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归来
雒水源自关中秦岭,从深山穿出,自西向东,紧贴着雒阳皇宫南门外的平城门大街流过。
董卓大军自西向东,要越过皇宫攻入东城,有五条道路。
一条是北部北邙山穿过,直达小平津。
一条是皇宫与北邙山之间的夏门大道。
一条是直接攻破皇宫,从皇宫通过。
一条是皇宫与南面雒水之间的平城门大道。
还有一条路就是从皇宫以西的两座雒水古桥南下绕道。
如今崔钧率军守北宫,将北宫与北邙山之间的夏门大道堵死。
袁绍和曹操率军守南宫,虽然来不及在平城门大道布防,但唐方早奉姬平之令,在西城百姓撤退后,便将南宫与雒水之间的平城门大道堵死。
此时,除了攻破皇宫,董卓军要进入东城,只剩下了两条路。
一条是北邙山,但北邙山道狭窄,不适合骑兵行动。
余下的一条就是皇宫以西的两座雒水古桥。
三月二十九黄昏,皇宫西面五六里外的雒水之上,原本有两座古桥通行,相隔一里,此时正被董卓大军猛攻。
两座古桥之南,张辽和张飞率两千多士兵守一个桥头,臧洪率近三千人马守一个桥头。
这臧洪虽是儒雅文士,也没有张辽与张飞那般勇武,却自有一番胆量,与军旗一道立在桥头,架起盾牌长枪,一步不退,令手下将士军心大振。
到后来。董卓士兵用开始用门板渡河,以弓箭手射击。却都一次次被杀退。
眼看天色将黑,就在桥北的董卓军久攻不下缓缓撤退时。蓦然从雒水西南方向奔来一支羌胡骑兵。
这支骑兵大约有千数人,正是从围困关羽的两千骑兵中分出的那支人马。
看到有援军到来,雒水北岸的董卓军登时兴奋的大吼起来,再次攻了上来。
而南岸的张辽、张飞和臧洪则是面色陡变,连带手下士兵也有些混乱,敌人几乎全是骑兵,一旦他们失去桥头这个地利优势,势必将会陷入绝境。
尤其是臧洪,距离那支骑兵最近。首当其中,更是危在旦夕。
见此情景,张飞丈八长矛一横,大吼道:“文远,你在此守御,俺带六百人去厮杀这帮胡贼!”
关羽南下时几乎带走了所有的骑兵,如今张飞手下只有三百骑兵,却不得不顶上。
否则臧洪一败,董卓大军就能渡过雒水。连带他们一并奔袭横扫。
眼看那支骑兵就要向臧洪扑去,张飞带着三百骑兵和三百步兵,快马加鞭,大吼一声:“燕人张飞在此!胡贼可敢一战!”
看张飞来援。守卫桥头的臧洪心神一定,大喝道:“命,军司马余祥。率四百兵士与张将军同战胡贼!其余人等,与我守桥!”
……
二十九深夜。南宫。
许攸和逢纪听到袁绍召见,急忙赶来。却见袁绍着一身白色孝服,面容沉痛。
逢纪还没开口,许攸便惊声道:“主公……这一身孝服却是为何?”
袁绍叹了口气,悲声道:“昨夜胡轸袭击小平津,吾叔父……不幸殉难。”
许攸和逢纪闻言都是一惊,忙从一旁侍卫手中接过孝带系上,齐声道:“还请主公节哀。”
袁绍点了点头,许久才道:“福不重来,祸却双至,南城有董卓骑兵到来,定是公路撤走伊阙关,如今张辽和臧洪在雒水桥南遭到南北夹攻,恐难以久支,一旦董卓骑兵南下,便可绕过皇宫,断我后路,着实堪忧。”
逢纪一惊,忙道:“主公,为今之计,当速速离开雒阳,夺了小平津浮桥,退往河北,如蛟龙入海,行雷霆之举,若再迟疑,恐大难临头。”
“夺取小平津?”袁绍面色犹疑,看向许攸。
他不是不想夺取小平津浮桥,但其中却有个大问题。
两汉以孝治天下,如今袁隗身死小平津,兄长袁基处置后事,若是他敢趁此夺取小平津,恐怕立时臭名远扬,手下人心离散。
眼前兵临城下,许攸也赞同撤退,他似乎猜到了袁绍的顾虑,抚须道:“主公,大公子虽在小平津,却也不须多虑,如今袁氏家小皆在,主公只需以护送太傅灵枢和袁氏家小回河北便可行事,若是大公子阻拦,则以太傅遇害之事责之。”
袁绍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
雒阳一带的雒水之上共有五座桥梁,皇宫正南一座,东西各两座。
深夜三更,雨势停了下来,皇宫东面,姬平令人搭建的雒水浮桥之上,南岸最后一批百姓过河。
唐方来到疲惫不堪的闵贡身边:“仲叔,我要去南岸接应公子了,你先令士兵和民夫连夜拆毁浮桥,将舟船全部拉上北岸,一旦我们接了公子回来,张将军也会撤退,若是留着这片浮桥,董卓大军便可轻易从南城绕道渡水,瞬息之间进攻东城。”
闵贡犹豫道:“幼方,如今主上未归,拆桥是否为时过早?”
唐方摇摇头,面色凝重:“除却浮桥与皇宫西面两桥,雒水还有三座古桥,史阿已带人去南城寻找,祝奥又带人去支援张将军,只要我带人在对岸布阵接应,足以令公子和张将军通过……这也是公子南下时的安排。”
闵贡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来报,袁绍大军在分批撤出南宫,退往小平津。
唐方面色大变,闵贡也是身子一晃,随即恨声道:“袁本初名满天下,却如此无能!”
唐方急声道:“南宫还有曹操、鲍信兵马,可曾退却?”他曾听姬平谈论过曹操其人,似乎颇为推崇。
那士兵回道:“黑夜之中。只见袁绍军旗。”
唐方看向闵贡:“仲叔,形势危急。这里的士兵我要全部带走,你速速组织民夫拆浮桥。如今雨势已停,我早先奉公子之命,搜寻了火油、芦苇、硝石,都堆放在太学熹平碑林之下,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若是董卓大军来时,这浮桥来不及拆毁,便放火烧船。”
唐方又吩咐手下一个军侯:“速速带人将东面四里外的那座木桥烧毁。”
这也是姬平事先吩咐过的后手,那座木桥烧毁后。便只余下这接近皇宫的两座石桥,可以集中兵力防守。
此时的唐方心中对姬平敬服到了极致,年不满弱冠,竟有如此远见,考虑到每一步后路。
他却不知,姬平虽然行事每每总有冲动,但性格中更多的是谨慎,未虑胜先虑败,是姬平谋算每一件事的基础。很多事情。他都在夜深人静时进行反复细细推算,彻夜不眠,让阴沐月也为之心痛。
他人看似英明的远见,其实包含了太多的心血。
听到唐方的话。闵贡点了点头,仍是面带忧色:“如今袁绍全军撤往小平津,却不知小平津会不会出乱子。”
唐方面无表情:“小平津已经无暇顾及。先接回公子,一切再说。”
……
三月三十黎明。袁绍和袁遗两万兵马完全撤出皇宫,但曹操和鲍信却留了下来。继续驻守南宫。
皇宫西面,一支董卓军在西城搜到船只,从古桥以西的雒水上游渡河而过,三面夹攻。
连夜苦战的张辽、张飞、臧洪以及率兵来援的祝奥不得不撤离桥头,带着不到四千残兵步步后退。
超过六千骑董卓军疯狂涌入雒南大地。
此时的雒阳南城已经基本是一座空城,董卓大军涌入雒南后,没有向南,而是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继续围攻张辽和臧洪的残军,一部分直接扑向镇守两座古桥的唐方三千士兵,一部分扑向浮桥。
面对三千羌胡骑兵的连番冲击,臧洪中了一箭,张辽、张飞苦苦防守,若非二人带着亲兵冲杀在前,军阵早已溃散。
围攻唐方的有一千多骑兵,虽然唐方的三千士兵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但其中超过两千都是新兵,面对气势汹汹的羌胡骑兵,不由慌乱起来。
唐方亲手挥剑斩了两个逃兵,又接连射死了两个羌胡骑兵将领,带着六百枪盾老兵一波反杀,砍杀近百名羌胡骑兵,才将军心稳定了下来。
但他们是步兵,机动性远不如骑兵,只能渐渐处于防守之势。
扑向浮桥的大约有两千骑兵,此时南岸浮桥只拆掉了一半,余下的已经来不及拆毁,闵贡急忙下令放火。
随着一波火箭射出,早已放置了芦苇、硝和火油的浮桥登时燃烧起来,转瞬火光冲天,连成一片,两千羌胡骑兵只能止步南岸,怪叫一番,转朝唐方和张辽冲去。
唐方手下多是新兵,张辽更是疲战之师,哪能经得起这两千骑兵冲击,形势岌岌可危。
此时,一轮红彤彤的朝阳从东方升起,张辽、张飞、臧洪、唐方军中却是一片惨淡。
雒水北岸的闵贡看着那冲天火势,面上也没有一丝欢喜。
皇宫平城门上,曹操看着不远处危如累卵的战局,拳头握了起来,但他却难以分出一兵一卒去援助。
此时,雒阳西城的董卓兵马已经再次向皇宫攻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南城地面轰隆隆震动起来。
本有些绝望的曹操不由一惊,前行两步,站在高处举目望去,登时面露狂喜之色,猛一捶城头,全无形象的哈哈大笑:“神武王!长生!苍天!真及时雨也!”
雒水之南,正在围攻张辽和唐方的董卓骑兵,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轰隆蹄声,纷纷回头看去,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朝阳之下,一杆苍天大旗在空中飞舞。
大旗之后,是足足超过五千步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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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纷乱
姬平带着青铜面具,领着耿忠、史阿和亲卫营身在前军,远远看到数千董卓骑兵围攻张辽和唐方,当即大喝一声:“关羽!耿忠!与我兵分三路,破贼!”
前方三千骑兵登时分作三条长龙,领头的正是关羽、耿忠和姬平,如同下山猛虎,朝董卓羌胡骑兵冲去。
羌胡骑兵一阵慌乱,纷纷回马。
“哈哈!俺哥哥来也!儿郎们,随我杀!”被围困了一肚子火气的张飞大吼一声,挥动丈八长矛,率先出击,张辽带着步兵紧随其后。
雒水桥头,唐方看到姬平出现,面露狂喜之色,吼道:“神武王一到,贼兵必灭!随我冲!”
他手下的新兵多是雒阳百姓出身,再次在绝望之下看到神武王,也不由士气大振,朝羌胡兵反杀过去。
受伤的臧洪也不由站起身来,大声道:“出击!”
平城门上,曹操一拳捶在城头:“壮哉!”
……
“让道!”
“快让道!”
从雒阳到小平津的山道上,袁绍大军一路推挤着迁徙的百姓,开辟了半条道路,两万多士兵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源源不断的开往小平津。
被推挤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连沿途疏散百姓的官员和士兵都被袁绍大军赶到一旁。
天亮之前,袁绍先头五千人马已经抵达小平津,领头的是大将文丑和谋士许攸,袁绍人在中军。
自胡轸从北邙山袭击小平津后,荀棐便将防御重点放到了北邙山。胡轸受伤后虽然退入北邙山不知去向,但雒阳百姓还在源源不断赶往小平津。荀棐深怕胡轸再次突袭,屠杀百姓。便亲自带着一千人镇守在北邙山。
不料文丑趁夜率兵从雒阳而来,又夹杂在百姓之中,待荀棐接到消息,文丑已经带兵控制了小平津。
荀棐大惊,急忙带人赶去小平津,却远远看到被拆毁的小平津关口,袁基正在怒斥一名文士:“许攸,本初何在?叔父新丧,他竟敢刀兵相向。让本初来见吾!”
许攸拱手道:“太仆,何言刀兵相向,袁将军听闻太傅薨殁,悲痛难行,知太仆身单力孤,难以护持家小,特遣吾领军,来护送老太傅灵枢和袁氏家小过河,以防再有不测之祸。”
听到许攸夹枪带棒一番言语。袁基面色不变,冷声道:“吾袁氏满门初在雒阳董贼之手,不闻本初一兵一卒来救,若非神武王。早已满门尽灭,如今何须作态,假借亡者之名。夺取浮桥,逃往河北。本初真好大能耐!”
许攸不料向来低调的袁基言语如此犀利,神情一滞。随即摇头道:“若非袁将军率关东诸侯,提十万精兵镇守函谷关,这浮桥安能架起?数十万百姓安能渡河?此皆我等之功耳,那神武王不过区区一伪王,藏头露面,如今更是不知逃往何处,此桥自当归袁将军……”
许攸此言一出,登时感到一阵异样的压力,他转头却见四面行进的百姓纷纷看向他,面带不善,
神武王的名头还是他们百姓取出来的,经过袁基暗中宣传操作,神武王更被他们奉若神灵,如今许攸之言却招了众怒。
“满口胡言!”袁基更是厉声斥道:“尔等关东郡守正月起兵,二月董卓驱赶杀戮满城百姓,尔等畏惧董卓,不敢西进,正是神武王诛杀胡兵,救了满城百姓,函谷关一战,董卓出兵三万,神武王击破两万,尔等十万大军却败于一万贼兵之手,致使雒阳西城生灵涂炭,如今神武王亲赴南城阻截贼兵,尔等却要做逃兵,夺取浮桥,还敢出此大言,直令天下人齿冷!”
袁基一番话毫不留情面,只说的许攸面色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朝身边的文丑道:“太仆顽固不冥,动手吧。”
文丑突然出手,迅速制住了袁基,袁基大喝:“许攸,你敢动手!让袁本初做那忤逆弑兄之贼!”
许攸看向文丑:“勿要伤了太仆,其余人等不必顾忌!”
就在这时,一声尖啸传来,文丑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捉住一支长箭,几乎同时,飞起一脚踢开身侧许攸。
啊呜!许攸一声惨叫,飞出丈许,本是射向喉咙的箭偏到肩头,没羽而过,痛得许攸嚎叫的撕心裂肺。
渡河的百姓有些慌乱起来。
文丑看向手下士兵,大喝一声:“准备应战!”
数千士兵立时刀枪林立,弓箭开弦。
文丑看向人群:“何人敢放暗箭,莫怪我大军无情!”
人群中,荀棐暗叹了口气,放下弓箭,带着数十人缓缓走出来,他本是想直接射死两个领头的,控制敌兵,但却料到这武将身手如此了得。
除此之外,袁绍兵与百姓夹成一团,根本再无法动手。
许攸捂着箭头,惊痛的浑身颤抖,看向面无表情的荀棐,眼里满是怨毒,嘶声道:“文丑!杀了他!杀了他!”
袁基大喝道:“尔敢!尔等若敢伤人,吾便自绝于此,令袁本初担负弑兄辱叔之恶名,凡天下忠孝之士共击之!苍天亦诛之!”
正要动手的文丑面色犹豫起来,袁基是袁绍之兄,而且是四世三公淮南袁氏的嫡长子,身份太特殊,他不敢轻动。
此时,正行到北邙山道宪陵附近的袁绍在马上左顾右盼,志满意得的看着数万迁徙的百姓和身后一万五千大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可笑那神武王苦心算计,如今却尽归我等,真天意所向也!”
又转头看向身边逢纪,故作叹息:“可叹吾兄一时糊涂,投靠伪王,定要……啊!”
袁绍话音未落,蓦然一支长箭尖啸着穿过他肋下,袁绍痛呼一声,低头看到肋下衣服迅速染红。
“敌袭!”身边淳于琼这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急忙挡在袁绍身前。
近百名侍卫急忙布成重重人墙,将中军团团围住。
“杀啊!”路侧山林中声音震天。
随即数不清的羌胡兵冲了出来,直奔袁绍中军而来,山林中,一杆“董”字大旆高高飘扬。
大旆之下,一架战车上坐的赫然是董卓!
董卓收了弓箭,咳了两下,面色有些苍白,看向身旁胡轸,恨声道:“本为那神武伪王而来,不想却中副车,袁绍也罢,可惜本相有伤在身,否则今日袁绍必死!”
在这个雒阳陷入大战时,对神武王深怀怨恨的董卓,料定神武王最终要渡过小平津,便带着精兵偷偷翻过北邙山,来小平津伏击神武王,不想先遇到了袁绍。
“格杀勿论!”董卓下了命令!
或许是因为当初“苍天未死”两个段子的缘故,董卓对袁绍也极为怨恨,仅次于幕后黑手苍天未死,那个不知来头的神武王。
所以,埋伏的董卓出手了,志满意得的袁绍悲剧了。
其实,若非他提前撤退,悲剧的很可能就是姬平。
董卓身边,胡轸恭声道:“相国,那伪王去了南城,有左将军六千骑兵,恐怕此时早已授首,这袁绍更不劳相国费心,此处有末将在,相国还须回去休养才是。”
董卓看了胡轸一眼,闭上了眼睛,一旁士兵忙推着他后撤。
……
雒水之南,从姬平出现开始,雒阳西城董卓兵还没来得及分兵支援,近六千羌胡骑兵便已溃败。
万人敌关羽、张飞各领一骑纵横驰杀,张辽和唐方也丝毫不差,姬平亲卫营中,耿忠、史阿、阴沐月,几经杀伐,早已脱去游侠的局限,个个都是身手犀利。
特别是杀神典韦率着后面近三千步兵的扑来,让羌胡骑兵彻底溃散。
姬平没有追击溃兵,而是带着一众将士迅速过桥,进入雒阳城东。
过了桥,听到唐方汇报袁隗身死和袁绍撤往小平津的消息,姬平面色微变。
袁绍从小平津撤退的情况他不是没考虑过,特意留了袁隗和袁基在那里,没料到袁隗居然意外身死。
就在这时,往北迁徙的百姓突然一片混乱。
人群中,闵贡快步奔来:“主……主上,胡兵从北邙山突袭,袁绍军大败,百姓死伤惨重,纷纷退回雒阳。”
姬平面色大变,转身看向身后一人:“桥太守,你还带本部人马,速速疏导百姓退往虎牢关。”
那人正是东郡太守桥瑁。
姬平在城南击退徐荣,救了耿忠后,一路向北,不料在途中遇到了厮杀,却是日前从西城中逃散的刘岱和桥瑁。
刘岱为兖州刺史,而桥瑁是东郡太守,东郡隶属兖州管辖,但太守官秩却又比主管监察的刺史高,所以刘岱和桥瑁之间颇多矛盾。
此次二人在城南相遇,刘岱便要趁乱杀了桥瑁,掌控东郡,不想遇到了姬平。
姬平没时间理会二人的恩恩怨怨,直接将二人看管起来,又收拢了二人的兵马,交给典韦统领,在途中休整了半夜,人马都得到休息后,才赶回雒阳。
刘岱对姬平心中颇是怨恨,过了桥之后便独自离去,而桥瑁却感激姬平的救命之恩,暂时跟着姬平。
此时,听到姬平吩咐,桥瑁忙应命而去。
姬平又看向身边一众将领:“唐方、耿忠,协助曹操、崔钧防守皇宫!张辽、张飞,防守雒水!关羽、典韦,随我前往小平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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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文丑
姬平带着关羽和典韦赶到北邙山下,这一片已经乱成一团。
到处都是慌忙逃散的百姓和袁绍溃散的士兵,哭声震天,人群涌动,骑兵已然无法行进,尤其是逃散的士兵,多达数千,显然袁绍本军已经溃败。
姬平索性让关羽带着骑兵在山下收拢袁绍溃军,由他带着四百亲卫营,典韦带着八百老兵,从两侧山林直上北邙山。
上山途中渐渐遇到了零星的羌胡兵,姬平派出史阿和一百飞影,清除人群中肆意杀戮的胡兵,同时安抚受惊的百姓。
他带着余下的三百飞影和典韦迅速前行,一路上遇到四五股上百人的羌胡兵队伍,都被亲卫营和典韦这杀神直接杀散。
姬平看出,这些百人羌胡兵似乎都是断后的,而董卓军的主力恐怕已经赶往小平津。
距离小平津大约三里时,远远便看到一股浓烟直冲天际,姬平不由心中一沉,加快了步伐。
越过一道山口,小平津关进入视野,眼前的情景让姬平呼吸一促。
黄河之上的浮桥已经开始燃烧起来,无法行人,但透过火光,还能远远看到桥上未抵达对岸的百姓和士兵。
而小平津关内关外,则彻底成了一片绞肉场。
羌胡兵、袁绍兵、荀棐兵,上万人杀成一团,吼声震天,还有数不清的百姓混在其中慌忙逃窜,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姬平迅速扫视一圈,没有看到袁绍的中军大旗,但有一员袁绍将领。竖着“文”字军旗,正与羌胡兵杀成一团。
而羌胡兵中军在西南角。背倚北邙山,此时斜后背正袒露在姬平和典韦面前。
这时。羌胡兵中军也发现了从南面来的姬平和典韦士兵,不由纷纷呼啸起来。
姬平一指羌胡兵中军大旗:“典韦,带兵突袭,速速破了贼兵中军!”
“领命!”典韦大笑着,手提双戟,领着八百老兵杀了过去。
姬平看向另一处,小平津关外东北角,荀棐正带着数百士兵抵御着一部羌胡兵的进攻。
荀棐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百姓。还有不少疏散百姓和维护浮桥的官员。
此时荀棐已经岌岌可危,他手下多是射手,并不擅长搏杀,几番厮杀,箭支用尽,失去优势,只能苦苦防守。
“杀!”姬平提戟一挥,将两个扑过来的羌胡兵拍飞数丈,带着阴沐月、潘凤和三百飞影朝荀棐的方向冲去。
所过之处。一条血路迅速铺开。
很快冲过了残破的小平津关口,姬平远远看到进攻荀棐的羌胡军司马肆意大笑着,左冲右杀,颇是勇猛。
他眯起眼睛。取弓射箭,百步之外,那军司马笑声戛然而止。转过头来,缓缓倒地。
“一个不留!”姬平声音毫无感情。
片刻之后。黄河边上留下一片羌胡兵尸体,余下的一哄而散。阴沐月带着飞影继续追杀清理,姬平又令荀棐护持好百姓和官员。
而姬平自己则来到浮桥前,看着燃烧的船只,还有对面浮桥尽头已经上岸的身影。
人群中,袁基扑出来,跪倒在他面前:“王上,请速速灭火,稳固浮桥,带兵赶往河内,如今袁绍……已经过河,须防他夺取河内。”
此时的浮桥,岸上数十根绑缚石狮的巨绳已经烧断大半,河中的船只和锚绳也烧掉了一部分,浮桥南岸已经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被河水冲垮。
姬平看着满脸乌黑、浑身浴血、还穿着孝服的袁基,这个儒雅的文士也变得如此狼狈,当下扶起他,声音不愠不火:“袁绍带了多少人过河?”
袁基一怔,随即道:“大约有三千人……”
姬平点了点头,从一路溃散和留在小平津战斗的袁绍士兵数目来看,他本就估摸着袁绍带过河的不会超过三千人。
三千人……如果对面的士孙萌、段煨和刘备还处理不了,那他也没什么可说的,算自己眼瞎。
看了一眼小平津关内的战场,还有大约四千袁绍兵,三千羌胡兵,此时,典韦已经杀入羌胡中军。
姬平缓缓道:“斩断浮桥!”
众人都是一惊,身边潘凤和几个飞影却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姬平的命令,冲过去,咔咔挥刀斩断了最后七八根巨绳。
浮桥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余下的最后两根两条铁索摇曳了三五下,咔嚓!铁索断掉。
轰!南岸数十丈浮桥被水流冲击的向东摆去,连接在一起的数十只船散的七零八落,远远抛开冲走。
很快,河中间的浮桥也开始散裂。
片刻之后,上万人费了三天三夜功夫才搭成的浮桥就此毁去。
袁基和一群官员百姓不由惊呼。
姬平喃喃道:“这浮桥搭成五日,普渡了有超过四十万百姓吧,也足够了。”
他毁去浮桥,一来是董卓如今被阻拦在皇宫以西,必然还会大量分兵走北邙山,小平津这条路已经没有安全保障了。
二来是袁绍手下的士兵,除了溃散的,聚集在那文姓将领身边的还有四千,若是强行渡河,也是麻烦,倒不如斩断了,断了他们的念想,留在此处一并对抗羌胡兵。
还有一个原因,浮桥修复是一项工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虚耗,受惊的百姓怕也多半不敢走这条路了,有修建浮桥的时间,雒阳东城的百姓已经足以撤退虎牢关了。
这时,典韦已经带兵冲杀得羌胡中军步步后撤,鸣金声响起,战场上四处作战的羌胡兵阵型更加混乱起来。
那个文姓将领手段丝毫不差,亲自率兵开始反向追杀,一杆长枪如梨花暴雨。眨眼便刺死十余人,勇猛不下于典韦多少。
莫非是他?姬平指着那将领看向身边袁基:“可知那将领的名字?”
袁基回道:“此人姓文名丑。武艺高强,其父文向。乃吾伯父讳成之故交,本初过继给伯父后,文丑便一直跟随本初。先前本初受了一箭,被手下救过河去,留下文丑断后,不料董卓贼兵烧毁了浮桥……”
果然是文丑!亏得函谷关斗将时,袁绍还数次叹息大将颜良和文丑未至。
这时,在文丑和典韦的两路冲杀下,羌胡兵中军大旗倒下。一溃而散,仓皇退往北邙山中。
悲催的中郎将胡轸,回头看了一眼戴着青铜面具的神武王,面皮抽搐起来,这神武王似乎就是他们的可行,无论董卓、他、徐荣甚至董越,都在神武王手下一败涂地。
“啊!桥断了!”
“桥没了!”
这时,文丑和手下不少士兵突然发现大河之上浮桥已经冲垮,登时一阵哗然。
文丑忙收拢军士。带着近四千人马与姬平、典韦三面而立,颇有忌惮之意。
姬平看这文丑似乎不是鲁莽之人,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意在这里与关东诸侯再打一场。没有任何意义。
此次雒阳讨伐董卓,连续打了一个多月,奔走雒阳东、西、南、北四方。他已经打得极为疲惫了。
“文将军。”姬平与典韦合军一处,当先开口道:“如今袁本初已经退回河北。但浮桥被毁,我等退路已绝。文将军可愿与我等共抗董卓?”
对面军中的文丑沉默不语,那四千士兵也是沉寂。
姬平大笑道:“大丈夫处事,何须犹疑,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袁本初本为讨伐董卓而来,更是位居盟主,如今一时受伤暂退河北,留下文将军在此抵抗董卓,文将军切不可迟疑,坏了本初的名望。”
这时,对面文丑缓缓道:“董卓射伤我主,乃生死大仇,自是要与其死战到底,却还需收拢我主散去的兵马。”
只要你答应就行,姬平举戟大喝:“共讨董卓!”
“共讨董卓!”文丑举枪。
这算是完成了一个盟誓,姬平不由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忍不住暗骂,谁说颜良文丑没脑子来着,至少这文丑绝对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心思缜密,难怪被袁绍视为心腹上将。
随后两军各自打扫战场,姬平也近距离见到了文丑,但这一面却让他身子不由一颤,脑子里很多东西突然贯连了起来。
面具下,姬平仿佛无意间说了一句:“文将军倒是与一位故人相貌颇为相似,姓文名青,倒是与将军同姓。”
姬平此言一出,本是面色沉稳的文丑身躯剧震,急忙向姬平走近两步,却被典韦一支青龙戟拦住。
文丑不以为意,眼里透射着惊喜的神色:“将军认得吾弟文青?”
随即文丑面色一黯:“可惜……可惜他已经战死了。”
战死?姬平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面具下却看不出来,那个怕死鬼也会战死?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刚抵达东垣县邵亭时,在箕关俘虏的那个怕死鬼文青,文萝的哥哥。
当时文青便提到他们兄妹还有个大兄,姬平却没在意,没想到居然是这武艺高超的猛将文丑!
这兄弟二人差距也太大了……
“是谁告诉你文青战死了?”姬平淡淡的开口。
“是我主……”文丑下意识的答了半句,随即反应过来,浑身剧颤,急声道:“莫非……莫非吾弟未死?”
看着文丑期待的神情,姬平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兄长倒是不错。有他在,文萝……或许会好点。
看着姬平没有再说话,文丑猛喘了两口气,神色也冷静下来,突然开口道:“吾弟想必是做了将军的俘虏,却不知如何才能放人?”
姬平摇了摇头,文丑不由失望和愤怒,耳边却听姬平道:“现在被困雒阳,自是不能,须等我回去才行。”
文丑面露狂喜之色,他本以为姬平还要提一堆条件,没料到姬平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文丑在此谢过神武王,日后只要不涉及吾主之事,定当全力相助。”文丑朝姬平抱拳一礼,同时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确保这神武王安稳离开雒阳。
姬平笑道:“只因你留下讨贼,护持百姓,令本王认同,便是放了文青又何妨,其余无须多想,本王行事,只为心中无愧,无须讨什么人情。”
文丑眼里闪过一丝钦佩之色,看向姬平的眼神也没那么疏远了。
姬平又开口道:“如今,便劳烦将军镇守这北邙山一带,最多只需三日,雒阳东城便可撤尽,我们便可功成身退。”
“神武王放心,文丑不死,北邙不破。”文丑抱拳肃声道。
姬平笑了笑,他知道,如果再没什么意外的话,雒阳东城暂时算是安全了。
须臾,文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带着几分诧异的问道:“吾弟文青不过军中一小吏,却不知以神武王的身份,如何会注意得他?”
姬平身子一颤,随即笑了笑:“将军见了文青自会知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落幕
四月初一,雒阳皇宫西南角的广阳门城楼上,姬平看着整个雒阳西城区处处燃起的熊熊烈火,浓烟滚滚,而南城也有大片烟火,不由暗叹。
汉族百姓花了成百上千年世世代代建造发展起来的雒阳城,便在羌胡兵的肆虐下,渐渐销毁。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羌胡兵的破坏力无疑是强大的,这也是汉族难以认同游牧民族的一个重要原因,环境和文化的不同,使得这些民族生产能力差,却带着强大的掠夺性。
没有人能安心与充满掠夺野性的狼群共处。
董卓在雒阳的暴行,也无疑将凉州军团彻底推向了中原的对立面,加剧了民族仇恨,他的前辈“凉州三明”的多年努力也化为乌有。
此时,董卓军已经开始将大量的门板、木材、柴草向皇宫附近堆放,显然是明目张胆的准备火烧皇宫了,看形势,最晚在夜里或明日清晨,他们就要进行最后的一波攻击了。
曹操手下夏侯兄弟带着士兵冲杀了三四次也没能阻止。
“董卓要用火攻。”姬平身边的曹操开口询问:“殿下可有良计?”
从每个人对姬平的不同称呼,都能看到他的态度,曹操很难叫出“王上”这个从属性很强的称呼,曹操始终把不准姬平的身份,多疑的他心中总有疑虑。
此时的曹操,根本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就是曾经的天子,毕竟刘辩登基时间太短,出面很少。曹操只在北邙山近距离见过一面,也未曾直视。何况此时的姬平与懦弱的刘辩的气质差异太大。
便是心有怀疑的袁绍,在夜深人静时也已经想不起曾经的天子是个什么模样。
这就是天子。久居在深宫,高坐在大殿之上,脱下了帝冕,除了妃子、侍从和亲近的臣子,就很少有人认得。
听到曹操询问,姬平沉默了下,看向不远处的雒水,缓缓道:“要灭火,自然是水了。”
四月初一入夜。雒阳东城百姓已经基本撤到了东面数十里外的巩县一带,皇宫附近加上北邙山的文丑所部,只余下了近三万士兵。
雒阳西城和南城火光冲天,不时传来羌胡兵肆意破坏的大笑,身处明亮之地的他们,在光线的反差之下,根本看不到漆黑的东城在发生什么。
东城皇宫平城门外、皇宫之中,成千上万的士兵穿梭着,皇宫园林中堆土而成的一座座小山迅速消失下去。一袋袋泥土被运往皇宫前雒水之畔。
不少泥土袋已经被沉入雒水,雒水上游的水位在无声无息缓缓上涨。
此时,西城的董卓军在皇宫西墙外堆放的燃火之物已经积成小山。
夜半时分,西城的董卓军突然鼓声大振。密密麻麻的火把朝皇宫冲过来。
皇宫之上却是一片寂静,此时的雒阳东城,近三万士兵包括曹操、崔钧、以及文丑。已经全部从北部高地撤往虎牢关,只留下了雒水之畔和桥上的两千人马。
皇宫西面。董卓军密密麻麻的火箭射向堆积的易燃之物,大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投吧。”平城门之上。姬平下了命令。
城上一只火把亮起,晃了三晃,下面的两千士兵迅速行动,最后数千袋泥土被投入雒水,自此,雒水以平城门外石桥为界,被完全堵塞。
雒水上游,水势开始疯狂上涨。
姬平带着两千士兵迅速从皇宫撤离。
皇宫的地基是一座长达十多里的夯土高台,正好能阻拦水势,将雒水全部排往西城和南城。
此时不过初春,凭雒水的那点水势在雒阳平原上自然不可能淹死董卓兵,但姬平除了灭火和阻敌外,还另有目的。
历史上,董卓将雒阳方圆百里烧为灰烬,驻兵其上,铁骑肆意纵横,攻击雒阳周边各州郡,肆虐屠杀。
如今,姬平却要将这雒阳西城和南城变成一片泥淖,让董卓骑兵在短时间内跑也跑不起来,留给各郡更多的时间准备,反正这雒阳如今也没人了。
至于城东,姬平已经让士兵挖了壕沟通往河道,只要雒水一旦漫入东城,就会重新顺着壕沟归入河道。
撤退之中,姬平看到皇宫之外的刚起不久的大火熄灭,很快传来了董卓军杂乱的呼叫。
四月初二中午,姬平到了成皋,此时百姓已经撤退的只剩下了不到两万。
陈留太守张邈和张超几日前撤退后。
成皋城县府中,姬平坐在上首,下面是张辽、桥瑁、曹操、崔钧、关羽、张飞、唐方、耿忠、典韦一众郡守和将领,还有受伤的鲍信和臧洪,这二人在姬平和医疗队的救治下,捡回了一条性命,伤势也好的很快,均是对姬平感激不已。
至于文丑,在北邙山抵挡了一日一夜,看到姬平水淹雒阳,已无战事,便没有留下,直接去寻找袁绍了。
众郡守将领看着姬平,眼中不掩抑敬服之色,他们本以为最后还有一场惨烈的大战,各自生死难料,没想到被姬平一个简单的水淹之计解决了。
姬平先看向曹操:“如今雒阳战事暂息,不知孟德有何打算?”
曹操长叹了口气:“关东诸侯兵分三路,会盟雒阳,本是为了讨伐董卓,匡扶汉室,不料军虽合而力不齐,踌躇雁行,势利相争,乃有此大败,若非神武王殿下,雒阳恐怕是生灵涂炭。”
姬平脸上没有一丝得色,微微有些疲惫的叹道:“十万将士起兵,又在雒阳招募数万新卒,一场大战打了不到两个月,活下来加上逃走的不过七万,近六万将士丧生,八十多万百姓得救,功不在我,而在奋死杀敌的将士。”
底下众将领听了姬平之言,均是默然。
这一场大战,死伤惨重,一方面是新兵太多,甚至大多诸侯的精兵也不过是郡兵,平日缺乏操练,没经历过任何战斗,比之营兵差了很多,更不论董卓的羌胡兵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领兵的郡守、将领无能,还暗中争斗,令大军数次溃散,除却被杀死的,还有自相踩踏的、落水的,很多士兵没有死在冲锋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逃跑的路上。
这时,曹操叹道:“吾欲回陈留,招募兵士,联合有志之士,伺机再行讨董。”
姬平点了点头,曹操却看向姬平,眼中精光闪烁:“不知神武王殿下有何大志?”
姬平缓缓道:“安抚数十万迁出雒阳的百姓……孟德,百姓才是大汉的根本。”
初时董卓将西城和新安一带的近十万百姓迁入关中,余下九十万百姓,丧生在战乱之下的、逃往深山各处以及南部两个关口的,预计有十万左右,余下八十万百姓,冰面未化时,闵贡安排渡河近八万,浮桥搭起后,过河超过四十万,还有三四万被招作兵士,其余近三十万,迁徙到虎牢关以东荥阳、陈留、东郡各地。
八十万百姓,即便分流迁迁徙到各地,生存也是个大问题。
姬平将他们救出来,便不能让他们饿死或者成为流民,否则他这一场雒阳大战打得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他从来不会忘记自己放弃逍遥生活、苦心谋划、投身大战的初衷,岂非就是为了汉族的元气,百姓的生存,否则即便他日后再做了天子,面对一个十室九空的天下,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天下需要秩序,需要士人协助治理,但最大基数的百姓才是根本,奉养着天下,否则一个朝廷统治着空壳子的大地,有何意义。
虽然姬平提点了曹操一句,但此时的曹操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一心想要讨伐董卓,匡扶汉室,听到姬平的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姬平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出曹操颇有志向和自己的见解,他此时出口招揽,也是无用。
当下看向桥瑁,桥瑁算是故太尉桥玄族子,也算出身名门,但算不上大世家,倒是可以拉拢,不必顾虑太多。
桥瑁拱手道:“吾先回东郡,以防刘岱暗中使坏,不过神武王殿下若有差遣,吾自当全力以赴!”
姬平点了点头,沉吟道:“此次有近三十万百姓东迁,多半是进入兖、豫两州之地,而东郡又距离雒阳最近,恐怕迁入的百姓最多,还望桥太守悉心照拂,使之安居乐业,这对东郡而言,也是未必不是好事。”
“殿下请放心,此瑁分内之事,定然全力以赴。”桥瑁声音铿然。
姬平看向臧洪,臧洪忙开口道:“请殿下放心,洪回陈留后,自会劝谏张太守,张孟卓素有仁心,定能安抚百姓,若是不能,吾自为之!”
姬平露出一丝笑意,这臧洪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名士,从先前函谷关劝解诸侯和雒阳大战都能看出。
不过,还有一件事,姬平又朝臧洪道:“吾在河内,自会与董卓兵锋相见,须借走一员猛将,还请子源向张太守说合。”
臧洪一愣:“却不知殿下欲借何人?”
姬平看了一眼末座的典韦,缓缓道:“此人名典韦,在张太守军中任一军侯。”
末座的典韦不料姬平对他一个军侯如此看重,竟然在这种场合下郑重提出,不由虎躯巨震,拜倒在地。
姬平忙令他起身,一旁臧洪看了一眼典韦,愕然道:“典韦不过一军侯,殿下若是看重,召去便是,且吾恐张孟卓未必知道典韦其人。”
姬平露出笑容:“如此,多谢子源和张太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屯田
聿聿聿……
雒阳东城,浑身浴血的姬平勒住赤兔马,紧握方天画戟,看着对面联合起来的董卓和袁绍。
华盖之下,袁绍面色阴冷,一字一句的道:“弘农王,天下大乱,注定汉室衰亡,我等世家数百年大兴,袁氏主宰天下,你又何必徒劳?”
“桀桀桀桀……弘农王,苍天注定,你本就该死,天下本该大乱,如今本相除了你,替天行道!桀桀桀桀……”董卓大笑着,突然抬手搭弓就是两箭。
一前一后,瞬间就到了姬平面前。
姬平冷笑一声,长戟格开一支,伸手就要抓另一支,蓦然董卓“桀桀”的笑声越来越响,直震的他头痛欲裂。
那支箭划过手心,直没胸膛而入,姬平眼前一片漆黑。
刷!
姬平睁开眼,额头满是冷汗,却是又做了一场噩梦。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窗口处传来“桀,桀,桀”的声音,姬平蒙松着双眼,转头看去,只见一只丑兮兮的粗腿勾嘴的灰毛小鸟正朝他叫着。
他懒洋洋的撇了撇嘴:“小天涯,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叫的这么难听就是你的错了。”
小灰鸟显然还是幼鸟,没长出羽毛,浑身都是绒毛,自然还不会飞,不过两只粗壮的鸟腿一蹬,就跃到了姬平榻上,用宽阔带勾的嘴巴亲昵的蹭着姬平的脸颊,桀,桀的叫着。
这时。一身布衣的唐婉推门进来,坐到他榻边。轻笑道:“夫君,你又在戏弄小天涯了。”
姬平朦胧中看着身着布衣。却明艳不可方物的唐婉,伸手一揽,将她抱在榻上,懒懒的道:“再陪我睡会……”
唐婉也不挣扎,乖巧的点了点头,伏在他胸前,帮他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眸子里满是心疼:“夫君又做噩梦了?”
姬平笑了笑:“无妨,我堂堂男儿。还怕区区噩梦。”
唐婉嗯了一声,只是紧紧抱住他。
在雒阳经历了近两个月的惨烈厮杀,从遍地血腥残尸中走出来,姬平回到东垣后,战场上已然冷酷无情的他,平静下来后却有了轻微的战争后遗症。
那两个月逼出来的习惯很难改变过来,他几乎每夜都难以入眠,常常看书到深更半夜,入睡后又常常在噩梦中惊醒。耳边仿佛响着鼓角声,无意识的去穿盔带甲、取弓挂剑,寻取方天画戟。
这样下来,每夜睡眠还不到一个时辰。偏偏精力还十分旺盛,偶尔整夜的亢奋,让阴沐月第二天也难以下榻。
这种诡异的情况令母亲何后、养母李氏和唐婉、阴沐月众女深是担忧。随后李氏想出一个法子,让他每日睡前抱着传国玉玺修炼一个时辰御龙经。舒缓心境,养气聚神。又让他与唐婉也破了那一道关口,和阴沐月轮着陪他。
一个月下来,才让他的情况有所缓解。
不再理会那小鸟的桀桀叫声,又抱着唐婉睡了半个时辰,姬平才睁开眼睛。
看着怀中仿佛小鹿一般熟睡的唐婉,眼里满是怜惜,他昨夜折腾了唐婉大半夜,让她也跟着没休息好。
姬平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在雒阳时,他那个戴着狰狞面具的神武王厮杀太多,回来后,本想平静的休息一段时间,但不料心底时不时总涌起一股亟待发泄的暴戾感,便是看书也难以平静。
到了睡下后,潜意识里又常有愧疚感,无论为了什么,他毕竟亲手杀了很多人。这是那个已经遥远的前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四月初,雒阳百姓撤离后,桥瑁回了东郡,曹操和臧洪回了陈留,鲍信回了济北国,姬平则在虎牢关东面的荥阳一带安置了三万迁徙的百姓,并留下唐方带着三千士兵镇守成皋、虎牢和荥阳。
他虽然要撤离雒阳,但也要在雒阳插一根钉子。
成皋卡着雒阳东进兖州、豫州的要塞,北面隔河就是河内郡,边上又有天下第一的敖仓,东面有荥阳之汴水,自黄河而出,南下颍川、淮南,是漕运要道,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曾经决定了楚汉争雄的结局,而汴水又是后世北宋开封兴盛的重要支柱。
所以姬平不愿意放弃成皋,他原本打算让曹操在此驻守,但曹操似乎想要赶回陈留,姬平斟酌了一番,便让唐方留了下来,任命唐方为成皋令兼虎牢都尉,又留下闵贡,任命为弘农王郎中令兼荥阳令,主管荥阳大小事务。
唐方作为唐婉的兄长,忠心自然不必说,带兵又稳,曾驻守小平津关和皇宫城夏门,而闵贡曾是河南尹中部掾,二人一个领兵,一个治理地方,都是经验丰富,留他们驻守成皋、虎牢关和荥阳,姬平很是放心。
姬平将从毕圭苑董卓手中夺回大批财物都留在了此地,又留下了祝奥和一百飞影协助二人。
在离开前,姬平趁着雒阳一片泥淖、董卓无力东进之际,发动上万士兵在成皋城西面挖了一道数丈宽的壕沟,架上吊桥,成为一道天堑,加强了防御。
待典韦从陈留接回家人后,姬平便带着张辽、崔钧、耿忠、史阿、关羽、张飞和典韦一众手下,从荥阳北渡黄河,返回河内。
到了河内,姬平滞留了半个月。
如他所料,当日重伤的袁绍在淳于琼和三千士兵的保护下进入河内,一朵水花还没打起,就被守在桥头的段煨发现异常,带兵控制住,带往怀县。
在怀县,刘备对名满天下的袁绍颇是尊敬,但当袁绍隐晦提到代王匡掌管河内时,刘备却开始装傻,一番大义之言,让袁绍护着王匡的灵枢回老家泰山郡。
有段煨、士孙萌和张杨超过五千的人马跟随,袁绍不敢妄动,又有伤在身,便怏怏的回了渤海郡。
河内形势基本已定,姬平便正式任命刘备为河内太守,全力安顿迁徙的百姓。
从雒阳迁过来的百姓,有八万进入河东,十五万进入上党,其余二十五万人都留在了河内,安顿起来是一个大工程。
刘备采用的手段是开仓赈济无粮可食的百姓,姬平并不反对他这么做,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二十多万人,开仓也挺不过三个月。
刘备对此颇是发愁,姬平对此却早有打算,他让原河内太守王匡手下的从事韩浩带着他在河内各处巡视了一番,经历几番战乱,河内郡四处是大片迁走的世家和百姓留下的无主之田和荒地。
不想这韩浩居然在巡视途中向他建议了“屯田”之法,姬平不由大喜,他没想到韩浩一个从事,居然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却不知道,历史上,正是枣祗和韩浩最先向曹操提出了屯田之法。
屯田,是三国曹魏率先强大的基础,最早始于汉武帝在西域屯田,是安顿流民,统一垦种,获得粮食的最有效手段。
姬平对屯田自然早有考虑过,但其中许多细节和操作方式他却不尽熟悉,没想到韩浩却似乎对屯田颇为通晓,当下与韩浩进行了一番深谈。
第二天,姬平便任命韩浩为典农校尉,主管屯田,直接听命于他,将河内各处无主的土地和荒地收为官有,进行屯田。
不过他否定了韩浩强迫百姓屯田的想法,将方式定为招募屯田,五十人为一屯,屯官发放工具和种子,集体劳作。
对于屯田的收成,韩浩提出了三种分配方式:
第一种是劳役地租,收获除供屯户食用外,全部交官。
第二种是分成制实物地租,根据是否使用官牛确定分配比例。
还有一种是定额实物租,根据人或亩收取固定数额的粮食。
姬平采用了第二种方法,第一种是对百姓完全的剥削,第三种如果遇到丰年还好,遇到灾年百姓的负担也会很重。
而第二种,按比例分最为合理,可以激发百姓的积极性,即便后世的很多领域都是这种模式。
韩浩提出的比例是使用官牛者,其收获官六民四,用私牛的,对半分。
姬平沉吟后,将比例定为使用官牛者,官民对分,使用私牛者,官四民六,而且免去屯民的力役。
力役,与田赋、算赋和口赋一样,是百姓的赋役之一,也称为徭役,起于先秦,两汉沿袭,是征发百姓所服的无偿劳役。每个傅籍男子每年必须在户籍所在地服一个月力役,包括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但实际上力役往往超过一个月,甚至常有地方官滥发力役。
姬平免了屯民的力役,也算一个鼓励,否则估计很多百姓都不愿意加入屯田接受管束劳作。
安排好屯田之事后,姬平又任命张飞为虎威校尉,士孙萌为鹰鹞校尉,张杨为建义校尉,段煨依旧为中郎将,各领两千人马驻守河内,一方面是防范雒阳的董卓袭击,另一方面却是防范河内留存的世家反弹。
随后,他便与张辽等人一路从轵关陉返回东垣,在途中经过王屋山一段轵道时,突然从天降落一物,被姬平接住,却是一只浑身是血的灰绒绒丑陋幼鸟,已经奄奄一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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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题
高崖之上,就是轩辕黄帝祭天的王屋山天坛峰,看到这只从天而落的丑鸟,姬平身边的飞影中有见多识广的游侠,一眼认出了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金雕幼雏,似乎是被同巢之鸟啄伤掉落,已然没救了。
看这只幼雕垂垂将死,眼神却没有一丝哀伤,只是漆黑而纯净,姬平一时心生怜悯,便让医疗队进行了简单的救治,随后他自己又尝试了骨针疗伤,倒也没抱多大希望。
“桀,桀,桀……”
耳边小灰鸟的叫声唤回了姬平的陷入回忆的心神,他也没想到回来后,这只幼雕居然活了下来,而且每当他修炼御龙经时,都喜欢往他身上蹭,伤势倒是好的很快。
这时,姬平怀里的唐婉也被鸟叫声惊醒了,轻呼一声,忙挣扎着起身:“坏了,坏了,妾身只是进来看看公子,怎么就睡着了……”
唐婉一边自责着,一边又帮姬平穿着衣服。
姬平笑吟吟的看着她,这个小妻子的举止总是那么纯真自然,便是匆忙中也总带几分优雅。
他住的这里还是邵亭的赵氏坞,不过如今已经被改名为邵坞了,是皇甫郦请示何后取的名字。
在他离开的三个月里,皇甫郦对邵亭的方圆数十里地进行了大整修,将赵氏坞中原本居住的百姓都迁了出去,只留下了何后、李氏、唐婉等与姬平相关的女人,和三百多宫女和宦官,俨然将这里设成了一处小行宫。
姬平回来后。见卢植和皇甫郦坚持,便也不再反对。何况他心底也觉得少了杂乱的人,母亲和唐婉她们会更安全些。
二人出了屋子。五月的天气已经进入初夏,天气暖和,阳光明媚,堡坞里种的几棵柳树绿油油的随风拂摆,四面鸟语花香,池塘里鱼游从容,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看到这景象,姬平心情也大为舒畅起来,唐婉远远的便朝池塘前的亭子快步赶过去。那里围着一群女人。
姬平也跟了过去,却看到何后、李氏和阴沐月都在,还有一个女人,不到二十岁,却是他外兄何咸的遗孀尹氏,挺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极是妩媚的脸上掩不去哀愁。
见此,姬平也不由暗叹。
当初他刚入雒阳,将舅母和外兄何咸一家接到东垣。本想着何进的后人该安稳下来了,开枝散叶。
不料在两个多月前,也就是何后、李氏和唐婉都进入雒阳皇宫探望受伤的他时,外兄何咸却突发急病而逝。舅母随后也哀伤过度去世,只留下了已经怀孕两个月的尹氏。
何后从雒阳回来后得知大兄独子何咸身死,极是伤感。又心念尹氏怀着孩子,已经是大兄何进唯一的血脉传承。便将尹氏留在堡坞里,派了几个宫女悉心照护。
想到这里。姬平忍不住看了一眼尹氏的小腹,却没什么猥亵之意,只是好奇这尹氏怀的是否就是那个魏晋有名的“傅粉何郎”何晏,自幼号称神童,相貌俊美,带动时人服食寒食散的那个祸害,开魏晋玄学之风的创始者?
随即他不由失笑,无论历史还是如今,何进就那么一个孙子,恐怕就是这尹氏腹中何晏了。
不过还是个未出生的婴儿罢了,自己又想那么多干啥。
亭子下的这帮女人在研究面团,没错,就是面团,这还是源于他的建议。
这个时期还没有馒头和饼食,他从雒阳回来后,深感行军携带干粮的太过粗糙的问题,便想着制作出馒头和饼食,因此特意向母亲何后和唐婉提起这件事,几个女人倒是热心起来。
时人早已用石磨磨出了面粉,因此制作馒头,主要难题在于发酵。
姬平幼时跟过一个老师,见过一次她做馒头,似乎是先用面加水放置发酵,然后再从中取一些酵面,与新面和起来,就可以蒸做馒头。
但知道是一回事,而真正制作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一群女人已经反复尝试了很多次。
馒头饼食在后世看起来似乎很简单,说起来也没什么,但馒头的发明绝对是影响深远的,不亚于闻名于世的大多数发明,它出现后,便很快成为中国食用了上千年的最主要食品,关乎民生。
看着她们还在讨论着做馒头,姬平没去凑热闹,而是径自去一旁的武场练戟。
雒阳一战,他手下收拢的猛将颇多,今后恐怕上战场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但总不想丢下一身功夫,何况他自身的力气还在一天天增长,如今一戟便能砍断碗口粗的木桩,每天不练一个时辰,便感觉浑身不舒服。
耿忠照例带着十多个鬼影与轮流他对练,名唤天涯的小灰鸟在一旁跟着“桀桀”蹦跶,而姬平的另一个朋友,小青还在冬眠着。
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杀的耿忠和十多个鬼影气喘吁吁,大汗漓淋,姬平笑吟吟的正准备收戟,不想阴沐月和刚学武的唐婉也赶过来凑热闹,连带何后、李氏和尹氏赶了过来旁观。
姬平不由苦笑,与耿忠等人对练,能打的痛快,是耿忠他们累,但与阴沐月,尤其是初学者唐婉对练,却是处处顾忌,自己该受累了。
果然,不到片刻,唐婉和阴沐月精神越发振奋,姬平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发现,与唐婉对练也不是没好处,与耿忠他们对打是练习爆发力和杀伤力,而和唐婉对打,却能训练自己的收束力和控制力。
不过确实很累,很快,他就逃往堡坞后面。
堡坞后面是一排作坊,看到姬平过来,昔日十常侍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毕岚忙迎了上来,后面跟着一群宦官跪下一片:“拜见陛下。”
姬平忙让他们起身,如今就这些宦官和宫女还始终改变不了喊他陛下的习惯。
这里的作坊,可以说是最秘密的地方,汇聚着宫中尚方监出来的精英,每日研究设计各类铠甲、兵器和农具等,还有姬平提出的造纸术和印刷术。
在十常侍之乱逃出宫时,姬平让这些宦官特意带上了尚方监的各类文献,其中记载着大量的各类发明和制造之术。
对于造纸术,有一本蔡伦留下的尚方笔录中便有详细记载,很多宦官也参与过造纸,这个本是复杂的发明倒是变得简单起来。
而印刷术,姬平只提出活字印刷的原理,和胶泥活字、铜锡活字的建议,因为他也只知道这些了,其它的就交给毕岚带人去研究了。
不过即便如此,毕岚对姬平的尊敬已经不限于对天子的尊敬,而是疯狂的崇拜,并且陷入了疯狂的研究之中。
造纸术和印刷术并不是姬平一时兴趣,在雒阳的第一批百姓迁徙时,姬平便让他们将皇宫中余下的典籍全部携带回东垣,卢植这个大儒见到这些书,当时便欣喜欲狂,只用了三天功夫,就全部收拢了各类典籍,并安排人进行了专门的存放和看守。
但这些典籍中,有大量的竹简木牍,不易保存,又极是沉重,姬平便琢磨着将活字印刷术搞出来,组织一些文士,将这些典籍全部印成纸质书册,传播开来。
一旦这项事情完成,他便准备在辖区内大办官学,废察举,开科举,打破世家门阀对书籍、知识和政治的垄断。
当然,他知道自己这个行动一旦实施,必然会遭到天下大多世家的疯狂反扑,明里暗里的各种攻击,所以他最先的计划就是,以军事力量扫清占领区域的世家控制力量,实现绝对统治后,开始逐步推行科举选拔人才。
然后随着底盘扩大,逐步推广。
这或许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但他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实施了。
这个计划,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卢植、荀攸,甚至母亲何后。
离开后院作坊,在耿忠的保护下,姬平出了邵坞。
如今的邵坞,早已经不是孤零零的矗立,邵坞的四面都建满了大大小小的堡坞和民宅,这一大片居住的都是军属和官属,民居区之外便是武场和军营,驻守着三千多的精兵,都是雒阳之战后从各军选拔出来的百战精锐,算是变相的禁卫军。
半个月前,姬平又让典韦从三千多精锐中挑出最精锐的八百人,置猛虎营,由武猛校尉典韦统领,日夜操练,他专门令人为这支军队每个士兵打造了双戟,随典韦习练戟术。
余下的两千二百人,姬平令段谨统领,置铁壁营,也是操练不懈。
这里四面都有高山,这些禁卫军每日除了阵战操练,便是攀山越岭,训练山林、野外各种战法。
邵坞对面,姬平令人也正在建一片居住区,这里是专门供那些阵亡的将士家人居住的,居住区中有两座连着的超级大院,一边住着孤儿,一边住着无人照料的老人。
姬平从附近的居民中招了一些村妇,每月发放钱粮,由她们照看这些孤儿和老人,也算是接济了许多无可谋生的寡妇村妇,是一举双得的好事。
同时,姬平将这个制度推广到了统治下的各郡各县,在各郡府县府对面,都建住宅区,专门安顿阵亡或殉国的将士和官员家属,同时设立孤儿院和敬老院。
这一举措,直接为他收拢了军心,将士们无不对他誓死拥戴,从河东郡前线的战事就能反映出来,将士们的战斗力几乎增加了三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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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布局
安邑,乃夏朝古都,有禹都安邑之说,战国时第一个强大起来的魏国也是建都于此,自秦以来,安邑便一直是河东郡的治所。
姬平经历雒阳一战,几番招募、收降和收编,手下原本的七千人马增加到了三万多,留在成皋和荥阳三千,河内郡将近一万,余下的近两万兵马都到了河东,在东垣略作休整后,全部拉到了安邑前线,一日之间便将牛辅留下的张济所部五千人马击败,逼的张济北渡汾河,进入平阳,与原本的敌人白波军混成一团,依托汾河防守。
五月中,姬平留下段谨镇守邵亭,皇甫郦坐镇东垣,自己带着典韦离开邵亭,进入河东郡治所安邑。
此时,安邑城中太守府,姬平坐在上首,下面依次是卢植、张辽、崔钧、袁基、荀棐、关羽、耿忠、盖顺、史阿、典韦一众。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分别是姬平在雒阳东市刑场救出的伍琼、周毖二人,这二人为袁绍等关东士人做内应,明里为董卓效命,却被坑了一道,若非姬平出手,已然成为刀下鬼。
二人被姬平救出送到东垣后,见了曾经执掌皇权的何后,更是惊得噤若寒蝉,之后便帮着卢植打理事务,也算尽心尽力。
除了这二人,还有两人,白波军降将杨奉和徐晃,杨奉还好,徐晃却本没资格列席这里,但被姬平专门点了名。
此时的徐晃心中很是震惊,能来到这里本来就让他有些诧异,此时更是惊骇到了极致。他不知道上首这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连海内人望、忠正耿直的卢植都对他毕恭毕敬。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恭敬。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对面,也是一个少年。眼中神色惊疑不定。
姬平环视了一圈在座的诸人,颇是儒雅的面上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一拱手:“今次雒阳迁来的八万百姓得以安置,皆赖诸位之力。”
虽然从雒阳过河的近五十万百姓,迁往河东的最少,但毕竟他们只占领了河东郡几个县,又是多山地区,安置这八万百姓颇是费了一番功夫。
座下卢植拱手道:“主公不顾生死,从雒阳救出百万百姓。正是王道仁义之举,我等所为,又何足道哉。”
从雒阳回来后,卢植等人也统一了对姬平的称呼,一律叫主公。
卢植顿了顿,又肃然道:“如今主公属下,有张辽、荀棐、盖顺等众多猛将,自能征战四方,而主公身关社稷。今后切不可冲锋陷阵,否则便是陷臣等于不义!”
张辽等人也纷纷点头附议。
姬平总算领略到了卢植的一点厉害,随即笑道:“雒阳之战,以弱制强。不得不为,如今有诸多良将,我自是不会与你等争功了。”
张辽开口道:“如今张济退守平阳。主公宜当趁此平定河东。”
姬平点了点头,正色道:“命北中郎将卢植兼任河东太守。坐镇安邑,治理诸县。安抚百姓。”
“植领命!”卢植急忙起身应命。
原本的河东太守是董卓,董卓从河东入雒阳后,先后任三公至相国,随后就发生了大战,河东有中郎将牛辅坐镇,但没有任命太守,这河东太守一职便空缺下来,此时,姬平却是安排给了卢植。
卢植接受任命后,姬平又看向张辽:“命中郎将、雁门太守张辽领三千骑兵,两千步卒,北取闻喜,西取汾阴,坐镇绛邑,讨虏校尉盖顺、忠义校尉杨奉领五千人,东取端氏、濩泽,占据汾河一线,防御白波与张济,记住,只需谨守,不可过河!”
三人急忙起身领命。
河东郡被汾河分为南北两半,汾河以北是平阳、皮氏、临汾、襄陵、杨县、永安、北屈、蒲子等诸县,如今被白波军占领,张济又退入其中。
汾河以南则是安邑、绛邑、闻喜、猗氏、解县、大阳、河北、端氏、濩泽、东垣等诸县。
姬平又看向关羽:“命中郎将关羽,带五千人马南下,取猗氏、解县、蒲坂、河北诸县,驻守蒲津和风陵渡,防范董卓自关中和陇西进攻。”
关羽起身:“末将领命。”
姬平看向带着孝、瘦了许多的荀棐,叹了口气,五月初,从长安传来消息,一代大儒司空荀爽病逝。
荀爽是荀棐的父亲,当初因为荀棐的姐姐荀采闹了矛盾,父子俩颇是不和,董卓入京后,荀爽被董卓强行召辟,不到三个月便做了司空,随后跟着献帝西迁长安,不想荀爽如今却病逝了。
荀棐听闻父亲身死,悲痛欲绝,但他几次伏杀董卓,难至长安,连为父亲下葬守孝也不能。
自此荀棐更是深恨董卓,若非董卓强行召辟,他的父亲荀爽还在家颐养天年,又岂会忧心忡忡而逝。
姬平叹道:“荀棐,且节哀顺变,待破了董卓,我自会与你一道迎回老司空棺椁,重新安葬。”
荀棐当初不顾射声校尉的身份,从一出宫便跟随于他,他几次伏杀吕布、董卓,几次硬仗,都靠的是荀棐带的八百射声士。
听到姬平所说,荀棐跪拜在地,泣不成声。
姬平缓缓道:“中郎将荀棐,领三千兵马,南下大阳,驻守茅津渡、大阳渡、郖津渡,防范董卓从陕津来袭。”
“末将领命!”荀棐伏拜于地。
大阳对面就是弘农郡的陕县,驻扎着董卓大军,但荀棐只要谨守关口,董卓便不易过关。
姬平沉吟了下,又道:“荀棐、关羽,在驻守黄河一线上,可在各处高地设置烽火台,随时示警。”
关羽和荀棐眼睛都是一亮。
黄河一线太长。虽然只有几个大渡口,但还有一些小渡口可以渡河。十分难防,若是设置了烽火台警示。就能大大提高防御能力。
姬平看向袁基:“命袁基为典农中郎将,直接听命于我,主管河东郡屯田之事,伍琼、周毖为典农校尉,辅助袁基。”
三人急忙应命。
姬平缓缓道:“大道有期,周而复始,自古以来,天象便是寒暖数百年一交替,而自光武以来。天象转寒,寒则天灾频发,旱灾、涝灾、疫灾、震灾、蝗灾,一百年来,几乎年年不断,想必诸位都有所知。”
卢植、袁基、伍琼、周毖等人都是一震,他们自来都沿袭天人感应的说法,认为天灾源于**,但到了现在。他们心中对天人感应也未必没有怀疑,此时听姬平如此一说,登时大为震撼。
他们从来没想过姬平是从这方面指出天灾来源,随即知识最渊博的卢植深吸了口气。道:“主公此言,实在是振聋发聩!植细思春秋左传所记,确是间有百年之灾!”
袁基更是大声道:“主公此言。足以令天下大振!”
他们这些士人,也是在天人感应中迷茫了半生。对前路更是不无迷茫,如今听到姬平所说。顿觉得眼前一亮,似乎一时之间很多包袱都抛去了,可以轻装上阵。
这就是思想的力量,很多时候一朝彻悟,便能有大跨越。
“如此规律,若是细心,自可在古籍中察知。”姬平点了点头,又沉声道:“规律自是规律,但日后数十年的灾难还是难以阻挡,所以定要重视屯田,只要有粮,便可应对一切灾难。”
“是!”袁基、伍琼和周毖肃声应道。
“屯田,要作为国策。”姬平缓缓道:“凡是阻拦者,杀无赦!”
卢植和袁基都是身子一震,他们听出了姬平话中的意味,敢阻拦屯田的,也只有世家大族了,姬平这是要对世家大族动手了。
“对于地方豪强,要区分对待。”姬平也把话说到了明处:“凡是拥护国策的,要拉拢重用,凡是阻拦国策的,带兵平之。”
卢植和袁基正色应命,张辽、关羽等一众将领却是精神大振,作为将领,他们最喜欢果决冷酷的姬平。
这时,卢植又开口道:“主公,屯田之事,功在长久,但此次从雒阳过河五十万百姓,河内郡富庶,倒不足多虑,唯有河东、上党,久经战乱,民生凋敝,迁入如此多百姓,恐怕粮食不久之后便会告急,引发慌乱,恐白波之事复起。”
屯田之事,其中复田、修田、分田等过程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春播早已过时,最早也只能赶到秋季种植冬小麦,明年夏天才有收成,所以从后半年到明年夏天的粮食就是个大问题。
“无妨。”姬平点了点头:“粮食之事,我已有考虑。”
他又看向崔钧:“河西太守崔钧,随我勘测盐池,领两千人,招募民夫,接管河东盐池,将食盐收归官营,筑盐城,拓盐道。”
众人为闻言无不大震,盐事收归官营,这绝对是一个令天下震动的大举措。
盐铁乃国之命脉,汉高祖开国之初,开山泽之禁,允许私人经营盐业,汉武帝时,经过与世家一番争斗,将盐铁收归官营。
到了光武帝时,依托地方豪强立国,遂废除盐事官营,但仍在产盐地区设置盐官,主管征收盐税,到了汉章帝元和年间,一度恢复盐事官营,但不久之后便在地方豪强和大世家的压力下,被迫废除。
之后,盐业便一直是民营,或者说是大世家掌控,只有盐官仍主税课。
此时,姬平宣布盐事收归官营,无疑是准备与世家再次进行博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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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盐铁官营
“主公。”听到姬平要实行盐事官营,袁基第一个拜倒在地,急声道:“盐铁官营,乃与民争利之举,如今天下大乱,主公此举,恐失人心,当三思而行!”
“与民争利?”姬平哼了一声,站起身,道:“两百年以来,倒是一直实行盐铁私营,且看如今天下是个什么情形?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却不知这盐铁私营,百姓得利何处?”
“盐铁私营,不过是肥了世家豪强!”姬平不待袁基诉说,直斥道:“如今诸多世家大族、地方豪强,有家无国,无有公心,尤是灾荒之年,哄抬物价,致使民不聊生,天下乱起!而他们则盐铁自足,募兵纳民,高垒堡坞,自成一国,自征其税,致使朝廷司农府库空虚,无力赈抚灾民,张角之流才能趁机以骗术施惠于民。”
“故天下大乱,半在盐铁私营!”姬平这一番话毫不留情面,一阵见血指出了世家豪强所谓“与民争利”的本质。无论如何,盐铁乃国家命脉,着实不宜掌控在地方豪强手中。
袁基嘴巴动了动,却无力反驳。
其实他们也知道,盐铁官营,统一管理,避免豪强哄抬物价,于寻常百姓而言自是更有好处,唯一损害的就是世家大族、地方豪强的利益,而且是最大的利益。
姬平绝不是那些长在深宫的天子,似乎也不是那种拘泥于仁义的主,他更是个杀伐果断的主,他看的如此透彻。袁基也不敢多说。
这时,卢植面带忧色。沉声道:“主公,自古唯有以德治天下。教化百姓,广利农业,方能长治久安,若盐铁官营,收山海之利,乃示‘利’字于天下,恐百姓亦生逐利之心,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弃农从商,舍本逐末,则饥寒生,天下大乱,为时不远。”
卢植的意思很简单,朝廷应该为百姓做表率,教化天下,重德轻利,如果朝廷将盐铁官营。就是参与商业,将会导致百姓跟从,追逐利益,而放弃农业。导致粮食缺乏,天下大乱。
这也是儒家一贯的立场,重农抑商。进本退末。
姬平不以为然道:“朝廷掌控盐铁,稳定物价。宏观调控,正是惠及天下百姓之大利。乃无上大德,君子所为,否则朝廷何用?百官何用?天子何用?只要宣教得当,百姓自然知之。”
卢植面露沉吟之色。
“农业乃本,商贾乃末,但不可进本退末,只需重本平末便可。”姬平又道:“重商之税,充实府库,平其利,使无暴利可图;轻农之赋,使民乐耕,四海富庶。”
“注重德治,使商不通无用之物,工不作无用之器,士农工商,国之柱石,皆不可缺,凡属王土,皆受教化,如此天下自定。”
这也是姬平的理念,商人也接受教化,讲究诚信,不卖那些无用的东西,比如后世,几块破月饼一精装,就是成千上万,这已经失去了商业互通有无的本来意义。
他知道儒家一向主张重义轻利,要他们支持商业难上加难,但他正好借助儒家教化的核心教义,只说商人也是百姓,也应当教化,只要教化得当,自然不会导致趋利轻义的问题。
至于能不能教化出来,就是儒家的课题了。
听姬平如此一说,卢植才躬身行礼道:“如此,植附议。”
姬平这才松了口气,若是他连卢植也说不服,恐怕政策实行的压力会更大,幸好卢植不是那种腐儒,毕竟是打过仗的,不会认为单纯以德教化便能平定天下。
这也是汉末儒家的一个进步,经过百年发展,儒士融入官僚集团,参与治理国家,逐步将原本的理论融合到经世治国之中。
其实对于盐铁官营的争论,在汉昭帝时便有过一次大型的讨论。
汉武帝打了四十四年仗,导致国库空虚,所以重用桑弘羊,将盐铁收归官营,收拢军资。汉武帝死后,其子汉昭帝当政,因为连年征战,国家已经不堪承受,流民遍地,民怨极大。
霍光辅政,与桑弘羊不和,霍光为了收拢民心,要恢复文帝时的休养生息之道,便召集了六十多名全国各地的贤良大儒、天下豪富民代表,与桑弘羊一系的官员就盐铁官营还是私营,展开了一场辩论,辩题就是“问民间所疾苦”。
结果是桑弘羊失败,废除盐铁官营,转为私营。
其实民间疾苦,与盐铁私营关系并不大,根由在于汉武帝过于穷兵赎武,打了四十四年仗,搞得民生凋敝,桑弘羊也算有本事,在这种情况下搞了四十多年经济,还没有出大问题。
但是为了收拢军资,桑弘羊除了盐铁私营外,还搞了一个很损的政策,正是这个政策,造成了百姓对他的极大怨恨,连带着盐铁官营也受了牵连,被地方豪强利用,夺为私营,乃至到了后汉,连收也收不回来了。
这个很损的政策名为算缗令和告缗令,实际上就是一个征收富商和豪强财产税和打击逃税的办法。
算缗令规定,除了官员、三老,北边骑士外,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只要有钱,、有物、有车、有船,都要征收财产税,比例是以前商人交税的五倍。此令一出,凡是富豪皆争匿财。
于是又有了告缗令,有敢于告发的人,赏给他没收财产的一半。
这两项政令开展了三年,中等以上的商贾豪强大多数都被告发了,没收了大量的财产、成千上万的奴婢、佣工,没收的田地更多,大县几百顷,小县百余顷,这些商贾几乎全都倾家荡产。
桑弘羊因此而深得汉武帝重用,而富户商贾百姓却对桑弘羊恨之入骨。所以这次辩论,桑弘羊失败了。盐铁划为私营。
有趣的是,在这次辩论中。桑弘羊认为北方仍有匈奴不时寇边,需要军队防守,因此需要盐铁官营,充实府库军资。
而很多儒士都认为,应当废除盐铁官营,以德治国,敌人不服,则苦修文德,国家富庶、政治清明。吸引敌人过来,然后再教化他们,让他们安心住下来,大家一起过日子挺好的。
姬平对此嗤之以鼻,这确实是个美好的理想,但纵观几千年历史,没有通过武力威慑而让敌人来降的几乎没有,你越富庶,敌人就越觊觎。毕竟与你一道投入生产,还不如直接抢来轻松,这也是大多数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
幸好卢植不是这种腐儒。
这时,卢植突然又开口道:“主公不会行算缗、告缗之令吧?”
看来卢植也是被桑弘羊吓怕了。姬平失笑道:“这个自然不会,算缗夺民之产,告缗乱民之心。我志在安抚百姓,岂能行此昏聩之举。”
卢植点了点头。一旁的崔钧突然开口道:“主公此举,必招来天下豪强反对。需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姬平笑道:“盐铁,国之命脉,必由朝廷掌控,如今天下乱起,亦是良机,此国策,我等占据一地,推行一地便是。”
听了姬平此言,卢植所有所思,他忽然明白了姬平没有在雒阳显露身份称帝的一个重要原因,恐怕就是这盐铁官营。若姬平以帝王身份提出,必然遭受诸侯和群臣反对,政令难下各州郡,因为东汉的前几代皇帝都尝试过。
但姬平如今从一州一郡起行,反而易于实施。
想到这里,卢植对姬平不由更加佩服起来,这个年方十六的少年,不止能冲锋沙场,更是有了深谋远虑的战略思维和政治手段。
他不知道,其实早在皇宫时,荀攸便向姬平提出了这个建议,占据河东,掌控盐事,无异于就是盐事官营。
看到卢植点头附议,袁基和伍琼、周毖几人也纷纷附议,至于其他将领,对这方面都是外行。
但座次最末,徐晃对面那个少年却是若有所思,看着姬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事情计议而定,张辽等几个将领各去忙碌平定诸县的战事,姬平则带着卢植、袁基、崔钧、伍琼、周毖、典韦,还有徐晃和那个少年,随着关羽大军南下。
用姬平的话说,要治理好郡县,首先就要了解最基层的情况,姬平这次带着他们,就是要了解河东郡各地的风土人情和民生情况。
一路上,姬平与众人就各处情况闲聊着,走了一程,蓦然想起一事,便指着卢植朝一旁的关羽笑道:“云长,可曾听过卢中郎之名?”
关羽向卢植行了一礼:“卢中郎,乃吾兄之师,国之良臣,海内人望,羽常听兄长提起,敬仰已久。”
卢植一愣:“却不是云长兄长何人?”
姬平大笑道:“刘备刘玄德,想必卢中郎不会陌生。”
卢植抚须叹道:“不想云长却是玄德之弟,玄德虽不好读书,难成大儒,然折而不挠,勇而有略,弘毅宽厚,入我门下,算来已有十五年矣,随后十余年未见,却不知玄德身在何处?”
姬平笑道:“如今我据有三郡,上党郡太守荀攸,河东郡太守卢中郎,河内太守正是刘备刘玄德,想必不久之后也会来拜望卢中郎。”
卢植一惊,随即连叹道:“不想玄德也到了主公麾下,更是任以重职,非植自称,主公之知人善用,良臣猛将,无不是精英,胜于先帝,天下百姓有望,汉室可兴矣。”
这时,旁边的崔钧身子猛然一震,骇然看向姬平。
与此同时,跟随人群的那个少年眼中也突然露出惊骇之色。
很快,他身边的徐晃也反应过来,震撼的看向姬平。
他们,都从卢植口中一声“先帝”,猜出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政令
姬平一看这三人神色,就知道这三个鬼脑子的家伙从卢植一声“先帝”中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这三人中,崔钧崔州平颇有急智,姬平听过他的一则轶事。
崔钧的父亲崔烈乃幽州名士,但在灵帝卖官鬻爵时,时任廷尉的崔烈通过灵帝的傅母程夫人,花五百万钱买了三公之中的司徒一职。自此,崔烈名望衰减。
久之崔烈心中也不自安,便问儿子崔钧:“吾居三公,时人如何议论?”崔钧回答:“父亲年少时就有英名,又历任卿守,本就该位至三公,然如今做了司徒,却令天下失望。”崔烈追问:“这是为何?”崔钧丝毫不给老头面子:“天下人嫌你铜臭。”崔烈大怒,抡手杖追打崔钧,崔钧狼狈而逃,崔烈在后面骂:“死小子,父杖而跑,孝乎?”崔钧毫不示弱:“舜之事父,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非不孝也。”烈惭而止。这也是铜臭典故的由来。
至于徐晃,历史上是有名的智勇双全,魏国的五子良将之一,自然也有很脑子。
除了这二人,另一个少年,却是贾诩的幼子贾玑,当初与贾诩一道镇守小平津关,后贾诩随董卓进击河内,留下贾玑在小平津。姬平随后便袭取了小平津,贾玑在此役与士兵一并被俘,带到东垣县后,被皇甫郦认了出来。
姬平回来后,有两件事颇为惊喜,一是惊喜卢植居然收降了徐晃,二就是这贾玑了。这小家伙虽不如贾诩,却也是个好苗子。何况有贾玑在手。自己日后应对贾诩便多了颗定心丸,或许能将这老货拉过来也不一定。
这次行动。姬平便把徐晃和贾玑都带上了,一方面观察他们的能力和性格,另一方面也是拉拢和培养他们。
看着崔钧和两个小家伙脑子都是如此机灵,姬平也颇为高兴,当即朝三人道:“此事不必宣扬。”
“是!”三人激动的回大礼应道。
这时,卢植也反应过来了,看了看三人,不由后悔失言,忙向姬平告罪。
看到姬平确实没怪罪。卢植这才默然。
一旁的袁基突然开口道:“主公这封号是董卓所封,名且不顺,当自取封号,”
“不必麻烦。”姬平摇头笑道:“弘农者,弘扬农事,使民安居,岂非正是我等之愿?”
他的名号,只需拉拢可拉拢之人,除此之外。一切还靠实力说话。
“主公此言极是。”众人闻言均是大赞。
从安邑南下,沿途处处可见坞堡,规模大小不一,皆是本地豪强所建。
行了二十里路。便看到七八座堡坞,姬平不禁皱起眉头,他没想到河东郡居然有如此多的堡坞。以这种比例看来,整个河东郡堡坞应该不下数百座。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堡坞确实有抵御外敌的作用,但也是一道壁垒。能否纳入郡县管理就是个问题,他要彻底统治河东郡,政令畅通,这道壁垒就必须要打破。
如今看来,还是任重而道远,他转身问卢植:“卢君,这些堡坞,可有办法破其壁垒,使其纳入郡县管治?”
卢植沉声道:“河东郡地近并州,异族常有寇掠,这些堡坞,主要是防御黄巾之乱以来的民乱,及数十年来南匈奴的屡次侵掠。如今主公初来乍到,河东之人心怀忌惮,要除堡坞,非一年数月可就。”
姬平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地方保护主义就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这个豪强,聚拢宗族,对外来者往往极为排斥,要消除隔阂,绝非一蹴而就。
他看向卢植和身边诸人,声音转肃:“自今日始,凡诸官吏,与民秋毫无犯,严禁草菅人命,严禁擅自加赋,严禁怠慢农事,严禁贪赃枉法,严禁玩忽职守,违者革职查办!”
“是!”卢植、袁基、伍琼、周毖等人肃然应命。
姬平又道:“凡诸将士,必严明军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有七禁七杀:一禁杀戮无辜,违者,杀!二禁凌虐百姓,违者,杀!三禁抢掠财物,违者,杀!四禁逼淫妇女,违者,杀!五禁强买强卖,违者,杀!六禁滥毁农田,违者,杀!七禁纵贼伤民,违者,杀!”
姬平一连申令七禁七杀,让跟随的关羽等诸将不禁肃然应命。
尤其是徐晃、贾玑两人,他们所处的白波军和羌胡兵军纪最差,常有侵犯百姓、掳掠妇女的,甚至有不少将领为了激励士气,专有放纵士兵抢掠屠杀的,此时二人闻令,不由悚然,也感到了姬平的不同。
而关羽、典韦、史阿等将都是出身平民,对姬平此令大是拥护。
姬平又看向卢植:“卢君,尽快制定法令,另选派正直有识之士,进入军中,以法令教化士兵!”
他这是效仿后世的政委,确保军队的思想到位,也能防范将领拥兵自重的问题。
随即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教化者只记得一条,仁义施与百姓,而非敌人。”
他从文献中看过,灵帝在时,有凉州刺史宋枭,认为找些读书人对着敌阵朗读《孝经》,便能感化敌人,令敌人束手归附,对此姬平实在无语。
所以,他要安排到军中教化的文士,不能是腐儒,把他的士兵教化成傻乎乎的“仁兵”,那他就悲剧了。
这时,卢植沉吟道:“儒者之士,多自矜身份,恐不易调入军中。”
一旁的关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典韦等人也是面无表情,的确,那些出身名门的儒士,多半看不起他们这些粗鄙的军人。
姬平冷笑一声:“他们不入也罢,我自有办法。”
只要他印刷术一成,印制书册。开办官学,广纳寒门及平民子弟。自会培养出大批的自己人。
到时候这些学子要结业做官,须要加个前提。到军中历练一年再说,到时候绝对不缺人才,这样的人反而要比那些儒士要好得多。
一路前行,除了坞堡外,处处可见空居、荒田,还有不少新迁来的百姓,看向姬平一行,都在道旁行礼,颇是兴奋。
他们虽然不认得姬平这个脱去面具的神武王。却有许多人认得卢植,还有关羽等将士的装束,正是神武王手下,尤其是关羽温酒斩华雄的故事在民间已经渐渐传开。
出了安邑县十多里,姬平正要命卢植回去,蓦然听到前面传来一片喧哗声和哭喊声。
很快,打探消息的飞影回报,有本地豪强与迁徙的百姓对抗。
卢植等人都是面色一肃,姬平面无表情。几人率着大军加快了步伐。
一处堡坞前,聚拢了近千数百姓,堡坞上,有家兵持枪带棒。拉弓上弦,堡坞之下,已经有十多个百姓丧命尘埃。
看到姬平大军前来。一面“中郎将关”字大斾高扬,围堡的百姓顿时纷纷迎了上来。哭喊着让关将军做主。
与此同时,堡坞上响起了杂乱的鼓声号声。
三言两语。姬平便了解了情况,卢植等人半个月前在这一带安置了近百户迁徙百姓,并开垦荒田。
但很快这里的胡氏坞中有胡姓豪强,自称方圆十里的土地皆属于胡氏坞,令迁徙的百姓归附于他,定期纳赋,并常献女子为婢,否则要驱逐出境。
迁徙百姓没有答应,昨日胡氏坞中便冲出两百多家兵,抢走了数十名女子,百姓大为愤怒,上前理论,却被射杀了数十人。
姬平面沉如水,他也知道,迁徙百姓难免会遭到本土豪强的抵触,但不料这些豪强居然这么张狂!
卢植沉声道:“主公,河东民风素来剽悍,植未处置妥当,还请治罪。”
姬平没理会卢植,看向关羽道:“令胡氏坞三息之内,开门投降,不降,破之!”
关羽早已迫不及待,姬平一下命令,便带人冲出。
一旁伍琼急声道:“主公,擅动刀兵,恐令本地之人心生怨愤,矛盾益增,后患无穷!”
“不动刀兵,恐怕我们连迁徙百姓的民心也要失去了,收民心,不只是怀柔。”姬平淡淡的道了一句,看向卢植:“卢植,三月之内,两件事。一者,派人探明各地豪强情况,恶者、善者皆记录在案,凡是恶名在外的,要严密监控,善者,要结纳拉拢。”
他此举,便是要分化对待,避免这些本土豪强抱成团,双管齐下,打击拉拢,将河东郡牢牢控制在手中,至于百姓,只要官员军队能做到他的禁令,抵御外寇,使民生息,自然能获得民心。
他继续道:“二者,探查河东郡各处土地,凡是荒田,全部收归官有,集中者屯田之用,分散者,妥善安置给无田百姓。”
卢植沉吟道:“田地,民之本,有些许荒田,应是有主之田,多半归于豪强,此举定会引发其反抗。”
姬平缓缓道:“如今大灾连年,寸田寸金,荒田便是有主,他们不种,便由官府安排人种,再加一条法令,凡占有田地而不种者,罚作苦役三年,土地收归官有。”
“乱世须用重典!”姬平下令:“命河东太守卢植领三千人马,处置一应事宜,但有反抗法令者,收之论罪!”
“是!”卢植躬身领命。
姬平又道:“探查统计荒田之事,袁基、伍琼、周毖全力辅之。”
面对姬平的雷厉风行,袁基几人不敢怠慢,急忙领命。
姬平看向史阿:“查探豪强之事,史阿辅之。”
回到东垣后,他将亲卫营中原本的飞影部打散,善战者归入典韦的猛虎营,余下的,则归史阿统领,再令史阿自行招募人手,成立暗影司。
暗影司,专门负责刺探情报、监察官员、缉捕不法,与明时的锦衣卫类似,但没有刑讯和处决之权。
待姬平安排完毕,关羽已经破了妄图负隅顽抗的胡氏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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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民
关羽押着三百多俘虏大步行来,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胖子和五个人拎到姬平面前,指着中年胖子道:“主公,此人便是那胡氏坞坞主胡赤,连同他的五个爪牙,坞中还搜出一百多女子,都是胡赤掠来。”
那中年胖子胡赤大骂道:“尔等何人?竟敢作反造逆!吾与董相国麾下牛将军有交……”
胡赤话没说完,就被关羽一脚踹到在地。
这时,四面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卢植沉声道:“主公,这四周有不少本土百姓,还有其他堡坞之人。”
姬平点了点头,没理会胡赤,朝关羽道:“寻两个本地年迈的百姓过来。”
很快有两个战战兢兢的老者被带了过来,姬平温声笑道:“长者不必惊慌,我只是有事询问,不知这胡赤在乡里名声如何?”
两个老者对望了一下,又看了胡赤一眼,讷讷不敢说话。
被押的胡赤眼里露出冷笑。
姬平抬头看向关羽,淡淡的笑道:“将这胡赤和五个亲信斩了,首级悬于胡氏坞门楼。”
“啊!——尔敢?”那胡赤听到姬平淡淡的口气,仿佛是杀一头猪一般,登时惊怒的惨嚎起来,那两个老者也身子一震,都睁大了眼。
关羽一听姬平发了话,便让亲兵拎起胡赤和五个亲信,丢到道旁,不待他们反抗,手起刀落,鲜血喷溅,几个人头滚落在地。
四周百姓登时静了下来。都呆呆的看着这个谈笑间杀人无情的少年姬平,鸦雀无声。
卢植低声道:“主公。何必杀人,此举恐怕引起本土之人仇视迁徙百姓……”
姬平淡淡的道:“如今形势。要想让更多的百姓活下来,建立一片桃源净土,就必须用重手段剪除杂草。”
这卢植打仗不错,治理地方也是经验丰富,但身为大儒,饱读诗书,手段未免有些仁和。姬平也能察觉出来,卢植的毕生志向其实是想像荀爽、蔡邕一样,在经学上有所作为。而不在于打仗和治理地方,但如今姬平手下人才还是紧缺,只能让卢植能者多劳了、
见卢植还要开口劝谏,姬平缓缓道:“这些豪强,私蓄家兵,掳掠民女,他们是违背大汉律例的。”
卢植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如果从大汉律例角度讲。他是坚决支持姬平的。
姬平转头看向四周百姓,这些人中有从雒阳迁徙过来的,但也有很多本土百姓,他深吸了口气。朗声道:“诸位长者、百姓,河东郡本是大汉重地,良田千里。牛羊遍野,百姓富庶。但数十年来,先有匈奴屡次劫掠。又有白波复起,更有国贼董卓屯羌胡兵于此,肆意掠夺,致使百姓生活危亡,结堡而居,流亡在外,有田不能种,有家不能全,尔等……苦之久矣!”
众多百姓默然,便是那些本土百姓看向姬平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抵触,姬平这一番话道尽了他们的辛酸,无论是迁徙百姓还是本土百姓,在这乱世之中,都是艰难生存,生死不能自主。
姬平沉声道:“而今本王来到河东,便是要建一方净土,让尔等安居乐业,老者在堂颐养天年,幼儿绕膝欢喜无忧,但建立净土,非一人之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本王自有精兵强将御敌于外,尔等便当按时耕种,不误农田。但凡有荒田者,吾自有勤民收之!但凡有不法豪强肆意掳掠,吾自有精兵斩之!唯愿尔等与吾同心,共建河东净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共建净土!”卢植清喝一声,眼里满是坚定。
随即数千名士兵大喊:“共建净土!”
接着是迁徙的百姓,最后本土的百姓也有些跟着喊了起来。
待众人静下来后,姬平向前几步,沉声道:“凡本王治下,田税,十而税一。”
“主公!”卢植、袁基和伍琼几人都是失声惊呼,四面百姓也哗然起来。
自高祖开汉以来,为了与民生息,采取了“轻徭薄赋”的政策,十五而税一,及至文景之时,又有“田租减半”之诏,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东汉光武帝刘秀曾经实行过“十而税一”,但不久又恢复“三十税一”的旧制。
纵观两汉赋税制度,除桓帝、灵帝增加亩税十钱以外,一般通行“十五税一”或“三十税一”的实物地租,所以姬平突然将田税提升到“十而税一”,不但引起了卢植等人的惊诧,便是百姓也是哗然。
哗乱中,姬平声音清晰响起:“自今而始,凡本王治下,免除口赋,算赋减半!献费减半!”
寂静!喧哗的百姓登时寂静了下来。
卢植等官员也是目瞪口呆。
两汉田税三十税一,算是历史上最低的土地税,但人头税却极重,人头税起于商鞅变法,两汉沿袭,最主要的是口赋和算赋。
口赋,是对七岁至十四岁的未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不分男女,每人每年缴纳“口赋”二十钱,到了桓灵之时,口赋涨到二十三钱。
算赋,是对十五岁至五十六岁以下成年人征的“人头税”,不分男女,每人每年征一百二十钱,谓之“一算”,对于商人与奴婢则加倍征收,每年二百四十钱。为鼓励生育,女子十五岁到三十岁不结婚者分为五等,每升一等加征一算,有妇女怀孕者,免其夫算赋一年。
口赋和算赋是人头税,是归大司农,纳入国库,用于治理国家各项费用。
至于献费,则是一项单独的赋税,是缴纳给皇室,用于宫廷费用。
高祖十一年二月下诏:“令诸侯王、通侯常以十月朝献,及郡各以其口数率,人岁六十三钱,以给献费。”
在诸王列侯的封国里,田租、算赋和口赋由诸王列侯征收。但要交一部分给皇帝作为献费或祭祀宗庙的酎金。凡是成年男女,每人每年都要‘献给’皇帝六十三钱。以供宫廷费用。
这个费用姬平给予减半,并没有取消。因为他也不知日后宫廷的花费问题,毕竟侍从护卫都需要薪俸,他也不可能去种地经商赚钱,所以暂时减半,而不予取消,免得到时候无钱可用,再加赋引起反弹。
如今姬平虽然加了田税,却大大减免了人头税,所以四周百姓眼里无不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卢植率先拜倒在姬平面前:“王上此举惠及万民。万岁!”
随后关羽带头拜下:“王上万岁!”
“王上万岁!”四面百姓跪成一片,呼声震天。
在宋代之前,包括这个时期,万岁只是表示人们内心喜悦和庆贺的欢呼语,并非皇帝专用。
姬平加田税而减人头税,并不是没有考虑。田税增加,而人头税大大降低,并不是没有深意。
高祖以来,降低田税而实行人头重税。虽然能在初期迅速恢复发展生产,但很快就造成了一个大问题,就是加剧了土地兼并!
田税轻而人头税重,刺激了富户豪强大量兼并土地。因为富户豪强一家的人口是相对固定的,只需要缴纳固定的人头税,但兼并大量土地。只需缴纳较少的田税,自己便能获得薄税的大量收入。所以他们越来越富,土地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少地或无地的农民收入微薄,但一家人口却不少,收入难以支撑相对沉重的人头税,为逃避难以负担的赋役,他们或托庇豪门,加强了豪强地主的势力,或沦为流民,成为社会动荡的因素,如黄巾起义。
这样,大量的编户齐民从朝廷的户籍中消失,反而加剧了国家的财政危机。
而姬平减免人头税,正是大大降低了农民的负担,加重田税,以亩收税,却是加大了富户豪强的税费,因为他们的土地多。
这样的政策,一方面能加大对有钱有粮的豪强征收税费,平衡土地兼并力度,另一方面能鼓励百姓从富户豪强托庇下退出,编入国家户口,因为减免了人头税,田税只是少量增加,对他们而言,获得自由,自己种地当然更有好处。
但这种政策的另一个问题就是要面对地方豪强的反扑!
这个姬平早已经习惯了,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他不少政策都要抑制豪强,他只要有精兵强将在手,加上科举选拔人才,加上百姓支持,他怕个鸟!
何况这个田税也不算高,但凡有公心有良心的世家,自然不会有太大反响,而那些无良、贪婪的豪强,正是他姬平的目标。
看着跪倒一地的官员、将士和百姓,姬平兵没有让他们立时起来,而是继续道:“凡本王治下,严禁州郡诸县滥加赋税,自今而始,废刺史一职,设监御史,凡郡,置太守、都尉、监御史。
太守治民、进贤、决讼、检奸;
都尉掌郡兵,护卫郡县;
监御史掌监察,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
监御史之下设督邮,以郡分东、南、西、北四部,各监察诸县。
督邮之下设亭长,监察乡里。”
行政、军事、监察三权分立,也是姬平早有的想法,或者说这种制度在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便实行了,西汉沿袭秦法,汉初也实行太守、都尉和监御史制度,汉武帝时省去,设刺史,也是主管监察。
但到了汉末,刺史除了监察,渐渐多了一些权力,到了王莽之时,将刺史改为州牧,实现了刺史由监察官到地方官的转变。随后地方反抗势力蜂拥而起反对王莽称帝,王莽为了镇压地方,又给了州牧统军作战的权力,已经是行政、军事、监察合而为一了。
到了东汉建武十八年,依旧制将州牧再改为刺史,但由西汉刺史无固定治所,变为各有驻地,刺史权力也逐渐扩大,又常有派刺史领兵作战之事,已经没了刺史设置之初掌监察的本意。
所以姬平废了刺史,改立监御史。(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下大势
监御史之下的督邮,却不是被刘备亦或张飞鞭打的那个知名督邮,督邮是个官职,主管监察,根据一郡的地理,通常分为东部督邮、西部督邮之类的,监察数个县乡。
至于亭长,掌管治安,兼管停留旅客,而亭与乡和里的建制有所不同,乡和里属行政划分,亭则和军事有关,不是一个体系。
但自汉末以来,亭长治安缉捕盗的职能已经退化,越来越多地参与了民政和教化,和乡、里在地方上所起的职能没了差别,造成机构重叠,与乡啬夫和三老时有冲突,对地方造成不利影响。
考虑到亭和邮的设置有些相近,姬平便将亭长也归属监御史和督邮统管,形成一套自下而上的监察系统。
至于这个监察系统是否可靠,他自有史阿的暗影司暗中监管,只要不赋予暗影司审查和生杀大权,他相信不会造成后世锦衣卫和东厂的问题。
处置了胡氏坞的问题,姬平提出了一系列的政令安抚民心,这些政令便交由卢植赶回安邑去完善。
他带着典韦八百亲卫军和袁基、伍琼、周毖一行继续南行赶往盐池,与此同时,他让关羽带着五千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向西南直插猗氏、解县和蒲坂,一路清扫董卓军残部,至蒲津固守。
张济兵败退守平阳,他们夺取河东郡的消息势必会传到雒阳董卓耳中,一旦董卓得知消息,必然会派大军渡河。重夺河东郡。
因为河东郡的地位极为重要,是关中的左侧门户。历史上,凡破关中之战。几乎必然涉及河东郡。
一旦河东郡失守,关中正面的函谷关和潼关天险屏障就失去了作用,从河东郡西南蒲坂县的蒲津渡可以渡过黄河,直入三辅之地的左冯翊,威胁三辅要地。
三辅,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
京兆尹为核心,长安城便在其中。扶风,意为扶助风化,冯翊。意为辅佐。左冯翊、右扶风拱卫京兆尹。
后汉都城迁到雒阳后,三辅之地的重要性便相对弱了,但董卓西迁后,如今天子刘协和一众朝臣就在京兆尹长安城,所以此时的三辅之地乃董卓重中之重的核心要地。
而要从关中大举出兵河东郡,有三条通道,蒲坂的蒲津渡、河北县的风陵渡和大阳县的茅津渡。
还好中间隔了一条黄河,河东郡地势比之关中又高,只要谨守三大渡口。董卓虽万军难渡。
中郎将荀棐已经先行去茅津渡以及毗邻的大阳渡防守,茅津渡和大阳渡对面的陕县,目前正集结着董卓进击雒阳的大军。
但先前姬平已经将雒阳一带船只搜拢殆尽,黄河自古也没有水战。缺乏大型战船,料想董卓大军一时也是望河兴叹,以荀棐的沉稳带着三千人足以固守。
而姬平将关羽这个猛将派去蒲津渡而不是北伐平阳。也是大有深意,因为蒲津渡是董卓大军最有可能渡河的地方。
河东郡与关中接壤的三大渡口中。南面的茅津渡和风陵渡都是背倚中条山屏障,即便董卓千辛万苦渡河。也只是占领河东郡边界的河北县和大阳县,很难翻过重重叠叠的中条山进入河东郡腹地。
而蒲津渡则不同,可以直入河东郡腹地,进击治所安邑。
战国时,秦国数次伐晋,都是在蒲津搭浮桥渡河,包括后世的唐至元、明,凡秦晋间兵事,往往济自蒲津,为战守必争之地。
所以,姬平需要关羽这个猛将镇守蒲津渡。
而风陵渡,姬平沉吟了许久,交给了徐晃。
这几日他与徐晃多有交流,徐晃虽然年轻,却很有头脑,对于很多军事和阵战见解比他还强,又极为勇武,不弱于张辽。
在用人上迟疑不是姬平的风格,他当初敢用张辽,如今自然也敢用徐晃,当下任命徐晃为奉义校尉,从杨奉军和张辽军中各调了一千人,共两千人,交给徐晃统领,携带五日干粮,翻过中条山赶往风陵渡。
至于后续的军粮调拨配备,交给了如今的河东太守卢植。
看着徐晃被任以重职,贾玑眼中闪过艳羡之色,这自然瞒不过姬平的耳目,不过姬平敢果断用徐晃,却果断不敢用这贾玑。
毕竟贾诩那老狐狸就在敌对方,姬平还不想作死。
他们在赶往盐池,与此同时,天下各处也都有变故。
最南面的长沙太守孙坚,三个月前响应讨伐董卓,这个江东猛虎一路北上,闹得风风雨雨。
孙坚抵达荆州襄阳时,有荆州刺史王睿要孙坚先杀了武陵太守曹寅才肯一并起兵,曹寅也不肯束手就毙,便假冒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的檄文,命令孙坚将王睿处死。
孙坚本与王睿便有矛盾,领兵直入襄阳,逼得王睿走投无路,吞金而死。
逼死王睿,孙坚继续北上,到了南阳,他请南阳太守张咨供应军粮。
这张咨本是董卓刚入雒阳时,为拉拢关东士人而任命的郡守,与张邈、袁绍等是一批,但张咨却没有起兵讨董,又不肯发粮给孙坚。
于是江东猛虎一发狠,又把张咨也干掉了。
杀了张咨,孙坚继续北进鲁阳,投奔了逃出雒阳的后将军袁术,袁术听闻孙坚已经打掉了荆州最大的两只老虎,登时大喜,表奏孙坚为破虏将军,兼领豫州刺。
孙坚便在鲁阳休整兵马,准备进军讨伐董卓。
而袁术,则趁着南阳太守张咨被杀,全面掌控了南阳郡。
南阳郡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家乡和龙兴之地,东汉以来,南阳便是“帝乡”。治所宛城更是被定为陪都,称为南都。皇亲国戚不能尽数,王侯将相第宅相望。姬平的母亲何后一家便是从宛城起家。
袁术占据南阳郡。凭借淮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名望,无疑是在众诸侯中,率先有了强大的割据资本。
与此同时,因为荆州刺史王睿被孙坚干掉,董卓上表派遣宗亲、时任北军中侯的刘表继任荆州刺史,表面是提拔,实际上是借机剥夺了刘表对北五军的兵权,进一步稳固了长安后方。
而此时,雒阳东面的兖州刺史刘岱和东郡太守桥瑁却打了起来。不可开交,陈留曹操带兵前去劝阻,不料自己手下三千兵马反而先发生了哗变,尤其是雒阳招的新兵四处逃散,最后只余下不到五百的本郡人马。
这场哗变,究其原因,还在于曹操没有依附手下雒阳新兵眼中的“神武王”,这些新兵本就对此有怨言,跟着曹操到了东郡又见到不少迁徙的雒阳故老亲人。便一哄而散了。
留下曹操欲哭无泪的带着夏侯兄弟和曹洪,南下扬州去继续招兵。
河北的袁绍在争夺河内郡失败后,回归渤海郡,仿佛韬光养晦。没有任何动静。
但冀州的北方,幽州却出了个猛人,这个人是卢植的弟子、刘备的师兄公孙瓒。
这个时代。出身决定了起步,公孙瓒与刘备同为师兄弟。却是出身公孙大族,虽然母亲地位低下。但自身却有资本,相貌英俊,声音洪亮,受到涿郡太守刘君的赏识,将女儿嫁给了他。
后刘太守因事犯法流放交州,公孙瓒化装成侍卒,亲自驾车护送,不料刘太守在途中获得赦免,再次回到幽州,从此公孙瓒青云直上,先被举为孝廉,成为辽东属国的长史。
不久,边章、韩遂叛乱,灵帝征发三千幽州精骑前往平乱,中山太守张纯上表请求调任为主将,司空张温却任命了公孙瓒为主将。
张纯一怒之下拉拢了泰山太守张举和辽西乌桓首领丘力居叛乱,聚众十余万,掠夺幽州、冀州,公孙瓒以三千精骑讨伐张纯等叛贼,立下战功,升为骑督尉。不久,乌桓首领贪至王率众归降公孙瓒,公孙瓒又升为中郎将,封为都亭侯。
从此公孙瓒统领兵马,守护边境。公孙瓒这个人有点极端的民族主义,像希特勒恨犹太人一样痛恨乌桓和鲜卑,每次厮杀都是声疾色厉,不死不休。
他喜欢骑白马亲自冲锋陷阵,挑选了数十名最骁勇善射的部下,骑着白马作为护卫,自号“白马义从”。
乌桓等异族深惧公孙瓒的勇猛,甚至用出了精神胜利法,把箭靶画成公孙瓒模样,飞扬驰射,射中就高呼万岁。
中平六年三月,也就是姬平来到这个乱世的三个月前,公孙瓒大败张纯。朝廷派宗正刘虞为幽州州牧,刘虞安抚乌桓和鲜卑有功,被授予太尉之职,封为襄贲侯。而公孙瓒为奋武将军,封为蓟侯。
公孙瓒在北疆磨刀霍霍向异族,而此时的董卓,却在雒阳西城忙活着造钱,没错,就是傻乎乎的造钱!
董卓为了聚敛钱财,将原本通行的五铢钱大量回炉,又将雒阳百姓无法搬走的铜人、铜钟和铜马打碎,重新铸成小钱。
粗制滥造的小钱就是个破圆铜片,不仅分量比五铢钱轻,而且没有纹章,小钱边缘也没有轮廓,不耐磨损,唯一一个特点就是数量数十倍增加。
如果姬平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骂:傻帽,不知道通货膨胀麽?
可是如今的董卓却正看着一堆堆崭新的破铜片得意大笑。
就在这时,突然有士兵来报,河东郡安邑失守。
董卓不由面色大变,随后士兵的一句话让他面色稍缓,中军校尉董璜已经派了三千精兵赶往左冯翊,准备从蒲津渡河收复河东。
董卓沉吟下,立时吩咐道:“令牛辅带五千兵马,从陕津出兵,攻打大阳!令韩遂带五千人马,从华阴出兵,破风陵渡,自河北县北上!再令马腾带五千人马,从左冯翊出兵,进击蒲津,直取安邑!”
此时,河东郡安邑县东南百里之外,姬平看着辽阔的盐池,尤其是那四周不下数百处的盐场和密密麻麻的盐工,忍不住想要骂娘。
他看向身边的袁基:“这河东盐池究竟有多少世家参与其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下世家
听到姬平询问,袁基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的道:“这河东盐池向来不过二十多家……”
就在这时,前面崔钧和耿忠匆匆赶来。
在从安邑出发时,姬平便令耿忠和崔钧先行一步,打探盐池情况,此时看到二人回来,便不再询问袁基,而是看向崔钧:“如今掌控盐池的有多少世家?”
一向洒脱的崔钧此时面色也是极为凝重,沉声道:“主公,先时也不过二十家,但自去年以来,董卓大肆售卖盐事,关中、凉州诸多世家纷涌而来,又加之一些豪强富商参与其中,如今足有大小上百家。”
上百家?!
一旁袁基和伍琼周毖等人倒吸了口凉气,姬平眉头也不由跳了下,上百家……如果他直接暴力动手,估计天下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即便他有天子名义也不行!
一旦涉及家族利益,这些世家便能立时翻脸不认人,再给他罗织一些昏聩、暴君、反王之类的恶名,这些手段他们从来都用的很熟练,历史上被抹黑的皇帝不在少数。
“都有哪些世家?”姬平看着崔钧。
崔钧口中吐出的第一个赫然就是淮南袁氏!
一旁的袁基急忙道:“主公,袁氏臣自会妥善处置,坚决拥护盐事官营!”
姬平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个个显赫数十乃至上百年的世家名字从崔钧口中吐出:
弘农杨氏、南阳阴氏、颍川荀韩钟陈、阳翟郭氏、扶风窦氏、扶风耿氏、安定皇甫氏、武威段氏、武威胡氏、武威杨氏、临洮董氏、京兆韦氏、京兆金氏、京兆杜氏、冯翊吉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河内司马氏、中山甄氏、介休郭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河东柳氏、河东范氏,还有河东裴氏、河东毌丘氏……
姬平没有阻止崔钧。耐着性子听完了一个个名字,崔钧说到博陵崔氏时,声音抖了下,因为博陵崔氏正是他本家。
崔钧说完名字,又道:“主公,博陵崔氏便交由臣处置……只是还有弘农杨氏名满天下,扶风窦氏、耿氏,南阳阴氏皆为百年望族,临洮董氏、河东卫氏皆有部曲护卫,须要谨慎处置。”
姬平没有说什么。他没想到河东盐池居然有如此多世家参与其中。便是崔钧和袁基安抚了崔氏和袁氏,还有上百家,都是北方的大家族。
弘农杨氏不说,与淮南袁氏齐名。而扶风窦氏、耿氏和南阳阴氏。更是东汉开国以来的超级世家。他若是触动了这些家族的利益,恐怕日后也只能龟缩在河东郡了。
这时,耿忠突然开口道:“扶风耿氏便交由臣处置。”
姬平包括众人身子都不由一震。愕然看向耿忠,这耿忠居然与扶风耿氏有关系?!
耿忠却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姬平看他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心底也很不平静,姬平知道,这个始终默默跟随他的耿忠也有自己的故事。
扶风耿氏,可是东汉开国云台二十八将的建威大将军耿弇的传承,比淮南袁氏和弘农杨氏的底蕴都深,没想到耿忠一个身残之人,居然与扶风耿氏有关。
无论其间有什么故事和曲折,姬平可以想象,耿忠如今宦官之身,显然不适合与扶风耿氏这个大世家接触,甚至很可能遭到扶风耿氏的唾弃,而耿忠从来没有提起过出身,显然也是以身残为辱为卑。
他当即断然道:“良臣一凡忠心我铭记在内,但此事不须良臣出面,我自会处理。”
耿忠对他忠心耿耿,甚至恩重如山,他不能让耿忠去作难。
“主公!”耿忠扑通一声拜倒在地:“臣冒死请命!”
姬平扶起耿忠,看他坚定的神情,突然笑道:“如此便有劳良臣了,记得带上鬼影,耿氏一切由你自行处置。”
他突然想明白了,耿忠身残之人,其要获得自信和尊重,首先要让自己这个主公赋予他,任用他,便是尊重他。
耿忠面露感激之色。
这时,崔钧又道:“主公属下,还有荀攸为颍川荀氏,段煨、段谨为武威段氏,毌丘毅为河东毌丘氏,皇甫郦为安定皇甫氏……”
听崔钧这么一说,姬平忽然想起,阴沐月似乎说过自己是新野人,而新野正属南阳郡,说不定阴沐月与南阳阴氏还有什么关系,南阳阴氏,也是老牌世家,是光武帝皇后阴丽华的家族。
想到这里,姬平不由头疼起来,纵然他一直注意世家的问题,避免自己被世家力量左右,但还是不知不觉有了这么多手下出身各大世家,也难怪,这个时代,书籍文化被世家掌控,人才也都出于世家,贫民百姓很少有机会,顶多就是做个猛将之类的。
他正自头疼,崔钧又道:“这些世家多有护盐私兵,林林总总不下五千人,不过散在盐池四面,各自行事,一时难以联合,不需多虑,唯有董卓、胡轸等关凉世家有八百羌胡护卫,河东卫氏也能随时召集左近家兵部曲,须要小心防范。”
姬平看向崔钧:“崔太守可有什么办法?”
崔钧沉吟道:“这盐池看似上百家,但有颇多富户豪强附属大世家,只要处置了三十多个大世家,大事可定。而这些大世家如今又被董卓家族压制,主公可先暗中分化拉拢,只是日后需从盐事中分出一些利益。”
姬平点了点头,虽然他要将盐事收归官营,但纯粹的官营反而会衍生出许多问题,包括贪腐、效率、技术等。所以盐事官营,可以有条件的与一些世家和商家合作,只要政府掌控盐池的所有权和赋税权就行,这也是后世几千年实行的办法。
这时,袁基却低声道:“主公,可以趁夜让典将军伪装成董卓兵,除掉一些冥顽不灵的世家,震慑那些归附的世家,既不损主公声名,又可让诸世家与董卓相互倾轧,而主公正可趁机为世家出头,完全掌控盐池。”
姬平一愣,看了一眼袁基,他不料看似儒雅的袁基,手段居然这么狠,不过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姬平却有自己的想法,他计划先拉拢一些世家,驱逐一些世家,而对于董卓和那些顽冥不灵的世家,他则要亲自动手了。
乱世须用重手段,他正要借此机会震慑那些世家,尤其是河东本土的世家,只有这些世家安分了,他才能稳坐河东。
姬平沉吟了下,吩咐道:“耿忠、崔钧、袁基,你三人先行安抚处置各自世家,还有段氏、荀氏、皇甫氏、毌丘氏,如有其他世家可拉拢,便拉拢之,切忌不可打草惊蛇。”
他知道,很多大世家自命经书传世,以经商逐利为耻,虽然注重河东盐池,但派驻在这里的多半都是旁支血脉或附属世家,以袁基、崔钧等人出马还是没问题的,至于耿忠,带着鬼影,一切无虑。
盐池之北,有司盐城,虽然不大,但这些世家都住在这里。
姬平给耿忠他们留了时间,自己带着典韦和数百猛虎营亲兵从司盐城北部穿插向西,赶去解县。
一方面,他是查探附近地形,因为这一片地区在后世元朝时,建立了运城,盐运之城,但如今却还没有,只是个司盐小古城,位置在后世运城的潞村。
他在后世去过运城,所以,他要查探形势,看是否能在这里建起一座大城,既能驻守盐池,又能安置百姓。
另一方面,他想去解州看看关羽的故乡,他听关羽提过,逃出解县流落江湖已经有十三年了。
传说中关羽有妻子胡金定和儿子关索留在故乡,但关羽却从来没提过,他好奇心萌发,关羽究竟有没有妻子留在故乡?如果有,把这关索拉过来培养培养,将来也是一名强将。
一路向西数十里,地势极为平坦,两侧都是田野和密林,但很多田地却都荒芜了。
姬平指着两侧荒田向伍琼和周毖道:“这一片方圆数十里,极为平整,可做屯田之地。”
伍琼和周毖连连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架的三老和县丞
看到姬平相貌儒雅,言语温和,那农夫胆子也大了起来,又提到半天前曾有一支大军进入解县,斩杀了在县里驻守的两百多胡兵,抓了恶霸县令,留下大约四百人驻守在县城,其余大军一路西去。
姬平细细询问了军队的装束和规模后,依据时间,断定了那支兵马应该是关羽的人马。
但问起这个人是否听过解县关羽之名时,这人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姬平也不由失效,毕竟关羽出逃时还不到二十岁,估计还没什么名声吧。
此时天色渐黑,他便带着典韦一众赶去县府。
果然,到了县府,远远就有一众将士迎来,领头的正是关羽手下的军司马赵累。
据赵累所说,关羽从安邑一路向西,安定猗氏县后,派赵累带一千两百士兵南下取解县,他自己则率三千多大军西行直奔蒲坂县的蒲津渡。
姬平听后不由暗叹,关羽此次的军事目标是蒲坂县西面的蒲津渡,而要夺取解县则需要绕道花费时间。
关羽在外流落十多年,此次本能带领大军进入解县探望家人,也算荣归故里,但为了镇守蒲津渡,争夺时机,防范董卓入侵,却能放弃这个机会,着实可佩。
此时已经天黑,他便在县里住下。
不多时,赵累押解着俘虏的解县县令来见姬平。
这解县县令是董卓安插的一个凉州豪强子弟,到任不过半年。却在县里倒行逆施,凶名远扬,不但强征各家青壮男子到中条山伐木,又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抢掠淫辱良家女子,令百姓恨之入骨。
对于这种人渣毒瘤,姬平看也不看,直接令赵累押下去,明日当着解县百姓砍了,一除恶霸。二收民心。正好一举两得。
随后姬平让典农校尉伍琼暂时兼任解县县令,处置县里事务。
他又连夜令人去找解县的县丞和县三老,准备询问关羽家人的事。
县丞在县中地位仅次于县令,主管文书及仓库事宜。而三老则是掌教化的民官。战国魏有三老。秦置乡三老,汉增置县三老。
三老是从民间老百姓中直接选出来的,虽名三老。却不是三个人,而是一个职称,只要年满五十,德高望重,就有机会担任三老职务,但三老也不是一般长者能担任的。
汉高祖对三老的要求是“能率众者”,也就是要在一定地域内有号召力,这单凭个人德行修养是不够的,还必须为乡族势力所认可。所以三老是身份界于在官民之间的地方社会领袖,可以向朝廷反映地方官的政绩,对“乡举里选”的察举和征辟往往能起到一定作用。
两汉历代天子,都很重视三老。
所以除了县令,就是三老和县丞最了解县里情况了。
不料半个时辰后士兵来报,县丞被县三老的家人打了!
姬平不由一愣,县令刚被押起来,县丞和县三老就开打?这是什么节奏?
不过时辰已晚,他可没功夫去亲自探看情况,当即令赵累带兵去将县丞和三老带来。
赵累离开后,姬平便挑灯查看解县的文案资料。
解县南靠中条山,北依硝池,东襟百里盐湖,西望风陵渡,尤其是地近盐池,所以地位很重要。
姬平想要查看这一带的地理、民俗、豪强和盐业情况。
关于解县的名字由来,颇是有趣,《孔子三朝记》中有记载,黄帝杀之蚩尤于中冀,蚩尤肢体身首异处,蚩尤血入池化为卤水,则解之盐池也,因其尸解,故名为解。
蚩尤之血化盐池,姬平自然是不信的,河东盐池真正的成因是亿万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海域,后来历经沧海桑田、地势变迁才形成了如今的盐池地质。
不过,蚩尤和黄帝战于此处,却能反映出曾经的黄帝部落和蚩尤部落多半是为了争夺盐池而战斗。
盐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盐池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当初在皇宫时,荀攸建议他取河东,很大的一个因素就是因为河东有盐有铁,尤其是河东盐,甲于天下,远输关中、陇右、并州、河南、冀州等各地。
如果姬平掌控了盐池,无疑是掌控了很多地方的命脉,他也能具备了安定一方的经济资本,否则迁徙过来这么多百姓,单凭着屯田,没一两年很难见效。
所以,盐池他志在必得,纵然与那些世家为敌,也在所不惜。
他坚信,只要他牢牢掌控了河东,有盐池在手,日后便是在拉拢或分化那些世家也不是什么难事。世家之事,就是利益二字,无论是政治利益还是经济利益。
不过,眼下要稳稳守住河东郡,也是一大难事。
南面、西面将会面临董卓的疯狂进攻,这将是一个长期的拉锯战,除非董卓身死,但即便董卓身死,关中新起的军阀也会攻打河东。
东面有太行山屏障和河内郡,情况还好,但北面情况却极为恶劣。
白波军的主力还在平阳一带,除了被牛辅剿杀和收降的,估计还有近六万人,除此之外,还有南匈奴、鲜卑和西北的羌族,相比于西面和南面的几个渡口险隘,北面更危险,所以姬平这次将手下大将张辽和大半精兵都布置在汾河和平阳的北线,南面的三个渡口和诸县总共也只布置了不到万数人马。
姬平计划着,只要占据了盐池,他便经济、政治和军事同步进行。
在经济上,他让典农中郎将袁基带着两个典农校尉伍琼和周毖加紧实行屯田,发动民力开渠、恳田,赶在秋季种上冬小麦,明年初夏便能有第一次大丰收。
在政治上,他的政策是,严厉打击刺头豪强,对于一些名声好的世家倒可以拉拢,但前提是接受他的税收政策,开放堡坞,严禁私蓄家兵,并将隐匿的农户编入国家户口。
在军事上,他计划按照目前的布局先行防守,守稳南线,待上党郡的荀攸喘过气来,北线立时两面夹击,破了平阳的白波军和南匈奴,占据平阳以北的河东郡诸县,真正统治河东郡全境。
如果时机恰当,还可以继续向西向北夺取河西郡,甚至晋阳郡,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
当务之急,在北线发动军事进攻时,还要考虑南线董卓疯狂进攻的问题。
他计划暗中策动兖州、豫州和荆州的诸侯继续讨伐董卓,在雒阳东南线给董卓施加军事压力,减缓董卓对河东郡的攻击,给他喘息发展的机会。
在这方面,兖州的东郡桥瑁、陈留张邈和曹操、豫州和荆州的袁术、孙坚都是可以发动的诸侯,尤其是孙坚这个江东猛虎,讨伐董卓绝对是一等一的积极。
时间已是深夜,姬平一边查看资料,一边沉思谋划,他身后典韦静悄悄的站着。
姬平催了几次典韦去休息,典韦只是坚持,身处异地,尤其是平日里护卫姬平的耿忠不在,典韦对姬平的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到了半夜,屋里本在休息的幼雕天涯突然蹦到姬平面前,“桀,桀,桀”叫了起来,把正在看书的姬平惊了一跳。
看到小丑鸟天涯瞪着圆溜溜的两只眼睛,他不由失笑道:“小家伙,饿了吧。”
一旁的典韦忙把白日里士兵打到的野味取来,喂食小家伙。
这次从东垣出来,他把唐婉和阴沐月都留在了那里,但这小家伙却非要跟着他,撒泼卖萌怎么也拦不住,无奈之下,姬平也只能带上它了。
被小家伙这一打扰,姬平也没心思看书了,看了看一旁计时的漏壶,却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他不由皱起眉头,这赵累去查看县丞和三老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却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吩咐喂完小家伙的典韦:“派人去打探一下赵累的情况,若是他们回来,让他们明日再来见我。”
此时他已经大感疲累,准备去休息。
典韦安排好一切后,和两个侍奉的宦官在几间外室睡下,姬平练了半个时辰御龙经,也解衣休息。
没有唐婉和阴沐月二女的陪伴,他颇是不习惯,但如今战后综合征已经基本好了,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白日奔波,一夜沉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姬平醒来洗漱后,便在县府看到了两个打架的县丞和县三老。
县三老还好,年纪六十左右,慈眉善目,面相颇是和善,所谓面由心生,姬平第一印象便不错。
那县丞,却是大腹便便,满脸肥肉,细眉横目,整个一肉堆里露出半个人头。
两相对比,让姬平的观感第一时间便有些倾斜。
不过貌似是慈眉善目的县三老家人打的这肉堆县丞……
看到姬平坐在上首,底下县三老恭敬行礼:“庶民胡岳见过将军。”
姬平微笑着点了点头,吩咐一旁侍卫:“给长者看座。”
他对老人一向很尊敬的,尤其是能担任县三老,多半也是德高望重之人。
那县丞看着姬平,神色却有些惊疑不定,肥胖的脸上挤出恶心的笑容:“下官熊霸拜见将军。”
雄霸?风云天下?
姬平嘴角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下面的赵累:“赵司马,说说情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羽之子
听到姬平询问,赵累忙一五一十的说了情况。
自昨日午时赵累带兵控制解县,将县令抓起来后,一直被压制的县丞熊霸对赵累一番奉承,因为这熊霸是本地人,不是董卓手下,赵累便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退下,随时候命。
不料这熊霸回到家后,立时带了数十个家仆,到县三老胡岳的府上抢一名女子,反被胡岳的家人杀了两个仆人,又将熊霸打了一通,双方矛盾激化,发生械斗,闹了大半夜。
赵累赶去后,立时制止了械斗,将参与械斗的人连同熊霸全部控制起来,但要抓胡岳家的杀人少年时,却被一名妇人冲出来以死相抗。
赵累出身军旅,年不过二十,没有处置民事的经验,又限于姬平先前不可扰民的“七禁七杀”军令,便不敢强行动手,只能将熊霸、胡岳和一众械斗的仆从全部带来见姬平。
听了赵累所说,姬平看向肉堆县丞,面无表情的道:“熊霸,身为官员,擅闯民宅,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他颇有些不耐烦,盐池大事当前,有那么多大家族等着他去处理,他还又打算着寻找关羽家属,实在没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熊霸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哭嚎道:“将军,我带人上胡岳府门,只是为了提亲,不防胡岳放纵家人行凶,杀我仆从,还欺打于我,将军且看!”
熊霸说着撩开衣襟,心口处肥肉重重。露出一大块淤青。
姬平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的出来,若非这熊霸一身肥肉耐冲击,恐怕挨的这一拳足以要他的命了。
看来人胖到一定境界也是有优势的。
一旁典韦却眼睛一亮:“打人少年何在?这却是个好苗子,只消俺带几年,便又能为主公添一员猛将。”
本是哭丧的熊霸声音戛然而止,转头看了一眼典韦,却被典韦天生的凶相吓得身子一颤,急忙低下了头。
姬平看了一眼满脸放光的典韦,笑了笑。转头看向县三老胡岳:“长者可有分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岳忙在座上行了一礼。颤巍巍的道:“在将军面前不敢称长者,小民独子一年前死于战乱,有一孙女,早已嫁人。不料熊县丞屡次上门意欲强娶小民孙女。有县令在时。他尚不敢过分,如今天军突来,他自然傍上将军之势。便趁机欺上我家门,混乱中,有人为小民家人误杀,小民身为一家之主,愿为此担罪。”
姬平看向熊霸,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啧,啧,抢人家孙女……熊霸,你今年有四十了吧,老牛吃嫩草不说,居然哭着求着去给人家做孙子,你怎么想的?”
熊霸面色陡然涨红,一旁典韦等众将听姬平说的有趣,无不暗笑。
姬平却面色陡然转冷:“熊霸,你身为大汉官员,食朝廷俸禄,不为民做主,却擅闯民宅,强娶民妇?你说罢,要怎么死?”
熊霸身子一颤,忙道:“还请将军明见!十三年前,我幼子为胡岳孙婿所害,那恶贼逃出解县已有十三载,怕是早已死去,小人不计前嫌,愿娶他遗孀,照顾他遗腹子,小人真是以德报怨哪,将军!”
嗯?杀人逃亡?胡岳孙女?姓胡?
姬平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他看向一旁胡岳:“你那杀人逃亡的孙婿是何姓名?”
胡岳看向姬平,本是慈和的脸上露出愁苦哀求之色:“我那孙婿失手杀人,惊惶出走已有十数年,恐早已尸骨难存,还请将军勿要追究,其罪小民甘愿承担。”
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很快有士兵来报,有一少年与一妇人,自称是杀人凶手,特来投案。
本在求情的胡岳面色大变。
姬平一怔,挥手道:“带他们进来。”
很快一个少年大步进来,向姬平行了一礼,忙跪到胡岳身边,唤了声:“太公。”
他身边,紧跟的是一个妇人,大约二十六七岁上下,相貌颇是秀丽,此时却是梨花带雨。
典韦看着这少年,眼睛放光,嘀咕着:“真是个好苗子,只是这面目好似在哪里见过……”
姬平细细端详着少年,这少年大约十二三岁左右,小小年纪脸上却没有丝毫稚气,手脚粗大,面色微显赤红,眼里满是坚毅。
赵累忙道:“主公,正是那杀人的少年。”
姬平低声道:“赵司马,你不觉得这少年面熟麽?”
赵累面露诧色:“原来小将的感觉没错,主公也觉得他面熟?”
姬平笑了笑,看向那少年,声音转肃:“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此来可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少年身边妇人身子一颤,伏地哭道:“将军,平儿尚且年幼,何故论罪?子有过,母之错,还请将军责罚民妇!”
看胡岳老头也要开口,姬平制止他,只是看着少年:“你可有话说?”
少年大声道:“将军一来便杀了那些害人胡贼,定是个好将军,所以我就带着阿母前来请将军做主。”
说到这里,少年指着熊霸,恨声道:“这老贼带人上门抢我阿母,我便打他,谁敢欺负我阿母,我便打谁!”
“平儿。”那妇人抱住少年大哭。
一旁的胡岳忙开口道:“将军,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平儿是为了护卫母亲,才误杀恶人,款款孝心,还请将军明见。”
底下典韦也大声道:“主公!这娃娃如此忠孝,不当论罪,俺典韦愿受责罚,为他求情。”
周毖也开口道:“主公,其情可悯。其孝可嘉。”
“主公!”堂下一众将士跪倒一片。
在汉代,孝就是天,这已经是深入人心的观念了,乃至名士孔融看到有人哭泣亡父面容不够憔悴,便以不孝的罪名把那人杀了。
此时,众人也是为这少年的孝所感动。
堂下同样跪着的熊霸却看着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看着这些为少年求情的手下,姬平对少年的急智赞许之余,也感受到了一种孝的力量,一种发自于衷、却近乎于信仰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无疑是一种正能量。是基于天性。又合乎人伦,只要弘扬好了,就能迅速建立起一套稳定的社会秩序来。
他不由暗叹,这或许是儒家能压倒其他流派学说的一个优势吧。很多地方压制人性。但很多地方却弘扬人性。能建立起一套秩序来,让社会安定和平,所以也容易为统治者和百姓所认可。
堂下众人都期待的看着姬平。姬平却依旧看着那少年,缓缓道:“平儿……你是叫关平吧?”
少年一愣,忙抱拳应道:“小子正是关平。”
一旁的典韦和赵累身子都是剧烈一颤。
典韦冲前两步,一把扶起关平,仔细的端量着,嘴巴越张越大,吃吃的道:“关……关平……莫不是?是了,云长正是解县人……可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哈哈……云长也有子嗣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姬平却听出了其中的感情。
他手下的众将里,除了张飞和刘备,就典韦和关羽感情最好,他二人不但有过雒阳城南的生死患难,而且都是出身平民,又同样都是杀过本地豪强,很有共同语言。
关羽年近三十无子,典韦一直劝他再娶妻生子,没想到关羽居然早有儿子了。
而赵累一直跟着关羽,对关羽也极为敬重。
二人看到关羽有子,都大为他高兴。
姬平心中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其实关羽根本没有所谓的幼子关索,仔细分析便能知道,史载关羽次子是在荆州娶妻后所生,那时距离他逃亡家乡已经有二三十年,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有个比次子年龄更小的幼子在故乡?
所以,关羽留在故乡的就是长子关平,而关羽逃亡时还年轻,根本不可能带着年幼的关平奔波,历史上黄巾之乱、讨伐董卓、包括在幽州之时也没听过关羽带着关平征战沙场。
因此,关平是后来才去寻找父亲的,而民间传说中的关索寻父,恐怕正是根据关平寻父衍化而来。
从刚来熊霸提过的遗腹子看,关羽逃亡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胡氏有了身孕,所以他也从来没跟人提过自己有个儿子,因为他还不知道。
堂下,少年关平看着抓住他肩膀激动大笑的典韦,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挣不开,吃吃的道:“这位将军……”
一旁的胡氏看到典韦这个凶形恶面的大汉抓着自己的儿子,更是花容失色,忙要把典韦拉开:“这位将军何故抓我孩儿?”
正在发笑的典韦一呆,堂上姬平板着脸道:“典韦,你笑的太丑,把嫂夫人和侄儿吓着了。”
听到姬平打趣典韦,一旁典农校尉周毖不由莞尔,堂下众将士看着典韦,也不由轰然大笑。
“嘿嘿!”典韦讪讪的笑了声,挠了挠头:“俺也是为云长高兴嘛。”
“嫂夫人?侄儿?”胡岳和胡氏看着众人,尤其是堂上的姬平,有些发呆。
年纪小小的关平却最先反应过来,颤声道:“将……将军认得我父亲?!”
胡岳和胡氏听关平这么一问,也是身子剧颤,都看向姬平。
姬平嘴角上翘,脸上一抹笑意越来越浓,起身下了堂,一把扶起关平,摇头道:“小平儿,你该叫我们叔父才对。”
他虽然自己也才十六岁,但感觉上已经和关平差了辈了。
“哈哈哈!正是!”典韦又大笑起来:“小平儿,快叫俺叔父!”
一旁周毖看着姬平,眼里不由流露出欣喜之色,他忽然觉得,姬平这个主公,这个原本的天子,虽然很多时候办起事来杀伐果断,但对待手下也着实可亲,比之残暴的董卓和喜怒无常的灵帝,何止强出万倍,跟着他,当能开创一番基业。
姬平转身看着浑身颤抖、激动得直哭的胡氏,行了一礼:“让嫂夫人受委屈了。”
胡氏忙扶住姬平,泣不成声:“将……将军不可折煞了民妇,长生……他在何处?”
姬平看胡氏太激动,朝关平道:“还不扶好你母亲?”
看着一对母子和偷偷抹泪的胡岳老太爷都露出期待的眼神,姬平拍了拍胸膛,笑道:“长生就在眼前,不过云长吗,也不远。”
一旁典韦大声道:“主公,你就别吊嫂子胃口了!嫂子,云长已经改字云长,不对,是长生已经改字长生,不对,是长生已经改字云长,而我们的主公又取字长生……额,主公,该怎么说?”
典韦看胡氏母子期待的看着他,不由又挠起了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引蛇出洞
冀州渤海郡太守府。
箭伤初愈的袁绍坐在上首,下面是一众谋士和将领。
袁绍面带忧色,叹道:“孔北海无力制贼,如今青州黄巾日盛,与我渤海郡只有一河之隔,滞留此地,着实令我心难安哪。”
逢纪道:“主公,渤海不稳,正当谋冀州为基业,切不可再有迟疑,否则我等将无容身之地矣。”
袁绍默然许久,叹道:“关东诸侯十万人讨伐董卓,却落个惨败而回,损兵折将不说,更是折了公节、公绪两镇诸侯,出师不利,名声大伤,此时谋取冀州颇是名不正,言不顺。”
说到这里,袁绍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怨愤之色,恨声道:“唯有那伪王,浑水摸鱼,平白得了河内、河东之地,着实可恨!”
听袁绍如此之说,底下文丑低着头,心中却闪过雒阳的种种,暗叹:主公只说神武王平白得了两河之地,却不知神武王付出了多少心血,关东诸侯讨伐董卓一场大战,神武王最先进入雒阳,最后退出雒阳,十几路诸侯,也唯有神武王屡屡重创董卓的羌胡强兵。其余近十万人,只是进雒阳走了一遭,挨了一顿打,丢了许多命而已。
许攸却笑道:“主公,攸观那伪王,却是利令智昏!河东、河内之地,皆在董卓兵锋之下,尤是河东郡,与三辅之地毗邻,为关中咽喉,董卓安能容梗刺于咽喉。必会倾力攻打河东,而主公正好在后方趁机行事,或夺冀州、或取河内,岂不事半功倍?”
袁绍眼睛一亮:“子远此言极是!”
一旁逢纪看许攸出了风头,得到袁绍赞赏,不甘落后,急忙道:“主公,那伪王不辨贤能,放着太仆不用,却任一介织席贩履之徒为河内太守。主公可派一舌辩之士。以大义之名招揽那伪太守刘备,那刘备岂能抵挡,河内之地则垂手可得也。”
袁绍脸上闪过一丝阴郁,摇头道:“吾观那刘备。颇是不凡。以舌辩之士。恐难以说服。”
逢纪低下头,眼里透过不服之色。
若是姬平在这里,则要叹袁绍眼光毒辣了。
逢纪虽有智谋。却缺乏袁绍这份眼力。笑话,大智若愚的刘备又岂是一个舌辩之士就能说服的?
这时许攸又笑道:“主公,攸有一计,若能成功,则冀州与河内轻易可图也。”
袁绍不由站起身,眼中精光大放:“子远!快快说来!”
许攸瞥了一眼逢纪,自得一笑,看向袁绍,道:“董卓废嫡立庶,所立天子年幼,远在长安,关塞相隔,不知生死,而幽州牧刘虞敦厚而素有声名,主公可暗中联合冀州牧韩馥及关东各诸侯,拥立刘虞为天子,此事一成,主公当是首功,以主公之名望,自可行晋文齐桓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蓄精兵以讨不臣,又何惧区区韩馥与刘备,这冀州与河内,岂非囊中之物哉!”
“好计!”袁绍抚掌大赞。
当即便与众人谋划如何与韩馥等诸侯联合拥立之事。
就在这时,堂外突然有士兵来报,宋夫人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袁绍大喜,他虽然已有三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都是嫡出,但总还觉得自己子嗣单薄,如今小妾宋夫人又生下一子,着实令他欢喜。
正要去看望宋夫人,又有一下人来报,长公子袁谭之妻文氏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袁绍身后大将文丑身子一颤,面露狂喜之色。
而袁绍却是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他本就不太喜欢文氏这个出身不高的儿媳,偏偏长子袁谭一意坚持,而文氏又是心腹文丑的妹妹,当时正值讨伐董卓,他便不再理会。
不料如今,他的第三代第一个血脉居然是个孙女而不是孙子,令袁绍大为不满。
袁谭府中,袁谭听到妻子文萝生了个女婴,期待了许久的他,神情有些闷闷不乐,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女儿,强挤出一丝笑容。
对于他们这种大世家而言,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差别太大了,对于袁谭,生儿生女,很大程度上就决定着他能否继承父亲袁绍的基业。
脸上带着疲惫的文萝在榻上挣扎着道:“显思,把孩子抱过来让妾身看看。”
袁谭把女婴抱了过去。
文萝怔怔的看着女婴那似曾熟悉的眉眼,怜爱的将她抱在怀里,脸上满是笑容。
……
河东郡北线。
张辽率五千兵马连破闻喜、汾阴,清扫了董卓残余在两县的人马,又斩杀了牛辅原本驻守在汾阴西北龙门渡口的八百兵马,占据龙门渡口,西扼黄河,守御羌族和董卓之兵,北扼汾河,抵御白波军和南匈奴。
与此同时,盖顺和杨奉东取端氏、濩泽两县,也颇是顺利。
至此,汾阴、绛邑、端氏的汾河一线彻底被姬平掌控,河东郡北线稳定了下来。
而河东郡南线,却颇多周折。
关羽日夜兼程,赶到蒲坂县时,遭遇董卓留守此地的八百兵马,依据县城而守,关羽立时率大军合围猛攻,从半夜打到第二天中午,才拿下了蒲坂县,尽斩残余的羌胡兵。
随后关羽毫不停歇,急忙率兵赶往蒲坂县西面的蒲津渡,但还是晚了半步,董璜从左冯翊派去增援河东的三千凉州精兵,已经有半数在蒲津渡过河。
于是在蒲津渡,关羽与背水而战的凉州精兵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关羽速度算快的,而徐晃在中条山中便遭遇了监护百姓伐木的四百董卓兵。
一场大战,徐晃击败了这四百董卓兵,刚将那些伐木的青壮百姓匆匆收拢,前面打探的斥候便回报,董卓大军已经开始抢渡风陵渡。
徐晃大惊,此时他们距离风陵渡还有二十多里,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他一边立时差人回报姬平,一边急忙发动那被董卓抓来伐木的三千多青壮,将所伐之木阻断山道,布置防线,并让这些人手持树枝、布条、旗帜,散布山林各处,伪装成漫山遍野的士兵,以威慑敌人。
与此同时,徐晃又令姬平派来协助他的潘凤,带了八百精兵,沿小道向中条山的西面绕道,再向南直插董卓军后方,等董卓士兵渡河后,烧毁船只,断了他们的后续援兵。
但即便如此,河东郡南线仍是岌岌可危。
解县。
姬平安抚了激动的胡氏和关平母子,一番言谈,大约到了上午巳时,派出去拉拢世家的几人中,耿忠最先赶了回来。
耿忠身后跟着五百人,有三百鬼影,还有两百多人却是扶风耿氏派驻在这里的管事和家兵。
这些人看着耿忠向姬平行礼,也都不敢怠慢,纷纷恭敬的向姬平行礼,让姬平不由更加好奇耿忠在族中的身份。
看着耿忠立了一功,却没有丝毫得色,姬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良臣,可曾将消息散布出去?”
耿忠急忙道:“已按主公吩咐散布消息,如今那些人应当已经行动,以骑兵之速,只需半个时辰便可袭击解县。”
姬平点了点头,朝一旁典韦道:“猛虎营可曾埋伏好了?”
典韦两根青龙戟一挥:“只待杀敌!”
姬平笑道:“很好,我们也该赶过去了,耿忠、赵累,速速带上兵马,准备行动,这一场战斗打完,这河东盐池便在掌控之中了。”
赵累听到姬平吩咐,虽然有些迷茫,却不敢怠慢,急忙去着急本部人马。
不到一刻,姬平便点齐了一千人马向解县东面来路赶去。这一千人马中,有赵累的四百人,耿忠的五百人和典韦的猛虎营一百人。
行了不到五里,迎面有探子骑马来报,司盐城方向有八百骑兵朝解县驰来。
典韦欢喜的大笑道:“果然不出主公所料,董卓的那些贼兵反朝解县杀来了。”
姬平笑道:“这便是引蛇出洞,以逸待劳。”
昨日在听到司盐城还有临洮董氏和凉州胡氏的八百精兵后,姬平便有了打算。
他一方面让耿忠在拉拢本家时,暗中散布消息,称有一支六百人兵马前往解县,准备断了凉州各大世家的后路,并阻拦董卓从关中赶来的援军。
姬平占据河东郡后,留在盐池的各大世家管事对于河东郡的变化都有察觉,自然知道有一支兵马打败了牛辅留守的校尉张济,占据了安邑。
他们本就心中忐忑不安,而耿忠一传播有六百士兵占据解县,断了他们后路的消息,尤其是凉州的世家,恐怕立时便坐不住了。
而另一方面,姬平堂而皇之带着猛虎营八百士兵从司盐城北部林中绕道解县,一路勘测地形,他自然知道八百多人的行动必然瞒不过那些世家,但还是顺便在路上留下了蛛丝马迹,让这些世家知道耿忠暗中传播的消息的可靠性。
于是,凉州几大世家确认后,便毫不犹豫的派出司盐城最精锐的八百骑兵,赶往解县追杀姬平军队。
而姬平昨日赶到解县后,便暗中令典韦手下的猛虎营七百士兵,连夜在来路最狭窄的一段设置陷阱,两侧埋伏。
这一切都在姬平的谋算中。
如今,听到董卓那八百骑兵被钓了出来,他便带着赵累手下四百士兵和耿忠带来的人马,赶出解县迎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