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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好丈夫txt下载     明朝好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三章:瓦刺主上

    原创柳乘风应承下来,见朱佑樘脸上透着一股浓重的倦意,不禁道:“陛下的身体似乎比之从前又差了,天下的事儿多了去了,宣府那边虽然出了事,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要紧。⑸

    朱佑樘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朕自有自己的主张。”他不由莞尔笑起来:“你看,朕现在诏你入宫,每rì谈及的都是公事,不说这个,一切都等此事告终之后再说吧。”

    柳乘风从宫中出去,立即开始布置起来,鞑靼国使应当在夜里就能到达,安全方面,无论是厂卫还是其他衙门,都会有所布置,这事儿柳乘风只能安排陈泓宇去办,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排查出兵部勾结瓦刺细作之人。

    以他的估计,这兵部里头,能详知边镇部署的官员其实并不多,兵部尚书刘大夏是一个,至于其他人,都已经筛选了一遍,几乎没有可能接触这种机密。

    毕竟兵部只是掌管全国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等事务。只管武职选授、处分及兵籍、军械、关禁、驿站等事,不涉兵权。所以边镇的部署几乎和兵部没有任何关联,除了刘大夏这个尚书能知晓一些情况之下,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够接触。

    摆在柳乘风面前的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兵部中的jiān细就是刘大夏,另一种可能是就是王乘风说谎。

    可是问题就出来了,刘大夏是什么人,堂堂兵部尚书,且不说他是弘治朝有名有姓的文臣四君之一,单单说像他这堂堂部堂,那些瓦刺人拿什么来收买这样的人物?不是柳乘风相信刘大夏的人品。他只是相信。刘大夏绝不是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收买的了的。

    既然不是刘大夏,那么就是王乘风的口供有问题了。不过在这方面,柳乘风却又有几分把握,锦衣卫过刑。莫说是王乘风,便是再硬的汉也会老老实实把真话全部吐露出来,柳乘风不相信,王乘风还敢说谎。

    既没有说谎,又不是刘大夏,柳乘风进了个死胡同,无论往哪个方向去想,似乎都觉得不太可能。

    可是不想又不成,柳乘风琢磨着。是不是去寻刘大夏一趟,只是不知这刘大夏会用何种面目来对待自己,他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这刘大夏客气。自己自然与他客气,可要是他冷言冷语。自己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正琢磨着是直接下拜帖还是直接带着人用公务的名义登门的时候,外头却有个书吏到了柳乘风的值房里头,笑呵呵的道:“大人,外头有人送了一份拜帖来,说是大人的朋友。”

    朋友……

    柳乘风带着几分疑惑,若是朋友,直接到公府里寻自己就是,又何必要大费周折,跑到这儿来递拜帖,他伸手接过拜帖,打开一看,上头一行娟秀小字,写着:三rì之约,翘首以盼,清茶琴动,不见君来。

    柳乘风顿时醒悟,在前不久,似乎自己确实与人有约,只是现在掐着指头算了算,显然早已过了三rì之约,如今已经过了七八天了,自己一时忙碌,竟是忘了。

    想到这里,柳乘风不禁摇摇头,收起这封小笺,问这书吏道:“送信之人还在外头吗?”

    “已经走了,不过来人却说,他家公在水云间的翠香楼今夜专侯大人大驾光临,若是大人再不赴约……”

    柳乘风打断这书吏,道:“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絮絮叨叨。”

    李若凡……

    柳乘风想到这个人,倒是有几分愧疚,不管怎么说,自己那小舅总归是她救来的,而双方也都已经有了约定,偏偏自己却是爽约了,他心里不由做苦,对自己道:“柳乘风啊柳乘风,你何苦要放人鸽。”

    他想了想,随即对那书吏道:“待会儿和高强他们说一声,就说当值之后,本官暂时不回府了,让高强回去和夫人们说一声,就说要迟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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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sè渐渐暗淡,所谓的水云间,其实也是在烟花胡同,烟花胡同一到夜里,便悬满了红灯笼,在无数的楼宇之中闪烁着红芒,霎是好看。

    水云间门脸前却是没有悬挂灯笼,显得很是低调,这儿与其说是一处茶楼,倒不如像是一个读书人宅邸,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sè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朴实的院落在这花草的衬映下显得生动不少。墙内的高树上,间或着几声惊人的鸟鸣。墙面虽斑驳,但从墙上砖搭成的小窗和四周的装饰,仍可见其洒脱简丽的风格。

    朴实无华,雅致而生动。

    里头是一处楼,楼是喝茶的地方,靠着里间,却是两个小婢在低声说话。

    “主上请这柳乘风来,不知是有什么用意?此前主上说,说是能杀死柳乘风,那是再好不过了,至少可以让这汉人皇帝断掉一臂,可是现在却为什么要和他攀交情?真是怪哉。”

    话的人用的漠西口音的蒙古语,想必是他们长久在关内生活的缘故,连说话的用词都已经和汉人并无二致了。

    “是呵,主上近来不知是怎么了,罢了,不说这个吧。”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沏茶,她们二人沏茶的手艺很是jīng湛,带着一种柔美,若不是听她们的蒙语,只怕她们给人的联想像是江南的女。

    在这屋外头,隐在黑暗中的几个壮汉纹丝不动,杀气腾腾的目光中,锐气逼人,似乎他们想要去刻意的收敛,可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这无形的杀气。

    这些人的主上,显然是在二楼,二楼传出一声轻咳,突然从楼上发出声音:“草原上的客人,难道就这样对待客人的吗?阿布,把侍卫全部撤开,不要惊扰了我的客人。”

    楼外的几个壮汉面面相觑,那叫阿布的人嘶哑的声音道:“主上……”

    “你不必再说了,立即带着你的人走开!”

    几个壮汉不敢违拗,渐渐的消失不见。

    过不多时,便有个人提着灯笼来,道:“廉国公已经到了,就在门外,已经让人请了进来。”

    楼上的人道:“请柳公入内吧,告诉他,我待会儿就到。”

    幽暗的宅里,又陷入了沉默。

    柳乘风沿着青灰的砖石路走入这幽深的院,他的身后,紧跟着高强为首的几个侍卫,高强似乎对这儿带着天生的jǐng惕,左右张望,眼眸锐利如刀,不经意的时候,轻轻碰了碰柳乘风,压低声音道:“公爷,这儿有些不寻常,似乎……有人盯着我们。”

    柳乘风慢慢踱步,微微一笑,道:“盯着就让他们盯着,高强啊……”

    “大人,什么事?”听到柳乘风要吩咐,高强顿时肃然起来。

    柳乘风慢悠悠的道:“你不必多疑,我自信此间的主人,定不会对我如何,放轻松,我们是来喝茶的。”

    高强想不到柳乘风竟会开一句这种玩笑,讪讪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到了楼这边,柳乘风让其余人在外头候着,只让高强尾随自己进去,进入了这楼下的小厅,眼睛便有些不太适应了。一路来时,灯光昏暗,全凭着一盏灯笼的光线照路,可是进入了这里,却是灯火通明,整个小厅雅致无比,南墙悬琴,北墙挂着琳琅满目的字帖,地上是舒服的波斯毯,一脚踩下去就像踩在棉花上,靠着墙角是红漆的灯架,冉冉的灯火让人觉得很是惬意。

    柳乘风踩着波斯地毯走进来,而高强则是乖乖的站在了门侧,里头两个小婢见了柳乘风,慌忙过来福身行礼,还不忘偷偷打量柳乘风。

    柳乘风微微一笑,向这两个小婢询问道:“李公还没有到吗?”

    “回公爷的话,公随即就来,请公爷少待。”这小婢也是伶牙俐齿,并没有一点儿腼腆,落落大方的回答。

    另一个小婢趁机道:“请公爷先上座。”

    柳乘风点点头,绕过了一处屏风,在这屏风之后别有洞天,靠着屏风是一个低矮的茶桌,茶桌的两侧,则分别是两块蒲团,柳乘风也没有客气什么,直接在一侧蒲团上跪坐下等候。

    须臾功夫,便听到木楼梯咯吱的响动,随即,一股香风袭来,一个倩影掠过屏风,出现在了柳乘风的面前。

    一身简简单单的衣裙,并无奢华,可是配在这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面、顾盼神飞、见之忘俗的人儿身上,却有着一股别样的味道,不是李若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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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莫非郎情妾意

    原创柳乘风并没有现出什么惊讶之sè,只是看了李若凡一眼,随即微微笑道:“我现在该是叫李公还是李小姐了?”

    姐二字,在后世的名声早已臭了,不过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尊称尽在

    李若凡无论是男装女装,那神韵却是一成不变。她微微一笑,与柳乘风对案齐眉而坐,淡淡道:“公、小姐又有何妨,不过是个称谓而已,我们今rì只以茶论道,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天边浮云,何须理会?”

    柳乘风心里想:吃茶还行,论道……似乎自己不太在行,这个李若凡,摆出这个阵仗不知要弄什么玄虚。

    心里虽是有许多的疑惑,可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道:“早就盼能吃上李小姐的茶了,今rì总算是觑到了空闲,也好,李小姐要论道,那么就不妨论道吧。”

    李若凡这个人,让人有些猜不透,柳乘风心里觉得,这个女很不简单,似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别有深意。

    李若凡又不禁的抚了抚额前的乱发,这个动作被柳乘风捕捉,心里又不禁有些疑惑。像李若凡这种超凡脱尘之人,怎么还会有如此女儿姿态,莫非此人在自己面前,觉得不自信吗?

    柳乘风如今在锦衣卫里也有三四年,什么人没有见过,一双眼睛观察起人来细致无比,李若凡给他的感觉,是那种傲气无比之人,这李若凡也确实有自傲的本钱,良好的家世,琴棋书画较高的造诣,生的又是美艳动人,像这样的人。自幼就应该鹤立鸡群。俯瞰众生。可是柳乘风明显感觉,对方在自己面前很不自信,十分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从她的细微表情中就可以得出。

    让柳乘风疑惑的是,对方凭什么不自信?论琴棋书画,柳乘风不是他的对手。他唯一在李若凡身上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廉国公而已,问题是,似李若凡这样脱俗之人,又岂会在乎自己这世俗的头衔。莫非……

    莫非对方瞧上自己了。

    想到这里,柳乘风的老脸一红,老柳虽然家里已有两房娇妻,可是在这方面,其实并不熟稔。

    此时李若凡带给柳乘风的感觉就是刺激。一种有些不安,却又有致命吸引的刺激。

    李若凡的眼眸儿像是会说话一样,在柳乘风说出不妨论道的时候。那眼睛便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幽怨来。语气平缓的道:“廉国公口里说希望吃我的茶,可是为何屡屡不赴约?却还教我再三邀请。今rì将你请来,可见公爷口里虽是殷勤,可是心里,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话儿不妥,便忙道:“是没将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

    柳乘风被她一番带着嗔怒的责任问的有些膛目结舌,却还是从容道:“公务繁忙、俗务缠身,却也是没有办法。”

    李若凡微微一笑,问:“莫非还是为了上次周王世遇刺的事儿,只是不知查的如何了。”她轻轻抿抿嘴,坦然道:“若是锦衣卫需要盘问什么,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护卫,倒也可以协助一二,他们与刺客交过手,想必能回忆出一点儿东西。”

    柳乘风摇头,道:“这又何必,如此良辰美景,总是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未免大煞风景,我们还是喝茶要紧吧。”

    李若凡道:“公爷且待。”随即朝身侧的婢女吩咐一句,婢女们点了点头,开始为二人泡茶,过了片刻,便有两杯芬芳沁人的茶水端了上来,紫砂的茶杯,上等的武夷茶,取自山泉的水,再加上这两个婢女的茶艺,待那滚水如银蛇一般倒入杯中,室内顿时散发出无以伦比的芬香。

    柳乘风不禁叹道:“我只道只有酒醉人,想不到原来茶也能醉人。”

    李若凡抿嘴轻笑,眼眸中透着几分妩媚,道:“茶能醉人……公爷还说自己不是雅人,只这句话,就足见公爷之雅。”

    柳乘风不禁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是雅人?”

    李若凡道:“公爷不是说,琴棋书画,不过是奇技yín巧吗?”

    柳乘风笑道:“小姐错了,琴棋书画是雅固然不错,可是在我看来,这世上还有许多雅事,比如柳某人这锦衣卫佥事,在柳某人自己看来,却也算是高雅无比,所以柳某人自认自己还算是雅人,只是我这雅和小姐的雅不同而已。”

    茶水热腾腾的冒着白雾,李若凡并不急于去喝,不由好奇的道:“哦?愿闻其详,这锦衣卫佥事,又如何雅了?”

    柳乘风吹着茶沫,轻轻抿了一口茶水,jīng神一振,随即道:“昔年的时候,淝水之战,当时的宰辅谢安前后谋划,大战之后,战报传回朝中,谢安正在和宾客下棋,家人送上前方将领的手书,谢安只略瞟了一眼,心里已知里面要说之事,就随手把它放在旁边,好象没这回事一样,继续下棋。客人问信里说些什么,谢安若无其事地答道:侄之辈已经破敌了。等棋下完了送走客人之后,谢安高兴地手舞足蹈,转身过门时,一脚踢在门坎上,把木屐的齿都碰断了!这个故事,李小姐想必是知道的吧?”

    李若凡轻笑,又不禁去捋鬓角的发,将它们勾在而后,道:“廉国公似乎并没有说,锦衣卫佥事与雅字有什么关联。”

    柳乘风道:“那么李小姐认为,谢安这桩事,可称得上雅吗?”

    谢安乃是东晋贤相,也是当时的名士,素来受后世人推崇,尤其是这个典故,是深入人心,天下人谁敢说谢安不雅?李若凡承认道:“谢公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可谓雅也。”

    柳乘风却是摇头:“谢安之雅,不在于他的气度,而在于这一份捷报,当时晋室垂危,社稷危如累卵,异族虎狼在侧,江南百姓惶惶不可终rì,恐有乱华之祸,而谢安身为宰辅,指挥若定,处处料敌先机,终大获全胜。因此天下人感激他,牵强附会,流出这手谈退敌的雅事。”

    柳乘风继续道:“若是换了别人,同样是这泰山崩于前的事,只怕也无人去称道,也唯有谢公,让人敬佩。”

    柳乘风的道理很简单,谢安之雅,并非是他的淡定,而在于他做事了,正是因为此前他为战争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大胜之后,他的淡定从容让人佩服,从而让人引申到了高雅。若是一个闲人,悠游在南山之中,在大捷面前表现出气定神闲,反而会遭人冷眼。

    李若凡是何其聪明的人,听了柳乘风的道理,不禁讶然,道:“莫非廉国公认为,谢公所做的事,和锦衣卫佥事并无不同?”

    柳乘风笑道:“谢安北驱鞑虏,保家卫国,而锦衣卫佥事查乱党,稳社稷,都是为了天下的安定,谢公所做的事是雅,那么锦衣卫佥事所做的事难道就不雅了吗?”

    李若凡不禁失笑,道:“好,算你口舌厉害,只是这个道理还是太生硬了,不过今rì我不与你计较。”

    柳乘风也只是抿嘴一笑,端起茶盏将杯中茶水饮尽,趁着边上小婢为他续茶的功夫,道:“李小姐不是说,要请我去舍下饮茶,怎么今rì,却是在这里做东了?”

    李若凡长长的睫毛微颤,眼眸中流出几分似笑非笑,道:“这里便是舍下,家父嫌我烦闷,便在这里为我设下了一处茶坊,平时呢,像这种地方,寻常人也不会来,出入的多是一些高士,我也乐得清静,倒是不求能有什么盈利,只求个清闲而已。”

    柳乘风不由感叹:“令尊好大的手笔,只怕没有百万家财,也不敢随意挥霍了。”

    柳乘风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烟花胡同是什么地方,如今已是寸土寸金,像这么大个院,单地皮钱就需白银七八万,这倒也罢了,若是再加上修葺和其他的开支,没有十万两银根本打不下来,其他的商贾,倾尽家财置下这么地,自是赶紧的挣银,偏偏人家压根就不是来做生意,只是让自家的女儿来玩玩,不知每年要折掉多少本钱。

    李若凡一双眼眸含烟的看着柳乘风,道:“怎么,廉国公在为家父可惜?”

    柳乘风道:“李小姐何出此言?”

    “这般糟蹋银钱,难道不值得可惜吗?”李若凡含笑看着柳乘风。

    柳乘风正sè道:“物以稀为贵,令尊家财万贯,自然是视银钱为粪土了,令尊挥霍粪土,我为什么可惜?”

    这句话倒是将李若凡逗笑了,柳乘风这家伙很有意思,总是能出一些妙语,先是说物以稀为贵,这意思是说,对李家这种银钱多的是的人来说,这银钱多不胜数,自然一点儿也不稀缺,真和粪土差不多,谁管你怎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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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死了,去解决事故的事了,总算把我的驾驶证和行驶证要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必杀

    对视一笑之后。

    反而气氛有了些尴尬。

    面对这娇滴滴又含情目光的美人儿,若说柳乘风不动心那才是假的。

    这时候,他既不想做君子,也不想做小人,一口香茶入舌,脑子里顿时清明起来,轻轻一笑,道:“能在这里吃上小姐的茶水,聆听小姐的妙音,确是一件快事。”

    “嗯?”李若凡有趣的看着柳乘风,身子微微欠在桌上,道:“怎么是快事了?”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道:“这么清雅的地方,有香茶,有如下凡的仙女,难道不是快事吗?”

    李若凡嫣然一笑,不禁打趣道:“你继续说好吗?”

    “继续说什么?”柳乘风不禁有些说不下去了,压力很大。

    李若凡道:“想听你继续说下凡的仙女。”

    柳乘风顿时无语,想他堂堂锦衣卫佥事,人见人怕的廉国公,居然被人**裸的调戏,这事儿传出去,颜面何存?

    李若凡不由轻笑:“莫非你说的这句话,只是虚浮之词?”

    柳乘风道:“自然不是。”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方才他还牙尖嘴厉,可是在这种气氛之下,反而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沉默半晌。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李小姐,其实我心里有个疑问。”

    李若凡此时渐渐放开了一些,用手撑着自己削尖的下巴,水汪汪的眼眸看着柳乘风,道:“廉国公似乎永远改不了锦衣卫疑心的性子是吗?”

    柳乘风咳嗽一声,矢口否认道:“并不是疑心。只是好奇而已,李小姐是女儿身,平时也经常与男子喝茶的吗?”

    这句话问出来,连柳乘风这脸皮厚比城墙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年代,女子是极少允许抛头露面的,像李若凡这般的人,真是凤毛麟角。所以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柳乘风绝不会相信那些所谓穿越小说中泡妞的各种情节,未婚的女子从不抛头露面,你他娘的摇着扇子装才子又能到哪儿泡去?至于这李若凡,实在是个异数,柳乘风才有此一问。

    李若凡却是抿抿嘴,含笑道:“我实话说了吧,以真面目示人。与男人喝茶,也唯有廉国公一人而已。”

    这一句话说出来,柳乘风心里居然滋生出了小小的满足,或许所有的男人都会有这种的心理,无论是否婚娶,见到有女子如此无忌的说出这番话出来,纵然没有非分之想,却有满足之心。

    李若凡吟吟笑道:“家父自幼的时候,因为无子,所以呢。也一直将我当做男孩儿来养,再加上在辽东那边,有些规矩并不森严,汉番杂居,虽然这汉家的规矩不少,可是也不至于到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到了我年长的时候,父亲有时身体有疾,家里的生意总要有人照料,旁人又不能放心,这担子也只能挑在我的身上。若是我也学那些未出阁的女子那般。李家也早就败落了。这个回答,不知廉国公满意吗?”

    柳乘风不禁点头,吁道:“原来还有这一段事,难怪你与人不同。”

    “与人不同?”李若凡眼眸微微一亮,道:“廉国公是这样认为?”

    柳乘风点了点头。

    李若凡显得有了几分喜悦,喝了口茶,贝齿轻轻一咬。随即道:“能得廉国公这一句褒奖,我心里高兴的很呢,但愿廉国公的话是出自肺腑。”

    柳乘风有些尴尬。只得低头去喝茶,这时候他突然发觉,这茶不只是甘甜无穷,反而多了几分苦涩了。

    烛影之下,李若凡眉目如星,竟是带着几分跃跃欲试,那鹅蛋般的脸颊微微低垂,柳眉下压,带着几分羞涩道:“家父如今年纪老迈,体弱多病,总是对我说,我一个女孩儿四处走动,总不是长久之计,叫我及早选一个如意郎君,若是能挑起这家业,他也就能放心了。可是……”

    李若凡眉头微微蹙起来,她说话专注时,竟带着几分伤感:“可是这天下之大,人来人往,要挑个如意郎君却又如何容易,廉国公认为呢?”

    柳乘风心里不由惊讶的想:她想说的如意郎君,莫非就是我吗?

    这是**裸的暗示,柳乘风若是听不出来,那就真是蠢猪了,可是柳乘风明知如此,却是打个哈哈,道:“李小姐的眼光太高了。”

    李若凡的嘴角微微扬起,不免显出几分孤傲,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少见的很。李若凡道:“不怕廉国公笑话,可是我既与廉国公投缘,有些话不妨直说。这世上的男子,能配得上的我的屈指可数。”

    柳乘风心里咋舌,这个女子,还真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霸气了。若是让那些个读书人听了去,多半是要膛目结舌的。

    不过柳乘风对这李若凡倒是有几分理解,这样的女子本就少见,岂是那些世俗之心所能妄测。

    李若凡的眼眸又变得温柔起来,脸颊上,升上了些许嫣红,眼眸中掠过一丝妩媚,不经意的瞥了柳乘风一眼,随即又别开,呢喃道:“只是……只是……见了廉国公,我才知道,这世上也有伟丈夫……”李若凡的耳根都已经红了,鲜红欲滴,随即抬眸看了柳乘风一眼,道:“廉国公一定在想,一个女孩儿家,当着男子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不守妇道,我也是女子,说出这番话,又何尝不是羞愧难当,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哎……在我的心里,像廉国公这般睿智、果决之人,才是真正的如意郎君,若是错过,定会抱憾终身。只是……”她幽幽一叹,旋即道:“只是廉国公早有了妻子,而我……我是绝不能做人妾室的……”

    说话的时候,说不出的失望和感叹。

    她勉强笑了起来,恢复了那妩媚的光彩,尤其是在这烛光之下,整个人显得无比动人,莫说是柳乘风,便是柳下惠亲来,只怕此时一颗心也砰砰的直跳。

    当一个宛如天仙的女子,在你的身边诉着衷肠,说出对你的爱慕,又楚楚可怜的说出遗憾,这种感觉,奇妙无比,让柳乘风的整颗心都不禁牵在她的身上,极想上前去抚慰,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若凡笑容随即变得生动起来,道:“我很可笑是吗?我知道以后再没有向廉国公诉衷肠的机会,今日索性就厚着颜面说出来,心里反而舒服了一些,我知道廉国公也是气傲之人,家有娇妻,想必也瞧不上我这没规矩的女子,罢了,我们喝茶吧。”

    喝茶……

    两个人都在埋头喝茶,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茶水入了柳乘风的口里,满是苦涩,甚至在方才,他有一个冲动,想将这个落落寡欢、强颜欢笑的女子搂在自己怀中……

    不过……

    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眼睛再不敢去看李若凡。

    不知不觉,一壶茶已经饮尽,茶能提神,此时天色虽然已经不早,可是柳乘风却无比的精神。

    当茶盏中最后一滴茶水入口,柳乘风心里知道,曲终人散的时候到了。今日这李若凡跟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并非只是有什么妄想,只是……只是离别的前奏的而已,一个女子把话儿挑明,说出这么些羞人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此之后,二人再不可能相见,从此就算擦肩而过,只怕也不会再认识这故识了。

    李若凡凝视了柳乘风一眼,慢悠悠的道:“廉国公,这茶喝完了吗?”

    柳乘风点头。

    李若凡吁了口气,随即幽幽道:“明日清早的时候,我就会回辽东去,只怕也该寻个郎君草率嫁了,从此之后,山长水远,只怕你我再无相见之日,我……我……”

    柳乘风心中黯然,忍住自己内心的**,道:“李小姐保重。”

    李若凡吟吟点头,眼中婆娑,略带微红,道:“廉国公也保重。”

    此时……正是子时……

    子夜时分,万物静籁无声,柳乘风深吸口气,站了起来:“若是有缘再会,到时定是我来做东,无论如何,也要请李小姐品一品我的茶水。”

    “嗯……”

    ………………

    厅外。

    匆匆脚步声传出,呼吸在黑夜中格外的粗重,有人窃窃私语:“公爷是不是在这里,高强高侍卫长呢?”

    “什么事,公爷在里头喝茶。”

    “出事了,出大事了,大学士刘健和鞑靼使节遇刺……”

    随即……

    这最后的一点儿沉寂,终于被来人打破,有人直接闯入了这厅子里,恰好看到了正要动身的柳乘风,急不可耐的道:“大人,出大事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怎么也得给个交代

    果然是出事了。

    鞑靼国使在一个多时辰前抵京,刘健奉旨去迎,领着这鞑靼国使到了鸿胪寺安顿,而这个时候却出现了刺客。

    二十多名刺客就在一炷香之前突然发动了袭击,目标直指瓦刺国使,更为重要的是,有不少本就混杂在鸿胪寺之中,居然是以差役的身份行刺。

    幸好问题并不大,当时的防禁尤为森严,无论是锦衣卫、东厂还是顺天府,早已里三重、外三重的将这鸿胪寺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刺杀这至关重要的人物,谈何容易。

    二十多个刺客,个个凶悍无比,直到全部就地格杀才罢休,更为严重的是,鞑靼国使虽然无恙,可是一名副使却是身受重伤。

    此时,萧敬已经用吊篮的方式从宫中出来,飞快带着一干在宫外接应的番子前往鸿胪寺,顺天府那边,值夜堂官也已经赶赴了过去。

    “大人,李先生已经闻讯过去了,卑下四处寻不到大人,后来才得知大人在这里,所以时间耽搁了不少,李先生请大人速速过去。”

    柳乘风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今个儿他原本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理由其实很简单,这一次朝廷对鞑靼国使尤为重视,而且也早就预感到,瓦刺人定然不甘让鞑靼与大明缔结盟约,从中作梗几乎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在鞑靼使节未到之前,鸿胪寺到朝阳门沿途几乎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

    柳乘风不相信,这些瓦刺人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实在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这些人明知是九死一生,却仍然义无反顾。也可以看出这些人的彪悍。

    李若凡也在旁听,不禁道:“这些人是不是都呼叫着同一个口令,叫什么‘阿拉接’的,是吗?”

    那校尉一头雾水,道:“卑下不知道。”他瞧着柳乘风与这李若凡肩并着肩,自然不敢得罪。

    柳乘风看了李若凡一眼,淡淡地道:“莫非李小姐以为,刺杀鞑靼国使和刺杀周王世子的是同一批人?”

    李若凡摇着朱唇。道:“有些话,我本想和廉国公说,只是看后来公爷似乎对周王世子被刺一案并不热衷,因此也就三缄其口了。当时那些刺客刺杀周王世子时,都高呼‘阿拉接’之类的话,公爷,我是辽东人,那里汉番杂居。这阿拉接之类的话也曾听说过,这是蒙人的语言,意思是杀的意思。所以当时我便怀疑,那些刺杀世子的,应是蒙古人才是。”

    柳乘风听罢之后,淡淡地道:“瓦刺人刺杀世子,又是为了什么?”

    李若凡不置可否,嫣然一笑,道:“这些,岂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妄测?公爷是要去鸿胪寺吗?”

    柳乘风点头。道:“不得不去了,李小姐,后会有期吧。”

    李若凡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媚态顿生,略带几分惆怅地道:“后会有期……”

    柳乘风举步要走,不妨李若凡突然道:“柳……廉国公留步。”

    柳乘风驻足,在这里,他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尤其是看到李若凡那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居然有一点刺痛。

    李若凡淡淡一笑。故意做出一副很是哂然的样子,道:“廉国公要去鸿胪寺想必是要探查一下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我呢,对这些人略知一二,公爷若是不弃,就让我带着几个当日解救世子的护卫一道随公爷去辨认,好吗?”

    李若凡口里虽是这样说。可是那流转的眼波之中却让柳乘风分明看到了那种不舍之意。

    柳乘风沉默片刻,随即颌首点头,道:“走吧。一起去。”

    李若凡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欣喜,看向柳乘风的目光,多了几分憧憬。

    …………………………………………………………………………………………………………………………

    鸿胪寺。

    狗吠声不安的传出。

    一队队的亲军悬着腰刀来回逡巡,御医们已经请了来,飞快地背了药箱进去,在鸿胪寺的值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上首的,正是脸色透着疲惫和不安的刘健,刘健神色凝重地喝了口茶,随即目光落在了身侧的一个穿着裘衣的人身上,这人有着醒目的卷胡,鼻梁高耸,眼窝身陷,脸上也透着怒意。

    此人便是鞑靼国使,自己取了个汉名叫做李昊,李昊入关时确实也带着警惕,他当然清楚,瓦刺人绝不会让鞑靼和大明商议出什么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遣人刺杀。这一路行来,他小心翼翼,虽然大明派出了精兵健卒沿途保护,原本说到了京师,不管怎么说,总算松了口气,谁知道才刚刚下榻,就出了这么一桩的事。

    他的怒意可想而知。

    坐在下首一些的位置便是萧敬,萧敬连夜出宫,也是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不过此时他倒还算镇定自若,一直假装喝茶,不肯吱声。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鸿胪寺、顺天府的一些官员,气氛也显得很是紧张。

    过了一会儿,便有个大夫走进来,到了刘健跟前耳语了几句,刘健皱眉,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了,刘健叹了口气,道:“副使都赞只怕凶多吉少了。”

    众人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人家才刚到京师呢,这副使就完了,朝廷要追究下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砰……

    李昊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怒不可遏的道:“本使奉大王之命,千里迢迢来贵国京城,本是为了两国和睦,重修旧好。可是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国使息怒,此事,朝廷自会查清楚,请国使大人稍安勿躁。”

    说话的人是一个顺天府的堂官,而刘健和萧敬都没有吱声,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便如此低三下气的劝慰什么,虽说这是朝廷的疏忽,可是这种致歉之类的话,以他们的身份却是不能说的。

    李昊冷笑:“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现在我的使团里已经有人被刺杀所伤,危在旦夕,难道你还让我们住嘴不成?”

    刘健见气氛到这个地步,咳嗽一声,淡淡地道:“此事定会彻查,也定会给贵国一个交代,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老夫也……”

    李昊却完全不给刘健面子,恶狠狠地道:“交代,什么交代,我只知道,你们汉人常说人死不能复生,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给出什么交代,这些刺客定是受人指使,你们为何还不去拿人?”

    萧敬正色道:“已经派人去查了,到时自有结果。”

    “哈哈……”李昊大笑,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轻蔑,原本这一次他入关,本就是奉了大汗之命,打算与这大明朝廷,好好议一议对付瓦刺之事,对鞑靼来说,瓦刺的威胁远远高于瓦刺,汉人至多,也不过是防御他们劫掠而已,可是瓦刺人却是不同,而且在这漠北,双方为了丰美的草场更是不知结上了多大的仇怨,这一次趁着这个时机,借助汉人的力量,若是能一举削弱瓦刺人的力量,对鞑靼人有着极大的好处。

    可是谁知道居然撞到了这么一个事儿,李昊自然也不愚蠢,这副使和他关系并不和睦,他倒不是为这副使动怒,其实方才他就打好了算盘,这一次与大明朝廷谈判,自己若是抓住这一点向大明朝廷相要挟,自然能让大明朝廷在许多协议上做出退步。

    因此对李昊来说,此时咄咄逼人不过是一个手段而已,死一个副使,若是能给鞑靼带来更大的好处,为什么不去做?

    “去查?你们连使节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又凭什么去查?依我看,你们都是一群废物,难道你们还能让我再相信你们吗?”

    这句话,不客气到了极点,堂中不少人脸上闪掠过了一丝怒意。连刘健脸上也挂起了怒容,萧敬冷哼一声,可是自知理亏,却也没有吱声。

    李昊见状,心里便觉得自己的计策起了效果,随即又是大笑:“既然你们查不出,那本使也只能走了,我带着大汗的诚意而来,谁知却发生这样的事,还叫本使如何在你们的京师驻留下去。”他长身而起:“明日这个时候,我便会回国。”

    刘健双眉深锁,李昊这一手确实有了效果,宫里头现在急着要与鞑靼人重修旧好,借此对付瓦刺,而这个时候,在朝廷理亏的情况下,若是鞑靼国使返国,大明朝也不能说什么。

    当然,刘健深知李昊不过是表个态而已,借此逼迫大明在其他方面做出妥协,因此才用如此强硬的手段。

    正在刘健想好了措辞,打算挽留的时候,外头却传出一声清朗的笑声:“哦?国使大人要返国是吗?若是贵国当真没有修好的诚意,那要走就走,我大明也不强留。”

第五百八十七章:杀人夜

    “是谁?”李昊愤怒了,现在是大明这边有错在先,自己一通火气,对方居然有人敢顶嘴,让他不禁火冒三丈,朝着这黑黝黝的门洞外头大喝了一声。

    门洞外头,有人从黑暗中慢慢显现出身影,修长的身材,一件剪裁合体的飞鱼服,腰间挎着一柄鲨皮去鞘包裹的长剑,明明是个青年,可是一步步走进来的时候,仍是能感受到他的深沉和气势,一双眼眸顾盼自雄,并没有四处张望。

    “是我。”

    柳乘风走进来,目光落在李昊身上,慢悠悠的道:“你便是鞑鞋国使?不知国使大人,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李昊冷笑:“你又是谁?”

    柳乘风道:“锦衣卫合事柳乘风。”

    柳乘风的大名,李昊觉得在哪儿听过,可是前头那个锦衣卫金事,却不禁让他嗤之以鼻。

    亲军指挥使金事,在大明朝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方人物,可是对李昊来说,甚至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他可是代着鞑靶大汗前来与大明朝廷交涉议和的使节,招待他的明朝官员,哪个不是一方大佬,他怎么会将柳乘风这么个指挥使金事放在眼里。

    李昊冷漠的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锦衣卫是不是,早闻你们锦衣卫上天入地,颇有手段,可是现在,我鞑靶副使却是在这儿遇刺,你这锦衣卫合事,难道不要给个交代吗?”

    柳乘风叹了口气,语气变得熙和起来,道:“今rì出了这么一桩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国使大人要交代,我自然给国使一个交代。”

    “凭你?”李昊似笑非笑,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瞥了刘健一眼,在他看来,刘健才是正主儿,谁知刘健却是一副郑重其事之色,居然对柳乘风的放肆无动手衷。

    他心里不禁想,莫非是这些汉人想怂恿一个锦衣卫的武官来给本使一个下马威,这个念头在他的脑中一晃而过,随即他不禁冷笑,道:“是吗?你拿什么交代。”

    柳乘风正色道:“今天夜里,便将指使刺杀的真凶绳之于法,不知这个交代,对国使来说满意吗?”

    李昊脸上闪掠过轻蔑之色,道:“就凭你吗?”

    柳乘风道:“本官只是问国使,这个结果,国使能否满意。”

    撞到这么个浑人,李昊也算是倒了霉,他正待发怒,心里又转了个念头,此人说今夜就能将真凶绳之于法,既然他敢夸下海口,何不如先应了他,等到明rì他们交不出人来,再做打算也好。

    李昊想罢,冷冷一笑,道:“满意是能满意,可要是明rì清早交不出人呢?”

    柳乘风淡淡道:“交不出人来,这便是我大明有错在先,可要是交出了人呢?”

    这时候,在场的人算是听明白了,柳乘风和李吴双方各自在压赌注,刘健的眉头微微一皱,他虽然知道柳乘风厉害,可是一夜之间,想要查出幕后的真凶,未必就能有什么把握。若是明rì清早交不出人来,这大明朝的颜面不是荡然无存了?这柳乘风倒也真是大胆,何德何能,居然敢拿朝廷的声誉来做赌注。

    不过心里虽有些不悦,可是刘健却没有吭声,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只是养老的学士,而柳乘风正如rì中天,当着外人的面,自己与柳乘风相互拆台,只会被人当作是笑柄,所以柳乘风无论多胆大,刘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若是交了出人来,那么本使便不再追究副使被刺一事,如何?”

    李昊显然也是个赌徒,毫不犹豫的押上了赌注,不追究……可是要承担风险的,毕竟接下来的谈判两国各显其能,副使被刺的事儿,本就是一个绝好的筹码,能从大明朝廷手里换来不少的好处,一旦他说出这句话,柳乘风当真能一夜之间把人交出来,他手里就少了一张王牌,失去了一个要挟大明朝廷的手段。

    柳乘风等的就是李昊这一句话,微微一笑,道:“但愿国使能做到言出必践。”

    李昊阴恻恻的看了柳乘风一眼,冷哼一声,一副不再愿与柳乘风说话的样子。

    柳乘风也懒得理会他,朝这厅中的所有人团团作揖,随即道:“诸位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从现在开始,这案子交给锦衣卫来处置吧,诸位各自去歇下便是。”

    刘健知道自己不便在这里干坐了,微微一笑,道:“那么老夫明早静候佳音,是了,今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老夫自然不能打道回府,夜里就在这鸿肿寺暂时下榻吧,若是有什么事儿,柳金事随时可以叫人来打声招呼。”

    那萧敬此刻咯咯笑道:“杂家只怕也回不得宫了,本来呢,这案子是厂卫联手来查的,不过既然柳金事当仁不让,那么杂家今夜也只能在这儿下榻,静候柳金事将真凶绳之于法了。”

    柳乘风当然知道,萧敬这个家伙的小算盘是什么,若是争功,东厂那边肯定是奋不顾身的,可是柳乘风却夸下海口说今夜就能将凶人绳之于法,萧敬当然不信,与其如此,自然也不愿趟这趟浑水。

    至于其他人也都无话,反正宫里信任的本就是柳乘风,这家伙一个人要把这担子挑下来,那也正好遂了大家的心意。

    于是这值房里的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了柳乘风和李东栋、李若凡三人。

    李东栋第一次见李若凡,此刻的李若凡已换了一身男装,摇身变成了俊朗的公子,不过李东栋这样心细如发的人,还是看出了点儿端倪,不过在心里,却对柳乘风略有些腹诽,平时的时候,你这廉国公要做什么也都罢了,反正谁也管不着,可是今个儿这紧要关头,却是带了个女子来,这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似乎也看出了李东栋脸上的疑惑,却也没有做解释,道:“那些刺客都死了?”

    李东栋道:“回大人的话,他们太过凶悍,个个悍不畏死,死个十几个,还有几个后来也重伤不治了。”

    柳乘风没有觉得遗憾,慢悠悠的道:“忤作查了他们的尸首吗?”

    “查过了,确实是瓦刺人,他们的后被,都纹了青狼的标记,据说只有瓦刺最彪悍的勇士,才能有此标记口他们的武器也都查验过,都没什么问题。

    柳乘风颌首点头,看了李若凡一眼,道:“这些人是否以‘阿拉接,为口合?”

    李东栋道:“不错,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柳乘风与李若凡相视一笑,李若凡道:“廉国公,看来上次刺杀世子的那一群武士与这些人当真是一伙的了。”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我亲自来查一遍吧,对了,李公子要和我一起去瞧瞧吗?”

    李若凡想了想,道:“不知这里有茶水吗?”

    柳乘风微微一笑,叫来个校尉,吩咐道:“收拾个小厅出来,请这位公子去喝茶。”……………………………………………………………………………………………………

    子夜……

    鸿肿寺这连绵的建筑在圆月之下显得格外的幽深,一只只火把影照天空,这一向静谧的地方,如今却是热闹的很。

    锦衣卫这边,抽出了七百个校尉参与了卫戍,在这夜里,哗啦啦的靴子踏地声很是凌乱,不过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因此倒也不算吵闹。

    李昊下榻之处,是靠后的一处阁楼,阁楼里一切器物齐全,每rì都有人清扫,所以直接入住即刻,他睡在二楼,自己带来的几个护卫便在一楼里酣睡。

    连夜的奔波,早已让李昊疲惫不堪,一个多时辰之前,又因为受了惊吓,等到现在缓过劲来,已是疲惫不堪,大漠里的人也没有什么洗漱的规矩,这李昊倒塌便睡,连靴子都来不及脱下。

    这儿比起大漠来,实在是有天囊之别,丝绸的棉被,柔软的床垫,让这李昊睡的尤为香甜。

    不只是他,便是楼下的几个护卫,此刻也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他们喝了一些酒,也就各自挤在一起睡下,在这圆月之下,这阁楼的门儿却是悄无声息的打开,紧接着,一个个人影掠了进来。

    虎背熊腰的彪形汉子们脸上只有漠然,口里衔着匕首,虽是蹑手蹑脚,却仍有笨重之嫌,显然并不擅暗杀之事。

    好在这阁楼里的人实在是太过疲倦,鼾声如雷,早将这些发出来的动静掩盖,三个人进阁之后,随即聚在墙角做了个手势,其中两个毫不犹豫的扑向护卫们所处的厢房,另一个显是头领的刺客则是猫着腰,继续蹑手蹑脚,朝着二楼摸上去。

    阁楼里的灯已经熄了,这黑影只是借助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一许惨淡夜光行动。……………………………………………………………………………………………………

第五百八十八章: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刘健下榻的地方,距离国使的位置并不远,虽是疲倦,刘健却是睡不着,冉冉的灯火将他的卧房照亮,为了特意照顾他,鸿驴寺这边特意给这边加了个碳盆,此时天气虽然还算暖和,可是刘健体弱,给室内添几分暖意也是理所应当。

    刘健倚在榻上,偶尔传出几声咳嗽,手里捧着一本书卷,正在细读。

    事实上,他的心思有些散乱,宫里近来似乎传达出了一点儿意思,开始渐渐地启用他了,自从瓦刺这事儿出现之后,这个信号已经越来越明显,先是叫他入宫议政,接着又是让他来主持迎接瓦刺使节的事宜。

    要知道,宫里是让刘健回家养病的,并没有撤销他的大学士之职,所以刘健还算不上是致仕,可是现在,宫里开始让刘健做事,虽然还没有准许他入阁当值,可是这也意味着,宫里已经不承认刘健有‘病”那起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对于宫里的暗示,刘健岂会没有感受?只是现在,他却犹豫了。

    他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当过十年的大学士,也做过不少的事,刘健甚至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个儿现在这个时候致仕也算是急流勇退,在家歇养了这么多天,这功名利禄也不禁看淡了一些。

    所以对宫里放出来的信号,他并没有跃跃欲试,反而觉得有些身心疲惫。不过眼下他最担心的还是鞑鞋国使的事,现在副使重伤不治,鞑靶人要追究,大明朝肯定要妥协,鞑靶人与瓦刺并无什么不同,都是豺狼,他们若是借着此事咄咄逼人,大明朝该如何应对?难道当真舍肉喂狼?

    想到这里,刘健更显得忧心重重,心不在焉地放下书,突然,一个声音传进来,这是一个极轻微的咯吱声,似乎楼下的门开了。

    不止如此,还有蹑手蹑脚的踩踏声,这个声音很低,微不可闻,刘健虽然老迈,可是耳朵一向灵敏,却是听出了动静。

    他盘膝坐在榻上,眼眸变得锐利起来,这须发皆白的老者居然一点儿也没有紧张,反而脸上多了几分严厉。

    阁楼里静悄悄的,刘健脸色凝重地侧耳倾听,这个动静再也没有了,可是他有一个感觉,一对杀气腾腾的眼睛正在某个未知的角落死死地盯着他。

    有杀气!

    刘健冷笑,猛然大喝:“是谁?”

    这个声音中气很足,既是敲山震虎,同时也是在呼唤惊醒楼下的护卫。

    可是楼下的护卫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在这屋子里的屏风后却是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来。

    儒衫纶巾,长眉朱唇,眼眸如星,连走路的姿态都带着几分儒雅,虽是男装,可是仍掩饰不住这美人的婀娜,只是那如脂如玉的柔美上却是紧握着一柄匕首。

    匕首长一尺,豆大的灯火之下,锋芒闪闪。

    “你?”刘健镇定自若,可是眼眸中还是忍不住掠过了一丝疑惑:“你是随廉国公进来的那个书生?”

    “是我。”李若凡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道:“李阁老或许想不到吧。”

    刘健却没有兴致回答李若凡的问题,他的脸色凝重,铁青着脸道:“你是廉国公的人”

    到了他这今年纪,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虽然逢人便说,再不管俗事了,可是此时他想到一个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忧心仲仲,柳乘风将此人带了进来,难道柳乘风是主谋?若是如此,这柳乘风就当真是狼子野心了,偏偏这个家伙还是天子宠臣,在锦衣卫中握有实权,更不必说他还拥有巨大的财富,此人若是心怀不轨,后果极为严重。

    李若凡笑了,仍旧是那傲气凛然的笑容,用坊间的俚语,这李若凡便是个尾巴要翘到天上的人,她的眸光掠过一丝轻蔑,淡淡地道:“柳乘风吗?他……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亏了他,我和我的伙伴也进不来这里。”隔着一扇窗,即可以看到隔壁的一个阁楼,对面的阁楼幽森森的,没有一丁点儿火光,李若凡不禁道:“想必这个时候,鞑靶国使也已经死了,刘公,我在关外的时候就久闻你的大名,那时候我便在想,若是瓦刺也有你这般的贤相,族人们的日子只怕就好过了。”

    “可去”,”李若凡那绝美的脸变得阴冷起来,淡淡地道:“只是可惜汉贼不两立,今日,我却是非杀你不可。”

    刘健反而松了口气,他并不怕死,到了他这今年纪,更多是在为身后事打算,方才他怀疑柳乘风可能是幕后主使,现在看来,这些刺客不过是利用了柳乘风,至少……就算是自己身死,朝廷之中也没有什么心腹大患。

    要死了吗……。

    刘健轻轻地叹了口气,宛如一头濒临死亡的老马,眼中终于掠过了一丝哀伤。

    曾几何时,他意气风发,少年中第,平步青云,他也曾遇到过心爱的女子,也曾为人哭,为人笑,人生数十载,往事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刘健轻轻地吁了口气,道:“你杀了我,就自信自己能逃出去吗?”

    李若凡笑道:“能杀了你,就没有遗憾。”

    刘健哂然一笑道:“想不到老夫到了如今这今年纪,不堪重用之时,竟还有人惦记,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李若凡已经举刃逼近,慢悠悠地道:“在大漠里,老迈的豺狼是无用的,他们会被狼群抛开,我的族人们也是如此,正如你们汉人所说的那样,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可是在我看来,一个老迈的刘健却是不容小觑,所以刘公今儿必须要死。”

    匕首发着锋芒,高高举了起来,一声娇斥,匕锋掠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狠狠地朝刘健扎过去。

    情丽的身影欺身而上,就在这千钧一发,突然,从这床榻之后突然掠过了一个人影,一柄长刀猛地向李若凡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令李若凡没有想到,她的匕首并不长,而对方的利刃却已经欺到了她的胸前,若是她再往前送一分,必死无疑。

    李若凡不得不旋身避过这绝杀的一剑,勉强站稳,才发现一个人站在了刘健身前。

    这个人,李若凡认得。

    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脸上的菱角分明,正是随侍在柳乘风身边的高强。

    “是你?”

    李若凡咬唇嗔怒道。

    高强没有做声,因为这个时候,楼道间响起了靴子踩踏的声音,随即,门开了,进来了一个诛玉般的青年,不是柳乘风是谁?

    柳乘风抿嘴轻笑,看着李若凡道:“李小姐深更半夜到刘公这儿来讨茶吃,倒是颇有魏晋之风,只是此举虽雅,却是不智。”

    李若凡呆了一下,俏脸微红,冷冷道:“原来你早就料到我才是真正的刺客?”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希望李小姐是我的知心朋友,可是……”

    “可是什么?”不得不说,李若凡冷漠的样子依旧很好看。

    柳乘风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李若凡呆了一下,脸色的冰霜居然消融了一些,但依旧淡淡地道:“大家各为其主,汉贼不两立,你若是瓦刺人,或许我们可以做…“”

    柳乘风冷笑,带着**裸的轻蔑,这一笑几乎刺痛了李若凡的自尊,让李若凡又不禁捋了捋乱发,柳乘风傲然道:“可惜我是汉,你是贼。”

    李若凡吁了口气,道:“廉国公就是这样瞧我的?”

    这喃喃的细语居然让柳乘风的心里隐隐作痛,越是如此,柳乘风的脸色就越是冷,道:“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的人动手?”

    说话之间,两处阁楼下已经传出一阵阵的嘈杂声音,无数人举着火把,将这儿围住,已经有一队人冲入阁楼。

    李若凡恢复了傲然,慢悠悠地道:“我要是不束手就擒,莫非廉国公当真要杀我?”

    柳乘风脸部酒肉抽搐,差点要蹦出一句话来一格杀勿论。

    可是下一刻,李若凡却突然笑了,似笑非笑地道:“想要我束手就擒倒也容易,只是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柳乘风道:“你是想问,我是如何瞧出你的瓦刺细作的?”

    李若凡没有再吭声了,柳乘风已经替他回答了问题。

    坐在榻上的刘健此刻也跤鞋下地,心中隐隐带着好奇地看了柳乘风一眼。

    柳乘风淡淡地道:“既然李小姐想听,那我不妨就实言相告吧,所有人全部退出去,斟茶上来,这儿只需留下李小姐、刘公和高强就可以了。”

    他一声令下,那些个冲进来的校尉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位合事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还是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第五百八十九章:谜底

    青烛冉冉,檀香袅袅。

    刀光斧影已是不见了踪影,阁中静谧起来,光晕之下,一方简洁的书案摆放在正中,三个蒲团,刘健坐在上首,老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

    柳乘风则是坐在刘健的左手位置,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跳跃的烛影洒落在他的深邃的眼眸里,让整个人多了几分神秘。

    李若凡已经缴了械,与柳乘风相对而坐,她的神情还算是正常,可是脸色略显出几分苍白。

    螳螂捕蝉,谁知却是黄雀在后,原以为能做到万无一失,却不曾想竟是被人当作了傻瓜。像李若凡这样高傲的人,自然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高强则是抱手站在柳乘风的身后,警惕地盯着李若凡,只要李若凡稍微有星点的动作,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气氛很是紧张,事实上,刘健和高强二人一直都在沉默,等到茶水斟了上来,一个校尉小心翼翼地为刘健三人斟了茶水,柳乘风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微微一笑,看了李若凡一眼,道:“鸿肿寺的茶,不知李小姐吃过没有?”

    李若凡没有吭声,将身前的香茶一饮而尽,随即轻轻擦拭了嘴角,摇头道:“不过如此。”

    柳乘风倒也没有生气,笑吟吟地道:“李小姐多喝几杯吧,只怕这是你最后一次喝茶了。”

    李若凡冷笑道:“茶有好坏,若是坏茶,我宁愿滴茶不沾,也绝不会不分良莠好坏。”

    她看了柳乘风一眼,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道:“柳金事难道只顾喝茶吗?你说吧,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出我便是瓦刺细作的。”

    她对柳乘风的称谓从廉国公变成了柳金事,这让柳乘风心里不禁唏嘘,这女子变起脸来当真比翻书还快,方才她还是红颜知己,如今却已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柳乘风示威似的,举起了茶水喝了一口,道:“其实在我看来,茶水只是生津提神的饮品,所以任何茶水都不至于难以下咽。人各有好,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不知李小姐要听什么?”

    李若凡冷声道“你是如何看破我的。”

    柳乘风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道:“这个其实也简单,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巧合太多。

    “嗯?”

    柳乘风要开始讲述的时候,不只是李若凡,连刘健和高强二人也不免竖起了耳朵。

    柳乘风慢吞吞地继续道:“我们在文山茶坊相遇,那时候,李小姐乔装为男子,端的是风流得很。而且一看便知出身不凡,不过那时,李小姐故意装作一副瞧不起我的意思,与我作对,若我猜得没错的话,李小姐是故意如此的,你应当是让人在公府盯梢,见我的车驾出来,又打听出我是陪着两位夫人去文山茶坊,所以你先走一步,掐准了时间在那儿候着我的,之所以对我嗤之以鼻,语气中多有讽刺,其实并不是当真对我心生厌恶。”

    “那是什么?”李若凡的脸色不变,那双勾魂的眼眸儿此时出奇的庄重。

    柳乘风道:“理由很简单,李小姐只是想给我留个印象而已,以李小姐的聪明,想必早已知道,任何故事唯有悲剧才最容易令人记忆犹新,而像我这种身居高位,又是春风得意之人,也唯有对我嗤之以鼻才能在我心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这个道理连刘健都不由点头,人就是如此,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之人,若是有人吹捧你,或许过了几日,你便没有太多印象了,可要是有人出言相讥,反而能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刘健不由扫了李若凡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女子不过二八芳龄,竟是有如此心机,很是不简单。

    李若凡没有否认,只是轻抿朱唇,算是默认了。

    柳乘风继续道:“李小姐之所以给柳某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只是为下一步做铺垫,而李小姐的第二步就是结交柳某人,可是要结交像我这样的人物却是不简单。毕竟柳某人地位也算不低,而且在这京师里也是出了名的性格乖张之人,更不必说,在此之前,李小姐还‘得罪,过我了。”

    “于是,李小姐又布置了一招妙棋,来了个周瑜打黄盖,埋伏了死士刺杀周王世子,再派人前去解救,你这么做既是为了进一步接近柳某人,同时也是想撇清与瓦刺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果,事实上,当时我心里也对你怀着几分感激,若不是你,周王世子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到后来,你约三日之后喝茶,其实早已预料到我会有一个麻烦,三日之后肯定不会赴约,这个麻烦就是瓦刺细作的消息,以你的估计,鞑鞋的那个王乘风虽然被拿,可是要吐露出消息并不容易,鞑鞋人应当知道你们一点儿蛛丝马迹,可是瓦刺人袭击了平远堡,那么鞑靶人必定会要求释放王乘风,而这个时候,锦衣卫逼问王乘风的进程定会加快,再加上宫中震怒,所以你在此之前,定下三日之约,并非是请我吃茶,而是让我故意毁约,这么做,就是要让我心里滋生出一些愧疚,而你真正想与我喝茶的时间则是今夜,那时候我确实是焦头烂额,宫里震怒,锦衣卫对瓦刺的细作又一点头绪都没有,再加上要逼问王乘风的口供,早已将约定抛之脑后。”

    李若凡冷笑以对,仍然没有吭声,不过对柳乘风的分析,她确实也有了几分佩服,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就像是被他一眼看穿了一般。

    神乘风喝了口茶,继续道:“直到今日,你叫人递了名刺再来约我喝茶时,我这时候对李小姐不但印象深刻,而且这个印象也因为周王世子的事而变得极好,更重要的是,因为我没有赴约,所以对李小姐还怀着几分愧疚,在这种情况之下,便是天上下着刀子,柳某人也非赴约不可了。”

    李若凡在这时不禁道:“早闻柳合事料事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更精彩的还在后头,正是因为这些精彩,柳某人才对李小姐佩服之至。”柳乘风轻轻一笑,这两个人居然相互吹棒了起来。

    可是随即,柳乘风面色肃然,冷冷地道:“请柳某人吃茶才是李小姐最精彩的一招妙棋,李小姐自称是一个辽东皮货巨贾的独女,又施出粉黛来与我相见,以李小姐的丽质和惊艳容颜,又精通琴棋书画,这世上不说举世无双,却也算得上是绝无仅有了,偏偏一个这样的女子与柳某人在室中对饮,对柳某人诉说衷肠,倾诉爱慕之心,莫说是我,这世上换了谁,只怕也已经醉了。”

    “当时我便在想,谁若是做了李小姐的夫婿,可谓坐享齐人之福,娶了李小姐一个,不但有一个如此美艳的女子朝剑相伴,更可以继承一份富可敌国的家业,又是给自己添了一个红颜知己,这样的好事,到哪儿找去?”

    “可是偏偏,李小姐是个高傲的人,一个高傲的人对其他男子都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我柳乘风,听起来也确实让人心动得很。只是可惜,李小姐又说,因为柳某人有了妻子,虽然在小姐看来,柳某人是独一无二的伟丈夫,可是为了家业,却不得不望而却步,其失落之意更是溢于言表,让人不禁唏嘘扼腕。”

    “李小姐之所以这么做,首先,是想打动柳某人的心。”柳乘风说到这一段事的时候,脸上浮出了冷笑:“用百万的钱财和美色来打动柳某人,此后再让柳某人生出失望之心,你想想看,任何一个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同时还能得到巨大的财富,这心情是何等的激动,可是随后却又一下子让柳某人不禁失望,理由只是因为柳某人有了妻子,而李小姐更是相告,明日清早,你便要启程回辽东去,从此之后,你我相隔千里,再不会有什么牵连了。”

    “李小姐的用意不过是让柳某人心绪既激动又失落而已,因为你已经掐准了时间,这个时候,你埋伏下的死士已经开始对鞑鞑使节动手了,而接下来必定会有人四处寻我禀告,让我立即赶到鸿肿寺去。此后的事也并没有出李小姐的预料之外,禀告的人果然来了,此时柳某人突然遭遇了这么多事,只怕已经心乱如麻,一方面,肯定对你不忍割舍,另一方面,却又心系着鸿肿寺的案子,而恰在这时候,你却提出这批刺客与上次刺杀世子的刺客应当是同一批人,还提出想随我去看看。”

第五百九十章:惹我你死定了

    李若凡的脸上波澜不惊,越是听这柳乘风说下去,就越是心惊肉跳,这个家伙,竟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自己的心思竟是被他猜了化八分。

    可是她本就不是个轻易向人示弱之人,脸上只是浮出冷笑,不动声色。

    柳乘风也不理会他的表情,继续道:“而李小姐的目的也是如此,你并非只是想来看看这么简单,便是希望借用柳某人对你的痴心妄想和惭愧,再加上你的那一套熟知刺客的说辞,想要由我领着李小姐和你李小姐的人混入这鸿驴寺。

    “这鸿肿寺里头的人当然不认识李小姐,可是却都认得我,以我在这些人中的威信,大家都见李小姐是随我来的,关系一定匪浅,而进入这鸿驴寺之后,李小姐要做什么事,谁又敢盘问?”

    “趁着这个时候,你们要刺杀瓦刺国使,要刺杀刘健刘大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柳乘风把整件事道出来,连刘健都不禁直冒冷气,这些人好深的心机,一步步的在下套子,步步为营,且每一步都有妙处,完全揣摩了别人的心理,这样的人,实在恐怖到了极点。其心机之重,手段之高明,连这曾经的内阁首辅也不禁背脊有些发凉,也难怪这个人能在大明潜伏这么久,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显山露水。

    李若凡面无表情,淡淡一笑,道:“早闻廉国公手段高明,今日一见果是非同凡响。”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彼此,彼此。”

    李若凡一双眼眸盯住柳乘风从新审视和打量他,慢悠悠的道:“敢问廉国公你又是如何看出我的计戈,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柳乘风倒也不隐瞒,含笑道:“一个动作……”

    “动作?”李若凡一头雾水。

    柳乘风抚了抚额前的发丝,笑吟吟的道:“就是这个动作。”

    李若凡一时失神这样的动作,完全是她无意识做出来的,现在让她回想,她又岂会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动作。

    想了想,李若凡,道:“只是这个动作?”

    李若凡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如此缜密的计划,只是输在了一个细微的动作上。

    柳乘风端起茶盏轻饮一口茶水正色道:“不错,你每次遇到我的时候,都会有这个不自觉的动作李小姐是否知道,一个人在某人面前紧张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注意自己的举止。”

    李若凡工于心计,柳乘风的话她自然听明白了,微微点头。

    柳乘风道:“可是李小姐屡屡对我做出这个动作,这就有些奇怪了。”

    李若凡讥讽道:“或许是我看上了你是未必。”

    柳乘风呵呵一笑,哂然道:“这可能吗?李小姐可不要忘了,当时李小姐精通琴棋书画对我的行书嗤之以鼻,一个这样的人,怎么看得上我这俗人。其实一开始,我心里也在琢磨,李小姐是不是当真瞧上了我,因此才如意在意我对你的看法,因此会不自觉的抚弄额前的乱发,可是后来,当李小姐向柳某诉说衷肠的时候,我却知道,我想错了。”

    “这又是为何?”此时的李若凡,居然又不自觉的抚弄起额前的乱发,完全没有做一个阶下囚的觉悟,反而饶有兴趣的听柳乘风诉说。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因为李小姐若是当真看中了我,绝不会说那番话。”

    气…”李若凡面带疑惑。

    柳乘风道:“一个女子,或许可以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心事,唯独不会对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说如此直白的话,这个道理,莫说是汉人,便是你们大胆的瓦刺人也是如此。就算是要说,那也该遮遮掩掩,打着哑谜,像李小姐这般直白说出来的,却是见所未见。所以当李小姐向柳某人诉说衷肠的时候,柳某人就察觉出,李小姐就算有情郎,也绝不可能是我。”

    这个道理,莫说是在这个礼教颇为森严的年代,便是在后世也是同理,当一个女人向你述说衷肠时,这个女人至多也不过拿你做朋友,而面对自己情郎时,她总会尽量三缄其口,尽量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在你面前遮遮掩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口吻,都会思前想后,甚至每一句话,都会再三琢磨,哪里有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抖落出来的?

    李若凡呆了一下,她是女人,可是未必就真正了解女人。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再后来,柳某人就在想,既然李小姐的心上人绝不是柳某人,可是又向柳某人诉说衷肠,再加上李小姐此前那面对我略带紧张的反应,柳某人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李小姐为何紧张了。”

    柳乘风的笑容变得冷冽和讽刺,慢悠悠的道:“李小姐之所以紧张,是因为知道,你和我都是同一类人,我是官,你是贼,在同行面前,尤其是柳某人颇有一些声望,李小姐在挑战这个对手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人紧张时,就会用某些无意识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比如抚弄自己额前的乱发。”

    “想到这里的时候,这一切柳某人就已经明白了不少,再将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一起,这个答案就不言自明了。李小姐说要陪我来鸿肿寺,还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假若柳某人没有想明白,或许还以为李小姐无非是不舍告别,故意找了个由头,想和我多相处一时半刻。可是等我想通之后,见你要随我去鸿肿寺,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瓦刺细作,这些刺客的幕后指使之人也正是你,因此我将计就计,将你带了来,就是要看看,你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现在,李小姐明白了吗?”

    李若凡脸上掠过了一丝失望,幽幽道:“柳合事虽然说对了大半,可是有一件事却是错了。”

    柳乘风冷冷的道:“哦?是吗?”

    李若凡叹了口气,却只是咬咬贝齿没有再吭声。良久,她竟是一口将原本嫌弃不喝的茶饮下,道:“成王败寇,今日我输了,自然该沦为阶下囚,任由你们处置。”她站起来,道:“你们的人在哪里,将我押下去吧。”

    柳乘风朝高强努努嘴,高强会意,招呼了一声,便有几个校尉过来,倒是没有绑她,只是押着她下去。

    柳乘风端坐不动,吩咐道:“在诏狱腾出个房子出来,不要为难,审问的事也不必操之过急。”

    高强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这屋子里,只剩下了柳乘风和刘健,刘健看了柳乘风一眼,不由感叹道:“幸好柳金事反应及时,否则真要出大事子。”

    柳乘风道:“大人早些歇了吧,明日清早,宫里肯定有旨意。”

    刘健颌首点头,苦笑道:“老夫这老骨头,临到老来,居然还受这般大的惊吓,也罢,还是睡了吧,再不睡,明日还真没有精神在君前奏对了。”

    柳乘风也起身告辞,从刘健的阁楼里出来,便听到隔壁的阁楼里传出那国使的咆哮声。

    柳乘风皱了皱眉,走了进去,李昊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想必几个刺客已经被柳乘风埋伏下来的制服,可是这李昊仍然心有余悸,见到了柳乘风,不由大呼道:“柳合事,你既然明知有刺客,却为何不当场拿下,却是派人埋伏在我的卧房里,等那些刺客动手。你可知道,方才那刺客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呢”,…你……”

    柳乘风眯着眼看着这李昊,见他既是神魂落魄又是趾高气昂的姿态,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淡淡道:“国使大人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李昊故意回避这个问题,怒道:“本使在问你为何放纵刺客!”

    柳乘风脸色突然变得很是不好看起来,正色道:“住口,你以为你是谁,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任由你撒泼。

    不要得罪我,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保准让你回不了鞑靶!”

    柳乘风说话的时候,杀气腾腾,甚至手不自觉的按向剑柄,而他一声怒斥,身后尾随的数十个护卫都毫不犹豫,纷纷做出要拔刀的意思,仿佛只要柳乘风一声令下,无论对面站立之人是谁,都可以毫不犹豫将此人格杀。

    李昊吓了一跳,脸色瞬时芥白,他自认自己不是胆小的人,可是当着这么个人,他竟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你……你是要威胁本使吗?”

    柳乘风漠然的看了李昊一眼,却没有回答李昊一眼,只是淡淡道:“不要惹我,惹我,你就死定了!记住这句话,老老实实做你的国使便是!”

第五百九十一章:真命王女

    一夜无话。

    当夜所有人都在鸿胪寺歇下,第二日清早的时候,雾色皑皑,连灯火也蒙上了一层轻纱。

    大清早,便有人提着灯笼起来,下榻的几个贵人想来睡得正熟,所以也无人敢去叫醒,不过到了卯时三刻的时候,从宫里那边却是来了个太监。

    发生了这么多事,宫门一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往宫里递信去了,宫里那边起先得知副使被刺,也是龙颜大怒,天子脚下,大明朝请来的客人居然说出事就出事,这老脸往哪里搁?

    后来又听说柳乘风查出了真凶,也总算缓了一口气,至少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这真凶查出是和瓦刺有关,大明还不至于太过被动。

    人,是瓦刺人刺杀的,证据确凿,至少在这方面,大明朝还可和鞑靼人同仇敌忾。

    朱佑樘坐在宫里,也是想到柳乘风查出真凶,这心里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一些,在坤宁宫里,他吃了早点,张皇后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道:“陛下也是,人在坤宁宫,这心都都飞到了别处。”

    朱佑樘喝了口茶,唯有苦笑以对,道:“国家不靖,朕哪里有其他的心思?你可知道,那些瓦刺人何等丧心病狂?屡犯我大明边境,杀戮军民人等不说,昨个儿夜里竟是在这天子脚下行凶,刺杀鞑靼国副使。”

    张皇后听了不免惊呼一声:“可不曾出事吧?”

    朱佑樘阴沉着脸道:“鞑靼国副使不治身亡,整个使团也受了惊吓。天幸柳乘风寻到了真凶,否则朝廷真不知如何向鞑靼人交代。”

    “又是柳乘风……”张皇后不禁嫣然一笑,道:“陛下这么一说,臣妾倒是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陛下乃是真命天子,下了凡间,斩妖除魔。正本清源,匡复这大明社稷的。这柳乘风却是武曲下凡,匡扶陛下。是陛下丹犀之下第一福将。”

    张皇后还要再说,朱佑樘不禁失笑打断她道:“这种道听途说之词,你也相信?你可莫要忘了。先帝在的时候,每日听的就都是这阿谀奉承之词,君子敬鬼神而远之,这等鬼神之说若是山野樵夫说出来倒也罢了,可是皇后身为国母,岂可轻信?”

    张皇后顿时有些尴尬,不禁讪讪道:“臣妾确是道听途说,说到底,臣妾只是个女人家,许多事也不懂.”

    张皇后与朱佑樘相处很有过人之处。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也绝不会顶撞,可以说,朱佑樘与他夫妇二人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与张皇后的性子分不开。

    朱佑樘见张皇后软下来。脸色也变得温和,道:“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无非是和你说道理罢了,其实说起来,这个柳乘风还真是个福将,这一次若不是他。朕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神怪附会之说虽然不足取信,可是道理却是相通的,朕自有了此人确实轻松了不少,只是……”

    “陛下莫非还有什么心事。”

    朱佑樘摇摇头道:“没什么,朕只是在想身后之事。”

    张皇后又好气又是好笑,别的皇帝个个都巴望着自己长生不老,纵是那些不信黄老的,至少这心里头还是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思,偏偏自家的丈夫实在是个异数,今日忧这个,明日又忧那个,这活着不知多累。偏偏他这性子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张皇后劝说过一次两次,而现在却只能由着他。

    夫妇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人闯了进来,这是朱佑樘定下来的规矩,若是遇到了大事,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必须尽快来报,不得有误。

    朱佑樘一见有人冲进来,脸色顿时又肃然起来,道:“又出了什么事?”

    “陛下,宣府最新传来的急报,内阁那边觉得事情太大,直接叫奴婢递来陛下这边,请陛下立即过目。”

    朱佑樘深吸口气,而张皇后见此,也是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

    “拿上来。”

    一份奏报随即出现在了朱佑樘的手上,朱佑樘扫视了一眼,脸色先是一喜,随即又皱紧眉头,立即道:“传旨,立即宣柳乘风和刘健入宫,不得有误,让内阁大臣也到正心殿等候,还有……罢了,就这样吧,速去传报吧。”

    这太监应了一声,道了句遵旨,旋即,连滚带爬地去了。

    ……………………………………………………………………………………………………………………………

    “陛下口谕,大学士刘健、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速速入宫,不得有误。”

    柳乘风和刘健二人被人叫起,尤其是柳乘风,衣冠还有些不整,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是有些奇怪。

    陛下今个儿肯定会宣二人入宫,这事儿,大家都有预料,毕竟昨夜发生了不少事,而且还涉及到了鞑靼,召唤入宫询问一下事情原委是肯定的。可是这召唤的时间却有点儿不对,这个时候还是卯时,今日清早没有早朝,但是在上午的时候却有个小规模的廷议,陛下一般情况之下会小憩一会儿,廷议结束之后再召二人入宫,可是不曾想到这廷议还没开始就突然来了旨意,若是这个时间点让二人进去奏对,那上午的廷议岂不是要取消?

    刘健看了柳乘风一眼,不禁道:“柳佥事,只怕又有事发生了,而且是和瓦刺、鞑靼的颇有渊源,你怎么看?”

    柳乘风道:“我这边没有消息过来,想必应当是大事,是八百里加急连夜送来的,现在猜测这个也是徒劳无益,刘大人,你我先入宫再说吧。”

    刘健颌首点头:“是这个道理。”

    不知不觉之间,刘健和柳乘风的关系居然亲密了不少,其实这和刘健的地位转换也有关系,从前刘健主掌内阁的时候,一个强势的锦衣卫或多或少还是触动了内阁的利益,因此,刘健对柳乘风的感官并不好,而如今养了病,柳乘风又在这紧要关头替他了却了心事,如今的刘健心里多了几分淡然,前嫌自然冰释,反而觉得柳乘风这个人颇有能力,是个干才。

    柳乘风正要出门,恰好李东栋带着一个校尉来了鸿胪寺,见了柳乘风,连忙招招手,柳乘风知道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走过去,道:“又出了什么事?宫里急着召我入宫,有什么话简要些说。”

    李东栋苦笑道:“大人,这事儿不小,所以学生专程赶来,非要大人知道不可,大人既然要学生简明扼要,学生也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昨天夜里,李若凡随同来的几个刺客招供了。”

    “招供了?这么快!”这个消息出乎了柳乘风的预料之外,在他看来,但凡是刺客和细作,大多数都是硬汉子,尤其是这些瓦刺人,绝不会轻易的招供,不花费一些功夫,绝不可能从他们口里撬出点什么。

    李东栋道:“他们倒是没有供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失口说出了李若凡的身份。”

    “你继续说!”柳乘风当然清楚,李东栋既然这么急着来寻自己,那李若凡的身份就绝对是非同小可。

    李东栋道:“此人乃是瓦刺赛刊王之女,其母为汉人,自幼便聪明伶俐,读书写字,骑射牧马无一不精,深受这赛刊王的喜爱。便是瓦刺汗也久闻她的大名,两年前派人向赛刊王索她为妻,赛刊王不肯,却又不知如何拒绝,这李若凡见此,便请命要入关刺探我大明军情,竟是没等瓦刺汗遣人去迎她到汗帐去,便带着一些随从入关来了。瓦刺汗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了此事。”

    赛刊王……

    柳乘风想不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个典故,一时无言以对,这就解释得通了,赛刊王乃是瓦刺内部实权派人物,他的女儿岂会轻易入关做这种危险的事?只是想不到这个小娘们倒是烈得很,为了逃婚,居然做了奸细。

    柳乘风听罢,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李东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再有消息,及时禀告吧,我现在还要与刘大人一道入宫。”

    打发走了李东栋,柳乘风与刘健二人一道带着一队人马出了鸿胪寺,柳乘风坐车,刘健乘轿,朝午门那边过去。

    在这城中,马车对轿子的优势还不算明显,可是仍有许多的区别,等柳乘风到了午门的时候,刘健的轿子还没有瞧见踪影,柳乘风只好在午门外侯了会儿,刘健才姗姗来迟,二人也没有再寒暄什么,一起入了宫。

    正心殿里的三个阁老此时都没有做声,可是脸色却是凝重,这急报是他们递上去的,自然知晓底细,原本那一份急报乍看之下对大明也算是一件好事,可是往深里想,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刻不容缓

    紧接着,柳乘风和刘健二人跨入这正心殿,此时陛下的圣驾还未到,这三位阁老一见刘健进来,表情各是不同,李东阳和谢迁二人连忙起来朝刘健打了声招呼,对柳乘风点了个头,至于刘吉,却只是含笑点头便糊弄了过去。

    按理说,刘健负责招待鞑靼国使,皇上召见他商议眼下的这件事,倒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刘健的出现还是让刘吉有了很强的危机感,虽然脸上勉强含笑,可是这笑容终究还是不太自然。

    刘健和柳乘风落座,倒也没有四处乱打听什么,刘健毕竟要讲究点气度,得沉住气。而柳乘风说实在话,和内阁大学士的关系还没有熟稔到可以随意打听的地步,你问了人家未必肯答,再者说皇上即将要出现,谜底也即将揭晓揭开,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朱佑樘还没有出现,好在太监们已经上了茶来,五人都是沉默着各自喝茶,最可怜的便是柳乘风,手里抱着茶盏,只是昨个儿到现在吃的茶太多,只觉得再喝下去,自个儿吃茶也能吃饱。

    咳咳……

    那谢迁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始低声说话了,不过没有点入正题,而是与刘健寒暄,刘健嘴上含笑,也与他谈笑风生,不过刘健不经意地去瞥了李东阳几眼,见李东阳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刘健心里知道,肯定又出了什么为难的事,却也是不动声色,继续与谢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刘公。身子骨将养了数月,如今竟是比我还要扎实了不少。”

    “于乔说的哪里话,不要取笑了,老夫到了这不惑之年,自个儿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其实说起来,这身子最硬朗的还属佑之。”

    佑之便是刘吉的字,刘健这么说。不知是无心之言还是故意冷讽,要知道,刘吉的资历可比刘健还老一些。年岁也比刘健大了几岁,可是刘吉的身体确实不错,有一句古话叫做老而不死谓之贼也。刘健这话若是往这方面去深里想,未免不会有这个意思。

    刘吉的脸部肌肉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瞥了刘健一眼,并没有生气,而是含笑插话道:“老啰,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他这番话,轻松中带着几分诙谐,惹得刘健和谢迁一起微笑。

    坐在一边假装喝茶的柳乘风心里却是知道,别看这刘吉颇有几分幽默,这心里头只怕将这正心殿里在座的人都恨透了。不过这个人最是狡猾。一向懂得隐忍,不到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绝对不会随意与人反目,否则这刘棉花之名又怎么会天下闻名?

    可是看到刘吉强颜欢笑的样子,柳乘风心里却在偷乐。别看刘健这些人平时一副君子的样子,可是整起人来绝对是一把好手,能进内阁的,哪个不是老辣到极点的角色?你要说刘健这种人厚道,那也是个笑话。

    内阁内讧对柳乘风来说是一件好事儿,他坐享其成。反正就是瞧个热闹而已,相反比起当时刘健一手遮天的状态,柳乘风虽然知道刘健当国对国家有很大的好处,可是对他自己来说,却不算什么好事。

    正在这时候,朱佑樘终于到了,他穿着一件便服,负着手进来,殿内的五个大臣一起要起来行礼,朱佑樘压压手,道:“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

    他说话的口吻很是简洁,显然也没有耐心去理会那些繁文缛节了,在御椅上坐下,随即目光在李东阳三人身上扫视一眼,道:“想必李爱卿三人已是知道这份急报了吧。”

    李东阳、刘吉、谢迁一起道:“微臣已经看过了。”

    朱佑樘表情凝重地颌首点头,叹了口气,一边用指节敲击着御案,道:“刘爱卿和柳爱卿还不知道,来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hhh几乎所有看到了急报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给瓦刺汗庭吞并、消化掉赛刊王所部的时间,必须立即下绊子,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几乎所有看到了急报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给瓦刺汗庭吞并、消化掉赛刊王所部的时间,必须立即下绊子,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五百九十三章:大动干戈

    26号,还有三四天,一个月又将结束了老虎这个月,确实碰到了一点事,有点棘手,不过好在事情已经过去,老虎又可以蹦蹦跳跳,继续恢复稳定更新了,对于此前的种种情况,老虎在这里先道个歉.

    这个月,因为老虎的不努力,订阅和月票确实有所回落,不过很快,老虎就会奋起追回来,老虎还是从前的那个老虎,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老虎。

    最后几天,又是一次见分晓的时候了,老虎只能咬牙拼命,因为老虎不是一个人在写书,老虎要承担的是一个家庭,这个家庭里包括了老婆,也包括了孩子,嗯,甚至包括了即将出现的第二个孩子,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吧,老虎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以后照旧,就算是真有事,也绝不会出现此前的情况。在此,万份感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也正是如此,朱佑樘才召集了大家来。

    而召唤柳乘风,也有朱佑樘的用意,因为瓦刺内讧是柳乘风最先提出来的大胆设想,在柳乘风提出时,不少人或许觉得荒诞,可是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而且十分精准。

    那么在瓦刺之事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柳乘风的话语权,虽说他只是个锦衣卫指挥使金事。

    柳乘风放下了急报,他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现在他还需要再琢磨琢磨,趁着这个功夫也可以听一听其他人的意见。

    “陛下……”李东阳终于开口了:“这份急报既是报喜也是报丧,瓦刺冉讧对我大明确实有益处,可是不要忘了,宋金时期,蒙古也是内乱,各部之间相互挣扎,而当时的金人却还沾沾自喜,以为只需隔岸观火,借此勒索蒙古各部就可获得极大的收益。可是谁知那铁木真却在内乱之中崛起,一步步吞并其他部族,最后一统蒙古各部,横扫**,吞夏灭金,我大明虽非金人这蛮夷之国,却也不得不防,以微臣的意思,大明必须要有举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内部组织严密的蒙古绝不是大明朝所期望的,这比瓦刺内部没有内讧更加严重,至少在此前,这支大明朝近百年的威胁力量还处于一盘散沙状态,若是当真让瓦刺内部出现了压倒性的力量,那瓦刺将会极其可怕,甚至可能会重蹈铁木真的覆辙。

    必须干够,这就是李东阳的意思,现在不是讨论干不干涉的问题,而是应当讨论如何干涉的问题。

    谢迁也道:“李公说的不错,朝廷绝不能犹豫不定。”

    连刘吉也是点头道:“老臣也是附议李大人的奏陈。”

    刘吉这一次出乎意料地没有和李东阳打擂台,事实上朱佑樘的意思也是如此,他当然知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召集大家来根本就没有讨论是否干涉的意思,讨论的只是将这祸患消灭在萌芽之中。刘吉一眼就看出了朱佑樘的心思,这个时候与李东阳打擂台,其实就是和朱佑樘唱反调,这个胆子,他可没有。

    朱佑樘颌首点头目光又落在刘健的身上,道:“刘爱卿怎么看?”

    刘健咳嗽一声,慢悠悠地道:“陛下,老臣也以为大明朝绝不能让瓦刺汗庭成事,可是朝廷该如何应对这一次瓦刺内讧呢?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立即出兵,趁着瓦刺内部人心不定的情况,征伐瓦刺……”

    “可是……”刘健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不容易,单说出兵几十万大军枕戈以待,没有数月之功也聚集不起来除此之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要调度粮草征调民夫,真要把这些事做完,有了完全的准备,老臣心里头估量至少也要四个月。”

    “四个月……”刘吉这时候终于跳了出来,忍不住道:“当年文皇帝征漠北的时候也不过两三个月而已,以我看,两三个月就成了。”

    好不容易抓住刘健的错处刘吉自然不会放过,可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健却是从容一笑,甚至用轻蔑的眼神看了刘吉一眼,才慢吞吞地道:“祈之如今已经起复,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文皇帝在的时候,朝廷屡屡对大漠用兵,边镇一向紧张,所以要调集大军征召民夫甚至是调度粮草都可在两三个月之内完成,可是现在天下承平日久,说的难听一些,各地官府征召民夫,虽有早有成法可行可是真正做起来,只怕还生疏得很老夫说四个月,这还是最好的打算,只怕真正身体力行,四个月未必能够做到完全准备。”

    被刘健一阵抢白,让刘吉老脸一红,事实上,这就是刘健和刘吉之间的区别,玩阴谋,刘吉在行,可是说到对真〖冇〗实情况的了解,刘健却要高明得多,正是因为知晓实际情况,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高明的决断。

    刘健说的话让朱佑樘不由暗暗点头,刘健说的这个道理,他是深有感触,现在天下确实是承平太久了,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怎么可能做到像是文皇帝时期那样雷厉风行?说白了,现在大明朝的这些官吏根本就没有应对文皇帝时期那种突发情况的能力,让他们埋首案牍可以,让他们进行大规模的组织和调度,却没这么容易.

    刘健继续道:“四个月的时间,那瓦刺汗庭只怕早已稳住了局势,而那时候我大明若走出兵,老陛担心的却是另一个情况。”

    刘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让所有人都不禁有些佩服,所有人都没有发出生息,静悄悄地听刘健的分析。

    “老臣最担心的是,一旦我大明对他们用兵,反而使瓦刺内部同仇敌忾,最后非但没有借助这一次瓦刺内讧牟利,反而将瓦刺各部团结在了汗庭四周,将他们拧成了一根绳子。因此……”刘健正色道:“陛下原本想要对瓦刺用兵,老臣现在却不以为然,时局已经变了,大明朝此时此刻,绝不能对瓦刺派遣一兵一卒,否则只会便宜了瓦刺汗庭。”

    这一番话真是惊醒了梦中人,就在这句话之前……朱佑樘或许还在为如何尽快做好战争准备而烦恼,而现在刘健一席话振聋发馈,却也让他明白此时确实已经不走出兵的最好时机了。

    只是……

    朱佑樘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不能出兵,那该如何干涉?干涉不成,不干涉又是不成,又当如何?

    朱佑樘不禁苦笑,道:“眼下朕该当如何?”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诚恳。

    李东阳此时忍不住道:“以微北之见,可以立即派出使节前往赛刊王所部吊念赛刊王,其一,是收拢一部分呢瓦刺人的人心,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大汗杀死了部族的首领,可是大明却以礼相待,两相比较,至少可以让一部分不满瓦刺汗之人,归化我朝。这其二,便是昭示天下人,我大明泽沐四方……”

    李东阳的这个法子也还算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因为这办法效果太慢,而且效用也不明显,单让人去吊念又有什么用处?

    朱佑樘道:“还有办法吗?”

    他这样问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朱佑樘已经迫切需要干涉了,而不是温水煮青蛙。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哑然了,这些人放在这个时代,个个都是人精,可是人精也有人精的局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明朝能干涉的手段就这么多,又不能开战,那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遣使,再怎么玩也脱离不了这个框框。

    柳乘风一直在边上不发一言,倒不是说他这个人改了性子,只是他还需要消化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更何况刘健方才的一席话确实是精彩无比,所谓老成持国,想必就是刘健这等人了。

    等到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柳乘风脸色却微微一动,突然道:“陛下,微臣有事禀告。”

    朱佑樘道:“你说。”

    柳乘风道:”微臣来时,卫所里从那些细作口中倒是审问出了一些东西,说是这群细作的首领李若凡乃是赛刊王的女儿,因某些缘故才被迫入关,也正因为如此,瓦刺汗庭奇袭平远堡,赛刊王才如此紧张,竟是亲自前去汗庭讨要个说法。”

    柳乘风的一席话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其实在此之前,大家都想不通,不过是一群细作而已,就算是赛刊王被汗庭的奸臣阴了一把,也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这些细作就算是被大明这边察觉,身陷囹圄,也没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可这些奸细之中还有赛刊王的血脉就不同了,作为父亲,哪个希望自家的子女受到伤害?让自己的子女来做细作,就已经是无可奈何,可是有人居然想害死自家的女儿,自然免不了要去讨个公道。

    朱佑樘不禁道:“赛刊王已死,阖族俱灭,就算还留下一个女儿,又能如何?难道还想靠着这个郡主去胁迫瓦刺人吗?”

    对朱佑樘来说,柳乘风所说的这个人确实是失去了价值,莫说是王女,就算他的父亲是瓦刺汗,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而且还死在政敌手里,你拿人家的女儿去要挟人家,人家倒是巴不得你将这郡主杀了个干净。

    柳乘风目光幽幽,掠过了一丝狡黠,道:“陛下,微臣并非是这个意思,微臣的意思是,赛刊王被瓦刺汗灭族,想必这个时候,瓦刺内部不只是赛刊王的部众和族人,便是其他各部心里也滋生了不满,可要是这个时候,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出现在他的部族里,又会如何呢?”

第五百九十四章:我也有良心

    柳乘风的设想实在胆大到了极点,顿时让朱佑樘的思绪开朗起来。

    这个李若凡确实是个很有用的棋子,她的父兄尽皆为瓦刺汗所杀,而此时,赛刊王刚死,至少在赛刊王的部族之中多有对汗庭心怀不满,也会有不少怀念赛刊王之人,将李若凡送回去,只要李若凡肯振臂一呼,那瓦刺汗想要吞并掉赛刊王所部只怕就不太容易了。若是李若凡能够成功继承其父的遗产,那在瓦刺内部必将分裂。李若凡是绝无可能与瓦刺汗媾和的,必定率领自己的族人与瓦刺汗庭决裂,并且伺机报复。

    可是话说回来,一个女人只身回到自己的部族取得大权,甚至直面瓦刺汗庭,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对朱佑樘来说,柳乘风的意图确实是直接干涉瓦刺内部事务的一个很好契机,可是真要去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扬了扬眉,慢悠悠地道:“此计可行吗?”

    这句话当然是问柳乘风的,而柳乘风既然提出了这个计划,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道:“陛下,微臣以为可以。”

    朱佑樘的眼中带着一丝狐疑,继续慢悠悠地道:“你说下去。”

    柳乘风正色道:“微臣之所以有把握,有两个考量,其一:这个李若凡很有心机,允文允武,虽为女子,却能做到临危不惧。”

    柳乘风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健颌首点头。补充道:“老臣以为,此人心机之深,冠绝天下,比起男人更加细腻几分。柳佥事说的没有错,老臣附议。”

    柳乘风继续道:“这其二,便是瓦刺汗擅杀部族首领,在瓦刺各部之间定会引起相当程度的不满。毕竟今日汗庭可以擅杀赛刊王,明日说不准就可以灭了其他人的全族,兔死狐悲之下。各部岂会轻易束手就缚?只要李若凡出现,势必会让各部对其或多或少有所支持。而赛罕王新死,且又是含冤而死。本部之中定会有不少人滋生不服之心,李若凡的出现也能激起这些不愿服从者的愤怒,当年楚怀王受邀入秦,也如这赛刊王一般,最后被囚禁杀死,便是大秦定鼎天下之后,太史公仍谓之人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这楚国若是在战场之上名正言顺为秦军击败,楚人或许还不会滋生太多怨恨,偏偏这秦国用的是下三滥的手段,这和赛刊王被杀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微臣断言,李若凡若是出现,势必会在瓦刺内部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微臣以为,只要我大明将李若凡送回到大漠,同时派出使节以吊念赛刊王的名义沿途护送。随这李若凡一同抵达赛刊王所部,帮助李若凡收拢其父旧部,再与瓦刺各部联络,至此之后,瓦刺必定土崩瓦解。”

    朱佑樘顿时深吸一口气,一拍案牍:“朕听卿言。也是以为除了这个法子,朝廷再无计可施,照你这么说,此事也有几分把握,你说的不错,朕亦有此意,不过……”朱佑樘皱眉,慢悠悠地道:“何人可以陪同李若凡出使?”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问题的最大关键在于,谁能担当这个重任,这个使节绝不可能只是前去吊念这么简单,而是协助李若凡,控制住本部的局势,甚至需要挑拨离间,在瓦刺内部造成分裂。此人首先需要有一个不错的体魄,至少能承受得住出关的颠簸同时还能保证拥有绝佳的体力。此人还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因为此去,确实是凶多吉少。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拥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旦进入了漠北,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每时每刻都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若是没有过人的胆识和智慧,绝不可能应对如此复杂的情况。

    这事儿若是做成了,瓦刺在数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对大明朝产生任何威胁,于国于民都有极大的好处,可要是不成,大明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出使陪同李若凡之人是个关键,朱佑樘输不起,大明朝也输不起。

    刘吉眯着眼,此时肚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此次出关,定是凶多吉少,朝廷里的衮衮诸公,担当有余而胆识、精力却是不足。这也是皇上犹豫不定的原因,可是有一个人,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刘吉的眼角瞥了柳乘风一眼,这个人,柳乘风最为合适,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能一去不回,这就再好不过了。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刘吉当然不能错过,刘吉正色道:“陛下,微臣有个人选,还请陛下定夺。此事事关重大,不容疏忽,非要有个有胆有识之人出使不可,微臣以为,指挥使佥事柳乘风最为合适……”

    谢迁这时候忍不住了,柳乘风的计划确实很好,可是刘吉未免也太无耻了一些,此去是九死一生,这家伙居然把柳乘风往火坑里推,固然谢迁对柳乘风不喜欢,可是这时候还是不免为他争辩几句:“哼,柳乘风是指挥使佥事,职责重大,岂可轻易离京?”

    刘吉冷笑道:“职责再重大,比得过瓦刺的威胁吗?若是此事没有做成,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谢迁据理力争,出言相讥:“刘学士既然如此关系家国大事,为何不主动请缨?”

    刘吉脸皮厚得很,淡然道:“老夫年迈,虽有心,奈何力不足矣。”

    一直没有吭声的李东阳突然淡淡地道:“刘大学士以不惑之年起复入阁,一向健朗,何来有心无力?”

    这李东阳也是够狠的,也可见刘吉和这些人的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一句话讽刺的意味十足,就差直接骂刘吉这老不死的家伙尸位素餐了。

    刘吉眼中掠过一丝怒色,终究还是忍住了,舔舔嘴,呵呵一笑不再发言,其实他心里清楚,人家这是对人不对事,这些人早就瞧自己不满了,借着这个机会找自己麻烦而已,刘棉花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上他们的当?

    朱佑樘见阁臣们相互攻讦,脸色越来越不好,本来就在为这事儿心烦意乱,此时脸色已经拉了下来。不过在本心上,朱佑樘还是很认同刘吉的话的,这刘吉说的也没有错,最适合的人选就是柳乘风,不过此行实在太过凶险,而朱佑樘素来倚重柳乘风,心里也不认可刘吉的推举。

    不过这内阁大臣们争吵不休,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大家喜欢拌嘴,只是这时候,谁也提不出更好的人选来。

    柳乘风坐在椅上,他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欠身坐下,在这君前显得很是谨慎。可是柳乘风却是大剌剌的,其实他原本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砸自己的脚,这个主意是他提出的,他当然更加清楚这里头的危险,不过此时,他所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个李若凡实在太狡猾了,换了其他人,或许早已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若是派出的人选一个不好,朝廷极有可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是大明朝利用李若凡,最后就算是成功为李若凡稳固了地位,反倒是被这李若凡利用。

    而最熟知李若凡心性之人也唯有自己,其实刘吉说的没有错,自己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去还是不去?

    柳乘风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他也有私心,会畏惧死亡,不愿意去承担太多的责任,可是当他摇头的时候,心里却不由紧了一下。

    他清楚记得,那一份锦衣卫内部递上来的奏报,瓦刺人奇袭平远堡,杀人盈野,一夜之间,屠戮数千军民,血流成河,令人发指。

    柳乘风几乎可以想到一个画面,那如野兽一般喋喋的狞笑,那惨呼,那黑夜浓雾之下掩藏的哀鸣。

    去……还是不去?

    必须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

    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柳乘风回头去看,自己一路爬上来,何来良心之说,有的只是尔虞尔诈,只是相互利用。甚至在他的人生信条之中,所谓良心不过是偶尔心血来潮时的施舍而已。

    他太不高尚了,甚至在许多人眼里,他比毒蛇更加阴毒,可是现在,他居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来到这里……我已经死过了一次,我曾落魄过,也曾有过良心,现在,我何不如去做一件事,做一件真正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这个念头掠过,竟是让他有了一股子冲动。

    “陛下……”柳乘风咬咬牙,随即站了起来:“我去,朝野内外,除了微臣之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微臣深受国恩无以为报,愿肝脑涂地,为陛下排忧解难。”

第五百九十五章:美人如蛇蝎

    诏狱。

    柳乘风负着手步入进去,到现在,他脑子里还掠过了一丝刘吉得逞的阴笑,他清楚记得,自己自动请缨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

    刘吉对柳乘风表现出来的愚蠢,显得尤为高兴,就差忍不住击节叫好了,柳乘风至今还记得那脸上掠过去的一丝欢喜,可是对刘吉的反应,柳乘风其实不必去看也能想到。

    倒是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的表情很古怪,其实柳乘风的内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曾经的内阁三驾马车在内心之中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出马,理由很简单,这种事柳乘风最在行,只要柳乘风出马,这事儿就多了几成胜算,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之所以在君前奏对的时候表示反对,其实也知道,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没必要搭上一个柳乘风,至少在他们看来,柳乘风确实算是半个政敌,这今年轻人野心勃勃,而且从不妥协,如今又渐渐掌握锦衣卫的大权,迟早会向内阁的权利提出挑战。可是三人也有他们的共识,至少他们心里清楚,这个对手是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如今的内阁,需要此人蹄造的财源,所以这个人可以容忍他的存在,但是必须加以提防。既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但是也必须将他的权柄控制在亲军之内。

    这就是刘健等人的意图,这也是为什么内阁与柳乘风渐渐暧昧不清的原因,毕竟这个家伙的存在,确实让内阁受益太多,从前的时候,内阁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处都是伸手要钱,偏偏这内阁子儿都没几个,而如今,内库与国库俱都丰盈起来,连朝廷的用度也变得大方起来,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再让他们回到几年前那几百两银子还要计较的时候,他们可不愿意。

    所以,他们能一定程度去放纵甚至是保护柳乘风,但是同时,内阁也有内阁的底线,那就是无论如何,柳乘风不得触动到内阁的核心利益,锦衣卫他们可以不管,亲军他们可以不管,可是谁想把手伸进内阁,这就要翻脸了。

    而现在的柳乘风,显然还没有余力把手伸的这么长,所以对柳乘风的主动请缨,这从前的内阁三驾马车在期许之余,心里还是有些反对的,为了几成胜算,没有必要搭上柳乘风。

    当然,当时在殿中真正做主的是皇帝,皇上也是被柳乘风的请缨吓了一跳,可是不知怎的,他居然点了头,而且脸色异常的激动,柳乘风心里知道,这多愁善感的皇上是感动了,国家危难之时,总得有人挺身而出,这是古籍中经常出现的典故,朱佑桂熟知经史,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柳乘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要这一次事情能做成,不只是能给予大明数十年的安宁,而他凯旋回朝的那一rì,必定会步入一个新的高峰。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呢?

    柳乘风不徐不慢的在这诏狱的牢房中穿梭,眼中终于掠过了一丝寒芒,接下来,就是除掉刘吉,此人一rì不除,柳乘风就一刻也不安宁,只要这一次能活着回来,柳乘风自信自己就拥有了与刘吉打擂台的资本。

    一步步走入诏狱的深处,在一处密不透风的牢房前柳乘风驻足,前头引路的刑官一面取钥匙开门,一面道:“按着大人的吩咐,这里最是清静,也无人打扰,一应的用度,也都尽量给予了方便。大人,是不是让人陪着你进去,若是这细作行……”。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我在你眼里就这般没用,连个女细作也得带着人进去才成?”

    刑官顿时吓得出了一声冷汗,虽说这柳乘风是轻松的口气,可还是吓了他一跳,他不敢再说什么,将开了锁的门儿推开,柳乘风道:“你就在外头静候着吧,若是里头真有危险,到时给你制止细作行凶的机会。”

    说了这句话,刑官终于松了口气,他实在想不到,柳乘风居然还有如此温和的一面。连忙应承下来,道:“大人放心,下官就在外头候着。”

    柳乘风已经不理会他,直接步入子这牢房之中。

    牢房很宽大,家具一应俱全,想必是李东栋特意做出的安排,这里虽然简朴了一些,倒也还算不错,至少也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

    外头开锁的时候,里头的李若凡就已经听到了动静,她正襟危坐的坐在一个方凳上,见柳乘风进来,烛光之下,那冷峻俏丽的脸上浮出一丝冷意。

    这两个人注定了就不共戴天,可是本质上柳乘风却知道,自己和她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绝不肯向人低头,骨子里有着一种傲气。

    柳乘风对待李若凡的挑衅,倒是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这里只有一个凳子,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坐在了挂了帐子的榻上,这榻上显得有些凌乱,不过依旧带着丝丝香气。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和李小姐继续喝茶论道,只是可惜,这种地方只怕也提不起李小姐的雅兴,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好吗?”

    柳乘风的语气,尽量的委婉,仿佛生怕惹来李若凡的不快。

    李若凡见状,眼中突然掠过了一丝悲凉,慢悠悠的道:“你来这里……莫非是…,莫非去”,…”

    柳乘风抬眸,见李若凡脸上的古怪,反倒问起了她来:“莫非是我的父王……”。

    柳乘风原本还不知该怎么说,可是听这李若几的话音,李若凡想必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安慰她,这个人是柳乘风的仇敌,柳乘风没有理由去做这种无谓的事。

    李若凡整个人变得有些呆滞了,不禁呢喃道:“其实早在几rì之前,父王此去汗庭注定凶多吉少,伯鲁与我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岂会放过这一次杀人灭口的机会,我父王盛怒之下,做出了这等不智之事,哎……”

    她幽幽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很是沮丧,道:“我的父王是大漠里最率直的汉子,对人从没有心机,也正因为如此,许多话得罪了汗王,再加上那伯鲁从中挑拨,几年之前,父王与汗王就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而这伯鲁怂恿汗王奇袭平原堡,真实的目的并非是杀死我,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激怒父王,父王是个耿直之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也绝不会与伯鲁内讧,所以带着人前去汗庭,就是妄想着去讨要个公道。”

    李若凡的脸上浮出冷意,咬牙切齿道:“其实这一切,早在那伯鲁的算计之中,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所以从一开始,奇袭平原堡的目的就是引诱汗王上钩。”

    柳乘风对李若凡的分析并不觉得意外,这个女人一向心思缜密,许多事仔细一琢磨,就能知晓这里头的勾当了。

    不过李若凡虽是一副黯然的样子,可是还没有到失态的地步,柳乘风心里不禁对这李若凡又添了几分印象,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性子倔强无比,堪比金铁,惊闻这样的噩耗,柳乘风设身处地去想,换了自己,能不能做到李若凡这般的地步还是个未知数。

    李若凡猛地抬头,一双雾水腾腾的眼眸直视着柳乘风,一字一句的道:“现在,柳兄可以说出来意了吗?柳兄说要开门见山,那么不妨,我们就开门见山吧。”

    这一次她对柳乘风的称谓又变了变,似乎每一个称谓的改变,都有这李若凡的用意。

    柳乘风道:“我的来意,想必李小姐已经清楚了,李小姐非要我说出来不可?”

    李若凡叹了口气,喃喃道:“是啊,现在瓦刺内部内讧,对大明来说既是有利的时机,同时也是噩耗的开始,若是让瓦刺汗庭一举消化掉了我的部族,那么瓦刺汗庭的实力将会空前的强大,势必成为大明更有力的威胁。大明必须破坏掉汗庭的如意算盘,可是假若你们的朝廷出兵,势必会让整个大漠人心惶惶,让原本相互猜忌的各部一下子又团结到一起,因此你们唯一的法子就是利用我,是吗?我是赛刊王如今唯一的血脉,只有我,才能唤起父王旧部对汗庭的不满,也只有我,才能代表父王结连各部,与汗庭决裂,甚至爆发更大的内讧,而你们大明朝,则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是不是?”

    李若凡的聪明实在让人咂舌,让柳乘风在她面前,就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此时柳乘风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自己主动请缨,若是换了其他人护送这个女人出关,天知道会被这个女人如何玩弄于手掌。

    而自己……,对这个女人也必须提起所有的精神,绝不能让这个女人耍什么花招。

第五百九十六章:誓不为人

    “好,我答应你!”

    李若凡目光与柳乘风的眼眸赤-裸-裸的对视,目光中掠过一丝仇怨,薄唇轻抿,随即一字一句的道:“我愿意出关,回到我的部族,这既是为了我报父兄之仇,对你们汉人也有极大的好处……”李若凡的眼眸闪烁,这少女的眼眸幽邃而隐含着锋芒,她道:“只是你们能给我什么帮助?”

    柳乘风正色道:“郡主需要什么帮助?”

    双方不自觉的转入了谈判,连心态都不禁调整过来,柳乘风对这个女人如此快的进入状态心里暗暗心惊,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李若凡,李若凡之所以会输在自己手里,只不过是因为骄傲而已,而现在,这个女人重新审视自己起来,只会更加难以对付。

    所以柳乘风着重了郡主两个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李若凡淡淡的道:“我要的,是一支军马,这支军马,必须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力量,足以震慑保护我和震慑我的敌人。”

    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份,此次出关九死一生,在大漠那种强者为尊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实力,单凭威望是不可能成大事的。

    不过柳乘风和李若凡都明白,这支军马绝不能过多,一旦太多,就会引起瓦刺各部的反感,柳乘风至多只能派出一千人,这一千人至少可以说是保护郡主出塞或者是随使节出关。因此,这一千人,必须是以一当十的精锐,足以让李若凡应对各种局面。

    柳乘风慢悠悠的道:“一千新军可以随时出发。想必郡主也听说过新军大名,不知郡主以为如何?”

    新军……在瓦刺内部早已耳熟能详,当年新军第一战便是拿瓦刺铁骑磨刀,也正是那一战,让新军一战成名,声震天下。想想看,一个操练三两月的新军居然能打败瓦刺最精锐的铁骑,虽然瓦刺人没有占到天时地利。可是这样的力量也足够让人咋舌了。如今这支军马已经操练了两年之久,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他们熟悉战阵,朝廷还有意让他们前去各地剿灭过一些叛乱,这支军马,早已摆脱了粉嫩,渐渐成为大明朝的最核心的一支武装了。

    李若凡在这大明朝潜伏了两年之久,早就打听过新军的底细。对于新军的实力自然没有怀疑。

    李若凡抿嘴一笑,这笑容并没有欣喜,反倒有几分苦涩,她慢吞吞的道:“看来你们汉人这一次也知道此事的重要,如今竟是连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说是压箱底的东西确实不为过,新军出关一旦出了问题,后果是极其严重的,首先是将大明朝的杀手锏暴露给了瓦刺人,让瓦刺人渐渐熟悉新军的战法,更重要的是。这一支军马一直是朝廷借以扩充新军的种子,有了闪失,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柳乘风撇撇嘴,道:“为了替郡主殿下报杀父之仇,大明朝岂会不拿出一些诚意来?”

    两个人到现在还在打着机锋,李若凡方才一句话刻意提醒柳乘风,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连大明朝也休戚与共的大事,所以你们必须满足她的一切要求,至少。也要她占据主动权。

    可是柳乘风着重提醒的是,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为李若凡报仇雪恨,所以李若凡必须听从大明朝廷的安排。

    只是几句在外人看来很是稀松平常的话,却是腥风血雨,双方都想从对右手里接过主动权,不至沦为对方的傀儡。

    李若凡漠然的冷哼一声,道:“除了精锐的战士之外。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柳乘风对这个女人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个曾经差点儿感动过他的女人,有着狐狸般的狡猾。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以至于柳乘风到现在,居然还看不透她内心深处在想什么。

    她太镇定了,镇定的超出了常人,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有喜怒哀乐。

    柳乘风道:“郡主请说吧。”

    李若凡点了点柳乘风,道:“你……”

    “我?”

    李若凡正色道:“此去凶险万分,我必须要有个助手。”她的脸上闪掠过一丝浓浓的轻蔑之色:“在这大明朝,有这资格做我助手的也唯有你而已,不知柳佥事以为如何?”

    这句话说出来,柳乘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承蒙她瞧得起,似乎应该笑才是,可是转念一想,这女人骨子里还是掩不住那凛然的傲气,那种俯瞰众人的姿态连她仍是阶下囚的时候都**裸的表露了出来。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这个好说,此次朝廷便是点选了我为使节,前往大漠,惦念赛刊王。”

    李若凡这才颌首点头,道:“若是如此,那就足够了,有了你和新军,此次出关,我有五成的把握。”

    柳乘风抿抿嘴,道:“只是五成?”

    李若凡冷笑,道:“你认为会有几成,瓦刺汗是个鲁莽的汉子,只知飞鹰逗狗,可是那伯鲁却是草原上最狡诈的狐狸,五成的把握,对我来说已是虚夸了一些,我奉劝你还是做好随时马革裹尸的准备吧。”

    伯鲁是最狡诈的狐狸,若是别人口里说出来,柳乘风或许还不会相信,可是像李若凡这样骄傲的人肯给予一个人这般高的评价,柳乘风对那伯鲁,就不免生出了一丝警惕,这个伯鲁,定要小心才是。

    李若凡叹了口气,起身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喝了口白水,朱唇微微一抿,使她的红唇更加鲜嫩,她不由冷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你我原本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现在却又成了即将共患难的朋友,世事无常,真是难以预料。你们汉人的先贤中有个叫诸葛孔明的,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知上下五百年之事,依我看,这必是后人牵强附会之词,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早已注定,就如你和我一样,但愿……我们不会再成为敌人。”

    她的一句感叹,颇有几分惺惺作态,不过柳乘风还是从她的眼眸中感觉到了几分诚挚。

    不会再成为敌人吗?

    柳乘风不相信,世上有一种人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因为他们所谓的共患难,本身就是利益的纠缠,任何人涉及到了利益,都会变得理智,若是用朋友来形容这种利益的结合,未免有些可笑了。

    一旦双方共同的利益不再一致,那么就是反目成仇的时候。

    柳乘风不是那种无趣的人,自然不会将露骨的话说出来,淡淡一笑,道:“你说的不错,能结实郡主这样的朋友,也是柳乘风的幸事。”

    李若凡淡淡一笑,道:“是吗?那么敢问柳佥事,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柳乘风正襟危坐,道:“郡主请说。”

    李若凡款款的在这囚室中踱了几步,她走起路来的时候,风情万种,尤其是那傲然的眸子里,仿佛天下苍生,都要拜在她的裙下,无论任何时候,她永远都带着一种自信,这种自信,让所有人都相形见拙。

    她咬着贝齿,良久才道:“当日……我与你诉说衷肠的时候,难道柳佥事当真就一点儿也没有心动过?哪怕一点也没有吗?”

    面对这个问题,柳乘风不禁呆滞了一下,沉默良久,他抬眸:“郡主要听柳某人的真心话?”

    李若凡瞥了柳乘风一眼,那眼波之中,带着几分嗔怒,淡淡道:“我就是要听柳佥事的真心话,否则又何必多此一问。”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我确实心动了,不得不说,郡主的演技实在是好到了极点,我是个男人,自然会心动。”

    李若凡手压着牢房里靠墙的方桌,双肩微微颤抖,呢喃道:“假若……假若我不是瓦刺人,当真是那个李小姐,想必……想必你……”

    柳乘风笑了,哂然道:“柳乘风从不会去想假若的事,时间仓促,柳某人告辞,还有许多事需要准备一下,郡主在这里少待,过了片刻,就会有人接你出这诏狱,今个儿先在鸿胪寺下榻吧,要么是明日,要么是后日,我们就必须启程,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想必这个道理,郡主比我清楚。”

    他没有露出什么留恋,这样的女人柳乘风现在是连想都不敢去想,他站起身,没有回头,直接出了牢房。

    李若凡呆呆的坐在了榻上,方才那深邃的眸子陡然红了起来,一汪泪水留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终于,一滴泪水忍不住顺着眼角自鹅蛋般的脸颊上滑落下去。

    玉玉葱葱的手指头狠狠攥紧起来,几乎是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这牢房〖〗中传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五百九十七章:心如磐石

    驰道的出现,大大的缩减了从宣府到京师的距离。从京师一路向西,再折北而上,这一路上,一支人马行走的速度极快,千辆马车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由于道路的平整,马车的大量出现,像从前那样依靠人力来输送粮草、军械的情况已经全部由马车取代。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没有驰道,马车根本不可能满载通行,蜿蜒、泥泞的小路只能依靠人力来输送,而一个人力,从京师到边镇至少需要半个月的功夫,这个人在半路上需要吃喝,至少要消耗掉十五斤以上的粮食,而一个人所携带的粮食至多也不过三五十斤,这就意味着,若是采取从前征用民夫,完全依靠人力的办法来进行运输,至少有超过半数的粮秣都损耗在这些人力身上,不只是如此,若是遇到了恶劣的天气,所消耗的时间和粮食将会更多。就起”,…还是因为京师距离边镇不远的原因,若是京师设立在南京,那么所需的时间和消耗只会倍增,甚至南方与北方,几乎都是切割的,这还要感谢隋畅帝开拓出来的大运河,若是没有这个运河,南北之间,几乎处于割裂的状态。

    现在却是不同了,一两个民夫,拥有了马车之后,便能携带数百斤鸦重,而且行走的速度也从半个月缩减为五至七天,损耗降到了最低,速度也加快了不知多少倍。

    一千三百名新军已经启程,六人一辆马车,虽然拥挤,却比步行好了许多到了大同那边,边镇已经准备好了军马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利用马车输送到大同,再骑马出关。

    钱芳对于这一次冒险,既是激动又有些紧张练了两年的新军,今个儿总算到了用兵之时,在钱芳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希望建立些功业。可是这一次冒险却绝不是好玩的,比起从前的小打小闹来说,简直时刻决定了新军的前途,这一路的跋涉,他都一直没有睡好几次去渴见柳乘风,也透露出了这方面的担忧。

    倒是柳乘风还算气定神闲,他这个人的原则就是如此要嘛不做,既然选择了去做就绝不会考虑后果,他的行辕在新军后头,十几辆马车,除了一干护卫之外,还有他和李若凡的车驾。

    对李若凡这个女人,柳乘风保持着极大的戒心已经让人随时盯住她,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表现出了宽容的样子。

    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女人一定会耍些花样,绝不会甘心受制。

    从京师出发已经到了第三天,使团的速度极快,如今已经抵达了潞安府,在潞安府稍作歇息之后,继续一路北上,直往大同方向。

    柳乘风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马车里看书,离京的时候,宫里又召见了他一次,柳乘风现在还记得皇上对他临行时所说的话。

    卿不负朕,朕定不负卿。

    只是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朱佑桂的心态,朱佑柱深知柳乘风此行的风险,同时又清醒的时候,柳乘风出使的重要,这种事,除了柳乘风这样有胆识,能应变,且有充沛体力的人,根本连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柳乘风必须去冒险,因此才有这么一句话。

    成,则是旷世奇功,败,也唯有一死而已。

    柳乘风坐在车厢里,心态还算是平静,他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可是他仍然镇定自若。

    正午的时候,车队在一家客栈前停靠,驰道两边,都有不少的客栈,尤其是经过市集的时候,客栈林立,马车一靠,自然有人去打尖、收集、购买马料,而柳乘风一行人则是直接进去用饭。

    只是这种街边的案栈,大多数都较为简陋,柳乘风倒是没什么,李若凡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不过柳乘风下车的时候,看到李若凡正在与一个护卫低声吩咐什么,这个护卫本就是李若凡从大漠带来的,是李若凡的族人,后来被锦衣卫一股脑的全部下了诏狱,后来李若凡才非要将他们全部释放不可。

    对李若凡的这个要求,柳乘风倒也答应,不过看到这李若凡低声吩咐的样子,柳乘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走过去,才知道他们说的是蒙语,二人一见柳乘风靠近,立即便停止了交谈,柳乘风呵呵一笑,道:“郡主是有事要吩咐下头人去做吗?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往后再有什么吩咐,直接让高强他们去做就是了。”

    李若凡嫣然一笑,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语气淡淡的道:“这样的事,绝不是高强能做的。”

    “哦?愿闻其详。”

    李若凡冷冷的看了柳乘风一眼,语气变得有些不善起来,道:“怎么,柳金事在防备我吗?”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既是精诚合作,本该相互信任才是,这样的话未免言重了。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是合作,大家相互坦诚一些难道不好?”

    李若凡闻言,唏嘘道:“柳合事既然想知道,那么告诉也是无妨,我吩咐我的随人是要让他先行出关。”

    柳乘风的眼中掠过了一丝警惕,随即呵呵一笑,道:“一起出关有什么不好,为何还要分个先后?”

    李若凡道:“需要事先联络一下,我的叔叔乃是漠南喀哈部首领,这一次出关,凶险万分,我是想先联络自己的叔叔,有了他的帮助,收拢父王旧部起来就轻松了许多口而且大漠的时局瞬息万变,必须事先有所察觉,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柳乘风脸上没有表情,不过确实也承认,李若凡所说没有错,于是呵呵一笑,道:“哦,那倒是我多疑了,且先用了饭吧,用了饭之后,再从长计议。”

    柳乘风感觉自己被耍了,李若凡想要吩咐她的随人出关,就必须有出关的凭引,可以说,若是没有柳乘风点头,这个人绝不可能出入关禁,这就意味着,李若凡必须先找到柳乘风,商议之后才能吩咐这护卫取得柳乘风的认可之后,再先行出关与那什么族叔联络。

    而李若凡却是故意将这随人拉到一边吩咐,不事先告诉柳乘风,却是因为知道柳乘风的鼻子比狗还灵,对她带着很深的戒备,到时自然会乖乖的前来询问,如此一来,柳乘风的‘丑态,就算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至少这让李若凡从被动的地位,渐渐有了一些主动,柳乘风当然深知这一点,他甚至看到了李若凡眼中掠过的那么一丝刻骨的轻视。不过他的脸色如常,却没有揭破这一点,与李若凡一道进客栈用饭。

    因为柳乘风和李若凡的身份特殊,所以二人一起在一处厢房里进用午饭,李若凡看到这些油腻腻的饭菜,顿时没有多少胃口,倒是柳乘风没什么避讳,用过了一碗饭,叫人再盛了一碗来,抬头看了一眼把玩着筷子的李若凡,漫不经心的道:“怎么?郡主为何不吃?”

    李若凡捋了捋额头上的乱发,随即淡淡的道:“用不下,待会儿叫人买些饼子吃罢。”

    柳乘风倒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继续大快朵颐,吃不吃不是他的事,而且在他看来,少吃一顿也饿不死,只是他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挑剔的瓦刺人。

    用过了饭,便有店伙斟了茶来,李若凡自然是不吃这等油腻腻的粗茶的,只是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柳乘风将茶水饮尽,突然道:“柳金事。”

    柳乘风道:“不知郡主有何见教。”他一边说,一边将空茶杯放下,目光打量李若凡。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任何时候都这般镇定自若,难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李若凡抿了抿唇,淡淡的道:“我从前以为,柳金事是和我一样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却又完全不同。”

    柳乘风没有做声,知道李若凡还有后话。

    李若凡幽幽叹了口气,突然眼泪婆娑,道:“我累极了,父王死了,报仇的大任压在我的身上,为了复仇,又不得不和我族人的死敌合作,有些时候,我甚至想躲起来,寻个秀丽的所在,永远不要去听,不去看,不去想这些事。”

    李等凡突然露出了女人的一面,或许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是一直坚硬如铁。

    “可是我不能,我必须复仇,我……。”

    柳乘风脸色并没有因李若凡的软化而温和,他反而奇怪的看了李若凡一眼,冷冷淡淡的道:“郡主也有不是铁石心肠的时候吗?收起泪来吧,你这一套把戏,在我身上再行不通了,我们只是合作,你报你的仇,我完成我的使命,好了,我已经吃饱喝足了,郡主慢慢用饭吧,我在外面等你。”

    柳乘风的表现,也只能用铁石心肠来形容,到现在为止,他绝不敢相信这李若凡,这个人,“…太假。

    柳乘风一出去,李若凡那面带梨花的俏脸上猛地发出一丝不易琢磨的冷笑,那勾魂的眼眸儿,仿佛是受了某种程度的侮辱,带着一丝羞愤,可是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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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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