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美人烦恼
原创月sè之下
凉亭上的琉璃瓦在朦胧的月光下折shè出柔和的光晕,月牙儿高悬,夜风习习,还有那草木的沙沙声,凉亭里几盏灯笼摇曳,两个倩影倚着木栏,看着远处月光下的池塘水面。
水纹微微荡漾,立即将湖中的月sè搅得支离破碎,倒影在水中的杨柳依依挥洒下来,与湖水近在咫尺,轻轻飘舞,如雾如烟。
“姐姐,今个儿我在你那儿睡吧,夫君只怕要睡到明rì天光去,我不便打扰了他。”
在朦胧月sè下的朱月洛光彩照人,柳眉如蚕,双目含星,她的目光投向湖面,只留下鹅蛋般光洁的脸蛋儿侧对着人,轻启樱唇低声与温晨曦说着话。
温晨曦的打扮,显得庄重得体一些,一袭贵气的长裙随风摇曳,欠身坐着,双手合拢搭在膝间,含笑道:“你要来我还求之不得,咱们待会儿说说话也好,夫君也真是的,据说是二十多个时辰没睡,便是铁打的身也吃不消。哎,他平步青云,我是既欢喜又担心,欢喜的是他已经越来越出息了,却又担心这般不要命,坏了自己的身体。我是妇人家,也不懂什么别的,只是知道,人若是吃不消了,可是要生病的,他现在年轻,固然是熬得住,可是将来年纪大一些,可怎么了得?”
朱月洛柳眉微颤,薄唇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不禁笑吟吟的道:“姐姐也不必太过记挂,这种事儿也只是赶趟儿,恰好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明个儿。姐姐还真要劝一劝,王命要紧,可是身体也要紧,我的话,他可不听……”朱月洛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皱了皱鼻,显出几分嗔怒的模样,道:“若是我来说他。他肯定又是一套歪词儿,倒是姐姐板着脸说几句重话,他还能应和几句。”
温晨曦掩嘴轻笑,道:“他在我这儿口里倒是应的好听,可也只是好听而已,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就出,全然不当一回事儿。”
温晨曦微微动了动。柔若无骨的香肩微微耸动,换了一个坐姿,继续道:“罢了,由着他去,他要做他的能臣、忠臣,难道我们还能拦着?是了,今个儿开封那边递来了书信,不知这书信里说什么,怎么瞧着妹妹看了之后,连用晚餐时都没什么兴致?”
朱月洛俏脸微微有了些红晕。长出了口气,如烟如水的眸光温柔闪烁,慢吞吞的道:“是周王府的书信,我那弟弟要来了。”
朱月洛的弟弟,自是周王世了。温晨曦脸上不禁喜道:“来了却不是好吗?从前也听你说过他,这孩老实又聪明,只是在周王府委屈了他,既然进京,宗令府那边可知道吗?”
朱月洛轻启朱唇道:“宗令府那边不点头,他怎么来?姐姐。其实我担心……”
温晨曦见她一脸忧心重重的样,忙道:“担心什么?”
朱月洛低呼一口气,道:“我是巴望着他来,可是来了,就远离了开封,又不知我那父王会闹出什么幺蛾。这一次来,也是夫君恳请的。皇上那边亲自下旨到宗令府,叫孩进京来玩玩,父王那边答应的也还算痛。可是我总觉得,将他叫来京师,未必是一桩好事。”
温晨曦也不禁皱眉,她现在自然对朱月洛的家世再清楚不过,那个周王也确实有点儿不太厚道,对自家的女也都是如此,就因为宠幸幼,几乎对朱月洛和其嫡亲兄弟不闻不问,温晨曦见朱月洛郁郁不乐的样,连忙安慰:“你担心什么?来了京师,至少有人关照,其实姐姐也能猜到你一些心思,你是怕他离了开封,会正好给你父王什么口实是吗?其实你不必担心,夫君不是说了吗?这事儿他自会做主,肯定不会叫你那兄弟吃亏便是。”
朱月洛咬着唇,脸sè有些坚决的点头,语气还算平淡的道:“姐姐说的也是,这事儿,还真不必我去担心。”
二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眼看天sè不早,也都有些困了,夜里的时候不敢喝茶,只是叫人煲了清水来吃了几口,便一道去睡了。
这一夜过去,一直到了第二rì的午时,柳乘风张开了眼睛,睡了这么久,脑袋有些生痛,口里发苦,他是大夫,自然知道如何调节,叫人拿了温水来浸了脸,揉了揉太阳穴,喝了几口茶,润了肠胃之后,勉强吃了中饭。
碧儿在边上伺候着他,柳乘风忙碌完了,不禁问道:“夫人们呢?”
碧儿在旁为柳乘风擦拭了桌上的残羹,笑吟吟的道:“夫人在书房里写信呢?”
“写信?”柳乘风愕然,不禁问道:“写什么信,是去开封还是南昌的?”
朱月洛只在开封和南昌呆过,若是京师的闺友,叫人传个话就是了,这信儿自然是寄去开封亦或是南昌的。
碧儿道:“是去开封,周王府,昨个儿周王府那边的信到了,说是世已经入京,掐指算了算,也就是这几rì会到,殿下今个儿想修书回去。”
柳乘风当然知道,这时代的信传递起来很是繁琐,从开封到京师,没有几天功夫是不成的,既然这信和那小舅是同时出发,那么信一到,这小舅多半也到了。
说起这事儿,还是柳乘风亲自向朱佑樘那边求的,对这种小事,朱佑樘自然肯了,只是想不到,周王府那边动身的这么。
柳乘风不禁苦笑道:“哦,那也好,是了,月洛是不是很高兴。”
碧儿皱了皱鼻,道:“殿下可高兴不起来,公爷,您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的世是什么光景,来了京师,固然是好一些,可是……”
柳乘风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乱七八糟的家事其实他是不喜欢的,可是却也没有办法,眼下对朱月洛来说,他是她唯一的倚靠,至于这便宜舅,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自己若是不帮衬一把,只怕这rì没法儿过下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道:“这是儿我知道了,我去书房看看。”
今rì柳乘风并不打算去佥事府,倒不是想偷懒,而是皇上早先的嘱咐,说是让他歇几rì,好好休息。
一般人家的书房,都是男主人的养气读书的地方,所以一般情况之下,是不允许其他人出入的,不过公府的书房却是不同,因为朱月洛也喜欢读书,因此也会偶尔去一趟,柳乘风轻车熟路的进了书房,却是看到朱月洛趴在桌上,手里捉着笔,案上是一方宣纸,由镇纸压着,只是这笔迟迟没有墨迹,仍是雪白一片。
柳乘风乍看之下,心里便明白,朱月洛这是不知该书写什么是好了,静悄悄的走到朱月洛后头,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随即咳嗽一声。
朱月洛正在出神,听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俏脸微微有些发窘,连忙回头,见是柳乘风,长出一口气,道:“夫君醒来了,清早叫人炖了乌鸡参汤,不知夫君用过了没有?”
柳乘风点点头,可是又摇头,扬起苦涩的笑容道:“吃是吃过了,不过往后再也不要吃乌鸡,这是给你们女人滋补的,我这大男人吃这个,总是觉得有点儿不该,你在写书信?既然修书,为什么迟迟不下笔。”
朱月洛将笔搁回笔筒,不禁道:“不是迟迟不下笔,只是不知该写什么?夫君也是知道我的家事的,难道不能体谅?”
柳乘风的手轻轻搭在朱月洛的香肩上,道:“你呀你,修书而已,哪里非要写出什么,随口问候几句就是,哪有像你这般瞎琢磨的,下了笔就知道写什么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换了一副口吻,随即道:“不过我要是你,没兴致去给他们修什么书,恩情,恩情,有造化之恩,却无天伦之情,有恩无情,倒不是我这做丈夫的薄情寡义,只是他们不仁,你又何必与他们啰嗦。”
朱月洛轻抿了嘴,不置可否,又或者是心里虽然认同柳乘风,甚至自己也忍不住想对柳乘风所说的那些人大骂几句,可是理xìng却是教她不得造次,她顾左右言他道:“夫君,我那弟弟来了,就不必去鸿胪寺里住了吧,那儿生僻,又太繁琐,不如直接去商量商量,直接把人接到公府里来,他只身来京,身边无人照料,我也不放心。”
柳乘风道:“这事儿得宗令府那边点头,不过你放心,我去那边说说情,想必宗令府会给几分面,接来就接来吧,这是你的家,你是女主人,接自己的嫡亲弟弟来住,却还要问我来吗?”
朱月洛的脸上,浮出一丝喜sè,嗯了一声,道:“那我可得先张罗准备,清风那边叫人去收拾一下,就让他住到那儿去,是了,是不是该挑个信得过的人伺候着他,不如就让碧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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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警告
原创朱月洛这般紧张的姿态,隐隐透出几分无措jīng彩开始拼音
这样的家世背景,实在有些复杂,此时嫡亲弟弟、周王世入京,既是欢喜,又几分隐忧。俏丽的脸庞,忧心忡忡,如星的眼眸看着柳乘风,心里其实也有几分忐忑。
这种复杂的家世,她既觉得有些无力,可是另一方面,又怕自家的丈夫牵涉进去太多,心里怀着亏欠。
柳乘风莞尔一笑,看着朱月洛小心翼翼的样,哂然道:“来了京师,还有什么说的,也不必专程让谁伺候,把这儿当作自己家就是了,对了,你不是不知如何下笔吗?倒不如这样,我来替你代劳好了,说起来,我也算周王的半个女婿,不管怎么说,修书一封过去,也是理所应当。”
朱月洛闻言,不由有些紧张,贝齿轻咬,低声道:“这……夫君要写什么?”
柳乘风抿了抿嘴,走到书案前,墨汁儿都是现成的,直接提了笔,对着案上铺开的纸儿,想了想,随即开始落笔,朱月洛在旁看着,柳乘风的字写的极好,一路看下去,先头还算客气,不过洋洋洒洒百字之后,话锋一转,这语气就尖锐了,说是世到了京师,自有小婿照料云云,又说世作为未来的周王,在京师好好磨砺好。
里头的话很客气,却是绵里藏针,言外之意,却是告诉周王,这是世,是你们周王的继承人,别想着玩什么花样。他到了京师,自会有一番际遇。
以朱月洛的聪明,又岂会看不出柳乘风信中的内容,尤其是看到柳乘风故意在信中之乎者也的一大堆汉朝失侯的典故,这jǐng告之意很是明显。
汉朝的时候,到了武帝时期,朝廷开始大量的削除贵族。因各种原因失去爵位的人不在少数,而废黜为庶人大的理由其实多只有一个,那就是失礼。
对藩王来说。刑法已经不能整治,真正整治他们的礼法,这个礼法。自有一套规矩,比如嫡长制,比如祭祀制度等等,坏了规矩,一旦受了弹劾,大家谁也吃不消。
柳乘风之所以讲起汉朝的典故,其实就是在jǐng告周王,别玩了,再东搞西搞,我这做女婿的让你到一边玩泥巴去。
若说一年前的柳乘风或许还没有这个底气说这种话。可是现在,他身为国公,又是驸马都尉,是天近臣,发出这样的jǐng告。倒也有几分份量。
只是不知道周王收到了信是不是会收敛一些。
不过柳乘风倒也不在意,他要是不收敛,自己也只能和这半个岳父玩一玩了。
写完了信,等着墨迹干了,拿了个信套上了封泥之后叫人发出去,朱月洛一直沉默不语。她当然知道,夫君这是要‘多管闲事’了,只是无论是什么立场,一边是父王,一边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和丈夫,她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柳乘风见他如此,笑吟吟的道:“都到大晌午了,是了,不如我们一道出去玩玩吧,现在chūn光明媚,正好去踏青,把晨曦一起叫上,就我们一家人去。”
朱月洛的脸上恢复了一些颜sè,吟吟道:“夫君有这空闲吗?”
柳乘风不禁伸了个懒腰,睡了这么长时间,浑身有些酸痛,笑道:“这几rì都在家里老实歇着,什么事都不去做,什么也不想。”
朱月洛莞尔一笑,很是期待的道:“那好,我去叫温姐姐。”
一家三口叫人备了车,带着一干护卫人等,自朝阳门出了城,如今正值chūnrì,出游踏青的人比之从前却是少了不少,现在出来踏青的,多是一些公哥或是赶到京师来的书生,若是以往,还会有不少中等人家,携家带口出来转转,只是如今的京师,大家各有了生业,再没有人有这闲情了。
从京师到北通州已经修了驰道,不只是如此,连带着去山海关的驰道也在修葺,驰道的标准,自然和从前的官道不同,都是先垫好了路基,随即铺上碎石,再涂抹上特殊的泥浆,风干之后,道路不但平整,而且下雨时也不会泥泞。这种泥浆不是后世的水泥,不过功效却和水泥差不多,柳乘风只是知道,这东西原本是古人用来修建墓室用的,为了防止墓室漏水,一些大户人家,便会用这种材料,封堵住墓室和棺材。
原本拿这样的泥浆来修路,实在是令人发指的奢侈,可是今时不同往rì,往年的时候,朝廷每月的收支能略有一些盈余就已经是不错,拿着银去修路,这是笑话。
而现在有了足够的银,朝廷只要肯舍得给钱,什么样的路都能修的成。
出了朝阳门,便是一条笔直的驰道通往南通州方向,道路平整,马车走上这样的道路,只是微微的颠簸,车夫扬着马鞭,这马匹吃痛之下,便撒蹄狂奔,速度极。
沿途的驰道上,马车也是不少,大家的速度其实都不慢,据说现在各地的马车卖得很是火爆,甚至出现了一些专门制造各sè马车的车行,规模大一些的,招募的工匠就有数千人之多,每rì产出马车上百辆之多,在这种过程之中,马车的工艺也进行了一些改进,无论是轮轴,造型,都有了极大的改进。
而车行的火爆,自然也来自于驰道的兴建,从前的时候,各种道路泥泞难行,翻山越岭,却不是寻常马车能够胜任,若是从京师到北通州,大多数人宁王骑马,也绝不乘车,因为路上太过颠簸,而且速度太慢,一旦遇到雨天,那就辛苦了,反不如骑马安逸。
驰道出现之后,马车开始成为不少人的选择,马车一来可以遮风避雨,其二可以多携带一些行礼,紧要的是,一路过去畅通无阻,速度也不比骑马要慢,相较骑马,舒适xìng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因此不少人家,家里颇有资财的,都愿意备辆马车,无论是远行还是就近踏青,都是坐车前往。
每一个改变,都能带动另一个改变,马车就是如此,道路修的好了,这驰道上便充斥满了各种的车辆,便是一些官员出行,也都渐渐放弃了轿,从儿选择了车马,轿在从前是比较尊贵的物事,至少舒适xìng来说,确实不是颠簸的马车能比你,可是现在,反而没有马车舒服了。重要的是,假若从京师到北通州来算,轿需要走一天一夜,路上还要打尖歇息,若是算下来的话,两三天能抵达。可是马车,却只需要五六个时辰就已经足够。
温晨曦和朱月洛也是很久没有出门,脑袋从车窗外看去,看到这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奇场景,不禁咋舌,柳乘风反倒不觉得奇,乖乖坐在车上,车厢里很宽大,是时的式豪华车厢,坐上三四个人绰绰有余,中间还有个小几,供人喝茶用,若是从前没有驰道的时候,在车里喝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毕竟道路难行,马车颠簸的不像话,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虽然里头有微微颤抖,却还不至于将茶水泼出来的地步,所以在这驰道两旁,有不少农人见了商机,便在这沿途设了茶棚,只是卖茶,谁想吃了,只需下车,一般都会些水壶和杯盏之类,装了他们烧的茶就走,沿途可以慢慢的吃。
只是这种茶棚里的茶,味道却实在有点儿生涩,柳乘风方觉得奇,去买了一壶,喝了一口之后,便不想再喝下去,若是在三四年前,他还是个落魄书生的时候,或许对这种茶水不会感冒,可是现如今,渐渐也养尊处优起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其实就是这个道理,就如柳乘风经常说的那样,现在的他,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夫君,待会儿我们去什么地方?”温晨曦显得兴致勃勃,抚了抚额前被风吹的微散的乱发将它们拢到耳后,笑吟吟的道。
柳乘风笑呵呵的道:“听说文山那边,山脚下开了一间茶坊,这茶坊和别的地方不同,不少京师里的名门望族都爱去那里坐坐,今个儿我们不妨去那里玩玩,是了,那边有许多桃树,这个时节恰好桃花盛开,去玩玩也好。”
朱月洛眼眸一亮,道:“是那个文山茶坊?这个我在丽人坊听杨夫人也说过,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姐姐,咱们今个儿去开开眼界。”
朱月洛深沉起来的时候,宛若一块坚冰,可是俏皮起来,却也颇为动人,柳乘风在边上看着,心里暖暖的。
温晨曦颌首点头,微微一笑,道:“是了,我上次也听说了,杨夫人还说她经常去呢,只是不知这一次能不能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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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足够了
原创所谓文山,其实不过是靠着驰道的一座小山,名不见经传,说是小坡倒还确切些,偏偏修筑驰道的时候,因为节省路程,于是索xìng将这小山一分为二,硬生生的在山路之中,开拓出了一条道路,这驰道两边,便是一座座山包,山包上头,种植满了桃树,chūn光明媚之下,桃huā盛开,靠着山脚下头停满了马车,不少游人直接沿着山路穿过桃林上山,向着山腰上的茶坊上去我要
这茶坊的主人据说是个雅人,也有人说是个高士,因厌倦了市井,便在这里置下了一块地,huā费了重金,种植下这一片桃林,又在山腰上开了一座茶坊,这茶坊也有其妙处,里头一分为二,一个叫‘驻足楼”到了这儿的客人,想进去喝茶倒也容易,像寻常的茶客一样,乖乖给钱就是,不但是如此,而且这里的茶资颇为不菲,好在也有不少行商来的商贾愿意来这儿闲坐,毕竟这里的茶水比起沿途那茶摊的茶水不知香醇多少倍,huā费一些银,来这儿坐坐,赏赏桃huā,喝口清茶,也是享受。
驻足楼边的叫文贤,这里头又有名堂了,在这里喝茶是不要银的,不但不要银,而且里头的茶水比之驻足楼好一些,只是想要进这里,却也不是随便,在这文贤的门口,分别坐着两个老人,身边摆着琴棋书画,想要进去,至少也得jīng通其一,或是抚琴一曲,又或者是谈一谈口棋,行书作画若是能登上台面,也有资格进入。
总而言之想进去,就必须证明你是雅人否则就只能乖乖到隔壁的驻足楼里喝茶,这文贤,却是和你无缘了。
如此一来,这儿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sāo客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想见一见这文山茶坊的不同。
此时正值桃林盛开,这儿又紧靠着驰道,正好宾客纷纷上山的时节,微风轻抚之下,渐渐有粉红huā瓣落下,一片片飞在石阶上,让人不敢下脚。
柳乘风左右扶着两位夫人后头七八个便衣护卫在后小心翼翼保护之下,慢悠悠的到了山腰,在这山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硕大的石碑,石碑上的行书颇为豪放有吞吐山河的大张大合,只是文字的内容却不太雅观,详细说的是这茶坊的规则,分明是一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傲然姿态,若是雅人读书人该往哪儿走,若是下九流,又该往哪里去云云。
温晨曦看的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悦,道:“这刚上山,就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了,虽是打着清雅的名号,却显得落入了俗套。”
朱月洛轻抿着嘴,道:“虽是俗套,却正合读书人的胃口,只怕不少人对这里都趋之若鹜了,夫君,你瞧着怎么样?”
二女的目光都停留在柳乘风的身上,柳乘风莞尔一笑,淡淡的道:“有人开茶肆是为了挣钱,这里的主人开茶坊想必是为了取名,无非都是名利上头的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观赏桃huā,顺道儿喝口茶,倒要看看这里的茶水,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温晨曦颌首点头,道:“是,只是不知我们是去驻足楼呢,还是去文贤?”
柳乘风撇撇嘴,语气显得有些高傲:“自是去文贤,大丈夫岂可屈居人下,走吧。”
此时的柳乘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自信,少年得志,人到了他这个地位,岂能一点儿傲气都没有,他双手搭在后腰,傲气凛然的率先在前引路,顺着这石碑里的指引,穿过一道清幽小径,直接到了文贤之下。
文贤的外表其实并不奢华,反而有一种饱经沧桑之感,那斑驳yù落的红漆,分明述说着这里的陈旧往事,楼前是一个牌坊,牌坊上书着:‘听风悦目,四字。
在这文贤外头,已有一个读书人正在抚弄琴弦了,琴音袅袅,如梦如幻,柳乘风定睛去看,只见在这屋檐的过道上,两个老者正肃然跪坐在蒲团上,侧着身一动不动,至于抚琴之人,竟是今年不过二八的少年,少年柳眉朱唇,身穿着一袭儒衫,头上戴着的不是寻常读书人的纶巾,而是一顶帽。
一双眼眸,是如一泓秋水,似乎在随着琴音的音符跳跃,整个人陶醉在这琴声之中,一边抚弄,一边沉浸其中。
柳乘风看着这少年颇为奇怪,因为这少年身边,束手待立着几个随扈,这几人都是虎背熊腰,带着几分粗狂之气,眉宇中散出杀伐的气息。
柳乘风觉得这少年像个女,忍不住惊诧的是,他的扈从虽然不多,可是柳乘风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这些人……,杀过人!”
柳乘风心中暗咐,不由jǐng惕起来,因为只有杀过人的人,能有这种的漠然。可是寻常的富户或者是勋贵之家,家中的随扈至多也不过是一些身材魁梧的汉,在这清平的世道,杀过人的人除了是边军的老军伍,就是那些落草为寇的山贼了。能招募到这么样的护卫,这个少年看来很不简单。
为好笑的是,少年抚弄琴弦的雅态和这几个粗鲁的汉一比对,反差实在有点儿大。
柳乘风倒是没有说什么,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屋檐下还有几个蒲团,此时听到琴音悦耳,便也有了几分欣赏之心,与二位夫人一道儿跪坐在蒲团上,静静的听着琴音。
一群妙不可言的琴音渐渐消弭,少年长出了一口气,柳乘风注意到,少年长出气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喉结的滚动,这就加证明了柳乘风的猜测,这个少年,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乔装打扮来了这里。
神乘风倒也没有戳破,只是微微笑着,不做声。
想必是温晨曦和朱月洛心细,也看出了这少年的不同,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都不禁莞尔笑了。
少年抚弄完了琴,便长身而起,向那蒲团上的两个老者拱手作揖,道:“敢问二位先生,学生的琴艺可以入吗?”
这两位老者一个捋须,一个点头,捋须的老者道:“好,这琴技妙不可言,如天籁之音,公要进去足以令文贤蓬苹生辉,待。”
少年却促狭的眨了眨眼,显然看到了朝他微笑的柳乘风,柳乘风的眼睛在他看来,显然有很有深意,似乎一眼便将他看穿了似得,那与年龄不太相符的眼眸,带着几分值得玩味的笑意。
少年也是朝柳乘风轻轻一笑,又看了柳乘风身边的两位夫人,竟是没有离开蒲团,朝柳乘风道:“这位公也是要入吗?学生能不能耽误片刻,看看这公如何进去。”
少年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嗔怒,像他这般的少年,自然也有几分傲气,可是柳乘风这个家伙,盯着他的眼神怪怪的,让他很是不舒服。
柳乘风只是朝他点点头,随后向这两个老者行礼,道:“我带来的是两个女眷,敢问两位先生,是三人都要拿出点本事出来,还是只需学生过关即可。”
其中一个老者道:“女眷就不必了,只要公能过关,便都可以进去。”
柳乘风点点头,道:“我要行书可以吗?”
这老者颌首,见柳乘风虽然年轻,可是举止颇为不俗,也不敢小视,这书案也是现成的,笔墨纸砚俱都在,柳乘风走过去,沉吟片刻,便下笔作书。
那少年觉得有趣,兴致勃勃的站在柳乘风身侧去看,一开始,他或许还有几分期许,可是等柳乘风落笔之后,却不禁低声冷哼一声。
柳乘风的行书,也算是顶尖的了,可是在这少年看来,却是嗤之以鼻,柳乘风的行书,好是好,可是离那些大家来,却是差了不少,不必说,这两年柳乘风俗务缠身,是没有jīng力去联系这行书之法,两年下来,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有些落后,这少年想必对行书也颇为jīng通,此时看到了柳乘风的行书,自然觉得有些俗了。
柳乘风倒也没有受他的影响,半盏茶功夫,落了笔。少年在旁忍不住冷笑道:“这样的行书,京师里能写出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不足为奇。”
柳乘风听他口出讥讽,却也是不喜不怒,只是拿了行书给这两个老者去看,两个老者过目之后,对视一眼,便一齐点头,其中一个道:“还算不错,也算是个雅人了,公请进吧。”
柳乘风随即莞尔笑了起来,挑衅似得看了这公一眼,淡淡的道:“这行书无论多少人能写出来,可是能凭着这一手字进去喝茶赏huā,就已经足够了,王右军在世,便是写出了一朵huā来,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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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大俗大雅
原创柳乘风一席话,差点没把这少年噎死jīng彩开始拼音
柳乘风说话的同时,那深邃眼眸中所流露出来自信和轻蔑,让少年心里不禁生出了好奇。
按理说,这个家伙也没什么拿得出的东西,琴棋书画,他拿行书出来,想必也就是这行书之法还有那么几分的自信,可是少年看了柳乘风的行书并不以为然,对柳乘风的书法评价也不算很高,一般人就算没有自惭形秽,至少也该恼羞成怒了。
可是柳乘风这个家伙,所表现出来的却是淡然和轻蔑,这种轻蔑很是入骨,就好像他一下成了书圣一样。
原本柳乘风一番冷嘲热讽的话,这少年会反唇相讥,可是看到了这眼神,少年竟是沉默了。
什么是真正的本事?
在柳乘风看来,所谓的琴棋书画,不过是陶冶情cāo之物,偶尔呻吟两句倒也罢了,拿这个来做生业,甚至是当作资本,实在大可不必。
他的轻蔑本就是对这少年的,之所以对少年发出来,只不过对他执着于这种所谓高雅的一种不认同而已。
他学习书法,不过是自娱,倒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一撇之后,柳乘风带着朱月洛和温晨曦二人已进入了茶楼。
只留下这少年呆滞了一下,不过随即,那一泓秋水般的眼眸闪掠了一下,便也抬腿跟了进去。
其实在文贤里吃茶的人并不多,这里占地不小。可是有资格进来的却是凤毛麟角,柳乘风携两个夫人在临窗的座位上坐下,随即开始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便有伙计斟上茶水糕点上来,这茶水碧绿,面上浮着一丝儿茶沫儿。清香脾人,柳乘风倒也罢了,他不是那种没有吃过好茶的人。可是温晨曦和朱月洛二人却显得有些兴致勃勃,倒不是她们没吃过什么好茶,只是在这种地方吃茶却是第一次。
柳乘风轻轻喝了一口。便看到那少年在隔座坐下,少年的眼眸,故作是若无其事的打量着他。柳乘风倒也不以为意,对温晨曦道:“这茶儿还没有夫人斟的好吃,看来也是名副其实。”
温晨曦莞尔道:“这是什么话?莫要被人取笑了。”
她还要再说,可是小窗已经被店伙推开,窗外恰好正对着桃林,外头被粉红的花卉形成了汪洋一般,看不到尽头,温晨曦的注意力立即便吸引了过去。朱月洛也是手轻轻压在桌上。手掌撑着俏丽的鹅蛋脸儿,一双眸,迷离的看着外头的花海,不禁呢喃道:“这儿虽不是仙境,却也已经不似人间了。”
正说着。正不防那少年竟是踱步过来,少年的脸上带着微笑,朝柳乘风和温晨曦、朱月洛行了礼,作揖道:“萍水相逢,总算是缘分,学生能在这儿添一个座椅吗?”
温晨曦和朱月洛虽知此人是女儿身。不过毕竟没有见过这么唐突的人,二人的脸上都不由生出些许的嫣红,不待柳乘风拒绝,温晨曦低声道:“小……公请坐吧。”
少年大剌剌的坐下,与柳乘风相对,随即嫣然笑道:“学生李若凡,不知兄台名讳。”
李若凡看着柳乘风,等待柳乘风说话。
柳乘风哂然一笑,故意道:“李若凡,这名儿倒像是个女孩儿家的名字。”他沉默了一下,倒是并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淡淡道:“我叫柳乘风。”
听到女孩儿三个字,李若凡的脸颊不由染上一丝红晕,心里说,难怪这家伙方这般的盯着看,原来是早已瞧出了我的身份。可是后来听到柳乘风自报家门,不禁道:“哪个柳乘风?”
柳乘风面带微笑,与温晨曦和朱月洛对视而笑,慢慢的道:“柳乘风的柳,柳乘风的乘,柳乘风的风。”
他这般说,确实也够自信的,柳乘风这三个字,早已传遍大江南北,风头正劲,就如这李若凡姓李,必定会说李唐之李一般,他的名字,本就是一个招牌。
李若凡不由微微一愕,随即恍然。也难怪方柳乘风会露出高高在上的傲然,对人有轻视之心,而且同来的时候,他的身后拥簇着不少便衣护卫,个个龙jīng虎猛,其中几个,是jīng悍无比,这样的排场,不是豪门又怎么摆的出?
李若凡不禁苦笑,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锦衣卫中佥事柳乘风,得罪,得罪。”她口里虽是这样说,可是眼中却闪掠过了轻视之心,起身要走。
柳乘风固然是已经闻名大江南北,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些个读书人,对他未必感冒,尤其是李若凡这种超凡脱俗的人物,听到锦衣卫三字,就已经忍不住要捏起鼻了,跟柳乘风打交道,那简直是对自己的羞辱。
柳乘风倒也不介意,微微含笑,淡淡道:“怎么?李兄瞧不起在下?”
李若凡道:“不是瞧不起,只是闻到了兄台身上的市侩之气。”
“市侩?”柳乘风淡淡道:“何来的市侩?”
李若凡傲然道:“柳兄自己没闻到吗?想不到这清雅的地方……”
柳乘风打断她:“清雅,这儿很雅致吗?李兄的意思是,我这市侩的人到了这里,反而这里的清雅?”
李若凡道:“不敢。”口里说不敢,或许只是忌惮柳乘风的身份,可是那眼神里,却是傲气十足。
柳乘风却不由哂然笑了起来,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眼神儿不禁瞥了温晨曦和朱月洛一眼,二女自是现出了愤然之sè。柳乘风慢悠悠的道:“看来不是我市侩污浊了,倒是李兄,也实在瞧不出什么高雅来。”
二人相互鄙视,李若凡不肯服输,冷笑道:“倒要向柳兄请教。”
柳乘风心里说,你既要请教,那么就请教给你看。他正sè道:“你当真以为在这儿吃茶叫高雅?在我看来,在这儿喝茶是真正市侩,名为高雅,其实不过是固步自封,凭着一点儿琴棋书画,就自认为高人一等,自诩自己是上三教,斥人为下九流,这又是什么高雅?不知李兄知道什么叫做君吗?”
李若凡冷笑以对。
柳乘风自问自答道:“所谓君,有一句话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芸芸众生,都是骨肉之躯,哪有什么高下之分,就如李兄,想必家世殷实,因此从未过问过柴米油盐之事,每rì可以与琴棋书画为伴,可是对大多数人,却非要关注自己的衣食住行,若是李兄生在普通人家,其实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就如柳某人,柳某人的家世算不得什么好,也读过一些书,不过时运不济,却是幸好,总算有一番际遇,做下了一番事业,无论别人如何看,可是柳某人却不免沾沾自喜,你可知为什么?”
芸芸众生,都是骨肉之躯,哪有什么高下之分。李若凡若有所思,脱口道:“为何?”
柳乘风道:“你琴弹的再好,其实也不过供人消遣而已。可是我却是不同,单说这所谓的文山茶坊,若不是我修筑的驰道,又如何会有今rì的鼎盛?这桃林的美景,游人若是要来观看,又不知要跋涉多少时辰,我做的事,给人万万人提供了便利,这是大俗,还是大雅?”
李若凡呆了呆,她虽是隐隐觉得柳乘风的是歪理,偏偏反驳不出,只是道:“少了这驰道,虽需远涉,却别有一番滋味。”
李若凡这种人,其实和后世的小资差不多,要的是情调,至于便利……你若是给她提供了便利,她反而骂娘。柳乘风不由莞尔一笑,道:“李兄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可是千千万万人认为得到了便利,柳某人做的事,并非需要得到一人的认可,只需要有千万人认可也就是了,多李兄一个不多,少李兄一个不少,李兄素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娇贵惯了的,反而觉得远涉有趣。”
这李若凡脸sè微微一红,不可置否的笑笑。
柳乘风便不再理会他了,对温晨曦和朱月洛道:“坐在这儿喝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桃林中走走如何?”
二女在外人面前,自是摆出一副端庄的姿态,轻轻点头,柳乘风长身而起,目光落在李若凡身上,道:“李兄若是喜欢远涉,大可以去山海关,或去泰山登顶,又何必来这里?罢了,今rì就说到这里,下次再来请教吧。”
李若凡不禁道:“下次是哪一次?”
柳乘风原本只是一句客气之词,谁知这李若凡竟真当了真,不由笑道:“李兄若是不弃,便到我的府上投上名刺即可,若是柳某人公务不繁忙,自然应允。”
说罢带着二女,出楼去了。
只留下李若凡看着柳乘风的背影呆了呆,随即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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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打草才能惊蛇
原创弘治十五年的二月中旬
此时天气渐渐转暖了,枝头上燕盘旋,清早的时候便叫个不停,柳乘风此时已是换了一身钦赐飞鱼服,jīng神奕奕的出了门。
歇了几rì,浑身都有些懒散了,今个儿起的仍是有些迟,本来这个时候,佥事府那边都已经点了卯,而自己却刚刚出门,说起来他这个指挥使佥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榜样,好在在佥事府衙门,上行下效的事儿却是没有,柳乘风本就属于特立独行的存在。
昨天的时候,宫里的恩旨就下来了,这两年柳乘风接的恩旨不少,因此也没有兴奋多久,今儿起来的时候,又觉得每rì当值实在无趣的紧,偏偏又觉得有许多事还要处置,不敢再耽误下去了,今个儿过去,只怕积压在案头上的文书都得有一人高。
到了佥事府衙门,里头还算井井有条,有李东栋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
“大人,来的早。”李东栋从书吏房那边正好拿着一份文宗出来,抬眼看到柳乘风,不由打了个招呼。
柳乘风老脸不禁一红,也不知这李东阳说来的早是随口一句客套还是别有深意,可是他来的实在不算早,自然会有一点儿惭愧,干笑一声,朝这李东栋招呼道:“怎么,佥事府里近来有什么事?”
李东栋微笑,道:“事儿倒是没有,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要请大人过目一下。”
李东栋虽然没有什么实职,可是如今却封了个伯爵,平时虽是喜怒不形于sè,可是近几rì都是乐呵呵的。朝柳乘风笑了笑,一面继续道:“那王乘风正在过审,诏狱那边已经问出了点儿东西。此人确实是明教出身。不过在明教之中却没有实职。”
“嗯……你继续说。”柳乘风一面往自己的值房走,一面脸sè沉重起来,背着手。消化着李东栋的话。
李东栋继续道:“这王乘风,在明教中的地位超然,其实他是鞑靼人。”
“鞑靼人……”柳乘风眯起了眼。一个鞑靼人,竟是有这般的风流,这倒是奇了。
李东栋看出了柳乘风的疑惑,不由莞尔笑道:“大人是觉得这王乘风一点儿也不像是鞑靼人?大人,北元退居中原之后,无论是瓦刺、鞑靼人的贵族其实都以穿丝绸,习书画为美,这个王乘风,便是鞑靼贵族。奉命入关,与明教联络。他入关之后,久闻大人的大名。因此汉名便称作是王乘风。此人自幼便习汉话,读四书五经。在鞑靼中,生活起居也都以汉人为准。”
柳乘风淡淡道:“这么说鞑靼人和明教早有勾结?”
李东栋道:“应当没错,从口供中说,鞑靼人屡次犯边,都是明教那边给予的情报,而明教也早想在起事的时候勾结鞑靼人,因此双方早就有了联合。这王乘风本叫巴雅尔,已经入关半年有余,因喜欢关内的生活,因此便一直驻留在关内。”
柳乘风颌首点头,他一直都有所耳闻,一些蒙古的贵族,甚至比之中原人加习惯汉人的生活习惯,北元被太祖皇帝驱逐到了漠北之后,他们的皇帝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jīng通,那些蒙古贵族们从中原驱赶去了大漠,对大漠的生活很是不习惯。
只是想不到,一个蒙古人,居然比汉人还汉人,其实这也很好理解,现在摆在柳乘风面前的难题是,鞑靼人和明教之间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这王乘风居然长期驻留在关内,而且与明教水rǔ交融,甚至以明教中人自居,现在看来,双方的关系,其实早已不是合作这么简单了。
双方虽然是相互利用,可是从某种意义来说,双方的目标却是一致的,一旦联合起来,确实不好对付。
明教大的资源在于散布在天下的耳目,这些人其实和锦衣卫并没没有多大的区别,而鞑靼人的优势在于纯粹的力量,双方结合在一起,确实不容人小觑。
事实上,柳乘风其实早已预感到明教绝不可能和鞑靼、瓦刺人没有一点联系,换做他是明教的明王,除了联合宁王之外,瓦刺和鞑靼人自然也是争取的目标。
他沉吟了片刻,问道:“还问出了什么没有?”
李东栋苦笑道:“都是些旁枝末节,此人很是聪明,知道许多事全部抖落了出来,就是他的死期了,因此每rì只透露出一丁点东西来,借此苟延残喘。”
柳乘风皱眉:“为何不好好拷打,到时自然什么都会招出来。”
“大人,此人身孱弱,倒是不敢用什么大刑,再者说了,他只要肯慢慢说,学生的意思是,那就索xìng给他一点儿时间。”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嗯,按你的意思来做吧,问出什么立即回报。”
“是了。”李东栋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这王乘风还说了一件事,说是不只是他们鞑靼,就是瓦刺人也混入了关中,此人身份不低,似乎一直在京师盘踞,这些瓦刺人与宁王关系很深,只怕……”
瓦刺人……
柳乘风眯起眼。
其实对大明来说,大的威胁不是鞑靼,关外的势力之中,瓦刺一直比鞑靼要强上不少,鞑靼人有时与瓦刺人为敌,不支的情况下或许还会与大明缓和关系,可是瓦刺人与大明却一向是势同水火,双方混战不休,相比来说,瓦刺人的威胁大一些。
“京师里也有瓦刺的jiān细吗?这消息是不是假的,毕竟王乘风是鞑靼人,他的话未必有准头。”
李东栋正sè道:“大人,学生以为这消息应当可信,那王乘风没有必要泄漏假情报,况且瓦刺和鞑靼人素来也有仇隙,泄漏出这个,正好可以让我们对付瓦刺人,只不过他也是语焉不详,只是捕风捉影知道一些内情,说是这些瓦刺人在京师结交了不少高官,又打着各种名目的幌,不只是如此,主持这件事的人,据说在瓦刺汗帐之中地位极高,他们一边向漠北传递消息,一边与宁王勾结,不容小觑啊。”
柳乘风此时已稳稳的坐在了自己的值房座椅上,翘着腿,沉默良久:“这个消息无论是真是假,都要传出去。”
“传出去?”李东栋立即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慢悠悠的道:“大人是想打草惊蛇?”
柳乘风道:“若是放手去查,只怕一辈也别想查出什么结果来,我们对他们一丁点儿也了解,如何着手?既然如此,索xìng就告诉他们,这些人听到了风声,会一点儿也不紧张,就是要让他们紧张起来。除此之外,让卫所里的弟兄留意一些这方面的事,不能查出倒也罢了,能查出点什么倒也不错。”
李东栋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书吏房那边,看到柳乘风到了,已经有个书吏抱着一沓文案来,低声道:“大人请过目,这都是近几rì积下来,司吏说了,许多事都已经处置好了,不过还是得请大人看看。”
柳乘风做出一副痛苦之sè,道:“怎么这么多?”
这书吏就不敢搭话了,讪讪的笑笑,小心翼翼退出去。
李东栋在旁笑道:“大人,那么学生就不便打扰了,待会儿得去诏狱那边一趟。”
柳乘风摆摆袖,道:“去吧。”
柳乘风独自坐在这值房里,因为屋里光线暗,便叫人点了一盏油灯,靠在椅上,随手拿起了一份文书看了一会儿,顿时便哈欠连连了,其实这些东西,下头的人都已经处置好了,不过这些人处置的虽好,可是一定非要上官看过不可,可是柳乘风实在没有看的jīng力,他靠在椅上,将这文书抛到了一边,半眯着眼,开始养起神来。
这些文书不看也罢,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也没有jīng力来清理这些。反不如养养神好。
而这时候,一个念头突然从柳乘风脑海中冒了出来。
瓦刺人……
瓦刺人与宁王有勾结人,鞑靼人又与明教有勾结,宁王与明教从现在看,关系只怕也是不浅。这四股势力,眼下都是大明朝未来必须搬开的石头,柳乘风这锦衣卫头目之一,现在其实已经暗中掌握了极多的权利资源,若是不能有所作为,只怕向宫里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事实上柳乘风现在已经处在了一个这样的位置,就是他的能力,已经获得了宫里和锦衣卫内部极大的认可,甚至产生了不少的依赖,在别人看来,柳乘风已是无所不能,在这种情况之下,柳乘风所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若是真出了什么岔,那可不是好玩的。
现在明教已经式微,至少这一年多来,在柳乘风的疯狂打压之下,几乎已经抬不起头来,实力大损之下,暂时可以不做理会。
至于宁王那边,朝廷还没有做好平叛的准备,现在拿他们开刀,也是cāo之过急。
倒是这些瓦刺人确实应该引起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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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伏击
原创柳乘风浑浑噩噩的当了值,整个人已是疲乏到了极点,哈欠连连,坐着马车回府
他的心里其实忍不住在腹诽,原本呢,宫里倒是好意,说是让他歇一歇,柳乘风开始倒也兴致勃勃,可是现在知道,所谓的歇一歇,其实事儿却没有少,仍是这么多堆积在这儿。结果是,一天要做三天、四天的事,到了傍晚,柳乘风的眼睛都有点儿红了,他的脾气有些不好,高强待他上了马车之后,原本想说几句讨喜的话,谁知碰了一鼻的灰。
回到了府上,门房这边一见柳乘风回来,连忙扶着柳乘风下车,柳乘风摆摆手,示意不必他搀扶,淡淡的问道:“夫人们可在家里吗?”
门房笑呵呵的道:“公爷,方出去的,说是朝阳门那边传来了信,周王世已经到京了,夫人和公主殿下连忙去接,还吩咐了一声,说是公爷公务繁忙,回来时想必也是累了,就不必再去接人,在家里候着就是。”
柳乘风听罢,听说小舅到了,顿时打起jīng神,不由莞尔笑道:“累倒是不累,去的是朝阳门吗?原来还以为他们会坐船到迎chūn坊码头下,高强,咱们去朝阳门。”
高强本来见柳乘风一副无jīng打采的样,今rì不敢再招惹他,见柳乘风此时又是兴致勃勃,也不禁来了劲头,跟着柳乘风过门不入,又是返回车驾,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一块儿朝朝阳门过去。
本来柳乘风掐着手指头。原以为这小舅也就是两三rì到,谁知如今已经过了四五rì,终于有了消息,他心里不禁想,这两rì朱月洛总是神魂不定,生怕她这世上唯一的亲眷出了什么差错,如今想必总算是能安下心来了。
一路到了朝阳门这边,马车却突然停驻不前。柳乘风心里颇有几分期待,不由掀开车窗帘,道:“到了吗?”
车夫苦笑道:“大人,前头有许多人封堵了道路,马车只怕过不去。”
柳乘风眉头皱了起来,道:“靠边停了,我过去看看。”
马车靠着街边停下,柳乘风掀帘下车。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前方乌压压的围满了人,有锦衣卫,有顺天府的差役,还有不少驻足围观的百姓,柳乘风顿时紧张起来,脸若寒霜的跳下车,朝高强几个护卫努努嘴,道:“随我去。”
高强几个也都jǐng惕,纷纷按住了腰间的刀。跳下马左右拱卫柳乘风,前头再有两个护卫在前清理道路,朝这朝阳门走过去。
前头乱糟糟的,有几个眼尖的锦衣卫在人群中看到了柳乘风,顿时有人不禁惊呼起来,大喝一声:“指挥使佥事柳大人到了,让开,让开。”
柳乘风身边的护卫本就是虎背熊腰,又配着刀剑,硬生生的为柳乘风挤出一条路。好不容易到了朝阳门门洞这边,柳乘风居然看到了一具具尸首自城外运进来,柳乘风吓了一跳,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寻找朱月洛和温晨曦的身影,好不容易,看到在门洞的深处。看到了她们的车驾,他不禁按住了腰间的佩剑,神sè变得无比紧张。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高强也发觉了异常,呼喝一声,纠集了几个护卫和几十个靠拢来的锦衣校尉,为柳乘风开路。
过了门洞,已经能清晰看到朱月洛和温晨曦焦灼的脸蛋,站在朱月洛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虽是锦衣玉服,可是却很是干瘦,脸sè苍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
柳乘风朝他们招招手,随即跨步过去,眼见二女平安无事,松了口气,不过这二女显是受了惊的样,温晨曦一见他,眼泪便不禁婆娑起来,柳乘风拉着她的手低声安慰几句,又吩咐了高强:“速速送二位夫人回府。”
他的眼睛撇向了那个少年,见朱月洛用手拉着他,二人的手攥的紧紧的,这少年见柳乘风看他,脸上露出羞sè,居然是低着头不敢看柳乘风。
柳乘风低声温柔的对朱月洛道:“这便是朱朝堈吗?你留下来,陪着姐夫在这里。”
他的语气坚定而不拖沓,一副命令的口吻,朱月洛和朱朝堈对视一眼,朱朝堈对朱月洛露出不舍的意思,朱月洛却是对他点点头,似是在鼓励他,随即低声对柳乘风道:“夫君,朝堈就拜你照看了。”
这里的场景实在惨不忍睹,况且如今又有这么多人,朱月洛和温晨曦不便久留,在一干护卫的护送之下登上了车,匆匆去了。
柳乘风的手则是压在这朱朝堈的肩上,朱朝堈的双肩很是瘦弱,柳乘风的手一搭,仿佛整个人都矮了一截,柳乘风此时已经一眼看穿了小舅,身体孱弱、xìng格懦弱。
这么一个人,在周王眼里自然是不起眼,比起聪明伶俐的幼来说,是差得远了,也难怪那周王居然有易储之心。
柳乘风的出现,立即便有当地的锦衣卫千户匆匆忙的过来,这位千户柳乘风却也认得,是外东城的千户,叫张福,张福额头上满是大汗的到了柳乘风近前,纳头便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哆嗦道:“大人,下官也是刚刚赶来,想不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请大人恕罪。”
朱朝堈这时候不禁偷偷的打量了柳乘风一眼,他虽然一直抿着嘴没有说话,可是看到别人给自家的姐夫打躬作揖,且一副心惊胆战的样,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个像是书生的姐夫,居然有这威严。
柳乘风只是皱着眉,不去理会这千户的告饶,冷冷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福忙道:“事情其实也简单,世的车驾在城外数里处突然遭了伏击,死了七八个人,幸好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过,将世救了下来,否则下官就万劫不复了。下官的职责是外东城,虽然驰道那边与下官无关,可是……”
张福本来想要推脱点儿责任,其实他的道理也不是没有,毕竟城外的驰道,还真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不过事情现在到了朝阳门这边,他就不得不出面了。
柳乘风根本没耐心听他说什么,冷冷道:“捡要紧的说,不要吱吱呜呜,袭击世车驾的是什么人,救下世的又是什么人。”
张福一副魂不附体的样,揩了揩汗,期期艾艾的道:“这个,卑下却是不知,不过救人之人,据说是辽东来的一队商贾,做的是人参皮货生意,他们与那些贼人厮杀了一阵,又让人来报了官,若不是他们,只是世爷……”
柳乘风看了看朱朝堈一眼,问道:“他说的可对吗?对方袭击你们的有多少人,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朱朝堈咽了口口水,沉默了良久,老实的道:“没……没错,对方有二十余人,注意的地方……瞧他们的口音,倒像是辽东的秦师傅口音。”
秦师傅其实就是周王府里的一个教习,专门督促弟们功课的,朱朝堈说对方是辽东口音,让柳乘风不禁打起jīng神,询问了一阵,便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此时的柳乘风,脸sè很坏,自家的小舅进京,居然别人袭击了,这还了得,还有没有王法?
他又问这张福:“可曾活捉这些袭击的人吗?”
张福小心翼翼的回答:“卑下此前并没有太多的准备,再者说,他们袭击失败之后,便立即如cháo水一般退了,卑下……”
柳乘风显得有些失望,只得道:“罢了,没有线索就没有线索,是了,那救下朝堈的人是谁?能否来看看,我要当面向他致谢。”
张福看柳乘风完全没有一点儿怪罪的意思,脸sè也轻松了,忙道:“这些人暂时去了城楼,卑下和城门守备商量了一下,无论如何请他们在这儿稍等片刻,说不准到时候会有人来问话,大人要不要去见见?”
“见,当然要见。”柳乘风不假思索的继续道:“你在前带路。”说罢拉着则会朱朝堈随着这千户登上了城楼,到了第四层,柳乘风上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里多了不少劲装打扮的魁梧汉,这些人……似乎有些印象。
是了……
柳乘风突然想起什么,这些魁梧的汉,上次柳乘风居然是在文山茶坊见过,当时他特意留意了其中几个人,当时心里还在感叹,那公排场不小,身份不低,现在又见到他们,柳乘风心里头倒有些感慨。
这个世界……其实也并不大。
随后,柳乘风被领着到了一处厅堂,这厅堂与楼下的城门洞上下平行,总共十几扇门一起开着,柳乘风知道这地方分明是城门守备的值房,想来那所谓的恩人,应当就坐在这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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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威严
原创步入这房我要jīng彩开始---
里头有人喝茶。
茶水沁人心脾,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柳乘风不由微微一愣,这茶水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城门楼里,城门楼里的傻大粗,怎么会珍藏这样的好茶。
柳乘风不禁脱口而出:“好茶。”
随即迈进去,便看到一个光彩照人的公,一副懒散的样手里抱着茶盏,纹丝不动。
“李公?”
柳乘风看出了对方,对方仍旧是文山茶坊时的打扮,儒衫纶巾,不是那李若凡是谁?
李若凡见了柳乘风,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打躬作揖,脸上没有谄媚,脸sè平淡的换了个坐姿,微微含笑:“柳兄。”
就算是镇定到如此,柳乘风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对方见到自己来的时候,眼眸中分明掠过了一丝喜sè,柳乘风是心细,这样的细微表情瞒不过柳乘风的眼睛。
而且这李若凡见到自己的时候,手不禁的去正了正冠帽,这种一种什么样的表现?柳乘风知道,当一个人重视某一个人时,会忍不住做出如此动作,借此希望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就如女要会自己的情郎,总免不了不断抚弄额前的乱发。科的进士们去拜谒自己的恩师甚至是面圣,也总忍不住事先整一整自己的衣冠。
李若凡虽然外表很是平常,没有表露出一丁点重逢的喜悦,可是柳乘风是什么人。此刻居然感觉到对方越是掩饰,就越泄漏了自己的心事。
李若凡瞥了柳乘风一眼,淡淡笑道:“原来是廉国公,公爷请坐。能陪我喝一杯茶吗?”
柳乘风倒也不急于问事情的原委,大大方方的坐下,道:“茶在哪里?”
李若凡含笑,站在他身边是一个魁梧的汉,她朝汉低声嘱咐两句,这汉颌首点头,随即便去了。
李若凡道:“请廉国公吃茶,自然需上好茶。这儿的茶,想必公爷也不喜欢,我的车里,特地备了茶炉。准备了木炭,这便让人烧制一壶来,公爷少待。”
柳乘风微微笑道:“李公倒是懂得享受。”
李若凡抿了抿嘴,别有深意的看了柳乘风一眼:“人生得意须尽欢,若是连享受都不会。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柳乘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李公怎么会来这里?”
李若凡的脸上现出一丝嗔怒,道:“廉国公这是要审问我吗?”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眸盯着柳乘风。带着几分怨气,随即道:“看来廉国公是要来盘问我了。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不将我带到诏狱去?”
柳乘风哑然失笑。他倒是没有生气,李若凡做出这激烈的反应,恰恰说明这个人很有自尊心,而且……似乎过于在乎自己,仿佛自己的任何举动,都可能伤害到她。
这个人……表面上很是从容,家教极好,为人处事想必也是十分得体,可是柳乘风对她的印象,却是觉得在这稳重之后,却藏着几分孩气。
毕竟……还是女人……
柳乘风心里摇头,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盘问你的意思,说起来我还欠你个人情,若不是你,周王世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李若凡脸sè缓和一些,淡淡道:“这个倒是不必承我的情,我恰好出游,看到有人行凶,自然让我的几个奴仆出手相助,举手之劳而已。”
柳乘风不由看了李若凡身边的那奴仆一眼,随即微微笑道:“哦?不知你是哪家的公,你的这些随从,似乎很健硕,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
他故意这么问,其实也是自己的职业病,说是锦衣卫,遇到了疑问若是不追根问底,这又怎么成?
李若凡这一次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朝柳乘风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她看向柳乘风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柳乘风只能点头。
李若凡却是露出了娇嗔之态,道:“那先陪我喝茶了再说。”
恰在这时候,李若凡的奴仆端了茶盏上来,柳乘风倒也不客气,抱着茶盏吹着凉气,看到茶碗里那碧绿的茶水里茶沫儿打转,这沁人心脾的清香加浓郁,环绕在柳乘风的鼻尖下驱之不散。
“好茶!”柳乘风不禁微微一笑,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李若凡挑挑眉梢儿,露出憨态:“所以说,若是不懂享受的人,又如何能尝到这样的好茶,这茶水是专门从武夷那边定制来的,煮茶的手艺也是福建请来的师傅。”
柳乘风没有做声,轻饮一口,顿觉得口齿含香,舒泰无比。阖着目感受了这余味,柳乘风道:“听着李公说话,再吃李公的茶,实在是一桩妙事。”
李若凡却是皱眉,道:“却还少了一样。”
“少了什么?”
李若凡道:“这城门楼里只适合喝酒,不适合喝茶,喝茶不但要有对酌之人,要有好茶,要有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你看这里,俗不可耐,污秽之极。”
柳乘风不由愕然,随即哑然失笑,道:“在我看来,能与李公这样的雅人吃茶,就已经是一件美事了。”
李若凡似笑非笑的看着柳乘风,道:“是吗?”
柳乘风不置可否,二人低头吃茶,一盏茶饮尽,柳乘风忍不住问:“这茶也喝完了,李公能见告了吗?”
李若凡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不由轻笑道:“好吧,既然你非要问,那么我便说了,我出自辽东李氏,家里呢,做的是皮货生意,你是奇怪,我这些随扈,为何如此骁勇?”她低叹了一句,道:“想必你也知道,辽东那边不太平,时常有盗匪出没,若是没有几个得力之人,只怕早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了,是以家父重金请了这些人来,便是伴着我四处远游。”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想不到辽东那边糜烂到这个地步。”
李若凡却是笑了:“那里一向如此,汉番杂居,地方空旷,人口又是不足,自然容易生出盗匪。怎么,廉国公也想管辽东的事?”
柳乘风摇头:“在其位谋其政,辽东自有人去管,和我什么干系,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李若凡颌首点头,道:“时候不早,我也要走了,若是再留在这里,不知廉国公又要盘问出什么来。”她故意露出俏皮之sè,微微的伸缩了一下香舌,道:“我可不敢再这里继续待下去。”
她长身而起,虽是身穿着宽大的儒衫,却仍掩不住那婀娜的身形,她忍不住又扶了扶冠帽,道:“公爷,有缘再见。”
柳乘风只得起身,道:“若是能再见,下次定请公到一处好地方喝茶。”
李若凡不由莞尔笑道:“偶遇不如相请,若是廉国公当真想请我吃茶,何不如约个地方。”
顺竿往上爬,不过柳乘风也没有什么后悔,不由抿嘴一笑,道:“只怕我约的地方太过寒碜,李公不要嫌弃好。”
李若凡眨眨眼,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选个地方,是了,索xìng三rì之后,傍晚十分,你到我的住所去闲坐吧,就怕公爷不肯。”
柳乘风笑笑,与她约定之后,倒也落了个轻松,送走了这李若凡,发现在这厅堂外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大小小的锦衣卫,不少千户所的千户都亲自来了,见柳乘风在里头说话,谁也不敢打搅,乖乖的在这外头候命。
等到柳乘风出来,众人一脸胆战心惊的跪了一地,纷纷道:“卑下死罪,请大人见谅。”
柳乘风旋即明白过来,自己的小舅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事先,各千户所居然一点儿音信都没有,若是出了别的事还好,可是出的居然是柳乘风的小舅,而这位柳乘风柳佥事在锦衣卫里头手握大家的生杀大权,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若是柳乘风想收拾谁,无论这人是百户是千户,是内城还是外城的千户所,只怕都吃不消。
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承认柳乘风的威信,在所有人心里,柳乘风是锦衣卫中强大的存在,虽无锦衣卫指挥使之名,却有指挥使之实。
所有半跪在地,胆战心惊,生怕此刻柳佥事生气,因此都一个个闻讯之后赶来,忙不迭的请罪。
柳乘风站在这儿,鹤立鸡群,眼睛瞥了他们一眼,脸sè平淡,仿佛这样的场景本该就如此,一点儿也不觉得惶然,没有觉得不适,他淡淡的道:“都起来吧,这件事,要彻查,各千户所都派出人手去,到底是谁动的手,都要详查到底。是了,周王府那边,或许能有眉目,从那儿查起吧。”
周王府……
不少人先是愕然,可是随即,似乎明白了柳乘风的一点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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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收拾你
原创其实一般情况之下,柳乘风说是要彻查,大家各自寻找蛛丝马迹去查便是,锦衣卫嘛,捕风捉影本俱是他们擅长的事
可是柳佥事后头却补上了一句,要注意一下周王府那边。大家立即就明白了,本来这种暗示是没有必要的,可是柳佥事专门提了出来,这里头的玄机就不小了。
莫非柳佥事的意思是要把这事儿赖到周王府头上?
这可是亲王啊,一个不好,是要yīn沟里翻船的。况且公爷说的也很是隐晦,若是敞开天窗说亮话,非要给这周王府泼脏水,大家倒也不是不敢,反正有柳佥事撑腰,谁怕谁?
偏偏柳佥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暗示,却是让人忍不住为难。
不过也有聪明的立即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往周王府泼脏水,至少这表面功夫却是要做足,柳佥事既然说要先从周王府入手,自然得从周王府入手。
其实也有人心里不禁在腹诽,这周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柳乘风半个岳父,柳佥事怎么……
众人心里忐忑的腹诽了一番,而这时候,柳乘风已经搭上了朱朝堈的肩,下了城门楼去了。
车厢里铺了绒毯,所以很是暖和,再加上车厢宽大,路面也很是平坦,所以朱朝堈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柳乘风坐在里头也惬意地打了个哈欠,不禁打量起这小舅了。
小舅生得还算俊秀,只是神sè总是带着几分畏畏缩缩,对柳乘风带着一种很深的戒备。
柳乘风不禁问:“京师好玩吗?”
朱朝堈点点头,又摇头。
柳乘风道:“既是好玩,为什么又点头又摇头?”
朱朝堈怯怯地道:“见了姐姐好玩,可是方……方……”
柳乘风心里明白。方这小确实是受了惊吓。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年撞到了这种事,换做是谁,只怕也心有余悸。
他莞尔一笑。道:“你不必怕,到了京师,有姐夫在。谁也伤不到你,你放心住下,想玩就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朱朝堈却是不可置否,露出了与少年人年轻不相称的老成,他沉默了片刻,道:“姐夫会打我吗?”
柳乘风不由一愣,随即哂然笑道:“我打你做什么?怎么,你父王和母妃会打你?”
朱朝堈沉默。点点头。
柳乘风随即笑了笑道:“你放心便是,来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了。是了。这一次你入京只怕至少要住个一年半载。若是成rì在这儿玩着也没什么意思,想不想做点事?”
柳乘风的心思其实也简单。这个世太懦弱,打铁还要自身硬,想让别人不欺负,就得有不让人欺负的本钱,所以在他来之前,柳乘风就曾有过打算,想好好磨砺一下这小舅,不管怎么说,柳乘风的亲眷不多,这小舅总得费费心思。
朱朝堈却是摇头,道:“我……我什么都做不好,父王说,我不会读书……又……”
柳乘风却是正sè道:“你能做好,只是你父王不给你机会而已,现在我便给你机会,从明个儿起,我将你交给太了,你陪在太身边,乖乖听他的话,你放心,他会照顾你,太每rì都会去军那边cāo演,你也随着去。”柳乘风拍了拍他的肩,觉得这家伙的皮肉特别不扎实,严肃地继续道:“别人瞧你不起,你自己要瞧得起自己是。”
朱朝堈毕竟是少年心xìng,此时表现得既有些紧张,可是内心深处未免不会有几分期待,他点点头,道:“好,我去试试。”
柳乘风确实算是机关算尽了,至少在朱朝堈的安排上费了不少的心思,朱朝堈之所以在周王府弄到这个地步,首先就是没有依靠的问题,母妃死了,来了个后娘,后娘视他为眼中钉,父王对他又是不喜欢。这种情况下只能寻找外援,也好在他姐姐朱月洛如今成了公主,总算是有了个外援,只是这个外援还不够可靠,毕竟天高皇帝远,一个在京师,一个是在开封,鞭长莫及。
所以柳乘风的心思就是,定要找个腰杆硬的,给予这朱朝堈直接的支持,这个人也只有太了。
朱厚照和朱朝堈年纪相仿,都是少年,朱厚照这个人胆特别的大,什么事儿都敢做,而朱朝堈xìng懦弱,跟着这太,至少能改变一些,若是二人能有些友谊,那就好不过,至少周王无论如何也得掂量一下太的威力,这可是未来的皇帝,是未来君临天下的储君。
而朱厚照厮混在军之中,也可以好好磨砺一下这朱朝堈的xìng和身体,可谓有百益而无一害,不过话又说回来,柳乘风此时心里也在琢磨是不是该敲打一下周王了。
无论这事儿是不是周王做的,柳乘风也要周王知道,他这女婿不是纸糊的,想玩任何花招都是休想。
柳乘风的脸sè变得深沉起来,袭击朱朝堈的事不但要查清楚,而且他还打算拿着这事儿做点儿文章,他慢慢倚靠在车厢的厢壁上,双目幽邃,神sè肃然,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朱朝堈带着几分畏惧的神sè看着他,柳乘风不禁笑道:“看我做什么?”
朱朝堈道:“看姐夫的样,像是想杀人一样。”
“是吗?”柳乘风笑了,道:“很凶是不是?”
朱朝堈点头。
柳乘风道:“这个世上,永远只有欺负人的人和被人欺负的人这两种,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凶起来,杀人?你杀过没有?你若是学会了杀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罢了,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明白。”
柳乘风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点儿教唆的嫌疑,教一个半大的孩杀人,这……
终于回到了公府,柳乘风带着朱朝堈进去,倒也没有和他再说什么,让他去寻朱月洛玩儿去了,自己去洗浴一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此时天sè黑了下来,夜里的温度很低,柳乘风有些困顿,去朱月洛和温晨曦那边说了几句话,说了自己的安排,便去睡了。
朱月洛对柳乘风的安排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她心里清楚柳乘风的用意是什么,若是当真能结交上太,朱朝堈至少可以在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再磨砺一番,却也不必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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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里头,却已经开始鸡飞狗跳了,柳佥事的小舅居然被人袭击,这还是好玩的?整个京师的各大千户所纷纷出动了人手,也足见柳乘风在锦衣卫中的重要,一队队的校尉,直接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以搜寻乱党的名义搅得到处不得安生。
不过不少千户所把重要的人手都已经布置到了周王府那边,周王府并非一点儿势利都没有的,几乎每个藩王在京师里头也都有些产业安插了一些人手,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图谋,其实纯粹就是让一些人在京师关注一下朝廷的举动,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让他们及时知晓,不至于蒙在鼓里。
这周王也是如此,只是他的这些人手和产业,一般人虽然不知道,可是厂卫却摸得一清二楚,事实上厂卫一直都对这些人表示着足够的距离,同时又需要隔三差五盯住他们一举一动,可是今个儿,周王在京师的一处别院却是被锦衣卫们一脚踹开了。
“什……什么人……放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门房真是惊呆了,他在这里当了一辈的差事,也没见过有人敢来这里撒野的,黑灯瞎火的被一群高举着火把的人破门而入,直接冲入这别院里头,这些人未免也太嚣张了。
为首的一个锦衣卫千户冷笑一声,随即打量这门房一眼,一耳刮直接扇了过去。
“找的就是这里,现在本官怀疑这里藏匿着乱党,来人,给我仔细地搜!”
一声令下,数十个校尉便冲了进去,只留下这门房在这儿大声叫唤里头的人。
整个别院搜查了一遍之后,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锦衣卫们也是干脆,很便如cháo水一般地退了出去。
别院里头直到夜都亮着灯,在厅堂里,一个主事模样的人眯着眼儿,坐在桌边上,目光之中随着烛火跳跃,他慢吞吞地朝身边的一个小厮道:“要,立即报知周王,就说京师里头出乱了,有人想趁机来搅事,来势汹汹,只怕另有所图。”
“还有,世爷今个儿到了京师,可是途中遭人刺杀,想必这事儿和这些锦衣卫有关。无论如何请王爷立即决断,这些锦衣卫绝不会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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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多管齐下
原创开封府衙门里头。⑸
一份急报送到了知府的案头上,这是一份很奇怪的奏报,里头的内容也有意思。
这是内递来的,不算是正式的公文,可是里头所谈的,却是正儿八经的事儿。
这位知府大人也算是清贵之身,中的是二甲进士,在翰林那边曾做过庶吉士,不过后来却外放了出来,一放就是个开封知府,虽然与内绝缘了,可是将来做个封疆大吏却也资历足够。
在朝廷里呆过的人当然知道,内递的条比内送出来的公文可不一样,公文这东西只是官面上的东西,可以阳奉yīn违,至多,也就是响应个号召而已,公文里说要劝农了,衙门这边做个样也就过去了。可是内的条不一样,这说明在内里头,至少有个大学士正在关注某事,若是不乖乖的去把事儿做了,可是有苦头吃的。
偏偏这条让人觉得有些不同,条里的内容其实也简单——丈量土地。
朝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清丈土地,这是朝廷赋税的主要依据,当然不能怠慢,一个府里有多少田地,就得缴纳多少粮赋,这是朝廷从前维持运转的大根本,所以清丈土地几乎是每个地方衙门必须要做的事儿。
当然,这里头肯定会有猫腻,因此上头会派出按察或巡检使,督促清丈土地的事宜。
可是偏偏,内的条是里是让开封府专门清丈土地。这里头就意味深长了。
上头下了条,就有他们的用意,可是他们的用意是什么,还得揣摩揣摩了。
这开封府虽然也算是上等的州府,可是并不起眼,内偏偏要盯到这里,这就意味着。开封府有一些和别处不一样的东西,引起了内的注意。
这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开封府知府呆坐在案牍之后,琢磨了一个时辰。渐渐有了点儿眉目,唯一不同的,就是开封府里有个藩王。周王就藩在开封。
若是继续往深里想,这知府便忍不住冷汗直流了,假设……假设内当真的目的是周王,那么突然提出要清丈土地,而且以私笺的方式来下达这个命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内并不在乎清丈开封府的土地,在乎的是周王的土地。
每个藩王在自己的封地里都有王庄,有的田庄多,有的田庄少。不过朝廷一向是有定制的,总不能让整个藩地的百姓都去做你的佃户,所以这王庄有个上限,再多,就没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各大王府们,可不会满足朝廷划定的上限,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的田多,侵吞土地本就是藩王们热衷的事,而这些,地方官知道。朝廷其实也知道,内的学士,各部的部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做的太过份,一般也无人去管这闲事。
毕竟人家是天潢贵胄,是宗室,身份清贵无比。你若是去追究他们,谁知道会不会惹来一身sāo。
可是现在,瞧着内那边的意思,这内里头似乎对周王不太满意,是想清查一下周王府的田庄了。
这开封知府此时琢磨了出来,不禁是冷汗淋漓,周王是亲王,这可不好得罪,可是话又说回来,他的前程可没有捏在周王手里头,而是在内的手里,人家勾勾手指头,他这锦绣的前程就算是完了。
左思右想之下,这知府已有了决断,随即叫了个差役来,吩咐道:“明rì起,开始清丈土地,其他的事暂时都放一放,尤其是周王那些田庄,要查清楚,周王府那边有多少土地,要一五一十的造册,不得疏忽。”
“这件事就让……”这知府沉吟了良久,似乎是对别人都不太放心,后肃然道:“本官全权负责,让下头的人不得偷懒儿,你先把这消息传出去,让大家好有个准备。”
他这一吩咐完,心里倒是不由有些发苦,他这现在也是赶鸭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去行事。
其实不只是是他的知府衙门,本地的锦衣卫衙门,此刻也紧张起来,同样是条,不过却是柳乘风的佥事府递来的条,要求其实也简单,世一案错综复杂,极有可能与周王有关,百户所上下,立即组织人手进行查证,不得有误。
锦衣卫里头,哪个人都不是瞎,这百户当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必说,这条还是柳乘风手书,他看了之后,虽是心惊肉跳,却也知道这事儿别想阳奉yīn违,咬咬牙,立即也开始组织人手起来。
二月末的开封下了一场chūn雨,雨丝断断续续的飘了两天,将这开封府洗涤一,不过空气也有些cháo冷,只是这个时候,周王府这边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锦衣卫开始盯梢了,甚至连一些出入府中的下人都不肯遗落,连采买的太监都被盯得死死的。其实还不只是如此,昨个儿夜里的时候,一群锦衣卫突然出现在王府的一处田庄,借口走了囚徒,要求入内搜查。
紧接着,丈量土地的差役也出现了,开始出没于各个田庄,丈量土地,甚至整个开封府的大小衙门,也都看出了名目,渐渐对这王府开始疏远起来。
周王毕竟不是宁王,对开封几乎没有任何的掌控,平时大家都敬着他,却也保持着距离,可是现在都是说翻脸就翻脸,让这周王府一头雾水。
而接下来,从京师里传出的消息还是让周王府里头有些紧张了。
世被刺,有御使出面要求彻查到底,内那边也关注起了事态,尤其是京师的锦衣卫,已经开始一窝蜂的出动了。
若只是如此,其实倒也罢了,问题是,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锦衣卫分明是怀疑到了周王府头上。
这世上有一个东西,叫做弑父,弑父是禽兽,可是还有一个东西,叫做杀,杀叫桀暴,无论是哪个,都是违背礼制的事儿,不但律法不容,礼法也不能容忍。
若是当真把这脏水泼到了他周王头上,那么朱睦柛就彻底完蛋了。
此时此刻,他坐在书房里,因为身弱,再加上天气渐冷了一些,因此这书房里还是摆了炭火,靠在椅上,朱睦柛的脸sèyīn晴不定。
他手里捏着的,是从京师里传递来的一封书信,坐在他的身侧,是一个老太监。
王府里的太监不多,不过都颇受藩王们的信任,这老太监便是周王府的内事总管,叫钱洋,钱洋欠身坐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朱睦柛的神sè,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周王今个儿算是遇到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儿了,现在不但有人似乎有整周王府的意思,而且京师那边,也在酝酿着一场风暴,随时铺天盖地朝开封扑过来。
一个不好,就可能yīn沟里翻船,周王这么多年的王柞可就毁于一旦了。
以这钱洋对周王的了解,若只是单纯听到世被袭的消息,想必也不会表露出什么,这王府里头谁不知道,王爷和世之间的亲情淡薄到了极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若是当真被人刺杀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了却掉了王爷的一桩心事。
周王的血脉不少,足有数十个女,不喜的就是这世,只是碍于朝廷的规矩,也只能忍气吞声。世死了,就是王爷的一次机会。
可是现在,王爷肯定是高兴不起来,因为事情很棘手,很麻烦。
钱洋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屏息不动,宛如老僧坐定,王爷不开口,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不敢插话。
良久,朱睦柛叹了口气,随即冷冷道:“本王竟是被一个姓柳的小玩弄于手掌之中,派人刺杀世,对本王有什么好处?哼,他这是故意借题发挥,是要给本王一个难堪,也是给本王一个下马威,月洛那个丫头,倒是找了个好夫婿,哼!”
他的脸sè铁青,目光中越发冷了,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慢悠悠的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钱洋这开口,道:“奴婢以为,锦衣卫若是捏造事端和证据,未尝不敢来冤枉王爷,再加上,奴婢听说,知府衙门那边开始清丈咱们田庄的土地,如此看来,这个柳乘风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只要王爷应对不慎,就要采取各种手段,打算与王爷鱼死网破了。王爷,为了这个,而和他拼的头破血流不值当。”
朱睦柛冷笑:“可是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钱洋却是苦笑,道:“这口气不咽也得咽,到时候他们打着这个名目来查王爷,事情反而加棘手。”
朱睦柛一下颓丧起来,那股怒气也渐渐消弭了一些,哪个做藩王的没有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以说,天下的藩王都不是好东西,他怕的也就是这个,锦衣卫查世的事不可怕,只要不是他朱睦柛让人动的手,谁也诬赖不到他的头上,可是假如对方借着这个名目来搜罗他其他的罪名呢?
不必说,知府衙门这么大的胆来丈量土地,肯定在这柳乘风身边,还有一个分量不轻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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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胁迫
原创周王的脸sè已经坏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不能不小心在意一些了
“那么,本王现在该怎么做?”周王显然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事实上,大明藩王们还真没几个有胆sè的人物,酒sè早已掏空了他们的身体,消磨掉了他们的锐志。
钱洋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周王的言行,周王这个人冲动、易怒,可是一旦碰到了棘手的事儿又六神无主,这种xìng格很不成熟。
他撇了撇干瘪的嘴唇,莞尔笑了笑,随即慢悠悠地道:“必须尽平息这件事,王爷,不能再拖沓了,现在京师那边的人不过是发出一个jǐng告,若是王爷再无动于衷,只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钱洋顿了顿,继续道:“这事儿有锦衣卫倒也罢了,偏偏内那边似乎也有动作,王爷虽是清贵,奈何远在开封,陛下若是听信了他们的谗言,王爷何以立足?”
他这一番话也是入情入理,周王听得皱眉,良久长呼一口气,道:“如何平息此事?”
钱洋在周王眼里未必是睿智之人,却是为依赖和信任的,钱洋深望了周王一眼,正sè道:“这事儿既是柳乘风挑起的,他的目的,王爷莫非还瞧不出?他这是为了世,王爷心怀易储之心,而世又与柳乘风已有联姻,自然而然对王爷心怀不满。此时借着这个机会,其实就是让王爷表个态,所以王爷非要表这个态不可。”
钱洋挪了挪身,道:“现在世出了事,王爷不能不闻不问,应该立即派人去京师,首先是要去慰问世,做出一个慈父的姿态,让人知道,王爷对嗣并无偏爱。对世也有舔犊之情。”
“这其次,世被刺,这么大的事儿,京师已经轰动,开封这边怎么能无动于衷?王爷应立即上表朝廷,请求严惩凶人,还周王府一个公道,奏书里的言辞自然要恳切一些。王爷需表现出一点儿愤慨出来。”
“这两件事做成了,事情就好说话了,王爷要早拿主意,若是迟了,反而会给人口实。”
周王眯着眼儿,开始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事儿难,很难。
别看只是耍耍嘴皮,上一道奏书派个人去慰问的事儿,可是这分明是表达他的态度,上奏书的时候为了表示恳切,就肯定要说一些父慈孝的事儿,原本周王一直在谋划易储的事,事先就一直向朝廷隐晦透露,这个世不好。很不好,可是现在却又要大谈父之情,当着天下人说世的好话,周王心里头自是不乐意到了极点。
可是此时此刻,周王不得不上演一幕父情深的戏码。
“就……就这么办吧。”周王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道:“本王还能如何?奏书你去写,派往京师的人员也由你去安排,这件事,本王不管。也不想管。总之,无论如何把事情平息下来也就是了。”
“只是王妃那边……”钱洋说到这个。显得有些不安。
周王冷冷道:“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你不必理会,奉命行事就是了。”
钱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道:“那奴婢这就去办。”
从开封到京师,如今因为有驰道的存在,马也就两天功夫能到,若是马加急、不眠不歇,这速度还能几分。
两天之后,开封府的人就出现在了京师,来人乃是王府的一个长史,先是递交了奏书,随即直接去慰问世。
这长史乃是朝廷派去的官员,属于王府下设的属官,不过因为依靠着王府,所以也算是周王的心腹之人,长史是个三旬上下的干瘦读书人,蓄着山羊胡,原本是直接慰问了世便走,可是到了廉国公的府上,这位长史却是没有见到世。
见他的是柳乘风,柳乘风倒还算客气,把他迎到了花厅里喝茶,这位风头正劲的公爷坐在首位,手里抱着茶盏毫不客气地直面打量这长史,随即哈哈笑道:“从开封不远千里过来,实在是辛苦,想必你也旅途劳顿了,要不要暂时先安顿一下,歇一歇。是了,不知长史高姓大名?”
这长史哪敢在柳乘风面前放肆?连忙客客气气地道:“下官段进,多谢公爷关心,累倒是不累,只是想代周王见一见世,据说世爷被刺,天幸没有让贼得逞,只是不知受了惊吓没有?周王在开封听说了此事之后,五内俱焚,甚是担忧,所以遣下官来京师探问。”
他这一番话还算是得体,毕竟是长史出身,把周王府的意思都道了出来。
柳乘风却是呵呵一笑,道:“原来是段长史,周王关心世,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现在倒是要让长史失望了。”
这段进愕然,猜不透柳乘风的意思,不禁道:“公爷的意思是……”
柳乘风撇撇嘴,随即淡淡地道:“昨个儿清早的时候,世就已经去了东宫,他到京时候确实是受了一些惊吓,却是因祸得福,太殿下那边近来在cāo练军,却是缺一个同伴,世和太殿下是同宗,年纪又是相仿,所以东宫那边便来讨人,殿下要做什么,我岂能拒绝?再者说了,世那边也乐意,因此昨个儿的时候,世就搬去了东宫住,rì夜陪伴太了,只怕段长史是见不着他了。”
段进呆了一下,世去陪伴太了,乍听这消息,他脑里一片空白,王爷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事实上在来之前,王妃也叫他去说过几句话,意思也很明白,可是现在事情显然越来越复杂,这消息若是传回开封,又不知是什么光景。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段长史见不到世,很失望是吗?”
段进回过神,忙道:“不,不,是,是的,不能亲见世,转述王爷舔犊之情,下官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交差了。”
“如实禀告就是,周王善解人意,想必也能知晓你的苦衷。”柳乘风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世这边,请周王放心,有太和我照看,断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是了,还有一件事,世被刺之事,我已经让人彻查了,不过却查到了一点儿不太好的东西。”
段进顿觉得头皮发麻,忐忑地问:“请公爷示下。”
柳乘风慢悠悠地道:“听说周王和世的关系并不好,周王甚至还有易储之心,如此看来,周王是很嫌恶世的了?”
本来这种事儿,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可是柳乘风居然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让段进一时无言以对,良久道:“公爷,这事儿不知是谁乱嚼舌根,完全是虚乌有的事,王爷对世关爱之心天rì可鉴,公爷何出此言?”
“是吗?”柳乘风不由冷笑,道:“难道是锦衣卫的人差错了?实话和你说了吧,卫所里头已经查出了不少蛛丝马迹,种种迹象表明,刺杀世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在周王府之内,有人想要世死。只有世死了,能如了某些人的心愿。所以厂卫这边已经开始深入详查了,甚至已经有人怀疑这事儿与周王有关系,这些话,我本来也不想说,不过今个儿见周王派了你来慰问世,想必周王心里还是有父之情的,多半是厂卫那边把虚乌有的流言当成了真事儿。”
段进听了,感觉自己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一双眼眸空洞无神,他当然知道柳乘风的话意味着什么,周王若是不证明自己与世的父之情,厂卫就会彻查周王府,到时候天知道会查出什么,这种事一旦公布于众,周王不但声誉受损,言官也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可是要治罪的,毕竟人伦之事事关着礼法,藩王触犯礼法就是大罪。
段进讪讪道:“下官明白了,这必是有人挑拨离间,请公爷放心,这事儿,周王府一定会给一个交代。至于周王有易储之心,那是空穴来风,王爷一向说,世聪明乖巧……”
柳乘风不客气地打断他,正sè道:“这事儿就不必和我说了,这是你们的事,反正话就放在这里,你自己去琢磨吧,你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乏了,下去歇息吧,方宫里来了人,叫我入宫觐见,若是再不去,只怕皇上那边等急了。”
段进满怀着心事,只得乖乖地起身,道:“那下官先行告辞。”
出了廉国公府,段进的脸sè凝重起来,事情比周王、比他想的加复杂,这姓柳的分明是准备了一个套,就等着周王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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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扑簌迷离的边关奏报
正心殿里,刚从朝殿里过来,朱佑樘的脸sè很不好看。
今年因为内帑丰盈,所以这正心殿也好好地修缮了一番,不过在这修葺的宫室里,气氛却很是紧张。
大学士李东阳、谢迁、刘吉三人此时坐在下首的椅上一声不吭,偶尔传出几声咳嗽。
不过连刘健也到了,刘健在家里养了些时rì,身体比从前jīng神了不少,他身份清贵,反而坐在上首一些。
对于刘健的出现,刘吉心里头自是很不是滋味,虽说内的大臣没有定额,不过通常情况下都是三人,刘吉是靠着刘健养老而替补上去的,现在刘健突然召见,而且还是来这正心殿商议国事,这无疑是一种信号,谁知道宫里会不会让刘健回内来,若当真如此,那他这内大学士不但岌岌可危,而且就算还能留任,却也够尴尬的。
朱佑樘的眼眸扫视了这四位肱股之臣一眼,慢悠悠地道:“说……说罢,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败仗?难道宣府的军务会糜烂到这个地步?数千铁骑就攻破了平远堡,杀我军民七千余人?宣府那边是怎么回事?”
“朕一向都说,大国好战必亡,万不可效仿隋炀好大喜功,轻易行征伐之事。可是朕也说过,边防之事万不可疏忽大意,朝廷每年糜费这么多军饷供养官兵,难道就是让他们这般玩忽职守的吗?宣府巡抚竟还在狡辩,说什么瓦刺人狡猾。不知羞耻!”
说到不知羞耻的时候,朱佑樘的手掌不禁狠狠地拍了拍书案。
不过很,他又心平气和起来:“朕想不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再去多想也是徒劳无益。朕这几年确实是疏忽了辽东、宣府,以至于边镇糜烂,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整肃一番也好。”
“陛下圣明!”刘吉此时毫不犹豫地附和了一句。
边镇的事和他刘吉没有关系。毕竟他刚刚起复入,边镇糜烂的事要追究,那也该追究刘健等人。所以他一直保持着隔岸观火的心态,甚至他完全不介意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今个儿清早的时候,朝廷这边接到了边关的奏报。瓦刺人奇袭平远堡,一举攻克这宣府重镇,杀死了军民数千人。
其实以朱佑樘对宣府那边的了解,感觉事情可能比奏报加严重,平远堡虽然也出于边关,可是在平远堡之前,还有一道明军组成的防线,也就是说,要攻克平远堡就必须突破这道防线是,可是奏报之中却是没有提到这茬儿。
那可能xìng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宣府那边报喜不报忧,不敢把实情报出。另一种为可怕,瓦刺人居然敢越过防线随意出现在明军的后方重镇平远堡,肯定已经摸清楚了大明边镇的部署,甚至可能已经摸清楚了明军巡检的方向、时间。甚至是口令。
要做到进入腹地发动奇袭,谈何容易,若是不能做到知己知彼,进行这种冒险行动,一旦被合围,切断了后路。那就是全军覆没。
若结果是后一种,那事情就岌岌可危了。
“陛下。”忍不住的谢迁终于说话了,道:“平远堡并非直面瓦刺人,因此防禁松懈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微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平远堡为何会被攻陷的事是正理,事情不弄清楚,只怕很不妥当。”
谢迁说话从来不客气的,就是当着皇上也是如此。
有些时候,君臣奏对,可能只是一两句在外人看来很稀松平常的话儿,却暗藏着许多玄机。
用谢迁的理解,方朱佑樘那番话确实有责怪刘健的意思,毕竟内主持军政,宣府上下文武官员的人选,多是从内中选出来的,现在这些人阳奉yīn违,又出了这种事,自然得让人来背黑锅。
这番话,谢迁听明白了,刘吉也听明白了,这殿中的人都是人jīng,所以刘吉第一个站出来附议,谢迁则是毫不犹豫出来打擂台。
刘健一直不发一言,可是这时候,他不得不说话了,慢悠悠地道:“陛下说的对,谢学士说的也对,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彻查,可是也要及时补救。老夫以为,这事儿发生,无非就是两个可能,其一,就是宣府那边报喜不报忧,报喜的时候夸大一些,报忧的时候呢就酌减一些。其实这种事,历朝历代也有,到了我朝也是屡禁不止,也算是顽疾了。不过话说回来,老臣怕的,是第二种情况,若是宣府那边见事儿闹得太大,不敢瞒报,这都是如实回答,那老臣就不禁想问,瓦刺人数千铁骑,凭什么长驱而入?这事儿无非只有一种,有人通贼。陛下,外贼不可怕,可怕的是出了家贼,可是老臣又有点儿糊涂了,若是真出了家贼,他们为何不来大用,却偏偏奇袭一个平远堡?”
刘健的老练可见一斑,一下就切中了要害。
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瓦刺人手里当真有张王牌,却为什么不赌一次大的,却只是用来奇袭平远堡?这一次奇袭肯定会引起大明朝廷的注意力,甚至可能把这个人揪出来,用一个小小的平远堡来换取一个王牌被揭发出来的危险,实在有些不智。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莫非当真是第一种可能,根本就是边镇那边瞒报了军情?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出现之前,实在不是大放厥词的时候。
朱佑樘抚案不语,一对眼眸复杂地变幻着。
“陛下,廉国公到了。”外头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来,禀告道。
朱佑樘颌首点头,对刘健等人道:“此事透着蹊跷,所以朕叫了他来,锦衣卫那边或许能有什么消息。”
原本这种政事会议,柳乘风连边都别想摸到,所以朱佑樘特意在此强调,也是希望殿中的人不要滋生出反感之心。
“去传他觐见吧,直接领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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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穿过午门、过了金水桥,直奔正心殿。其实在来的路上,柳乘风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宣府那边出事了。
柳乘风万万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瓦刺那边居然会滋生出事端,不过事情已经发生,皇上召见,肯定是这事儿不只涉及的是军政事务,一个锦衣卫,在这时候召见,肯定还有其他的事儿。
他步到了正心殿,已经有人替他进去通报,里头的太监大呼一声:“廉国公觐见。”
柳乘风整整衣冠,步进去,先是看到了朱佑樘的愁眉不展,这本来就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皇帝天生就是劳碌命,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心绪就不好了。
不过让柳乘风为意外的是,刘健居然也在。
这是不是陛下放出来的一个信号,刘健又要起复了?
柳乘风这时候也顾不得纠结这个,咳嗽一声,向朱佑樘行了礼,道:“陛下召唤微臣,不知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有点没规矩,不过柳乘风当然也不是傻,虽说大家觉得这人行事有点儿呆,可是柳乘风的jīng明之处,别人却难以理会。
朱佑樘是个什么皇帝?这个皇帝遇到事就会心急火燎,若是这个时候再慢吞吞地与他寒暄客气,你倒是装出点儿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沉稳出来了,可是皇帝心里头却是不喜。
反倒柳乘风这样,皇帝着急,他也就单刀直入,直接干脆利落地问出了什么事儿,这皇上的心里反而觉得舒服。
朱佑樘果然没有见怪,直接从案头上丢下一份奏书到柳乘风的跟前,道:“你先看,看了之后再回话。”
柳乘风忙捡起奏书,随即一目十行地看过去,里头的内容倒也简单,平远堡为瓦刺所袭,边关出事了。
不过……
若是柳乘风没有去过宣府,或许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偏偏他在宣府也呆过不少的时rì,此时不禁皱眉,道:“陛下,平远堡以北尚有几处营地堡垒,为何奏报之中没有这几个营地堡垒被袭的消息,而瓦刺人却是突然出现在了平远堡?这倒是奇了,莫非瓦刺人是神兵天降吗?”
朱佑樘看了刘健、李东阳、刘吉等人一眼,随即道:“朕若是明白,为何来问你?现在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锦衣卫那边是否有关乎宣府的消息?”
柳乘风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虽然这是一场军事冲突,可是事情已经不太简单,因为边关的奏报语焉不详,以至于朝廷现在还没把事情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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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瓦刺内乱
原创柳乘风想了想,心里不由惭愧<首发>
各地的奏报确实会汇总到他那儿一份,原本柳乘风只需阅览这些奏报也就是,看到不明白或者是觉得紧要的,就交代人去再查清楚。
可是柳乘风是个甩手掌柜,这样的事儿一般都是交给李东栋处理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李东栋一般会捡些重要的奏报给柳乘风过目,可是在柳乘风的记忆里,还真没有关于宣府的。对李东栋的细腻和眼力,柳乘风是极为信任的,他若是没有拣出来,那说明宣府那边确实没有什么事儿。
柳乘风摇头道:“陛下,宣府那边还真没有什么事儿,陛下的意思莫非是以为在宣府那边有人私通瓦刺,引狼入室?”
见朱佑樘微微颌首,柳乘风心下便了然了,随即挑挑眉,道:“微臣看着不像,若当真是有人私通瓦刺人,这个人能熟知宣府的部署甚至是每rì的口令,想必此人地位不低。这样的人若是私通瓦刺,瓦刺人自然会将他视若珍宝。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好刀用在刀刃上,只是为了奇袭一个平远堡,瓦刺人居然完全不顾此人的死活,反而让朝廷疑心宣府或者是朝廷的兵部这边出了jiān细,这岂不是脑发昏了?若我是瓦刺人,若当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定会制定出一个长远和翔实的作战计划……”柳乘风目光中掠过一丝冷意,继续道:“目标至少也该是大同,而绝不可能只是平远堡。”
柳乘风的这番话与刘健不谋而合,刘吉在旁忍不住道:“这也不尽然,瓦刺人有勇无谋,岂会知晓这么多厉害?”
柳乘风冷笑道:“有勇无谋吗?若是只凭勇力。我大明又岂会有土木堡之败?”
刘吉怒道:“柳乘风。你太放肆了。”
柳乘风确实很放肆,在这种场合居然揭了朱佑樘祖宗的伤疤,土木堡之变一向是朝廷忌讳的话题。可是柳乘风居然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这不是分明给朱佑樘难堪吗?
不过柳乘风却认为,既然是讨论瓦刺的问题。像刘吉这样轻轻一句有勇无谋的评价未免太轻浮了,要想打倒对手,就必须先明白对手的厉害之处,而不是随意去贬低自己的对手。
土木堡之变暴露多的固然是大明内部的一些问题,可是与瓦刺人的实力也是分不开,瓦刺人的智慧也在那一战大放异彩,他们极善于抓住战机,很容易分析出明军的优势和弱势,有极高的机动能力。善于抓住明军的弱点,随即将这个弱点扩大化。
在柳乘风看来,瓦刺人非但不是有勇无谋。反而经过无数次战争的淬炼。其yīn狠和狡诈远远比边镇的明军加强上不少,偏偏在内之中。居然还能听到有勇无谋之类的评语,这种话和自欺欺人并无什么区别。
柳乘风不去理会刘吉的怒斥,正sè道:“陛下,这件事不得不慎,方微臣要说的是,瓦刺人绝不愚蠢,不可能做出这种急功近利之事。可是话说回来,宣府那边也不可能瞒报消息,要瞒也瞒不住,所以微臣断定这奏报应当是准确的。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其实消息的准确xìng无论是刘健还是李东阳、谢迁,都觉得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地方上瞒报军情,这是因为预料朝廷不会轻易的关注,反正天高皇帝远,欺上瞒下也是常理。可是这事儿不同,死了数千军民,又是多年以来骇人听闻的军事惨败,朝廷肯定会彻查下去,在这种情况之下,宣府那边瞒报只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这种话,他们不方便说,宣府的上下官员,有不少出自他们的门生故吏。可是柳乘风不同,柳乘风作为一个‘旁观者’,倒是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个问题。
柳乘风继续道:“若是消息没有瞒报,而瓦刺那边又做出这种蠢事,微臣又可断定两件事。”
朱佑樘原本在柳乘风提及土木堡时还有些微怒,可是听到柳乘风继续分析下去,一下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内大臣们不是看不透,而是当局者迷,各自纠缠着各自的目的,因此有些话不能轻易出口,可是柳乘风就没什么避讳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反而让朱佑樘觉得理清了一点儿头绪。
他正sè道:“你继续说下去。”
柳乘风道:“其一,在大明内部,确实应该有jiān细在活动,其实微臣早就有所耳闻这个,至于有没有我大明的官员为他们收买,现在还不确定,可是微臣以为,这种可能较大,否则单凭一些细作不可能完全摸清我大明的情况。这其二就是瓦刺内部发生了内乱,在瓦刺的汗帐内部有人相互倾轧!”
瓦刺内乱……
这个推测实在是骇人听闻,可是顺着柳乘风的思路去想,却也未必没有可能,当然,这个推测只是在宣府没有瞒报军情,同时是瓦刺有足够的谋略的情况之下。
若是柳乘风之前的推测可信,那接下来的推测却也有道理,瓦刺内部有人在激烈的斗争,而这一批细作可能是瓦刺内部某实权派的得意之作,他的政敌若是想打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着大明的手消灭掉这一批细作,要做到不留痕迹,那采取这种短见的军事行动未尝没有可能。
要知道,瓦刺不是大明朝,所谓的瓦刺大汗倒像两千年前的周天,大汗不过是实力强大的一个部族首领而已,而其他的大臣都各自拥有自己的部族军马,以会盟的形式组成了一种较为稳定的军事同盟。
也即是说,这极可能是某个大贵族采取的单方面军事行动,若是以这样的想法去推论,事情就明朗了。
柳乘风道:“聚宝商行那边也混杂了不少校尉深入大漠腹地探听瓦刺、鞑靼人的消息,微臣倒是记得在瓦刺内部确实有人相互倾轧,瓦刺权臣伯鲁掌枢密院,其也木尔占据了中书省平章政事一职,这一对父几乎掌握了瓦刺大权。不过在汗帐之外,各部对其兄弟很是不满,其中以赛刊王鲁鲁反对的声音大,赛刊王乃是瓦刺较为强大的一个藩王,拥有部众十万,在瓦刺内部素有威望,因此不少部族都团结在这赛刊王周围,与伯鲁父相互攻讦。”
“陛下,微臣可以断言,这伯鲁和鲁鲁二人的斗争只怕已经到了明面化了。微臣推断,这些瓦刺人的细作定是伯鲁或者鲁鲁派遣,而另一方为了打击对方,故此借着洗劫平远堡,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我大明朝廷的内部,再通过我大明剪除掉政敌的王牌。如此一来,他们既通过洗劫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同时也大大地打击了政敌,可谓一举两得。”
柳乘风一番话说完之后就不再吱声了,他的推测实在太过大胆,因为在此之前,几乎在大明朝廷内部从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议论过瓦刺、鞑靼,理由很简单,大明的朝廷对瓦刺和鞑靼人一向带着轻视的态度,认为他们不过是蛮人,只崇尚勇力而没有智商,说白了,瓦刺人就是一群狼,一群只是洗劫的狼群。可是柳乘风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瓦刺人也是人,他们和大明朝内部一样,同样有诸多的问题,绝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也有无数的yīn谋诡计,甚至这些人的政治斗争,虽然方式可能加直接,激烈程度也绝不会在大明之下。
这些话,自然还需要朱佑樘好好消化一番,柳乘风要做的,其实不过是给予朱佑樘一个广阔的视野和一个的思维而已。
朱佑樘显然也是难以接受柳乘风的一席话,可是这些分析确实有其道理。
沉吟良久,朱佑樘的目光落在刘健身上,询问道:“爱卿以为如何?”
刘健正sè道:“微臣以为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朱佑樘点头,又询问李东阳、谢迁,李东阳、谢迁也是没有提出反对,只是问到刘吉时,刘吉道:“陛下,凭着一些虚乌有的揣测,只怕太不妥当。”
朱佑樘吁了口气,脸sè渐渐舒缓了一些,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要彻查了。柳乘风,你现在在查的是周王世被刺的事?”
柳乘风道:“皇上圣明,微臣近几rì确实是在查这件事。”
朱佑樘正sè道:“这件事交给东厂来侦办吧,瓦刺细作的事要尽有眉目,还有,瓦刺那边的动向也要盯紧,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朕需要尽清楚。你退下吧,朕还有事与几位臣商议。”
柳乘风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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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兑现承诺
原创从宫里退了出去,柳乘风知道事情有点儿棘手了⒌原创
瓦刺内乱,波及到了大明朝野,现在平远堡被袭,明军肯定要伺机报复。
如何报复,这不是柳乘风所牵涉的问题,他又不是将军、都督,这种事他就算想管,那也容不了他来管。
其实如何报复,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一点儿什么,大明朝对漠北的行动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学太祖和文皇帝,直接倾国而起,把这些蛮夷摁在地上胖揍一顿,一直打到他妈都不认识他们为止。
当然,这种办法也不是没有弊端,要进行大规模的报复,至少需要数十万军马,加上各种辅兵和民夫,人数至少要远超百万之多,若是能胜倒也罢了,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说了,能有这么大魄力的君王也没几个,太祖和文皇dì dū是在铁与血中淬炼出来的人,杀人如麻,横扫漠北就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可是到了文皇帝之后,大多数皇帝奉行的是另一种对漠北的办法。
分化……打击……
瓦刺强盛时,驱使朵颜三卫,拉拢鞑靼人对瓦刺进行小规模的战斗,消耗瓦刺人的实力。而一旦鞑靼人强大,则利用瓦刺人,削弱鞑靼。
柳乘风估摸着,到时候朝廷肯定会选择后者,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笼络鞑靼人,并且对瓦刺进行军事行动。
想到这里,柳乘风的心里就有了点儿紧迫感,其实理由也简单,自己拿住的那个王乘风就是鞑靼贵族,若是鞑靼人提出移交王乘风,以换取鞑靼与大明之间的暂时盟约。朝廷肯定会痛答应。
那么……
上了车的柳乘风眯起了眼睛。此时此刻,坐在车厢里,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了。这个王乘风,是该要动大刑了,不把他嘴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就这么放了实在不太甘心。
柳乘风有把握,只要人不死,鞑靼那边也没有话说,既然如此,那么这王乘风就等着倒霉了,锦衣卫里的诸多手段用在他身上,保准叫他yù仙yù死。
当然,还有一件事,也让柳乘风不得不关注起来。朝廷若是对瓦刺进行军事行动,那么势必会要先查出内部的细作,否则任由这些细作留在京师或者宣府。大明的底细全被他们摸了个清楚。这仗也没法打了。这差事自然落在他的头上,谁让他是锦衣卫。而且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必须尽解决这事儿。
问题是这种事如何着手?却又是让柳乘风开始为难了。
马车里有些颠簸,平时柳乘风坐的还算舒适,可是今个儿心情不好,便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等到了佥事府下了车,他yīn沉着脸,叫人去问李东栋在哪里,校尉们回报说是去了诏狱,如今李东栋在卫所内成了柳乘风的全权代表,在哪儿都是畅通无阻。
柳乘风沉默了一下,便吩咐马夫道:“去诏狱。”
诏狱这地方,一直是天下人谈虎sè变的存在。不过对柳乘风来说,这儿却是说不出的可爱。倒不是他心理有什么变态,只不过他所站的位置不同而已。
当他到了诏狱门口时,便立即有几个校尉过来见礼。
柳乘风负着手,眯着眼睛淡淡的问:“李先生在哪里?”
“在地字戊号房。”
“带路吧。”
所谓诏狱,并不是人们常说的昏天黑地,这儿其实还算亮堂,步入其中,也不见什么cháo湿闷热,四壁都挂了蜡烛、点了灯笼,灯火通明。
也正因为这里特殊,所以在这诏狱里头吃香的武官并不是几个刑官,而是采买香油、蜡烛的武官,这里头有房间上百间,每rì都必须保持灯火通明,糜费的灯油、蜡烛等物极多,据说三五天一次采买,都是成车成车运来的,自然给了人刮油水的机会。
当然,这种钱还是算得出的,每月能有多少油水,掐掐手指头也就知道。还有一种油水是看不见的,那些犯官被押了进来,家属们为了人犯在里头安生,自然是拼了命的往里头塞银,十两、五十两甚至千两,就像是无底洞一样。
所以能进诏狱在锦衣卫内部确实是一件顶大的肥差,有的人想混进来,不知求告了多少人,动用了多少层关系。只不过……那也是从前而已。
到了弘治朝,所谓的油水都成了一场空,锦衣卫势微,甚至到了指挥使连一个言官的弹劾都害怕的地步,再加上这诏狱本就是拿捕犯官,可是当今皇上对官员颇有纵容,在这种情况之下,从前人满为患的诏狱,一下门可罗雀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油水。
因此,在这弘治朝油水丰厚的就是掌灯的锦衣卫,至于其他人,都有点儿苦哈哈。
苦哈哈是一回事,可是这诏狱的恐怖却从不曾减少一分,这些在外人看来恐怖到极点的校尉们,此刻却纷纷匍匐在柳乘风的脚下,柳乘风穿过狱房,沿途卫戍的校尉纷纷拜倒,郑重其事到了极点。
这些闲的蛋疼的家伙们,消息是灵通,每rì就是琢磨这卫所里的家里长短,谁不知道,这柳佥事是谁,这可是就卫所里真正说话算话的人物,人家要是看你不顺眼,明rì就可以让你在这京师脚下消失,人家若是瞧着你顺眼,一句话便可以让你富贵加身。
因此对柳乘风,谁也不敢怠慢,柳乘风走过去,上下官员、校尉跪了一地。
柳乘风在一处牢房门前驻足,诏狱的一个刑官亲自为柳乘风开了门,在这刑房里,李东栋与那王乘风相对而坐,李东栋显得有些不耐烦,用指节敲着桌,还在尽量耐心的询问,而王乘风则是面带微笑,抿着嘴儿。
柳乘风的突然到来,李东栋连忙起身给柳乘风让座行礼,一面道:“公爷来了?”
柳乘风朝李东栋笑了笑,道:“李先生,问出了点儿什么?”
李东栋看了这王乘风一眼,脸sè凝重,道:“王公今rì心情不是很好,不想说话?”
“哦?是吗?”柳乘风淡淡一笑,坐在了李东栋方坐的地方,不由打量这王乘风,王乘风的脸sè还算不错,摆在他身前,还有一壶未动的茶水,他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看着柳乘风,道:“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想不到你我会在这里相见,真是造化弄人。”
柳乘风语气冷淡:“是啊,我也不曾想到,王公到现在居然还笑得出。”
王乘风笑意浓,道:“我为何笑不得,以我估测,再过几rì,我便可以恢复zì yóu之身,能重获天rì,若是连笑都不笑这一下,未免也太可惜了。”
柳乘风皱皱眉,朝李东栋看了一眼。
李东栋却是朝他摇摇头。
二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柳乘风看李东栋,是询问李东栋,重获天rì的事是不是李东栋透露,而李东栋摇头,则是矢口否认。
王乘风得意洋洋的道:“这事儿并非是李先生向我说的。其实那一rì事败之时,我就有了脱身之法,这个法说起来也是简单,就是故意透露出一点瓦刺人的消息出去,原本以我的估计,大人一旦得知了此事,在无从下手的情况之下,必定会放出这个消息,打草惊蛇,让那些个瓦刺的细作紧张起来。而这些细作在紧张之下,也知道锦衣卫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自然不敢再逗留。可是让他们如此撤离,他们会肯担心吗?这些瓦刺人绝不会甘心,他们会进行一次大行动,打击大明朝廷。而一旦瓦刺人行动之后,大明势必报复,你们的朝廷想要报复瓦刺,唯一的法就是交好我们鞑靼人,而为了表示善意,王某人岂不是可以重见天rì了?”
王乘风笑吟吟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让站在柳乘风身边的刑官听的头皮发麻,这个鞑靼人好深的算计,入狱之后,就早已有了自救的办法,而这方法,也确实行得通。
只是他不曾想到,他的计划只进行了一半,瓦刺那边确实有了举动,却不是他挑拨的结果,而是瓦刺内部的贵族自己先相互倾轧起来。
柳乘风看着王乘风,也不禁笑了,对这个鞑靼的贵族,柳乘风变得加jǐng惕,这个人就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不但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能步步为营,到了绝境仍能寻找求生的机会。
这个人……不可小视,将来若是放了他去鞑靼,就是放虎归山。
柳乘风笑了。
他慢悠悠的把玩着这桌上的茶杯,随即道:“其实你说的没有错,王公确实是可以重见天rì了,柳某人这一次来,既是告诉王公这个好消息,与此同时,也是来兑现自己此前的承诺。”
王乘风不由好奇:“什么承诺。”
柳乘风瞪视的他,眼眸掠过一丝凛冽锋芒,一字一句的道:“柳某人说过,要将你的骨头一节节的敲断,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句话,不知王公是否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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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原创王乘风的脸sè变了ō.ńéτ
不过很,他的神sè又恢复如初,他自诩自己也算是神机妙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纵然他是下到了诏狱,照样能做到气定神闲,他隐隐觉得,这个柳乘风定是吓唬他的。
大明与鞑靼关系会迅速的转暖,而到了那时,自己的族人定会让大明的朝廷交出自己,这柳乘风难道就真的胆大包天,真敢对自己动手?
王乘风的脸sè变幻了片刻,随即神态自若的笑了起来,淡淡的道:“柳大人是在说笑吗?”
柳乘风没有回答他,而是站了起来,一脚将他和王乘风之间的桌几踢翻,桌上的茶盏顿时飞起来,连同这桌椅一道向王乘风身上飞去。
“大刑伺候,从现在起,每rì十二个时辰反复用刑,每个时辰敲断他一根骨头。”柳乘风咬牙切齿的看了这被桌几压倒在地的王乘风一眼,随即便选转过身,朝这监房外头走去,留给了王乘风一个背影,可是他的声音还没有中断:“把他所有知道的东西都掏出来,但凡有一丁点隐瞒,这诏狱里的刑官全部滚出京师!”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把诏狱里的不少人都吓坏了,方这位佥事大人还是一副和蔼的样,可是下一刻却如一头发怒的雄狮,连李东栋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哪里还顾得上王乘风,朝左右的刑官和校尉使了个眼sè,低声嘱咐一句:“身家前程都在你们自己的身上,人不要弄死,可是一定要让他招供。只要人不死,其他的都好说。”随即便步追柳乘风去了。
在诏狱的大门那边,是一处供值班刑官修葺的值房,柳乘风坐在这里,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诏狱的茶水,喝完了一口茶,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这茶水的滋味……有点儿怪……
此刻的他显然余怒未消。脸上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随扈左右的护卫和诏狱的人谁也不敢触怒他,都是远远的在外头伺候,倒是李东栋旁若无人的寻了个座椅坐下,打量了柳乘风一眼,道:“大人何故如此?”
“先生听说过鸤鸠吗?”
李东栋博学多闻,岂会不知,立即道:“维雀有巢。维鸠居上;大人所说的鸤鸠莫非就是这维鸠?”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这维鸠鸟儿,不知李先生可曾听说过这俗语,叫做鸠占鹊巢,李先生知道吗?鸠可占鹊巢,可是对鸠来说,却是绝不容许有人占它的巢穴的。正如山中有老虎,狩猎百兽,却决不允许。这山中有同类存在,这即是一山不容二虎。”
李东栋愕然。
柳乘风撇嘴笑了笑,随即道:“当然,之所以如此,也不是因为这个,主要的问题是,正如那王乘风所说的那样,朝廷只怕再过些时rì,当真是要把这王乘风交回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这几rì把这王乘风的话全部掏出来。”柳乘风的眼眸掠过一丝冷意:“这事儿我便交给你了。总之就是那么一句话,打死勿论!”
李东栋正sè道:“学生明白了。”
柳乘风吁了口气,道:“近几rì,可有瓦刺细作的消息?”
李东栋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柳乘风哂然一笑:“继续打探吧,不要着急,总会有消息的,我觉得这个王乘风知道一点什么。无论如何从他口里撬出点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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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孤零零的院落。
院外白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绿”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溪水在这里汇合流出,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溪水上可通对岸。白石板路的尽头,却是一处孤零零的房,这房与这院落显得格格不入,院落里头是一扇纸窗的推门,外头的屋檐、回廊之下,却是跪着一个人。
这个人絮絮叨叨的向里屋说着话,他的话生涩难懂,可要有心人,便能察觉这是蒙古的言语,若是听得懂蒙人语言的,不但知道此人说的话十分凝重。
“主上,这一次行动,都是枢密院所为,是伯鲁亲自下的命令,他暗暗调动了兵马,奇袭了平远堡,这个人比草原上凶残的恶狼加狡诈,甚至不惜冒着与赛刊王翻脸的危险,赛刊王已经前去汗帐,请求大汗惩治伯鲁,同时也命我来到关内,请主上立即撤离这里,大王说:汉人一会有所察觉,若是再在这里耽搁之下,主上定会落入汉人手里,请主上速速撤离,万不可犹豫。”
在这扇门儿的里头,却是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慢悠悠的道:“父王去汗帐了?”
“是。”
同是蒙古语,外头这人的声音带着漠西的口音,可是里屋的人,口音却带着几分辽东蒙古的口音。
里头的人发出了冷笑:“父王去汗帐不会有任何结果,伯鲁深受大汗信任,他时刻陪在汗帐之外,而父王的部族却在漠南,相隔数百里,你说,大汗会相信这个伯鲁,还是相信父王?”
外头的人不敢吱声了,重重的低垂下头,一声不吭。
里头的人叹了口气,道:“父王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伯鲁素来视父王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父王又去汗帐状告他,以他的xìng,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父王,哎……”
“那么……主上的意思是……”
“父王的事,我已经鞭长莫及,只是但愿父王得萨满庇佑,能平安吉祥。可是我在这里,绝不能走。”
“主上……赛刊王说……”
“你不必再劝了,这里的事,你不懂,若是我现在撤离,那伯鲁正好可以说我贪生怕死,借此机会,可以给父王定下罪名。我只能留在这里,除非……”
外头的人不吭声。
里头的人却是继续道:“锦衣卫那边,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所以前几rì,他们放出风声,说是京师里出了瓦刺的细作。以我看来,锦衣卫那边确实得到了什么消息,可是又没有头绪,只能打草惊蛇,借此想让我们自己陷入慌乱之中,锦衣卫指挥使佥事柳乘风是只狐狸,不容小觑。迟早,我们的行迹会败露,这两年,锦衣卫已经越来越厉害了,不可小视。”
“既然如此,那么主上为何还滞留不去?”
“我还有的选吗?”里屋的人轻叹口气,继续道:“入关是我自己的主意,当年在汗帐之下,我曾向汗王保证,只要汗王不……”语气渐渐低垂,随即,这个人话锋一转:“不说了。方我说过,在这里滞留下去,锦衣卫迟早会察觉出什么。多待一rì,就多一份危险。就算我们要撤离,也需要给族人们一个交代,所以,你回去告诉父王,请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我会在这京师里闹出一点事来,制造出汉人之间的矛盾。”
外头的汉已经明白主上的意思了,想走,并没有这般容易,现在回去,如何向族人们交代,既然如此,就必须做出一点事来,再从容撤离。
汉犹豫了片刻:“可是赛刊王……”
“巴图,你不必再说了,现在就出关去吧,直接去汗帐,告诉我的父王,草原上的雄鹰连暴风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一群野兔,倒是父王在汗帐,面对的却是凶戾的恶狼,让他万万小心。”
“是。”
汉倒也干脆,行了个按胸礼,随即旋身而去。
这汉一走,里屋陷入沉默,可是过了良久,屋里的铃铛突然铛铛响了起来,紧接着,又有数人出现这回廊一下,一齐单膝拜倒在地,叉手道:“主上。”
推门推开,从里头闪出一个人影,这个人,身材高瘦,颧骨颇高,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儒衫,面sè带着几分青红,他负着手,慢悠悠的在这回廊下看着跪倒的武士们一眼,捏了捏唇边的短须,道:“主上有令,一切都按着原来的计划行事,杀死鞑靼人的国使,如果有机会,刺死内大学士刘健!”
这些武士愕然了一下,原来的计划……并没有包括刘健,武士们抬眼看了这老者一眼,其中一个忍不住道:“主上原来的计划,不是刺死锦衣卫指挥使佥事柳乘风吗?说此人必是我瓦刺后患,杀死了他,我们的族人能安宁。”
“是刘健!”老者目光如刀,大喝一声:“杀死了他,你们就可以来复命,主上说,柳乘风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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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出了场小车祸,无语,被辆小货车给擦了,前面又出了一场车祸,路都堵住了,交jǐng在两个小时以后到,把车开出来,发现只是普通的擦伤,说是协商处理,私了,交jǐng却把我和那小货车的驾照和行驶证扣了,真是悲催,手开车,终于记住了一个教训,小车祸不要叫交jǐng。(未完待续。。)
p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乌云压顶
原创了二月下旬的时候,yīn雨绵绵,无休无止,天空从未见过晴朗,也好在京师的道路经过了一番修草不至于泥泞,街上的行人多是穿着厚重的蓑衣,冒着细雨各忙生业ō.ńéτ
或许对寻常路人来说,今个儿只是个很寻常的rì,黄历里只是写着宜出行、适嫁娶,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太对劲。
不过在朝廷,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宣府那边已经送来了消息,说是鞑靶人的国使已经经由大同一路南下,也就是在这几rì便可直抵京师。
这就是天守国门的好处,一方面可以增强边关的防务,京师的禁卫与百里之外的边军既可以合二为一,形成一致的防御体系,同时也能以短时间与漠北各族斡旋。
文皇帝这么做,既有自己的私心,迁都běi jīng或许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是不得不说,确实弥补了宋朝的弊端。
其实大明与大宋两朝奉行的都是强干弱枝的策略,只是宋朝的百万禁军号称天下jīng锐的武装都聚集在汴梁,对边关鞭长莫及。而大明朝的主干却与山海关、大同等边防重镇融为了一体,因此后世之人谈及北宋灭亡,便忍不住对这种国策口诛笔伐,可是到了明朝,同样的国策,却并没有受到多少抨击。
历朝历代大的心腹大患依旧是北方,纵然是北方的异族如何虚弱,这个无休止的威胁依然没有改变。
鞑靶国使的到来倒是引起了朝廷的不少争议,有人认为鞑鞑与瓦刺都是虎狼,总结了屡次与鞑靶人打交道的经验,得出朝廷根本就没有与鞑鞋人示好的必要。
也有人口诛笔伐认为对鞑靶国使需要冷淡处理,先示之威严再以礼相待。他们的打算也是有道理的。鞑靶人一向骄横,若是先不杀杀他们的傲气,这大明朝的脸面何存?
当然,也有一些大臣一直陷入沉默这并不是代表他们没有态度,只是他们的态度不能向人言说而已。
而宫里在沉默之后,似乎终于说话了,敕命刘健款待鞑靶国使,不得有误。这消息从内中流出,顿时满朝哗然,刘健是谁?虽说现在没有主持朝局,可是这个内大学士的职位却还在从威望上来说,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首辅,文臣之中尊贵的存在。
让刘健去款待鞑鞋国他”…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对这一次鞑鞋国使尤为重视由此推侧下去,宫里这一次是真正的震怒了对于平远堡的攻陷已经做好了极报复的手段,甚至为了尽进行报复,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与鞑靶人绕弯,宫里急需与鞑靶人修好,至少希望稳住鞑鞋人,从而对瓦刺这一次的无礼迎头痛击。
要打仗了宫里的态度十分坚决……
从皇上的态度来看,大家或多或少猜测到了这个讯号。
有不少大臣心里头满不是滋味,当今皇上让人值得夸奖的地方便是从不好大喜功,从不热衷征伐战事,在许多大臣们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品德,可是现在,皇上似乎换了一个人。
其实朱佑柱并没有变,变的无非是时局而已,从前的时候,府库紧张,一旦起了战事,朝廷的钱粮很难支用,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此时的国库丰盈到了极点,而这时候,朱佑桂显然开始周密谋戈,起来。
柳乘风清早就被叫进了宫去,不过他到了正心殿的时候,朱佑桂还没有到,好在太监们都是认得他的,也不敢得罪,特意给他搬了个锦墩请他闲坐等待。
柳乘风就这样好奇地坐在这锦墩上,不由细细地打量起这里来,自从正心殿被修缮之后,柳乘风虽然也来过几次,可是注意力一直都没有停留在这里,如今他一边对比着这正心殿跟以往的不同,一边慢悠悠地在想些心事。
鞑靶国使即将到来,而柳乘风这边也已经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王乘风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不管怎么说,柳乘风总算从他的口里撬出了点儿东西。
王乘风交代,瓦刺的细作应当主要盘踞在京师,而朝中也确实有人在与他们勾结,勾结之人就在兵部,至于是谁,王乘风却是说不上来除此之外,瓦刺的细作在瓦刺内部身份不低,此人母亲因为是汉人,所以对汉人的习俗尤为熟悉,可谓了若指掌。
再多的,王乘风就不知道了,就这些还是鞑靶细努力打听来的消息。
柳乘风对王乘风那边取来的口供不禁觉得有些失望,可是话说回来,他也并不指望当真能从王乘风那里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无论是鞑靶还是觉喇人,表现上似乎都是大明朝的敌人,可是双方其实也是明争暗斗,若是鞑靶人当真知道一些确凿的消息,只怕早已对这些瓦刺细作动手,又何必要等到柳乘风有什么举动?
除此之外,鞑鞑国使入京或许也是一个契机,柳乘风感觉到,瓦刺人绝对不会坐视大明联合鞑鞋人对他们进行报复,这些细作若是没有撤离,那极有可能会对鞑鞋国使动手。
所以朱佑桂虽然只是下旨意让刘健负责款待,可是厂卫这边也派出了人手,做好了万全的防卫。
今个儿朱佑桂突然召见,也是有点儿突然,柳乘风坐了小半个时辰,见朱佑桂还没有到,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本想叫个太监去问问,谁知这时候外头却有个太监匆匆来了,瞥了柳乘风一眼,随即扯着嗓道:“廉国公,陛下来了,迎驾吧。”
柳乘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来了也就来了,皇上在自己面前一向随xìng,今个儿这么隆重做什么?他眼中带着疑惑,却还是长身而起,一副恭敬的样,果然片刻之后,朱佑柱负手进来,柳乘风端正行礼,道:“微臣恭迎陛下。”
朱佑程今个儿出奇的没有穿着便服,而是一副繁复的礼服,朝柳乘风看了一眼,蜻蜒点水似地点点头,他的脸上透着一股疲倦,笑吟吟地道:“起来说话吧。”
柳乘风起身,朱佑档赐坐之后,他又重坐下,而朱佑档便开口了:“锦衣卫递来的奏报,朕已经看过了,那个鞑靶人叫王乘风?鞑靶国使那边确实已经先行派了人前来问及此人,想让朝廷这边放人,朕是这么想的,卫所那边还是以大局为重吧,眼下鞑靶人既然愿与我大明修好,朝廷这边自然也不能怠慢了,这个王乘风放了也就放了吧。”
柳乘风早就预料到朱佑柱会说这么一番话,不过朱佑柜用的是商量的口气,倒是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柳乘风很爽地道:“陛下的话,微臣遵照着去做就是,只去”…”
“只是什么?”朱佑程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可是他越是如此,柳乘风却越是知道朱佑桂很在意这个只是。
柳乘风咳嗽一声,道:“微臣此前并没有想过鞑靶那边会叫咱们交人,所以审问此人的时候,下手重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朱佑桂挑挑眉,听到只是重了那么一点点,倒也不以为意,含笑道:“吃点苦头嘛,那也是理所当然,只要身体发肤还算完好,其实也无妨,怪也只怪他们鞑靶人无礼在先,想必那国使也不敢挑什么毛病来。”
柳乘风心里却是觉得好笑,却不得不愁眉苦脸地道:“身体发肤似乎受了一些影响。”
朱往档听了,不由干笑,却不禁问:“那个王乘风莫非是被用了重刑?”
柳乘风道:“骨头断了十几根,斩掉了四根手指头,还有脚心那边也烧成了焦炭,鼻也削了……,陛下,有些时候对非常之人,微臣不得不用一些非常的办法,微臣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不曾想到这个王乘风还有重见天rì的一天。说来说去还是微臣无状,请陛下恕罪。”
朱佑桂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却也是无可奈何,谁会知道这个柳乘风下手居然这么狠,可是严刑逼供也算是为君分忧,他又能说什么,只得摇摇头,道:“朕叫你来主要不是为说这个事儿,朕要说的是,朕这几rì好好思量了一下,瓦刺人屡犯边境,朝廷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朕这一次打算给瓦刺人迎头痛击,不过在此之前,朕必须保证没有人浑水摸鱼,宁王还有那些隐藏在京师中的瓦刺细作都必须多有防范,这件事,朕只能交给你。鞑靶国使入京之后,朕希望你能保护他的周全。除此之外,朕这几rì心情也是烦闷得很,你很久没有行书了吧?”
想到行书,让柳乘风和朱佑柱感慨良多,柳乘风不由得有些心虚,话说他这行书还真荒废了不少,这皇上名义上算是他半个师傅,现在突然问起这事儿,心里头难免有点儿惴惴不安。
朱佑栏见他的样,立即明白了什么,哂然笑道:“你这也是因公废私嘛,不必害怕,原本朕是想让你写一幅字出来看看,现在既然如此,那朕也只好作罢了,锦衣卫那边担重,朕心里也有点儿担心,你也不必再想其他,好好尽心用命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