,其父母妻子,查明具奏,皆候旨施恩,用示我大清笃念,求贤若渴,厚恩顺忠良臣。”

    广寿大怒:“沈桂芬!老糊涂!乱臣贼子!你居然说得出口!”

    “住嘴!”慈禧两眼喷火的瞪着广寿。

    “沈大人,如此一来,那姚梵可就愿意退兵了吗?”

    “不然,臣以为,要那姚梵顺忠,还需二人亲往求贤。”

    “哪二人?”

    “恭亲王,李中堂。”

    奕欣听到这话,几乎按耐不住,想要飞起一脚揣在沈桂芬的屁股上。

    “沈桂芬你大爷!你丫兵部尚书怎么不自己去!居然撺掇这老婆娘送老子去摇尾乞怜!”

    西暖阁中其余朝廷大员们也都低头叹气,仿佛是刚刚聚餐,生着分吃了一只血淋淋的死耗子,胸闷憋气极了。

    慈禧倒不恼火,继续追问道:“为何是此二人?”

    “既要招安,朝廷以何自诚?恭亲王是领班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乃国之柱石,兼有皇亲国戚之身份,可谓一言九鼎。

    而李中堂则与那姚梵有旧,臣听说他们在济南相谈甚欢,李大人当时待之以诚,不惜以国帑相托,令姚梵代为购舰,这番知遇之恩,姚梵未必不念旧情。老臣还听说,李中堂二子一女,都和姚梵有过交情,曾经同旅山东,共游济南大明湖,可见关系颇厚,若是李中堂舍得一女,臣以为招安的把握就更大了。那姚梵也是个人,如何就冷血无情呢?”

    沈桂芬此言一出,满室文武都恍然大悟,觉得沈桂芬这老狐狸的主意,还真是有哪么点名堂,原来那姚梵和李鸿章特么的以前是穿一条裤子的!

    慈禧也是若有所思,问道:

    “如此姚梵便会退兵?”

    沈桂芬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但他自问把握慈禧心思准确,知道慈禧现在见天的与鬼子六不对付,而李鸿章没了淮军,对慈禧来说就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狗。

    沈桂芬心下叹息,反而更加坦然,低首躬身道:“事已至此,太后难道还惜于爵禄吗?如此一来,若姚梵再不同意,则天下必沸沸然,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凡有识之士必共声讨之。”

    慈禧问道:“若他同意了呢?”

    沈桂芬道:“他若是同意,那就让他呆在山东,今后朝廷可徐徐图之。或者朝廷可以命他带兵去新疆平乱,若是他还有爱国之心,幡然悔悟,忠心为皇家办事,将来我大清倒也未必不能容之。”

    慈禧呆呆的望着西暖阁的窗户,那一格格透进来的亮光中,无数的尘埃在飞舞。

    “恭亲王,你可愿意为社稷分忧?”慈禧在发了半天呆后,终于开口了。

    奕欣闻言气的浑身乱颤,他知道这一去,说不准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从帮助慈禧政变成功后,慈禧便忌惮上了他,早看他不顺眼了,李鸿章则是个附加的添头,既然他的淮军已经彻底被姚梵全歼,那慈禧的这条忠狗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大了。

    奕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大臣的劝谏,那些平时阿谀奉承他的奴才们,此刻全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奕欣心如死灰,抬头恶毒地瞪了沈桂芬一眼,复又低头道:“为大清社稷计,臣愿往。”

    “那就这么定了罢。时候不早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马上去军机处定个章程,速速前往沧州见姚梵,莫要拖延,否则恐怕就晚了。”

    慈禧手一举,李莲英赶紧上前扶起她来,柔声喊道:“太后起驾回宫。”

    于是群臣跪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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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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