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天塌了
朱佑樘一到,场面霎时冷清,毕竟能当着皇帝的面谈笑风生的人还真是不多。于是大家都只能干咳,或者低头端着茶盏却不去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延龄代兄长谢了恩,他心里也清楚,若是从前,这修筑驰道还只是柳乘风的胡闹,可是现在,这驰道已经关系到了朝廷的军政大事了。
如今已经有许多驰道修通,这些驰道带给朝廷极大的便利,无论是传送公文还是运送赈济的灾粮,甚至是调度兵马,都缩短了许多的日程,有些时候,灾情如火,提早一日到达,好处却是巨大。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驰道,朝廷对地方加强了控制,从前许多的地方官员其实就是一方土皇帝,在他们的治下,他们便是一手遮天的存在,甚至朝廷的政令未必能有效地实施,可是现在不同了,由于日程的缩短,使得地方官员想要随意蒙混上官或是朝廷的难度增添了不少。
有了如此多的好处,朝廷自然不能再等闲视之,事实上,此前从南通州到廉州的驰道还未彻底竣工,可是一条自辽东和京师的驰道已经开建。
这样的驰道与从前的驰道不一样,要求的道路宽阔、平整,并且能尽量地缩减时间,可以容拖货的马车微微颠簸下迅速通过,因此所需的工匠实在不少。
其实朝廷此前并非不想将从前的驰道修缮一下,只是大明朝自立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国库盈余过。因为没有商税,又不能对读书人征粮,朝廷的主要赋税来源却是来自于那些只有几亩薄田的寻常百姓,虽是拼命盘剥,却也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再加上层层的克扣下来,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这也是横在大明朝面前一个最大的难题。因为种种原因,朝廷根本就不能从富裕的人群中征收税赋,甚至是有些人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却不愿意将分毫给国家,反而征税的目标却是一群最底层的穷困百姓,最后的结果是富民越富。穷民越穷。
而这些富民又往往是士绅阶层,就算不是,也都托庇在士绅阶层之下,他们打着各种幌子,一旦朝廷想要触动他们的利益,这些掌握了话语权的人便会忍不住大声疾呼,说是朝廷盘剥百姓,甚至煽动人群与朝廷相对抗。
宫里对付这种局面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既然士绅阶层一毛不拔,且绝不肯让步。那索性就让信得过的人来充实国库,而皇帝左右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一群阉货了,这些太监们在这种背景下立即得到了重用,分派到天下各处任为镇守太监,镇守太监唯一的职责就是就是为宫里搂银子。比如征收盐铁税之类。
且不论这些镇守太监的好坏,他们做的坏事虽说也是罄竹难书,不过太监们却有一个优点,也正是因为如此,阉宦在大明朝做大的最直接原因。太监的权利来自于宫中,一切好恶任免都来自于皇帝。所以在皇帝们看来,大臣们维护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太监却是维护宫里的利益,一个大臣若是贪渎得过份,他一根毛也不会上缴内库,可是一个太监就算再贪财,也得乖乖地将一笔笔银子送入宫中。在大臣们的压力之下,皇帝就不得不重视太监,而这些太监到了地方,要想捞足银子,当然不可能打几个寻常百姓的主意,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善良,只是几个小民的那么点儿钱财他们实在不放在眼里。太监们的目标是富户,只有盘剥敲诈富户,才能按时上缴宫里所需的内帑。
这些富户却又往往与读书人与官员有着莫大的牵连,双方的利益截然相反,一个是想从他们身上敲出银子,一个是想保全自己的家财,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朝廷岁入不足引发的问题,若是朝廷的岁入足够,富户和读书人肯缴税,虽说这种事仍然不可避免,可是至少可以缓和。
只是到了弘治朝,问题就越发的严重起来,最大的问题是,朱佑樘是个亲近士绅的皇帝,这就导致地方的镇守太监们不敢乱来,从而使得宫中的内帑顿减,若不是聚宝楼大大地缓解了这个问题,只怕朱佑樘现在还在为朝廷收支的事头痛。
现在内帑疯狂增加,朱佑樘自然也有了余力修筑驰道,这驰道的修建不但对朝廷有好处,这天下的士农工商其实都占了不少的好处。
张鹤龄主持修筑驰道,其地位自然而然地也开始显赫起来,这件事若是办成,将来少不了好处。
朱佑樘今个儿显得格外的好脾气,随即又问候起众多皇亲,倒是让这略带几分尴尬的气氛有了几分起色。
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太监那边来通报说是娘娘那边已经开宴,不知这边什么时候开始。这正午的午膳可不是大家一窝蜂去的,女眷们在一起吃,男人们则是到另一边吃,曲径分明,规矩森严。
朱佑樘长身而起,道:“进膳去吧。”
他打了头,众人纷纷随他到一处殿中,里头早已摆好了一方方酒案,上头摆满了瓜果和菜肴,一个个太监和宫人在席间穿梭,有的端着铜盆,有的拿着酒水,众人纷纷席地而坐,朱佑樘坐在最上首,这一场宫中赐膳也就开始了,柳乘风和张延龄同席而坐,二位喝了几口酒,随即便叫交房司的舞者进来,在这殿中跳起舞蹈,角落里的乐者们也纷纷各自推拉弹唱,在欢快的舞曲之下,大家渐渐地放松了一些,连柳乘风的心情也变得好上了几分,笑呵呵地与这张延龄饮酒嬉笑。
朱佑樘喝了几口酒,脸色顿时有了几分绯红,其实朱佑樘饮酒的时候并不多,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喜好,仿佛什么东西都引不起他的兴致,所以几杯酒下肚,脸上便不禁有了几分红润,带着几分醉意,朱佑樘举杯道:“朕享国十四年,今日皇后诞日,百官来贺,而诸位皇亲亦入宫中庆祝,朕心里喜不自胜,虽说君臣有别,可是今日既是大喜之日,那么这君臣之别就都放一放,来,陪朕谋醉!”
众人纷纷站起,端起酒杯一道儿说了谦词,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的胆子也不禁大了起来,这殿中免不了传出几声欢笑。
而此刻,一个太监却是撩着袍子飞快的朝这殿中小跑而来,太监的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到了殿门口,正要闯进去,却被外头当值的几个太监拦住。
这几个太监阴阳怪气地看着这太监,脸上浮出冷笑,有人喝问道:“小安子,你瞎了眼吗?难道不知陛下正在这儿宴客?真是岂有此理,你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敢随意乱闯,不知死了吗?”
那太监脸上显出一些慌乱,连忙期期艾艾地道:“坤宁宫……坤宁宫那边出大事儿了,我要立即见陛下,出事了……”
他这么一喊,真是石破天惊,吓得那几个阻拦的太监也不由变色,坤宁宫那边……坤宁宫那边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皇后娘娘出了事,这还了得?
于是其中一个太监连忙道:“你快进去通报,出了什么事儿由杂家顶着。”
他虽说是顶着,其实就是故意卖个好,这么大的事根本就不必通报就可以直接禀告,陛下非但不会怪罪,反而是出了大事之后磨磨蹭蹭的,那才要治罪。
这叫小安子的太监听了话,倒也没再说什么,跌跌撞撞地进了内殿,这内殿里早已乱糟糟的,一派喜气,可是突然这么个太监闯进来,让所有人都不禁一头雾水。
宫里的规矩格外的严格,更不必说当今皇上对内宦的管制也是最严,在这个当口,居然有闲杂人等突然闯入,实在让所有人有些不知所以。
朱佑樘也不禁微微一愣,这个小安子,他是认得的,小安子是坤宁宫的太监,朱佑樘经常出入坤宁宫当然有印象。他那有几分醉红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阴沉下来,忍不住喝问道:“安童山,你瞎了眼吗?难道没有看到朕在这里待客!”
小安子连忙拜倒在地,吓得大气不敢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坤宁宫那边……”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行,后头的话说得有点儿模糊不清起来。
朱佑樘顿时大惊失色……
出事了……
坤宁宫能出什么事,更不必说,还是出了大事………
朱佑樘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你快说!来,给他吃口冷茶。”
边上的太监连忙递上了茶水给这小安子,小安子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正色道:“陛下,坤宁宫的酒水里有毒……”
第五百三十九章:怒火
有毒……
这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手里还拿着酒杯的人手不禁一松,随即那酒杯啪哒落地。
朱佑樘的脸sè骤然大变。
这是哪儿,这可是深宫内苑,在这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朱佑樘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置信,可是这太监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那惶恐不安的神sè,却让朱佑樘不得不信。
他手撑着案牍,陡然想起在那詹事府的时候,那冉冉的青灯之下,那沉默寡言的少年坐在案牍后,拿着本用功苦读。
那时候的自己,身体和现在同样孱弱,可是脸却满是卷气,虽是太子,却连寻常百姓都不如,rì夜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若不是太皇太后时常照拂,只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詹事府中的太监,大多都是宫里派出来的耳目,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眼眸揣摩着他。
而唯有一个人。
唯有一个女子,那略显苍白的面容,总是盯着他看的盈盈眼眸,柔情似水。
从那时起,就只有一个人伴着他,而她,只是很静谧的坐在一旁,无论发生了多少事,遇到了多大的凶险,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如何窥测,她也始终没有离弃。
朱佑樘的眼眶红了,一片血红。
双拳不由攥紧,这是何等的愤怒,他哆嗦了一句,最后在他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惶恐。这种惶恐又夹杂着几许的羞愤。
羞愧和愤怒!
在詹事府的时候,他就发誓要保护她,可是现在他做了天子,坤宁宫竟出事了,有人下毒。他记得自己的诺言,可是现在却是食言了。
“砰……”
这是用拳头砸酒案的声音,酒案的酒壶、杯盏纷纷跳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动。而朱佑樘的拳头已经淤青了一块。
他在沉默,并不是说他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他害怕了。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正是因为这种恐惧,让他不敢去问。不敢知道结果。
皇亲国戚们见状,纷纷拜倒在地,哄然道:“微臣死罪!”
所有人都有些惶恐,谁都预料不到,怎么在这内宫会这种事。那张延龄更是大惊失sè,整个人几乎是瘫在了地。
坤宁宫出事了……
自家的姐姐有没有事,若是出了事儿,那可就完了……
唯一还能保持着镇定的唯有柳乘风,柳乘风随所有人拜倒在地,可是他的脸。却是掠过了一丝狐疑。
坤宁宫有人下毒……
要知道,今个儿虽然许多人入宫,可是宫里的禁卫不知森严了多少,是什么人有这个胆子下毒?若是宫里的人动的手脚,那么此前为何不下。反而留待到现在?
不可能,绝不可能,八成不是宫里的人动的手脚,若当真是有反贼安插了进来,只怕早已下毒了,更不必说。他既然有机会在坤宁宫下毒,自然也就能给皇下毒,若这里潜藏着反贼,那么为何不毒杀的是皇,在坤宁宫下毒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那些女眷?
这些人,皆是贵夫人,哪个身份都是高贵无比,又怎么可能敢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太对。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柳乘风还是懵懂不知,因此他心里虽是胡思乱想,却没有做声,只是同大家一样,一起拜倒在地。
朱佑樘胸口在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他的眼眸变得无比锐利,背着手,高高的如仙鹤立于鸡群,他的浑身下,都散发出了杀伐之气。
抿了抿嘴,他开始说话了,语气很平淡,可是若是仔细倾听,却能发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皇后在哪里,现在如何了?”
那太监被朱佑樘的反应吓呆了,一直不敢说话,这时才连忙道:“陛下,娘娘安然无恙,那毒酒本是娘娘吃的,后来赐给了张夫人吃,张夫人……张夫人……已经……”
“啊……”张延龄听了,整个人惊呼一声,差点儿没昏厥了过去。
而这时,朱佑樘仍然紧绷着脸,可是他的神sè中,却多了几分轻松之sè,他不禁同情的看了张延龄一眼,脸sè依然冷峻无比,冷哼一声:“查出来是谁下毒了吗?”
“奴婢……奴婢不知。”
朱佑樘沉默了,良久才道:“太医唤了没有?”
“已经去叫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这太监还未把话说完,接着又是个太监匆匆闯进来,这个人脸sè更加慌张,连声道:“不好了,不好了,除张夫人之外,还有不少女眷中了毒,连皇后娘娘也有了中毒的迹象……”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呆住了。
中毒的不是一个,而是所有人,只是有人中毒较深,如张夫人,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水的缘故,至于其他人,或许只是浅尝即止,所以才发作的较慢。
这么说,不只是张夫人,还有其他的贵妇,便是连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殿下也……
朱佑樘呆住了……
这时候他整个人居然六神无主起来,所谓关心则乱,他或许早已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气度,可是此刻他却彻底的失态了,关心则乱,一听到这消息,朱佑樘便如五雷轰顶,脑子嗡嗡作响,哪里还有什么反应。
而其他人的脸,都不禁的露出诧异和担忧之sè,那些女眷可都是他们的妻女,若是……后果实在不可想象。
此时的柳乘风,脸sè也一下子变得森然。
月洛和晨曦可都在那里,若是她们出了事,自己岂不是……
他此时其实和朱佑樘差不多,脑子里只依稀想起,温晨曦那静谧又温和的笑容,朱月洛那略带腼腆和娇羞的神sè。他此时没有愤怒,没有惶恐,反而是握着拳头,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
现在所有人都慌了,若是连自己都六神无主,那么事情只会无法挽回。
是了,要挽救……挽救……,不但要把自己所珍爱的人全部救回来,更重要的是,要把下毒之人揪出来……
“碎尸万段!”
柳乘风的眼眸里掠过了浓烈的杀机,有人辱他谤他甚至要置他于死地,他也从未曾如此愤怒过,可是今rì,他愤怒了,滔天的怒火酝酿在心里,可是最后一分理智却在拼命着克制自己,他必须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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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解毒
“陛下!”
柳乘风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沉寂。
他这一句低吼,立即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时候大家都六神无主,连朱佑樘也是如此,更别提那些个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了。
柳乘风继续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救人,请陛下立即移驾坤宁宫,微臣愿陪陛下一道儿去,看看能否施救。”
他这么一说,朱佑牲才反应过来,毕竟是个见多了大场面的天子,朱佑桂重重地点点头道:“移驾坤宁宫,柳乘风随朕去。”
宫里的规矩森严,寻常的男子是不得去坤宁宫的,所以等柳乘风和朱佑桂一走,所有人都长身而起,可是他们的脸色上却都带着焦灼。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宫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想到自家的女眷还在坤宁宫那边,一个个急得如热锅的蚂蚁,都是不安地坐回了原位,只有那些佳肴和美酒再也诱发不出人的**,不少人浑浑噩噩的,整个殿里都是沉默。
此时在坤宁宫里,乱作一团的太医和太监们穿梭在人群之间。
太医院院使叫胡言,这位间太医其实只是上任不到一个月,也算他时运不济,居然撞到了这么个事儿。
事情其实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娘娘和众多的女眷们中的是砒霜毒,这些砒霜溶入酒中,明显是故意有人投辜。
不过幸运的是,因为砒霜味道颇重,因此若是剂量太大,则很容易让人事先察觉投毒之人想必也十分懂得医理,居然在下毒时剂量下得刚刚好,多一分则酒味变质,容易让人察觉,可是过少剂量太低,又不能生出效果。
这样的剂量,只要饮的酒水不多,至多也不过恶心、干呕、腹泻而已,还不至于危及生命,可是一旦饮用得多了,那也有毒死的可能。
现在摆在胡言面前的是如何救治女眷,这些女眷多是轻微中毒却也有几个垂危的,如那张夫人,便是皇后娘娘现在也是危于一旦。
想必是投毒之人早就算计好了,他们的目的应当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乃是今日的寿星,酒宴之上肯定会有不少女眷劝饮,饮下大量含着微量砒霜的酒水之后,在酒精和砒霜的双重作用之下,已是昏厥了过去。
最先发作的是张夫人,张夫人现在已经垂危脸色发白,口吐白沫,四肢开始出现痉挛颤抖,再这样下去,只怕……
这里头的贵人,任何一个出了事,他这太医院的院使只怕就完了。这么大的干系,他担不起,不只是因为死人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今个儿是张皇后的生辰,出了任何差错都不是好玩的。
而且张皇后若是救不回来,那就不是革职这么简单了,胡言心里头清楚,盛怒之下的皇上是会砍脑袋的。
就在坤宁宫里的一处小殿里,胡言眼睛血红,与几个老太医坐在一起,眼下无论是症状、病因大致已经有了脉络,那些并不严重的占了多数,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几个重症之人,包括张皇后之内该是如何救治。
张皇后现在已经昏厥了过去,她喝的酒水不少,体制又是孱弱,若是施救不当,很有可能有性命之危,所以如何救治,一点都容不得马虎。
几个老太医拿出了方案,这些方案都是最常用的解读方法,不过问题最难的还是毒物混杂了酒水方面,就算是吃些解毒的药丸,效果也不会明显,在酒水的作用下,只会让毒发速度更快。
左右都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胡言整个人显得阴晴不定,其实说到解毒也算是他的本行了,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若只是吃下了一点儿砒霜,那先吃一些解毒药丸先续了命,再慢慢地熬制出一些秘方特效解读药来,也不是不可能保住皇后娘娘的性命。
只是这个药方没什么问题,偏偏是时间不够,张皇后那边未必能熬到那个时候。
正在太医们六神无主的时候,外头有人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听到这声音,胡言和几个老太医不敢怠慢,连忙出去迎驾,而此时,朱佑桂已经带着柳乘风进入了正殿。
大多数女眷已经被安置去了各殿,自有太医们为其诊治,还有一些小太监开始熬制解毒的药物,胡言连忙跟着朱佑膛和柳乘风进入了张皇后的寝殿。
“皇后…”朱佑柱坐在床榻上,看到病榻上已经神智模糊的张皇后,整个人变得异常的激动,握住张皇后的柔美,双目含泪,声音已径哽咽了。柳乘风方才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知道自己的两位夫人因为酒水喝得不多,并没有什么大碍,至多也只能算是轻微的食物中毒,只要好好调理就不会有什么后患,所以心里也安定下来。
此时见了张皇后的症状,不禁在旁道:“娘娘是不是烦躁如狂,心腹搅痛,又伴有头旋,欲吐不吐的症状?微臣见娘娘面色青黑,若是猜侧没有错的话,娘娘这是中了砒霜之毒。”
砒霜”…。
在这今年头,那可是剧毒的药物,至少在朱佑膛的理解里,这种毒药吃了之后便是神仙也难救治,所以此时脑子已经嗡嗡作响,嘴唇哆嗦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皇后见了朱佑桂来,那眼皮儿沉重地抬起来瞥了朱佑桂一眼,青黑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却是发不出声音。
而柳乘风一下子道出张皇后的症状和病因,倒是让胡言不禁奇怪地看了柳乘风一眼,此人倒是精通医术,瞧他这般年轻,居然有这眼力。
其实他哪里晓得,在这个时代的大夫所谓的经验都是靠两种途径获得,一种是师长的提点,另一个就是凭自己的经验,没有系统的理论知识,虽说治病救人很是拿手,可是比起柳乘风这种科班生,既有他的优势也有劣势。
柳乘风毕竟是后世的大夫,在后世那个时代有着无数的临床病症供人学习,柳乘风只需看一眼,便能大致猜测出病症。
“胡太医。”朱佑桂脸色铁青,目光最后落在了胡言的身上:“皇后还有救吗?”
胡言此时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朱佑桂的虎目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让他像是压了千斤的重担一样,他毫不犹豫地道:“陛下,小人一定尽力救治……”,
他咬重了尽力二字,这意思是告诉朱佑牲,能不能救好是一回事,自己只能尽力一试,若是救不回来,也怪不得自巴。
这话儿虽是一副倾尽全力的样子,可是也难免有推脱责任的嫌疑。
朱佑桂此时心乱如麻,当然没有听出胡太医的话外之音。可是柳乘风却是听出来了,他冷冷一笑道:“哼,荒谬,什么尽力救治,娘娘吃下的砒霜想必不少,寻常人在一个时辰之内,等这毒物从胃中进入了血液就无力回天、必死无疑了。现在娘娘又吃了这么多的酒,依我看,至多半个时辰便会毒气攻心,一旦让这些毒药溶入娘娘的气血之中,你尽力又能如何?”
半个时辰就是现代的一个小时,而现在已经耽误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半个小时之内拿不出办法,张皇后的性命就没了。
胡言此刻真是吓得脸色苍白,若是没有柳乘风,或者是陛下身边没有知道太多医理的人,至少一旦事情出了后果,他还可以为自己找借口,可是现在这柳乘风在旁说得振振有词,而且每一句话都契合医理,至于这毒气攻心之说,他心里也是知道,这个人,不好糊弄。
胡言连忙拜倒之地,道:“下官已经没有办法了,虽说已经喂服了解毒汤药,可是正如这位大人所说,娘娘吃了太多酒水,毒气发作极快,只怕……,只怕……”,
朱佑柱的身子不禁晃了晃,整个人差点儿没有昏厥过去。
胡太医说只怕的时候,朱佑档便感觉不太对劲了。
柳乘风连忙按住朱佑桂,正色道:“也未必没有办法,你让人喂服的是什么解毒糖水?”
胡太岳这时候见识了柳乘风的厉害,在皇帝面前也不敢隐瞒什么,连忙说了。
柳乘风却是摇摇头道:“像这样稀松平常的解毒药物,若是用来诊治平常的食物中毒或许能有效用,可是要救治娘娘却是笑话。你只是用了这些药?”
胡言带着哭腔道:“眼下只能先用这些药,下官这边其实还有些秘方,或许可以试试,只是这些药方熬制不易,没有一两个时辰,只怕也熬不出来,只是,…只是怕娘娘等不了这么久……”,
柳乘风当然清楚,在后世解砒霜这毒,确实也有不少的办法,只是他在这个时代一时也寻不到解毒的特效药来,而胡言却说有解毒的秘方,倒是可以试试。
只是娘娘现在最多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不到,而熬制药水不易,娘娘只怕拖不到那个时候。
第五百四十一章:有办法
问题就出在这里,虽说各种戏文里都将砒霜理解为世上最剧毒的毒药,一沾即死,其实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毒并不是无解。
尤其是微量地伴在酒水中饮用,只要救治得当,保住性命应当不成什么问题。
当然,能解毒的前提条件是,不能大量地食用,否则绝不会给你足够的抢救时间。而砒霜其实还有一种特性,那就是无色无味,这也是这个时代对砒霜谈虎色变的原因,毕竟任何毒药都是可以预防的,而这砒霜若是混杂入食物之中,很难察觉。
不过很难察觉是一回事,真正现实中使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砒霜属于粉末或晶体状的固体,所以一旦融入酒水、食物,放入过多,就容易产生粘稠性的液体,如此一来,食用者多少都能看出点什么,就算不会疑心到这是砒霜,只怕也会发觉了异样而停止食用。
这也是下毒之人只投入微量砒霜的原因,他们的目的其实也简单,柳乘风一想就能明白,他们要谋害的就是张皇后,今个儿是张皇后的寿辰,在今个儿作为寿星,喝的酒水应当不少,积少成多,这砒霜摄入体内的自然要比别人多得多,再加上酒精的摧化,一旦毒气攻心,那就是神仙也难救治了。
这样的办法实在是天衣无缝,而他们的奸计也确实一步步得逞,至少太医院这边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了。要短时间内配置解药、熬制秘方几乎不可能,他们缺的就是时间,而张皇后因为饮酒过多,血气流转本就极快,在这种情况之下,砒霜经过胃液渗透入心脏,再由心脏进入血液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若是不能想出办法来,张皇后必死无疑。
只是……
这些人费尽心机来谋害张皇后,又为什么不去谋害皇上?敢在宫中下毒的人,背后一定有人唆使,唆使之人一定在谋划大事,而这样的人既然要做大事,毒杀皇帝对他们来说比毒杀皇后更值当得多,这么做,实在是有些舍近求远了。
心里带着这个疑惑,柳乘风却没有再往深里去想,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张皇后抢救过来,无论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皇后娘娘不死,就可以打乱他们的步骤。
此时,朱佑樘听到胡言所说,整个人已是万念俱灰,转眼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胡言的话,他不得不信,不管如何,胡言作为太医院院使,其医术之高,整个天下未必能寻到几个来,可是现在连胡言都不敢说有什么把握,反而言语闪烁,一副准备后世的样子,自己还能报着什么希望?
这胡言心里却只是叫苦,怪只怪自个儿实在是倒霉,才刚上任就撞到了这么档子的事,现在陛下这边交代不了,若是娘娘当真病危了,这责任更是推不开,不只是一辈子的声名毁于一旦,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胡言仍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连头都不敢抬起,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
柳乘风脸上却是阴晴不定,这几年醉心于仕途,倒是忘掉了不少从前医术的知识,现在他必须妥善地想出一个对策了,尤其是一些理论上的知识,甚至是一些临床的病例,这一些,都曾在书本上有过猎及。
他沉默了小片刻,终于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佑樘的眼中不由掠过一丝光亮,希翼地看着柳乘风一眼。
倒是那胡言却有一丁点儿狐疑,他毕竟浸淫了这么多年的医术,方才也曾想过不少的办法,可是大多都觉得不切实际,这个姓柳的,凭什么能想出办法来?
只是现在既然束手无策,那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胡言倒是没有说话,也没有从中作梗的意思。
柳乘风淡淡地道:“去,取盐水来,越多越好。胡太医,你的药最快能什么时候熬制好?”
胡言听他插手,其实心里隐隐有些窃喜,这姓柳的自己要插手,治好了,他也不抢功劳,可是一旦治不好,这干系恰好可以推到这姓柳的头上,在他看来,反正都是死,既然有人背黑锅,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柳乘风既要插手,自己还是需全力协助才是,否则到时候说不定被反咬一口。
胡言想了想,道:“一个半时辰,至多一个半时辰就可熬制出来。”
柳乘风深吸口气道:“那胡太医尽快吧,其余的我来想想办法。”
他这么一说,胡太医心里不禁窃喜,竟生出劫后余生之感,连忙去了。
宫里头,一个个太监提着一瓮瓮盐水来,柳乘风让人撬开张皇后的小口,让人不断喂服进去,随即又写了一张方子,让人将这些东西拌入盐水之中,如此反复地灌水,张皇后神智模糊,身体已是吃不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再灌!”柳乘风没有犹豫,检视了那吐出来的液体,心里已经明白,那些砒霜仍然还残留在胃中,古人疗毒,一般采用的是解毒的办法,因此不少的解毒药物也应运而生,只是所谓的解毒,其实未必能管用,对付砒霜,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到了后世,倒是有一种更直接的解毒办法,原理很简单,就是洗胃。方才柳乘风下的方子都是催吐的药剂,将她们放入盐水之中,不断地灌服入张皇后的胃部,张皇后虽然失了神智,可是身体会有自然的反应,自然而然会将胃液吐出来。
洗胃的方法并没有根除掉胃液中的毒药,却可以将胃中的毒液减小到最低,就好像用水冲洗衣衫一样,未必能将衣衫洗干净,却能去除八成的污垢。
而且盐水本就有一定的清理和消毒的作用,如此反复多次,虽然不能根治掉砒霜的毒性,却能减缓毒发的可能,使得胃液中的毒液不能及时流入心脏部位,进入血液。
只要坚持到一个半时辰之后,那时张皇后体内的砒霜已经清洗掉了八成,再配上那胡言的所谓秘方,应当能保全住张皇后的性命。
当然,这个办法对张皇后来说实在过于折腾,大量的盐水进入胃液,反复地呕吐,反复地灌水,这绝不是一个人能轻易忍受的痛苦。更不必说这种的疗法实在有些不太雅观,所以柳乘风只是指使着太监和宫人们动手,自己却是故意站到宫门那边,假装没有看到。
朱佑樘见张皇后这般痛苦的样子,此时居然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清楚,眼下也只能听柳乘风的,若是柳乘风的法子不起效,皇后就必死无疑,虽说这种办法有些残忍,可是但凡有些希望也绝不能轻易放弃。
只是朱佑樘实在有些不忍,居然和柳乘风一样,都是眼睛看在别处。
两个男人看上去漫不经心,其实二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柳乘风担心的是,此时已有毒液进入了血液,毕竟人在饮酒的情况下中毒,身体的血液流转速度极快,气血越是活络,毒发的速度也超乎想像。就算只是微量的砒霜进入了血液,那也是砒霜慢性中毒,会损害到人体的肝脏和肾功能,这样,张皇后就算能多活一些时日,只怕也会一直痛苦下去。
而朱佑樘同样担心着皇后的身体,此时他心乱如麻,每听到一声呕吐,心就不由抽搐一下。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
凤榻之下已是湿漉漉的,张皇后呕吐出来的只剩下清水,倒是没有什么恶心之处,柳乘风不禁走上前去看了看张皇后的面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症状与半个时辰之前一模一样,这么说来,洗胃的办法确实起到了效果,盐水还有一定的解酒作用,减缓了残余毒药进入血液的时间。
若不是洗胃的办法,只怕张皇后现在已经没救。
还有一个时辰,若是能熬过一个时辰,那才是真正的见到曙光。
柳乘风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时,却发现朱佑樘也朝这边看过来,随后,朱佑樘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柳乘风朝他点点头,朱佑樘不由松了口气,至少从柳乘风的脸色来看,张皇后还有希望。
柳乘风走近朱佑樘,突然道:“陛下,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若是站在这里发呆,其实更加心烦意乱,倒不如索性寻个地方对弈一局,反正二人站在这里除了心乱如麻,也不会再有什么效用。
原以为朱佑樘会执拗地摇头,谁知他沉默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道:“随朕到侧房去。”
二人进了一处厢房,叫人拿了棋枰和棋子,对坐在了一起,目光一对,似有默契似地,柳乘风先执起了黑子…………
第五百四十二章:头功
棋局千变万化,两个满腹心事的人其实并末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二人虽然对坐,却都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那两对同样深邃的眼眸都是若有所思,虽是对着棋枰,却是显然都没有放在棋枰上。
“朕输了……”
朱佑樘回神的时候,已经发觉无处落子,便懒洋洋的将手中的白子抛到一边,苦笑一声。
柳乘风没有说话,而是将棋枰上的棋子收起来。他捡起棋子的时候一丝不芶,甚至连一滴汗水自额头滑落到鼻尖时都未察觉。
柳乘风的注意力并不是棋子,他只是在思考。
是谁下毒?
指使下毒的人是谁?
娘娘能不能救?
若是救不好又当如何?
一个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去胡思乱想。
洗胃的法子,在这个时代的条件下,未必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柳乘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那胡言的太医身上,只要太医的那所谓秘方有用,那才算是功德圆满。
此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柳乘风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叫了个太监过来,道:“方才我方子里要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太监低声回答:“回公爷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蛋清、碎馒头、还有牛奶。”
柳乘风颌首点头:“不必再喂盐水了,从现在开始喂服娘娘吃这些食物吧,无论如何也要吃下。”
他吩咐了一声,太监连忙小跑着去通报了,朱佑樘吁了口气眼中复杂又有几分焦虑的道:“莫非这三样食物也能解毒?”
柳乘风回答道:“陛下方才微臣让人灌盐水,这是给娘娘清洗肠胃让娘娘胃中的毒液清洗掉,只是要想清除干净哪里有这般容易,现在洗了一个时辰,再洗也没有任何作用了而娘娘的肠胃之中,却还残留着毒药的残渍,想要清楚,并不容易。这三样东西都不是解毒的药物,那碎馒头可以吸附胃中的砒霜残渍,至于牛奶和蛋清可以保护胃部的粘膜,可以暂时将毒药的残渍与胃液暂时分离开。微臣的这三味药只能治本,不能治根,让砒霜暂时对娘娘无害,可是真正要靠的,还是解毒的秘方,只是不知那太医院的胡大人的秘方到底有没有用。”
柳乘风一番话朱佑樘完全听不懂,虽说像他这种饱读诗书的人,多少也懂一些医理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往往都是半个大夫可是柳乘风所讲的东西,他却不明白。
只是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个时候,其实柳乘风说的越是玄乎,越是能给朱佑槽一些信心,朱佑樘点点头,道:“好,这一次若是皇后能救治,你算是头功。”
那胡言就算秘方再好,可是没有柳乘风的这些手段,只怕也是回天乏术,说柳乘风立下的是头功倒也不为过。
只是柳乘风却只是淡然的摇摇头,吁了口气,道:“娘娘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对娘娘也一直敬重有加,现在只求她能平平安安,至于其他的,微臣来不及去想,也没有兴致去想。”
朱佑樘突然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突然道:“朕与你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而在坤宁宫的寝殿里,—群太监和宫人们正在给张皇后喂食蛋清、牛奶和碎馒头,有太监小心翼翼掰开张皇后的口,轻轻放入馒头屑儿,随后又喂服一些牛奶,再加上张皇后此时也有求生的本能,虽然神智不清,可是方才洗胃之后,肚中已有了饥饿感,便忍不住轻轻咀嚼,有牛奶送服,倒也容易下咽。
在这殿里头,几个老太医却是面面相觑,他们给人治病了一辈子,还没听说过谁中了砒霜之毒却是喂服馒头、牛奶、蛋清的,那柳乘风到底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有人想到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不禁露出轻蔑之色,毕竟柳乘风治病的手段在他们看来简直像是小孩子胡闹一样,无论是牛奶,是碎馒头还是蛋清,都不曾听说过可以入药,更不必说是解毒了,柳乘风的方子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用药的理解范畴,心里自然免不了鄙视。
当然,也有人心里头却是活络,方才柳乘风洗胃的方法虽然糙了点儿,可是好像有些效用,娘娘的体内的剧毒确实延缓了发作,或许这三样稀松平常的物事真能生出奇效也是未必。反正瞧瞧也好,医无止境,有些时候一些偏方子反而有用。
大家低声窃窃私语,也有人不免担忧,担心娘娘这般折腾下来,本来身体就孱弱,挡不住毒性发作,若是再这样下去,非要虚脱不可。
转眼间,一个半时辰终于过去,胡言那边终于把药熬好了,由太监端着一碗儿腥臭无比的药进来,胡言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张皇后把脉,毕竟这药管不管用,得看毒液是否已经进入了血液,这就是医缨中所说的毒气攻心,一旦柳乘风的法子没有用,他胡言的祖传秘方就是个笑话。
把了一会儿脉,胡言先是从紧张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不对劲……
张皇后的脉动居然渐渐规律起来,而且看脸色,竟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只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离痊愈差得远了。值得庆幸的是,毒气攻心的症状并没有出现,胡言不由松了口气。
“快,给娘娘喂服下这药水。”
几个太监小心集翼的伺候着给张皇后喂药。而胡言却是蹑手蹑脚的将几个老太医叫到一边询问。
方才他出去熬药,并不知柳乘风施术,现在见柳乘风的法子有效,自然忍不住想问问。
那些老太医答了,其中有人道:“院使大人,那柳乘风到底是不是故弄玄虚,否则怎么又是拿盐水,又是拿牛奶、馒头入药?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未听说过用这法儿来解毒的。”
这种法子,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其实柳乘风救治的办法,都是物理疗法,无论是用盐水洗胃,还是用牛奶、蛋清百户胃粘膜,或是用碎馒头吸附毒液,这些方法的首要条件都需对身体的内脏器官有一定的了解。而这些太医治病的手段却是偏重于对症下药,头痛了吃什么,中毒了吃什么解毒,也就是以药物去分解掉病毒和毒液。
这就好像同样是一个人发烧,有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给病人喂服救治发烧的药,而有人却是采取物理降温的办法让病人脱光衣服散热一样。
当然,若只是发烧,自然是前者的办法最好,对症下药,才是治根的通俗手段,物理降温只能为辅。可是眼下的这个情况,柳乘风的好处就显然易见了,若不是他使用各种办法拖延了时间,只怕现在的张皇后已经毒发。
胡言捋着须,叹了口气道:“娘娘身上的毒控制住了。”
他这一句话对几个老太医来说简直就是石破天惊,那姓柳的,居然当真用一些简单的办法,把娘娘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他们都是精通医理之人,此时既是震惊,又不免开始琢磨,柳乘风的这些方法到底有什么用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起了奇效,一时之间,居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倒是胡言此刻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皇后若是有个好歹,他便算是能把责任推卸到柳乘风身上那也别想逃脱罪责,无非就是罪孽轻重的问题。而现在有了救治的曙光,虽说这功劳分给了柳乘风不少,自个儿也算是功臣才对,不管怎么说,能有好处就成。
正在这时候,朱佑樘和柳乘风也都闻讯赶来,朱佑樘背着手进了寝殿,快步进来之后便冲向凤榻,看了躺在凤榻上的张皇后一眼,见她脸色竟是稍稍比先前红润,呼吸也不再是方才那样粗重,一颗心不免放下了一些,连忙道:“胡太医,用过药了吗?皇后现在如何?”
胡言连忙道:“恭喜陛下,娘娘只怕可保性命无虞了,只是想要养好身子,还要一些功夫,只怕几个时辰之内,娘娘就能醒来,陛下稍安勿躁。”
朱佑樘吁了口气,呆呆的坐在床榻上,道:“这便好,这便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又想起柳乘风,似是有些对胡言不太放心,又唤柳乘风道:“柳爱卿,你来看看。”
柳乘风其实看了张皇后的脸色,就大致明白,张皇后体内的毒液算是控制住了,虽说这么一来身体必然会遭受损害,可是最坏的结果已经挽回。不过为了让朱佑槽安心,他倒也正儿八经的搬了个小凳子到凤榻下,为张皇后把脉。
能不能治好张皇后的病,这是本事问题。而若是随口回答,那就是态度问题,柳乘风假意把脉,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第五百四十三章:伴君如虎
原创把完了脉,柳乘风松了口气,从脉象看,张皇后确实身体平稳了许多,体内的剧毒本就只剩下了一些残渣,现在吃下了药,清除掉应当不成问题我要jīng彩开始---
不过经受了这么大的折腾,身体孱弱到了极点,还需慢慢进补为宜,能不能调养好身体,使身体恢复如初还是个未知数。
柳乘风沉吟了片刻,心里便有了些计较。
随即对朱佑樘道:“陛下,娘娘的身体已无大碍了,只是身体虚弱,还需静养,微臣待会儿和胡太医一道琢磨个进补的方来,想来也能无事。”
朱佑樘听了柳乘风的话,不禁长出一口气,怜爱的看了榻上已进入熟睡的张皇后一眼,轻声道:“好,这便好,方朕脑里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如今见她安然无恙,这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这想起了其他的女眷,问胡太医道:“其他女眷如何了?”
胡太医道:“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大碍,唯有张夫人有些棘手,不过方也按着廉国公的法延缓了毒发,微臣熬的药也送了一份去,应当没有大碍。”
朱佑樘颌首点头,道:“这便好,现在皇后和诸位女眷身体未愈,暂时就在宫中安歇吧,宫里头要加强卫戍,不得有误。”他的眼睛不经意的扫了柳乘风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所有的太医,今个儿都不必休息了,随时探视病情。柳乘风,今rì朕破例让你呆在内宫,随时候命。”
柳乘风心里清楚,让一个男在内宫中过夜可不是玩的,大明朝还没有这种先例。不过随即一想,顿时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以算是御医。也就是说,以一个医者的身份留在这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非常时期就得有非常的手段。太过拘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扭捏了。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道:“那些王公贵族,是否也暂时留在宫中?”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朱佑樘有些愕然,不禁看了柳乘风一眼,道:“怎么?留下他们有何用?”
柳乘风道:“陛下,救治好了娘娘自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这宫里到底是什么人下毒,又是什么人指使却没有查清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微臣和胡太医能救治娘娘一次,难道还能有第二次?若是不把这下毒之人揪出来,谁也不能保证再发生类似的事。现在进宫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微臣以为,还是暂时将大家都留在宫中,封锁住宫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好。”
他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方朱佑樘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皇后的身上。现在想起来,顿时觉得后怕不已,这种事出了一次就要人命了,若是不查出这下毒之人,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听了柳乘风的话。他忙不迭点头,不由怒气冲冲的道:“贼好大的胆,你说的没有错,下毒之人务必要查出来。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来人,将萧敬和牟斌二人叫来说话。”
柳乘风没有吭声了,因为下一刻,朱佑樘又是柔情的攥紧了张皇后的手,察觉到张皇后的手暖呵呵的,朱佑樘放心了一些。柳乘风此刻,心里却开始记挂着自己的两位夫人,虽然知道她们无恙,可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只怕也受了一些惊吓,而且她们想必也吃了不少的酒,虽然未到中毒的地步,却也有慢xìng中毒的危险,有太医在当然不妨事,可是不去看看,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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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外头,两个急匆匆的人影在太监的引领下汇聚,一个是任的京卫都指挥使牟斌,一个是秉笔太监萧敬。
牟斌和萧敬今个儿都在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牟斌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加紧了卫戍,开始着手盘查,不过进宫来的人都是贵人,再加上内宫里一团的糟,牟斌也是无从着手,现在宫中相召,想必是事情稳定了下来,因此不敢怠慢,飞的来了。
至于这萧敬,一直都在内宫里忙活,安排人手伺候,他年纪老迈,整个人显得老态龙钟,此时也是蹒跚着过来。
二人到了坤宁宫外头,相互对视了一眼,脸sè都很凝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对手也不为过,可是现在,他们却都明白,此时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萧公。”
牟斌向萧敬打招呼,他没有叫萧敬做公公,而是加了一个公字,在这大明朝,公是大的尊称。
萧敬朝牟斌微微颌首,勉强笑了笑:“京卫那边怎么样?”
牟斌随口说了几句,萧敬也就没有再说,都是各怀着心思,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寿辰出了这么大的事,到时候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牟斌负责卫戍,萧敬负责内宫,不管怎么说,这个干系谁也逃不掉,所以此时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他们说话的时候,早有太监入内通报,随即有个太监出来,扯着嗓道:“牟大人,萧公公,陛下请二位入内说话。”
二人也没说什么,步进宫,直接入了正殿,而此时朱佑樘和柳乘风已经移驾到了这里,朱佑樘没有坐在椅上,反而是负着手,背着门口的位置,谁也看不穿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柳乘风倒是坐在一个锦墩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微臣万死。”
“奴婢见过陛下。”
二人一齐跪倒行礼,不敢抬头去看朱佑樘。
朱佑樘没有做声,似乎是在思量什么。
殿中沉默,落针可闻。
连那殿中的尘埃,仿佛都一下凝住静止,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冉冉的红烛摇曳着豆大的火焰,焰火昏黄,将萧敬和牟斌的额头照的一片晕红。
在这晕红的额头上,却是细汗密布,此时虽入了chūn,可是天气还不至于到炎热的地步,这是人在恐惧之中渗出来的冷汗。
伴君如伴虎,无论是什么样的皇帝,都是同样的道理,因为这个男人,掌握着所有人的一切,生死荣辱,只维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在二人面前的,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大山没有声音,有的只是一种高不可攀的无力。
萧敬舔着嘴,他的脸sè虽是木然,可是因为身体老迈,长久的跪着,那双膝已是不禁颤抖了,可是他不敢说话,也没有说话。
至于牟斌,则是自内心深处生出了惶恐,发生这样的事,京卫的干系可谓不小,只要陛下稍稍有一个小小的念头,就可让他万劫不复。
柳乘风如局外人一样看着君臣三人,上下尊卑,此刻清晰的落在他的眼帘,上位者决定一切,下位者的一切希望、一切努力都维系在上位者身上,这种感觉说不出,既让柳乘风有些jǐng惕,可是同时,当看到朱佑樘那并不强壮却带着无比威严的背影,柳乘风心底深处,竟是有了一丝渴望——大丈夫当如此。
只不过这个念头立即被打消了干净,人的**也许只是一瞬间,不切实际的**,若是过于执着去追求,只会害了自己。这就是柳乘风和宁王的区别。柳乘风和宁王都有**,**是人的本能,柳乘风不惜一切都在向上攀爬,绝不容许自己落于人后。而宁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是亲王,所以想体会一下这天下唯我独尊的感受,为了这个**,他可以不惜一切。可是柳乘风的神智却还清醒,他要的,只能是公侯万代,是荣华富贵,否则**就成了妄想。
蜡烛烧了一半,朱佑樘突然动了,双肩微微一颤,随即他慢悠悠的道:“起来说话吧。”
他这一句话,令萧敬和牟斌如蒙大赦,牟斌身体强健,先是站起来,却发现萧敬此时双膝已是麻木,居然动弹不得,不得不去搀扶他一把,将他扶起。
朱佑樘淡淡的道:“深宫内苑,本该防禁森严,可是为何,竟是混杂进了宵小?”
一句很平淡的问话,让牟斌和萧敬放下的心,随即又高高的提起,二人只能道:“微臣(奴婢)万死。”
朱佑樘摇了摇头,终于旋过了身,目光炯炯有神的在二人脸上扫过,或许他要的,就是二人这种惶恐不安,为君之道,本就该张弛有度,一味的怀柔,只会让下头的人骄横、怠慢,可是一味的苛刻,又不能让人心怀恩德之心,而现在,朱佑樘显然觉得是该好好的苛刻一些了。
他的语气很平缓,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道:“若只是死罪就能消除宫中的隐患,朕也绝不会姑息你们,事情到这个地步,玩忽职守之人,该惩处的谁也别想逃脱罪责。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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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留宿宫中
“只是……”
朱佑樘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不由顿了顿,慢悠悠的道:“只是现在是非常之时,朕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这么一说。
让萧敬和牟斌各自松了口气,可是二人的心却没有放下,陛下的意思很明白,只是一个机会,若是不能将功折罪,陛下只怕还是要继续追究。
萧敬的眼眸中掠过了奇特的光泽,陛下的意思,这是要深究到底,将这下毒之人揪出来了。
其实不用想,宫里也肯定会这么做,毕竟留着这么大的隐患,换做是谁也不会放心。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头却似乎在想着另外一桩事。
朱佑樘继续道:“这个案子,就让柳爱卿来查就好了,你们二人配合着他便是。之所以让柳爱卿来查,其一是柳爱卿对缉拿乱党的事颇为擅长,这其二嘛,他是锦衣卫佥事,又是朕半个女婿,出入宫禁也方便,你们暂时与他商量着来办吧。”
“萧敬。”
萧敬忙道:“奴婢在。”
“内宫里头,那些个皇亲国戚,今夜要在这里暂住,你招呼着吧,一起就在殿中过夜,多准备一些被子,夜里寒地很,也多放些碳盆,挑几个人,随时伺候着,所有所需,尽力去为他们准备。”
“奴婢遵旨。”
萧敬应下来。
这么多皇亲国戚在内宫,可是让他们去卧房睡是不成的。宫里虽然房屋有千栋,可是奴婢们住的地方是奴婢们住的地方,他们也绝不可能屈就,贵人们住的地方也不可能腾出来,所以只能让他们今个儿挤在殿里随意应付一下。
朱佑樘继续道:“牟斌。”
牟斌道:“微臣在。”
朱佑樘道:“京卫这边要加强守卫,三班改为两班吧,所有出入口。都需要加派人手,不得再出任何差错。”
牟斌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长叹了口气,心里仍然记挂着张皇后。挥挥手,道:“至于其他的事,柳乘风。你去和他们商量着办。”
坐在一旁一直纹丝不动的柳乘风应下,道:“微臣遵旨。”
这一次,朱佑樘将棒子刚刚抡起来,却又轻轻放下,不过谁都知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下一次想让陛下不追究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皇后娘娘差点儿被毒杀,也好在柳乘风和那胡太医联手将皇后娘娘救下,否则萧敬和牟斌二人肯定别想有好rì子过。
朱佑樘已是拂袖而去。
留下这三个互有恩怨的人大眼瞪小眼。
柳乘风和牟斌是老熟识,关系也好。所以牟斌也没什么避讳,率先道:“乘风,今个儿老夫就供你驱策了。”
柳乘风也是苦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总是会落到他的头上,其实怪只怪他平时做事太卖力。屡次三番破了几桩大案,此时早已给了朱佑樘很深刻的印象,人家第一个自然想的就是你。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压力。
毕竟人不是万能的,这么个案子,时间紧迫之下。该从何处下手都没有头绪,叫自己如何查?
柳乘风只能苦笑,对牟斌道:“陛下抬爱,大人是叫咱们商量,至于什么驱策的话就不要提了。大人以为,该从哪里着手才好?”
柳乘风和牟斌自顾自的说话,倒是把萧敬撇到了一边,萧敬讨了个没趣,索xìng干笑一声,借口说先把皇亲国戚们安顿一下告辞走了。
牟斌看着萧敬的背影消失,朝柳乘风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如何下手老夫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得提醒一下你,要小心这萧敬。”
“嗯?萧公公?”
柳乘风的目光瞬时变得狐疑起来,看着牟斌。
牟斌道:“方才萧公公随我进来时,他的手指头一直在颤抖,我常常听宫里人说,萧公公只有在紧张时才如此,可是萧公公为何紧张?”
他这么一说,柳乘风倒也有了印象,当时还以为萧敬只是老迈,谁知竟有这个内情,他不由道:“哦?萧公公紧张什么?”
牟斌道:“按理说,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心里有些忐忑也是应当的,可是以萧公公的身份,绝不可能紧张。除非……”
柳乘风也不禁肃然起来,沉吟了片刻,道:“大人,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
牟斌自然知道柳乘风要说什么,他微微一笑,打了个哈哈:“这事儿老夫当然知道,若不是与你没什么顾忌,这种话老夫能对你说,放心便是,今个儿从我口里说出来,进了你的耳里,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了。”
柳乘风呵呵一笑,不由道:“怎么,大人进了亲军衙门,比之从前说话都不一样了。”
牟斌此时确实是换了一副模样,从前的牟斌,喜怒不形于sè,深沉无比,而现在,人不但胖了一些,这脸上也多了几分欢笑。
说起来,牟斌确实不适合做一个酷吏。
自己呢?
柳乘风心里冒出个念头,莫非自己适合做来俊臣那样的酷吏?好像是的……
不过牟斌提到了萧敬,也让柳乘风不禁有些jǐng惕了,萧敬莫非与这砒霜案有关?要知道,这种大案子比之历史上的红丸案都只大不小,萧敬怎么会和这种事有关?以他的身份,难道会愚蠢到卷入毒杀皇后的事中去?
不可能……
柳乘风有这个预感,可是又觉得,眼下在这深宫之中,任何人都有嫌疑。所以此时也不能随意揣摩,所以索xìng摇摇头,对牟斌道:“既然有人要毒害娘娘,那么就只能从下毒的酒水中着手了,这些酒水触碰过,都要好好的查一查,大人能否能把那些靠近过酒水的人全部请来问话,且看看有没有眉目。”
牟斌颌首点头,道:“也只能如此。”
牟斌随即便走了,只留下一个柳乘风孤零零的在这里,不过在这里他可不敢随意走动,这可是内宫,今个儿又是特殊情况,不知有多少太监在边上盯着呢,若是走错了什么地方,那可就玩完了。
柳乘风还是从殿中出去,看到天sè已黯淡,一轮新月lù出了芽儿,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将柳乘风的五官照的有些模糊,在这檐下,有个太监一直在这里候着,柳乘风唤了他来,道:“你可知道,女眷们都在哪里歇息?”
太监知晓柳乘风近来在宫里颇有些地位,陛下和娘娘都肯听他的话,自然不敢怠慢,乖巧的道:“公爷,都分送去各殿安歇了,还有不少,也在坤宁宫里安顿。”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龙亭公主和我的夫人呢?”
太监迟疑了一下,道:“龙亭公主和公爷夫人就在坤宁宫的淑敏阁。”
柳乘风笑了笑:“那么劳烦带路。”
“啊……”太监惊讶的叫了一声,随即道:“公爷,那儿可是……”
柳乘风道:“这都是我的夫人,我去探望一下,难道也不成?”
这太监一想,似乎也觉得颇有道理,心里暗想自个儿当真糊涂,这位公爷可是驸马,他要做什么,自个儿又拦什么。连忙道:“公爷随杂家来。”
他去拿了一柄灯笼来在前照路,引着柳乘风过了一条幽静,前方便有一座幽深的阁楼,隐在竹林之中,颇为雅致。
柳乘风莞尔一笑,心里不禁想,住在这儿似也不错,他叫太监在外头候着,反正现在排查的事儿暂时可以交给亲军那边去做,先把接触到酒水的所有人等都拟出一个名单来,趁着这个空,过来探望一下,今天夜里,还有的他的忙的,不看看自己的夫人,实在有些不太放心。
阁楼里,隐隐传出说话声,里头的人肯定还没有睡,柳乘风在外头猛地咳嗽一声。
里头的人听了,停止了说话,陷入了沉默,想必是温晨曦和朱月洛不习惯住在陌生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不免有些心惊。
“是谁?”
柳乘风本想促狭捉弄一下,又想到白r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二女肯定受了惊吓,这时候还是稳妥一些的好,便道:“我是柳乘风。”
他这么一说,便听到里头窸窣的脚步,随即门儿轻轻打开,却是朱月洛趿鞋来开门,朱月洛现在穿着一件小衣,显得身材很是婀娜,门一开,风儿轻轻灌进去,衣襟摇曳,长发飘飘,在这月sè下显得很是动人。
见到柳乘风,她的目光不由一亮,略带几分惊喜的道:“原以为夫君出宫去了,怎么……”
她这样想也有道理,毕竟宫里夜间是不留宿外人的,只是不曾想到为了盘查,陛下居然破例。
柳乘风朝她温柔一笑,mōmō她头上略带蓬松的长发,道:“进去再说,怎么,白rì是不是受了惊吓,还有,酒水你和晨曦喝了很多吗?太医们调制的解毒药水可曾吃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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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宫里的女人
原创柳乘风说话之间,已经踱步进了楼。㈤
这明显是坤宁宫里的一处小梳妆楼,很是雅致,似乎一直都有人住,空气里没有长久无人居住的气息,反而有一股特别的淡香。
里头是一处小厅,左右有耳房,又有深红的楼梯进入二楼,格局不大,却很舒服。
柳乘风进了小厅里,地上是大食的地毯,颜sè鲜艳,桌椅也只是用清漆刷了一遍,保留了木纹,左右两侧靠着耳房则是支起了屏风,屏风正对着耳房的门儿,颇有些遮挡的意思,这屏风上蒙着的雪白纱布上各是一幅山水画,画中意境高远,想必是名家的笔迹。
柳乘风心里暗暗咋舌,忍不住想,这里莫不是宫中贵人所住的地方?否则这般名贵的屏风何以摆放在这里。
柳乘风固然知道宫里内库收藏了无数瑰宝,可是在一个小里,若不是有贵人下榻,是绝不可能拿这种宝贝儿布置的。墙角的四边,各搁着一个灯架,灯架下挂着一盏盏蒙着宫纱,绣着红艳牡丹的宫灯。
朦胧灯影,让这儿添了几分温馨。
左厢的耳房里传出声音,不是温晨曦是谁,温晨曦想必也听到动静,知道柳乘风来了,在里屋:“是夫君吗?”
随即是窸窸窣窣的趿鞋声,温晨曦略有些眼袋浮肿的出来,看了柳乘风一眼,眼中掠过了一丝惊喜,不由道:“夫君今夜在哪里住?”
她这么问。顿时脸sè绯红起来,这话儿有歧义,连掩上门进屋的朱月洛也不禁吃吃一笑。
温晨曦连忙解释道:“宫中不是不能留宿吗?夫君留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娘娘的病情,娘娘现在的身好些了吗?”
温晨曦这般一说,朱月洛也不禁收起了笑,轻盈盈的坐在椅上。手撑着桌,抿着唇,关切的看着柳乘风。
柳乘风道:“自然是好些了。不过留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娘娘,娘娘已无大碍。好好滋补一番也就是了。为夫在这里,是要查出那下毒之人的,今夜只怕是别想睡了。”
朱月洛眼眸一亮,不禁道:“不知有什么眉目没有?”
温晨曦却是关切的道:“这么冷的天,又冷又饿的,又不能睡觉,在这宫里四处转悠,身骨儿可吃不消,就不能白rì再说吗?”
朱月洛道:“姐姐,若是等到了明rì清早。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你想想看,宫里还藏着不知哪里来的jiān人,不知他下一刻又会不会害人,姐姐想想看。有这么一根刺儿在,陛下能睡着吗?因此啊,夫君今夜非得忙活一夜不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夫君还是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哎呀,这儿是宫里,不知能不能给夫君下点儿吃食,肚饱饱的,也有一些jīng神。”
温晨曦咬着唇,也不禁点头,道:“是这个理儿,不如我出去寻个公公问问。”
朱月洛摇头,道:“姐姐,还是我去吧,我曾在宫里住过些时rì,多少知道一些。”她长身而起,进里屋去披了件披风,便要出去。
柳乘风只好在这里坐下,这时候肚确实有些饿了,方喝了不少酒,坤宁宫一出事,就忙不迭的跟着朱佑樘东奔西跑,现在张皇后救回来,发觉肚中空空如也。
柳乘风和温晨曦说了几句话,见温晨曦的眼眶有些发红,心里却是知道,她虽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其实这么大的变故,对她一个没经过事儿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吓得不轻,柳乘风身体不禁向温晨曦靠了靠,抚了抚她的背,低声安慰道:“不必怕,夫君在这里怕什么,你看,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身体怎么冰冷冷的,我去给你加一件衣衫。”
“不要。”温晨曦噙着泪,强作笑颜道:“夫君要小心一些,既然是jiān人,未必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柳乘风点了头,又安慰了几句,温晨曦其实已经眼皮儿有些打架了,柳乘风知道她有些困乏,想让她进屋去睡一会儿,温晨曦却是固执的摇头,咬着唇道:“不用,等月洛来。”
外头便响起了声音,道:“姐姐要睡便睡,为何偏偏要等我来?”
朱月洛推门进来,一股冷风随着这洞开的门缝一股脑的吹入,带了一股寒意,不过朱月洛的手上,却是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丝儿,她吟吟一笑,道:“御膳房那边,几个奴婢夜里偷偷的在偷食,自己给自个儿下了面吃,这敢情好,大鱼大肉吃得油腻,吃碗面暖暖肚,又能当饱,夫君趁热吃下。”
柳乘风倒也不客气,将面接到自己的身前的桌上,举起筷便窸窸窣窣的吃了起来,二女只是含笑看他吃,此时无论是温晨曦还是朱月洛都觉得,无论白rì受了多少惊吓,遇到多少波折,可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整颗心仿佛都宁静下来。
柳乘风自然不能体会到她们的感受,很是幸福的吃完了面,抹了抹嘴儿,随即摸摸肚笑道:“好了,就不在这儿耽搁了,我留在这里,倒是扰你们的清梦。”
他站起来,从这楼里出去。
出了楼,外头提着灯笼的太监久候多时,连忙凑上来,道:“公爷,待会儿去哪儿?”
柳乘风想了想,道:“去外朝的亲军值房。”
亲军值房和内值房一样都在宫里,只不过不是在内宫,要想去亲军值房,得先出了后宫再说,毕竟这内宫不是闲逛的地方,今天夜里,多半得留在那儿来查办案了。
算了算时间,想必这个时候,亲军那边已经请了不少可疑之人到了值房里候命,柳乘风现在去,时间恰恰好。
这太监倒也不啰嗦,在前提着灯笼引路,足足走了两柱香时间,到了亲军值房这边,宫里的规模实在太大,内宫到亲军值房是有数里远的路,再加上又是黑灯瞎火,两柱香到这儿,这都还算的。
值房外头,密布着一队队的亲军,里头灯火通明,隐约有嘈杂声,外头的宿卫亲军见了柳乘风,想必也听了吩咐,连忙过来行礼,柳乘风只是虚抬抬手,道:“不必客气,都指挥使大人在不在?”
“回佥事大人的话,牟大人已经到了,说是不好打搅大人,所以专侯大人来。”
柳乘风抿嘴笑了笑,那牟斌倒是善解人意,也知道自个儿有私事要办,于是咳嗽一声,道:“带我进去吧……第三章,有点晚,主要是老娘过生rì,耽误的时间确实多。(未完待续)RQ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可疑之人
原创值房里头,特意的加了不少的蜡烛,使得这小厅里一片通亮我要
所谓的值房,其实就是宿卫亲军们一个当值武官坐堂的地方,若是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宿卫的亲军便立即报到这里来,由值堂的武官处置。
当然,这其实不过是个形势而已,真正碰到了事儿,第一时间还是通知皇帝那边,皇上有了裁处,这边执行就是了。
宫里无小事,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放在外头或许不值一提,可现在却非同小可了。
牟斌坐在这值房里,确实等候了不少时候,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宫里虽然没有拿出个期限,可是傻都知道,这案在宫里不可能无休止的查下去,到了明儿清早再没有一点儿眉目那可就糟了。
陛下的心情明显不好,任何宽容的人也是有限度的,其实这一次事件中,无论是亲军,是司礼监,谁都别想脱掉关系,唯一能撇清关系的也只有柳乘风了,反正今个儿若是不能把下毒的人揪出来,他这好rì就到头了。
好不容易做了亲军都指挥使,碰到这么一桩的事,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儿灰心冷意,他喝了口茶,肚里是饥肠辘辘,靠着他的茶几上其实还有一碟儿糕点,不过这糕点儿他却一点儿进用的心情都没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时……”
“时……”牟斌低声喃喃念了一句。距离天亮,至多还有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不容一点儿疏忽了。
“柳佥事到了没有,实在不成,叫个人去叫一下吧。”牟斌显得有些紧张,慢悠悠的道。
正在他说话的功夫。外头却传出急匆匆的脚步,有人率先进来,道:“柳佥事到了。”
正在这时候。柳乘风后脚赶到,见这牟斌心神不宁的样,心知他也是等急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抿抿嘴,正sè道:“大人,下官来迟了,闲话还是少说,不知大人这边,人都拿来了没有?”
牟斌眼中掠过了一丝惊喜,压压手道:“你在这稍坐,我这便叫人把人押来。”
吩咐了一句下去,柳乘风倒也不急了。这倒不是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自己的阵脚都乱了,还指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随即。便有几个亲军领着七八个人进来。
牟斌介绍道:“这七八个都是内宦,也都触碰过那些酒水,其中有三个是尚膳监的,两个是直殿监,还有一个是内官监的少监吴公公。”
柳乘风扫视了这些太监一眼,这些人有的低垂着头。有的脸sè清白显得惶恐不安,还有几个一副昏昏yù睡的样,想必是天sè实在不早,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倒是那个内官监的吴公公,还算是镇定自若,突然是抬着头,平视着柳乘风,柳乘风看向他的时候,他居然从容向柳乘风笑了笑。
柳乘风倒也没说什么,在每个人脸上打量之后,牟斌又拿出一份单来,交给柳乘风,道:“这些都是这几个太监调出来的文卷,里头有他们的生平,柳佥事不妨看看。”
柳乘风倒是不急于看,笑吟吟的道:“大人,能不能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我叫到谁,再让他们进来答话?”
他这么一说,牟斌当然是有求必应,且不说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还没有生疏的说客套话的份上。不必说柳乘风现在钦命查人,而他牟斌只是个协助,牟斌笑了笑之后,赶紧的喝了口茶,道:“我吩咐下去。”
统共是六个太监,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时已过了一刻,外头黑黝黝的,柳乘风眯着眼二不徐不疾的看了值房外头那森森的黑雾,随即咳嗽一声。
外头的人听到咳嗽,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接着第一个太监走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柳乘风并没有装腔作势去威吓什么,反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这太监小腿肚在微微的颤抖,畏惧的看了柳乘风一眼,道:“奴婢周琛。”
“周琛……”柳乘风记下了这名字,随即低头翻阅了方牟斌递给自己的单,喃喃道:“周琛是吗?十二岁净身入宫,一直在御膳监当差,专门负责看管酒窖,你这差事,倒也不错,有些意思。”
周琛要哭出来,道:“本来是不错,能躲个清闲,谁知糟了这种事,奴婢一向恪尽职守,哪敢去做下毒的事儿,大人,奴婢久居宫中,连砒霜是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一定要明察,莫要冤枉了奴婢。”
它这一番话,听着很别扭,柳乘风心里却晓得,这个周琛实在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当着自个儿的面,他第一句话就是叫自己明察,一般的人听了这话外音,还以为是这死太监以为自个儿冤枉了人家。这开头一句话,就能让人生出反感。
这也难怪,否则怎么可能十二岁入宫到现在还在守酒窖呢?不懂得人情世故,在宫里这种地方还不是别人随便拿捏的。
这个人……不像是能做什么大事的人。
这是柳乘风的第一个预感。
不过有些事儿还真说不准,柳乘风倒也不急,呵呵一笑,道:“你放心,自然不会冤枉了你,那我来问你,你既是守酒窖的太监,那些酒水,你都触碰了没有?”
周琛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只是管钥匙的,坤宁宫那边来了人,交了条,我便将库房打开,让他们自个儿进去搬取,只是他们搬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另一个人清点。”
柳乘风看了这周琛一眼,微微一笑,随即便不再问案的事儿了,便开始问起一些家常:“你家里有几口人,为什么净身来做太监?”
这周琛见柳乘风并不是凶神恶煞,倒也松了口气,道:“奴婢父母早死,家里有两个兄弟,因为家贫,便和奴婢的弟弟一起约定好了,二人抓阄,谁抽中了,便进宫来,奴婢时运不好……”
柳乘风不由笑了:“这么说你是先自阉了进宫来的?”
周琛苦笑,道:“是,当时也是奴婢运气好,奴婢入宫的时候,恰好是君登基,成化年间的时候,宫里还大肆招募太监,奴婢自个儿割了,到了京师发现,当今陛下已经明文下旨,减少宫里的用度,裁撤内宦,当时奴婢真是五雷轰顶,后来托了不知多少关系,好不容易进来。”
柳乘风不由唏嘘,话说成化皇帝真不是东西,可是当今皇帝也不是很厚道。成化年间的时候,因为要炼丹,所以宫中对太监的需求极大,这也让不少贫家弟争相自阉,原本阉了也就阉了,人嘛,想得到某些东西总会要失去某些东西,那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割掉之后换个安稳的饭倒也没什么。可是谁知,朱佑镗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大家,不要太监了。
于是那些先前自阉了的,顿时是一片哀鸿,想死的心儿都有,有些关系的四处托门路,没关系的这辈就算完了。
周琛还算是运气好的,总算是挤了进来。否则现在只怕他还不知在皇城根哪个地方乞讨呢。
不过对这种人,柳乘风也同情不起来,这种事儿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人家也没逼着你割不是。
“那我来问你,这砒霜下毒,你觉得谁可疑?”
柳乘风问完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炯炯的看着周琛。
周琛却是被问住了,可是柳乘风的话,他不敢不答,楞楞的想了片刻,犹犹豫豫的道:“奴婢不敢说。”
柳乘风眼睛眯了起来,不由抖擞jīng神,追问道:“你自己也说,让我不要冤枉了你,可是你现在吱吱呜呜,不老实说话,到时候冤枉到你头上,你到时候可莫要哭哭啼啼。”
这一句话显然很有效果,周琛连忙道:“奴……奴婢万死,奴婢什么都说。奴婢觉得,那内官监的少监吴公公颇为可疑。”
“你继续说下去。”柳乘风挑了挑眉。
周琛吞了口吐沫,慢悠悠的道:“吴公公是内官监少监,他负责修缮宫室事宜的,放在外朝,就是工部侍郎,原本这搬运酒水的事儿,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昨个儿娘娘寿宴的时候,是他亲自带着人来提的酒水,奴婢觉得有些可疑,不过他手里有条,再加上他又是少监,奴婢不敢忤逆他,所以……”
柳乘风手抚着书案,顿时明白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酒窖,这个人想不让人怀疑都难:“他可进入酒窖,触碰过酒水吗?”
周琛道:“进去了,只是到底触碰没触碰过酒水,奴婢却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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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少监有鬼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酒窖,这个人还是内官监的少监。
宫里的太监分别隶属在十二监的管理之下,这内官监少监在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亲自去酒窖中取酒,这就有点不太寻常了。
柳乘风打发走了那周琛,柳乘风便开始翻阅起内官监这位少监的信息。
吴宏,弘治三年入宫,先为神宫监清扫太监,弘治五年,入内书堂,随即转入神宫监,到了弘治十一年的时候,就直接坐上了这少监的宝座。
柳乘风细细的看着这吴宏的资料,心里倒是对这吴宏颇为佩服,神宫监是专门负责打扫皇宫卫生的,说穿了就是一群环卫工人,这是十二监里最没前途的工作,据说进了这儿的多是一些没有前途亦或者是受罚的太监,反正一辈子的前途就只能与那扫帚、抹布为伴了。
可谓这位吴宏,只在神宫监做了两年,随即就进了内书房,这内书房可是很厉害的东西,放在外朝,那就相当于翰林院,一旦某人前途看好,首先就是先进内书房里去读书,待读过了书之后,有了学问,再分配出来。
也就是说,在弘治五年的时候,吴宏遇到了一个贵人,这个贵人提携了他,而这贵人,必定是宫中少有的几个大人物,理由很简单,当时的吴宏,年纪已经到了二十一岁,一个二十一岁的太监,按道理来说是不能去内书房读书的,因为内书房也有它的规矩,那便是择年方双十而下的小太监,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之下,一今年龄超过了二十岁的太监,是不允许进书房读书。
可是吴宏偏偏进去了,这就意味着,吴宏遇到的这个贵人,必定是在宫里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柳乘风不由琢磨了起来。
连内书房的规矩都能更改的太监,宫里头最多两三个,一个是御马监,一个是司礼监,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几次易主,按道理,若是吴宏在御马监有人,自己的靠山已经倒了几次,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但在这时期能安心读书,而且还能一跃成为神宫监少监,这显然是不可能。要完成他从一个扫地太监到少监的转变,没有一个长久且根深蒂固的大树那是不成的。
这个人至少在宫里不但权势滔天,而且从弘治五年到现在这七八年之间,都一直稳坐钓鱼台,在宫里一直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柳乘风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是萧敬。当今皇上对太监一向疏远,而且对宫里的管理很是严格,可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正是萧敬无疑。
而养敬从弘治五年起提拔这个人,想必对这个吴宏很是信任,也很是喜欢,由此可以得出,这个吴宏,应当是萧敬心腹中的心腹。
这个理由,还有一个辅证。
在这内宫之中,御马监掌握军马,司礼监几乎为各监之首。可是要说起最有油水的地方,就莫过于内官监了,这内官监是宫内一等一的油水衙门,专门负责修耸宫室,修建宫殿,还有掌握宫中的各项用度,至少柳乘风所知道的一些情况,有不少太监,在前途无望的情况之下,其实都想往内官监里钻营,因为这儿未必能让你飞黄腾达,可是让你富得流油却是够了的。
太监们也爱钱,简直是爱疯了,因此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这内官监里挤,以吴宏的资历,年纪甚至三旬上下,就能坐到内官监少监的地位,若不是因为是萧敬的心腹,又怎么可能?
外朝升官,讲的是资历,资历不够,便是你再受人青睐那也只能望洋兴叹,可是在内廷升官,却得看你的人缘,你关系不够铁,也只能靠边儿站。
萧敬舍得把这内官监少监的位置给吴宏,足见萧敬对吴宏的信任。
柳乘风的眼睛眯起来,越发觉得有些可疑了。萧敬的心腹太监,突然出现在了酒窖,亲自带着人进去搬酒坛子,这事儿想一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去,把吴宏吴公公请进来。”
柳乘风用了个请字,可是语气之中,却是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这位吴公公便被请了进来,吴宏保养的很好,乍一看,也是眉清目秀,那一双眼眸儿,更是能勾魂似得,若是换了女装,足以让人觉得他是个女子,吴宏进来的时候,倒是不像那周琛一样瑟瑟发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进来之后,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脸上堆笑,不过他的笑容倒不像是作假,竟让人生出亲切的感觉。
“公爷,奴婢来了。”
一句很平常的话,在他口里说出来,却发着别样的意味,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寒暄一般。
柳乘风眯着眼看了这吴宏一眼,心里倒是对这太监觉得有些好奇,这个人,倒是个人物。他虚抬抬手:“吴公公请坐。”
吴宏倒也不扭捏,呵呵笑着坐下,随即道:“深更半夜,公爷想必辛苦,宫里这些奴才也真是的,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儿,却是一点儿眼色也不知道,要不要打个招呼,让御膳房那边送点吃食来?”
他话语之间,带着几分关切。柳乘风却是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必劳烦了,我请吴公公来做什么,吴公公想必心里也清楚,大家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吴公公在内官监里,莫非很闲吗?”
吴宏莞尔一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平淡的道:“内官监那边,事儿说多的时候也多,说少的时候也少,话又说回来,其实这内官监是大不如拼了,公爷想想看,如今皇上圣明,力行节俭,这宫里的用度自是要一减再减,说实在的,内官监比起从前,那是清闲了不少。”
柳乘风顺着他的话继续问:“所以吴少监闲来无事,就索性去酒窖里提酒是不是?”
吴宏想必也知道柳乘风话外之音,不过他的脸色却没有变,仍是笑吟吟的道:“这也怪不得杂家,一来呢,是杂家还算清闲,这其二呢,昨个儿娘娘寿辰,整个宫里忙的一团糟,杂家这也是为了给萧公公分忧不是?萧公公主持这酒宴,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杂家体恤他老人家,自是要到他老人家跟前去帮衬一下,恰好那时候御膳房腾不出人手,其他各监也都忙的脚不沾地,萧公公便下了个条子,让杂家去将酒水搬运出来。”
他这么说,虽是说笑的口吻,却也是在为自己辩护。
柳乘风却觉得这吴宏绝不是提酒这么简单,只是这时候没有证据,也不能胡乱攀咬,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吴公公和萧公公关系走的很近?”
说到了萧敬,吴宏立即肃然起来,正色道:“萧公公是什么人,杂家岂敢高攀他,能在他身前身后效犬马之劳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虽是这样说,却是承认了他和萧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柳乘风继续道:“那么萧公公为何偏偏让你去提酒,莫非是在酒窖里,吩咐你做什么大事?”
这是一句刺探,很明显,吴宏听出来了,他的笑脸儿一闪即逝,随即冷笑一声,正色道:“柳金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酒中是杂家下的毒?”
柳乘风不吭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却是默认了。
吴宏怒气更威,森然笑道:“杂家是什么人,堂堂内官监少监,这么做对杂家有什么好处,柳金事,杂家敬你,那是平素听过你不少缉拿乱党的事儿,现在你要血口喷人,杂家也不是好惹的,岂容你随意攀咬。”
柳乘风沉默着看着他,注意着他的表情,他突然想到,牟斌曾有过警告,说是那萧敬听说宫中要追查下去时,手不禁在颤抖,现在联想到这个吴宏,不由觉得萧敬和吴宏之间,肯定有不少秘密。
他随即哂然一笑,道:“吴公公不必生气,既然不是,那就不是嘛,又何必生这么大的火气,柳某人也是奉旨行事,按理说,但凡接触了酒水之人,都是要盘问的,这是规矩。”
这么一说,吴宏总算消了点儿气,道:“酒水,杂家是没接触过,虽说进入了酒窖,可是那一坛坛的酒水,杂家可是分毫未动,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上头的封泥也是完好的。再者说了,杂家若当真要下毒,又怎么会出现在酒窖里,柳金事一向明察秋毫,想来也不会冤枉了杂家。至于去酒窖,那也是司礼监那边下了条子让杂家去的,杂家不过是奉命行事,柳金事若是觉得可疑,尽管去查。”
他一雷光明磊落的样子,也确实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绽。
可是柳乘风却是觉得,这位吴公公想必不是个简单人物,在他的背后,应当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儿。
第五百四十八章:赤裸裸的威胁
吴宏这个人,想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柳乘风心里预感,这个人背后肯定藏着什么事儿,可是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再问下去,人家既然不承认,那也是徒劳无益。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看了吴宏一眼,借故喝了口茶,才咂咂嘴,慢悠悠的道:“吴公公既然说与这砒霜一案无关,那么我便暂时信了你。”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吴宏:“那么吴公公认为,这下毒之人会是什么人?”
吴宏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咯咯一笑,道:“这个杂家可真不知道,大人问杂家,杂家问谁去?”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些不太安分,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柳乘风脸色变得有些冷了:“吴公公,今日请你到这里说话,这是我看在吴公公的面子上,毕竟大家也是无冤无仇,可是若是到时候,案情没有眉目,陛下那边肯定是要怪罪,到了那时,可就由不得柳某人了,你自个儿其实心里也清楚,闹出这样的事想打马虎眼儿可不成,若是不能协助本官把下毒的人拿住,到时候少不得要请公公随我到诏狱里说话了。宫里现在的意思还只是查下去,可是过了今夜,为了保障宫中安全,肯定是要宁可杀错千人,也绝不放过一个乱党的。”
威胁……**裸的威胁……
不过这威胁很有效,吴宏的脸色变了。
其实他也不是傻子,真要查不出来,所有嫌疑人等都得遭殃,宫里不可能放任下去。那么别说他是个少监,便是萧公公亲自站出来为他作保。他也别想活。
这样的威胁很管用,至少对吴宏这种聪明人来说。
柳乘风的脸色变得愈发的森然,冷笑一声道:“吴公公以为呢?”
若不是柳乘风这一句话的提醒,吴宏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方才柳乘风所说,还真一点儿没有错,吴宏此刻再不敢摆出一点轻视之心了,连那八面玲珑的脸儿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沉默了良久。才道:“大人,杂家想起了一件事来。”
柳乘风眯着眼儿,淡淡的道:“你继续说。”
“这事儿也是杂家随口听来的,说是尚膳监的一个庖长。说是内御膳房里有老鼠。托人买了不少鼠药进宫。大人……这事儿未必简单哪,莫非下的那些砒霜,就是那庖长带进来的?”
柳乘风精神一振。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砒霜从哪儿来的,倒不是柳乘风故意忽视,他只是觉得,追查这个实在太难。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倒不如从这些接触了酒水的人身上下手更实在。
现在陡然有了线索。让柳乘风不由精神一振。
要知道,御膳监下设的两个御膳房,一个为外御膳房,一个内御膳房,外御膳房不但制作大宴群臣的酒席,而且有时还为值堂大臣备膳。至于这内御膳房,则只供皇帝一人吃用,所以内御膳房的庖长别看地位卑下,在尚膳监里也算是一个人物。
柳乘风听罢,顿时也不禁皱眉:“御膳房那边,当真有老鼠?”吴宏冷冷一笑,道:“这个谁知道,反正御膳房有老鼠也不是一日两日,也不见有人说要带鼠药入宫,再者说了鼠药这东西,未必会没有砒霜,这个还得大人查一查,杂家就不好插口了。”
柳乘风点点头,将这吴宏放出去,连续问了两个人,看上去好像有眉目,可是仔细一琢磨,又发觉满不是这么回事,明明好像抓住点什么,最后却是两手空空。
柳乘风倒也不急着去查御膳房,而是将其他的几个太监一并叫进来问,其他的太监,也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一个个唯唯诺诺,老实答了话。
最后太监也是尚膳监里的人,是在内御膳房里做事,当时他也去了酒窖,不过不是去提了酒水到坤宁宫去,而是提了一些酒去内御膳房,说是御膳房那边做菜时也需要一些酒水做佐料,因此隔三差五,他总是要去那儿一趟。
柳乘风用心听了,便问他道:“内御膳房的庖长是谁?”
这太监摄于柳乘风的权威,自然不敢隐瞒,忙道:“庖长叫赵坤。”
“这个人如何?”柳乘风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赵庖长为人一向不错,而且性子也好,平时在内御膳房,大家都喜欢和他说几句玩笑。是了,他是扬州人,据说自幼就曾跟过名师学厨艺,结果却不知什么原因,却是净身进宫了,尚膳监的几个老公公见他手艺好,人又肯干,所以提了他做庖长。”
柳乘风颌首点头:“他这人有什么喜好?”
“喜好?是了,他平时闲下来时,喜欢与尚衣监的公公赌钱,不过输赢也不是太大,再者说他的月例钱比别人多一些,因此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柳乘风眯起眼:“除了赌钱呢?”
“再没有别的了,赵庖长一向是安分老实的人。”
柳乘风却是淡淡道:“他既是安分老实的人,手里又有一门好手艺,偏偏净身入宫来做太监,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怀疑。”
这太监想必也被柳乘风的话问倒了。
按理说进宫做太监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身无一技之长,又是家贫如洗。另一种是受了刑法,不得已才受了宫刑。这赵坤不是后者,却也不是前者,在这大明朝,有门好手艺的人不管怎么说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偏偏这个人,居然净了身,跑进了宫里来,还实在是说不清此人到底抱着的是什么心思。
不过平时大家也没有深究,其实在宫里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的太监,是极少提起在宫外的事儿的,毕竟进宫来的,净身之前哪个不是吃尽了苦头,若不是真没有了活路,谁会走上这断子绝孙的路来。所以大家都闭口不提从前的身世,只看眼前。
可是现在一琢磨,连这被问住的太监都忍不住的感觉有点儿不对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净身入宫?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来,你不必害怕,你自己来说说看,换做你是那赵庖长,你会肯净身入宫吗?”
这太监把头摇的拨浪鼓似得,正儿八经的道:“奴婢有这一技之长,一个月在外头怎么也有四五两银子,慢慢攒起来,十年二十年之后回乡置十几亩地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想进宫来做奴婢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要你命
原创太监固然是威风八面,可是宦官却是不一样,虽说在这坊间,大家都以太监来笼统的称呼宫里的宦官,其实在这宫里,你就算净身进宫,其实也只是个宦官,而且大多是从底层做起,大多数人一辈也别想捞个一官半职,一个月的月银,可能还及不上外头一个中等之家。㈤
且做了宦官,还要处处受人欺凌,这宫里头一向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越是底层的太监,越得受这个气。因此,寻常人家,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绝不会想到净身来做这勾当。
可是那赵坤身有一技之长,却是净身入宫,实在有点儿不太寻常。
不必说内御膳房那边,虽说经常也会有老鼠,可是并没有到成灾的地步,毕竟那边打下手的人多,抓老鼠本就是不少人的本职工作,现在这姓赵的却是要带药入宫杀鼠,或许……
柳乘风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一次行动,绝对是有预谋的,或许这个赵坤在入宫之前,就是来意不善。
柳乘风仔细的翻阅了方问话的几个太监的详细资料,放了下来,值房里灯火摇曳,照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他长出了一口气,躺在椅上一动不动的阖目养神。
这个赵坤,肯定也要查一查,若是不是他呢?
那么还会有谁,方那少监吴宏,倒也有不少嫌疑,这个人也不能放过。
可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什么人可能下毒?
这一次下毒的范围很广。至少有六七个酒坛有人动了手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下毒之人,绝不可能是当时宴会上伺候着的太监、宫人。
唯一下毒的机会就是酒窖。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下毒的时间不是在昨rì,而可能是在前几r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嫌疑人的范围又可以广泛一些。
柳乘风慢慢梳理着思绪。他突然发现,自己方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其实在酒中下毒。并不一定要在皇后娘娘的寿宴时进行的,可能有人在两rì前就曾下过毒,而恰好这些有毒的酒水被人搬了出来。毕竟皇后的寿辰。大家老早就知道,到时候需要大量的酒水,大家也是知道。
若是照着这个思路去想,似乎许多事明朗了不少。
柳乘风眼眸掠过了一丝冷意,他招呼一声,叫来个外头值守的亲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些亲军哪个不知道,这位公爷的厉害,且不说别的,单柳乘风和都指挥使大人的关系就足够大家对他小心翼翼了。因此不敢怠慢,低声下气的道:“已到了丑时二科。”
几番审问,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半的时辰,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
若是三个时辰之内。不能有个交代,事情就复杂了。
他打起jīng神,道:“立即去查一查,近几rì还有什么人出入酒窖,一个个都要查出来,不要疏漏。待会儿立即报我。”
那亲军听了,连忙应下,传达柳乘风的意思去了。
柳乘风又坐在椅上,开始琢磨起来,眼下只剩下这个赵坤还没有问,这个人当然不能漏了,柳乘风沉吟再三,随即大喝一声道:“去提御膳房的疱长赵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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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敬坐在椅上,夜里太冷,他的身骨儿吃不消,所以在他的卧房里,摆满了碳盆儿,炭火通红,映着他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使得他的整个人都变得森然起来。
本来这个时候,他早就该睡了的,可是今个儿却很是特殊,他睡不着。
不只是因为,陛下那边让他协助柳乘风办案,其实他的心底里,也是有一点儿心事。
他仰躺了片刻,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吴宏这个人还是太不经事了,现在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倒是教杂家为难。”
他说话的时候,下头有个小太监,笑吟吟的在给他捶腿,这小太监跪在他的腿下,脸上挂着笑容,道:“是啊,也难为萧祖宗这般看重他,谁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萧敬却是摇摇头,道:“这事儿,和杂家也有关系,也不能全怪他,只是眼下,以那柳乘风的xìng,肯定是要麻烦上身的,今个儿夜里,谁的rì都不好过啊。”
他唏嘘了一阵,倒是让那小太监讨了个没趣,却又不敢说什么。
萧敬又端起茶,可是抱在手里,双眉微微一凝,却又将茶盏放下。
小太监如他肚里的蛔虫一样,顿时明白了,小心翼翼的佝身站起来,道:“萧祖宗,茶凉了,奴婢去给祖宗换一副的来。”
萧敬不置可否,这小太监便擅自抱着茶盏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端着一盏热腾腾的茶水来,小心翼翼的搁在茶几上,又蜷身到了萧敬的腿下,轻轻给萧敬捏拿。
萧敬整个人在愣愣出神,良久道:“吴宏这个人,还是信得过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杂家招进去,可是……杂家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哎……”
长叹口气,萧敬脸sè不太好。
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五十年,什么样的事儿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识过,这个世上,真哪有什么忠心,一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保全自个儿,谁还认识你。
萧敬早就洞察了人心,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小太监迟疑了一下,道:“那萧祖宗有何打算?”
萧敬冷冷一笑,道:“打算是没有,不过这个吴宏一定要保,只有让他看到希望,他会住口,杂家要是对他不管不顾,他就什么都敢往外头说去,你去给他递个话吧,让他放心,这是在宫里,没有证据的事儿,谁也拿他没有办法,要沉住气!”
萧敬吩咐下来,小太监却是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萧祖宗,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吴宏这个人,近来和御马监那边走的很近,奴婢觉得,此人信不过的,倒不如……”
他的话适可而止,可是说到如字时,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
萧敬沉默了……
一张脸儿yīn晴不定,让这小太监不由顿住了手头拿捏的活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突然……
萧敬一抬腿,朝这小太监的心窝上踹过去,小太监没站稳,哎哟一声便被踹倒在地。可是他不敢叫痛,也不敢大声嚷嚷,如一只受惊的兔一般飞的爬起来,双膝一软,又重跪倒在萧敬的脚下,给萧敬磕头,道:“奴婢该死……该死……奴婢不该胡说八道,惹萧祖宗不喜。”
萧敬眼睛眯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这小太监,冷冷的道:“你这猴崽,早就眼红了吴宏是不是,实话和你说,这吴宏比你伶俐百倍,否则杂家也不会让他去内书房,不会让他去内官监,你自个儿要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往后再敢乱嚼舌根,仔细拔了你的舌头,下去吧。”
这小太监听了,就再不敢说话了,惶恐不安的退下去。
萧敬慢悠悠的拿起那副热腾腾的茶,目光炯炯,在炭火之下变得无比锐利,使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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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军值房。
一个年过四旬的老太监被带到了檐下,他的脸sè显得有些惶恐不安,或许是被人半夜被人叫醒的缘故,眼睛还有些惺忪,在这冷冽的chūn夜里,穿着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
原本作为疱长,应当心宽体胖是,可谓这位赵坤,反而很干瘦,尖嘴猴腮的,如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就加显得弱不禁风了。
外头几个值守的亲军,并不理会他,倒是有个亲军进去通报了一声,过了半柱香时间出来,朝这赵坤努努嘴,道:“进去吧。”
赵坤咽了咽口水,也不敢怠慢,连忙进了值房,只见这值房里头,一个少年高高盘踞在首案之后,那一双充了些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坤。
赵坤连忙跪下行礼。
柳乘风冷冷道:“你就是赵坤!”
赵坤感觉不妙,连忙道:“是,奴婢是赵坤!”
柳乘风突然拍案而起,怒道:“赵坤,你可知罪吗?”
这突如其来的责问,吓得赵坤不禁打了个冷战,整个人脸sè苍白,连忙磕头:“奴婢不……不知道……”
柳乘风方这么一下,不过是想吓唬一下而已,看看这赵坤能不能露出什么破绽。不过这种手段,对那些寻常乡民或许有效,可是对付宫里的这些太监收效多半甚微,人家毕竟不是随便都能吓唬住的人,也都算见过些世面。
不过柳乘风现在心里有些不耐烦,也不愿意心平气和的去问,因此索xìng直截了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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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重大发现
原创赵坤此刻的心思多半已是骇然到了极点,柳乘风的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到底,他只是个疱长,御膳房里或许有些身份,可是在宫里什么都不是。⑸
现在这位恶煞突然朝他怒吼,赵坤便是胆再大,此刻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了,瑟瑟作抖地跪地不敢吱声。
柳乘风见了赵坤的表现,不禁有些失望,这个赵坤不像是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虽然比此前那个周琛还算好一些,却也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人让他做什么大事实在是有悖常理,只是这种魂不附体的表现到底是不是故意做作,柳乘风就不得而知了。
他决定开门见山,因为此时,丑时要过去,柳乘风已经耽搁不起了。
“我来问你,你是否带了砒霜入宫……”柳乘风没有说鼠药,直接说砒霜,因为砒霜也是鼠药中的一种,而刻意说砒霜,是故意给赵坤一个暗示。
“我……我……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柳乘风冷笑起来,这事儿可是有档可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要嘛心里有所隐瞒装糊涂,要嘛就是个傻,柳乘风绝对不相信内御膳房的疱长是个傻。
“回大人的话,其实……其实奴婢当真是辨不清,因为这鼠药是让太医院那边开具的,太医院那边便帮忙带了一副药来,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事儿,奴婢又不是大夫。哪里分得清那鼠药里到底是什么,或许……或许有砒霜也是未必。”
他这么一答,让柳乘风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些希望顿时又是落空了。
赵坤的回答实在是天衣无缝。寻常人哪里识得什么砒霜?对大多数人来说,鼠药包括了不少的毒药,他自己说这是太医院开具的药,这药到底是不是砒霜,就真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可是从赵坤的回答中。柳乘风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赵坤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种弱懦又胆小之人,可是方回答时的谈吐却透着一股jīng明,柳乘风故意拿话去套他。他却也不傻,非但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又给人一种老实的印象。
这样的人倒也不容小觑。
柳乘风这一次打起了jīng神。慢悠悠地道:“是吗?是哪个太医给你开的方,现在这些鼠药又在哪里?”
“是太医院文太医开的,宫里有备档,亲军衙门这边应当也录入了。至于那些鼠药只用了一点儿,其余的还在内御膳房。”赵坤几乎是对答如流。
柳乘风淡淡一笑,叫来一个亲军道:“去,好好地查一下,还有他的御膳房那边也要查一下,把那些鼠药拿来看看。”
亲军领命而去。
柳乘风反倒脸sè缓和下来,笑吟吟地对赵坤道:“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事儿也就罢了,可要是你说了谎话,这是什么后果,想必你也知道。”
柳乘风的语气虽是客气,赵坤却忍不住冷汗直流。忙道:“是,是,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柳乘风便不说话了,任由赵坤紧张兮兮地在下头候着,自己则是躺在椅上打了个盹儿。
从昨rì到今个儿凌晨,柳乘风实在太过紧张。再加上许久没有歇息,此时又困又乏,他可没有做夜猫的习惯,此时此刻,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小小地打了个盹儿后便被人叫醒,是先前那领命的亲军叫醒他的,柳乘风艰难地睁开眼儿,眼眸外头白茫茫的一片,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这想起,自己还有一桩案要办,这案太大,绝不容有一丝的马虎。他手搭在案牍上,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此时已是寅时三刻了。”
寅时三刻,大致是凌晨四点多左右,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卯时,好在现在还是chūn天,天亮的较迟,柳乘风用手揉了揉面,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即问道:“鼠药找到了吗?还有太医院那边可曾问过?”
“大人,鼠药已经找到了,不是砒霜,确实是用了一点,卑下人等还在内御膳房寻到了几只死老鼠,中的确实是鼠药的毒,而且这些鼠药的份量不多,投毒的砒霜应当和这些无关。太医院那边也已经问过,那位文太医也承认了是他开的方。”
柳乘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加头痛,这么说来,自己还真冤枉了赵坤,可是如此一来,又一个线索掐断了。
下头的赵坤听到亲军的回报,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其实他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怕这位柳大人案查不下去,索xìng拿他做替罪羊应付差事,这种事儿在宫里常有,栽赃陷害的事,他见得多了。
柳乘风看了赵坤一眼,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真冤枉了你,来人,把这赵坤带下去吧。”
赵坤心里大喜,连忙道谢,起身正要出这值房。
突然……
柳乘风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且慢。”
赵坤浑身打了个冷战,脸sè顿时变得苍白,脚步再也迈不开了,只得转过身来,重跪倒在地,道:“大人还有什么训斥?”
柳乘风朝赵坤微微一笑,不过这笑容却带着几分冷漠,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清楚,在弄清楚之前,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脱……”
“啊……”
赵坤顿时吓得面如土sè,忙道:“不知大人……”
柳乘风挥手打断他道:“你只需如实回答就是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有一丝的隐瞒,到时候掉了脑袋可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赵坤忙道:“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乘风正sè道:“你这厨艺是哪里学来的?”
赵坤道:“小人在扬州的时候就曾学过一些。”
“哦?这么说,你在扬州的时候,厨艺就很jīng湛了?老实回答,否则本官这就拿了你。”
“这……是……”赵坤重重点头,不敢否认,这种事儿就算是否认,那也否认不了,只要在宫里一打听就什么都打听得出来。
“据我所知,你入宫之前那个光景,在江南那儿,有你这门手艺,一年挣个几十两银也不在话下,是不是?”
赵坤的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了,期期艾艾地道:“其实也挣不了这么多……”
“是吗?”柳乘风笑了笑:“可是终归,总比净身进宫的小太监挣得多一些,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进宫来?”
赵坤跪在地上,竟是无言以对。
柳乘风喝问道:“怎么,答不出?”
“奴……奴婢……”
“你不说,自然有让你开口的地方,还是直说了吧,只要不是关系着砒霜案,到时我自替你保密便是。”
赵坤松了口气,犹犹豫豫地道:“奴婢在扬州时喜好赌博,为此……为此欠了不少钱财,后来走投无路,债主又追上门来,奴婢实在没了法,于是……于是……”
柳乘风听了他的话,顿时没了多少兴致,挥挥手道:“下去吧。”
将赵坤打发走,柳乘风不由伸了个懒腰,此时反而觉得加没有了头绪,查了这么久,仍是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他坐在椅上,整个人陷入沉思,后撇撇嘴儿,越发感到为难了。
倒是有个亲军很是乖巧地递上一盏茶来,还送来一块儿糕点,柳乘风虽然夜时吃过了面,此时还是打起jīng神吃了茶点。
卯时一刻。
黑夜的浓雾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而这时候,牟斌来了。
牟斌其实并没有睡,他把值房腾给了柳乘风,自己却在另一处小厅里办公,他年纪不小,此时脸上也是透着深深的倦意,他飞地走进这值房,劈头盖脸地就道:“查出来了。”
柳乘风被牟斌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道:“查出了什么?”
牟斌道:“方你不是让人查近几rì有什么人进了酒窖吗?查出来了,其中有个可疑之处。”
听到可疑之处,柳乘风这纠结的心也不禁舒展开来,他什么都不怕,怕的就是没有线索,现在时间已经越来越近,想必再过一两个时辰,陛下就会来召问这个案,柳乘风倒也不怕交代不了,毕竟一夜之间要把东西查出来也确实有些为难,宫里那边多半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可是柳乘风这个人就是如此,无论什么事落在自己手里,都必须尽力去做好,这倒不是因为急于想立功,柳乘风的xìng天生就是如此。
牟斌此刻显得很是得意洋洋,想必也确实是有了重大的发现如此的兴奋,他寻了个椅坐下,随即看了柳乘风一眼,却没有急于告诉柳乘风,而是叫了个亲军去斟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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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真凶
原创黎明的曙光已是透过重重的夜雾微微崭露出来,只是这夜雾实在太过浓厚,外头仍是黑黝黝一片我要jīng彩开始---
牟斌喝了一口茶之后,随即双手搭在双膝之间,摆出一副很沉重的样。
“方你让人去查近几rì出入酒窖之人,其他的,老夫都已经排查过,倒是没什么不正常之处,可是有一个人,想必你很有兴致。”
柳乘风不禁问:“请大人示下。”
“吴宏……”
吴宏……
柳乘风的脸sè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头却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他微微一笑,道:“吴宏?”
牟斌正sè点头:“三rì之前,吴宏就曾过去酒窖一趟。”
柳乘风目光中闪掠过了一丝狐疑,这个吴宏有问题。一个内官监少监,昨rì的时候出入酒窖,他还可以说是宫中繁忙,不得已,由他去帮衬一二。时的时候,柳乘风问话时,这吴宏也是这么说的,这个理由其实还说的过去,倒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这吴宏在三rì之前居然还曾去过酒窖,那么这个所谓的理由就是个笑话了。
理由很简单,昨rì可以找这个借口,可是三天之前,一个内官监的少监去内官监做什么,内官监和尚膳监互不同属,莫非这位吴宏吴大人,还要去视察工作?
不必说,这吴宏若是心里头没鬼。为何自己不老实交代。却偏偏要等自己查出来。
或许……吴宏在三rì之前去这酒窖就是投毒,昨个儿怕这些毒酒不能带出去,所以又亲自去酒窖里提酒。毕竟酒窖中藏酒无数,而下过毒的酒多也就十几坛,若是不亲自去提,如何害人?
柳乘风的脸sè也变得凝重起来,看向牟斌,道:“牟大人怎么看?”
牟斌道:“吴宏是萧敬身边的心腹,他做的事,萧敬未必会不知道。只怕……”
“你怕他们狗急跳墙?”
牟斌苦笑道:“吴宏若是下毒之人,肯定会有党羽,若是不小心在意一些,肯定是不成的。”
柳乘风重重点头。道:“没有错!”他长身而起,脸sè变得杀气腾腾,冷冷道:“可是现在事已至此,已经不容我们犹豫不决了,立即去拿吴宏吧,还有,内官监那边的人也要看住,萧公公那边,暂时不要动,却不得让他生出什么事端出来。”
他说干就干。倒是给了牟斌不少勇气,牟斌颌首点头,道:“只能这么办了。”
二人商议了片刻,随即分头行动,牟斌自是下令让亲军们这边随时做好完全准备,一旦有其同党作乱,可以做到立即弹压。而柳乘风带着一队亲军,穿过夜雾,出现在一排屋舍处。
这里都是太监们所住的屋舍,外头点着几盏灯笼。里头没有一点烛光,想来除了夜里当值的,其余的都已经睡了。
寻到了吴宏的住所,柳乘风站在这门前,沉默了片刻。随即狠狠一脚将这房门踹开,在他身后。早已拔出刀来的亲军们随着木门洞开,便如cháo水一般冲了进去。
柳乘风仍然留在门外头,可是吴宏的惊叫声却是传出来,里头居然还有女的声音。
这倒是奇了,一个太监的房里,居然还有女人的声音。
“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可知道杂家是哪个,让你们的都指挥使牟斌来说话。”
这是吴宏的声音,吴宏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大声呵斥。
已经有亲军在里头点了火,柳乘风一步步走进去,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吴宏,在床榻上,还有一个捂在被中的女,竟是裸露着身体,用被服遮挡着自己的**处。
这些个血气方刚的亲军,眼睛已经开始有点儿不太守规矩了。
柳乘风却没功夫理会这女,其实他心里头也清楚,这是对食。现在不是他计较这个的时候。柳乘风的眼睛,只是落在吴宏身上。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柳乘风分明感受到了吴宏的愤怒和怨恨,他淡淡道:“吴公公,不必叫都指挥使了,还是让我来和你说话吧,不知现在,吴公公还有什么说的。”
吴宏那俊俏的脸蛋儿变得有些狰狞,眼睛yīn毒的看着柳乘风,道:“那么就请柳佥事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带人闯入杂家的住处,又是什么意思?你今个儿说清楚,否则……”他磨了磨牙,咬牙切齿的道:“若是不说清楚,杂家先前就说过,杂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说话的时候,居然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想必身有所持。
柳乘风却不再理会他,朝亲军们道:“搜!”
亲军们二话不说,立即开始翻箱倒柜起来,吴宏气的两眼血红,口里忍不住叫骂:“柳乘风,你这个……”
柳乘风不由皱起眉头,还没等他继续咒骂下去的时候,已是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恶狠狠的jǐng告道:“再敢多嘴,便要了你的狗命!”
吴宏捂着腮帮,满是怨毒的看着柳乘风,却是再不敢多嘴了。
亲军们仔细搜查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柳乘风倒也没说什么,正sè道:“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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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卯时二刻。
宫里已经有人起来了,早的是神宫监的太监,他们在卯时一刻便要起来开始清扫,再之后,就是司礼监,一般情况之下,卯时过后皇上就要早朝,虽然这早朝并不是每rì都要进行,可是司礼监这边,已经养成了早朝之前做好准备的习惯。
萧敬这一夜睡的很不好,心神不宁的洗漱之后,便有人急匆匆的走过来禀告,道:“萧祖宗,吴宏那边出事了。”
萧敬眼眸掠过了一丝冷意:“什么事?”
“方的时候,那柳佥事突然带着人冲进了吴公公的住处,将他那儿翻了一阵,接着把人带走了。”
“这个柳乘风,当真是一点儿颜面也不给杂家留。”萧敬不禁来火,恶狠狠的低声骂了一句,随即,萧敬又jǐng觉起来:“亲军那边呢,亲军那边是不是有了动作?”
“回萧祖宗的话,亲军那边已经加派了人手,盯着内官监那边,还有……萧祖宗这边……”这来禀告的太监后头的话儿不敢继续说下去。
是人都明白,吴宏是萧敬的人,亲军那边居然加派了人手盯着他萧敬,倒也在萧敬的意料之中。
萧敬不由冷笑,道:“好,好的很哪,他柳乘风不是要奉旨查案吗?杂家倒是想去看看,他怎么个审法。去,把各宫的主事太监都叫来,还有勇士营也叫几个人,就说现在是非常时刻,要小心在意,叫几个人跟杂家一道儿去。”
他一声令下,下头的人自然是去准备,萧敬整了整衣冠,脸sè很不好看的喝了口茶,随即带着外头候着的一大群人,直接往亲军值房那边去。
亲军值房外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亲军,可是看到萧敬来了,倒也无人敢阻拦,若是换做锦衣卫,或许还有阻拦这位萧公公的勇气,可是亲军rì夜出入宫禁,宿卫宫中,又怎么会不晓得这位萧公公的厉害。
萧敬倒也没说什么,带着一大帮人直接闯进去,到了值房里头,便看到吴宏已是被打的遍体鳞伤,而柳乘风高高坐在首位上,冷冷的打量着进来的人。
两边的亲军都是捋着袖,如狼似虎的模样,可是看到了萧敬,竟是一下瘪了下去,还有一个亲军甚至忙不迭的给萧敬行礼。
萧敬咯咯冷笑,yīn沉沉的看了柳乘风一眼,随即扯着嗓道:“拿椅来。”
他一声吩咐,居然有亲军当真搬了椅过来,萧敬在宫中掌权rì久,在这宫里头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绝对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在他的yín威之下,这些个亲军哪个敢忤逆他?巴结都来不及。
萧敬慢悠悠的坐下,看都不看柳乘风,而是恶狠狠的看着吴宏,吴宏见到萧敬来了,泪水便磅礴而出,膝行到萧敬的腿下,大叫道:“祖宗,祖宗……奴婢冤枉哪,萧祖宗,你可要给奴婢做主……”
萧敬冷哼一声,却是对吴宏道:“国法如山,你若是当真犯了死罪,莫说是柳佥事,便是杂家也不能容你。可是你要是有什么冤屈,杂家也绝不能对你坐视不理。杂家这一次来,可不是来保你的,是要来问问,你这猴崽到底有没有做错事儿,要是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好现在就说出来,若是敢隐瞒什么,杂家饶不了你。”
这一句话,表面上公私分明,其实袒护之意是人都听的明白。
吴宏很领会了萧敬的意思,连忙伸出手来:“奴婢对天发誓,绝不敢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奴婢是什么人,萧祖宗是知道的,便是有天大大的胆儿,也不敢做坏事儿啊。倒是这些亲军,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奴婢上刑,萧祖宗,您看看,您看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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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报恩
凤榻上的张皇后此刻脸色已有了一些血色,足足睡了七八个时辰,那一双眼眸终于微微张了起来。
自中了毒,这七八时辰又是洗胃又是吃莫名其妙的汤药,张皇后的身体可谓虚弱到了极点,醒来的时候不但五脏六脏觉得难受,而且连头都有些晕沉沉的。
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原以为是生离死别,可是醒来的时候,这不舒服的感觉却让张皇后真〖冇〗实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
她起先是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眼眸张开一线,看到榻顶的牙帐,那轻纱卷起的帘子,床沿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倚在这床沿酣睡。
低低的呼噜声显出这个人累极了,连鼾声都带着疲倦。
这声音,张皇后熟悉极了,以至于她不得不闭着眼假寐,生怕自己惊动了他。
她依稀记得自己中了毒,御医们束手无策,陛下急得跳脚,后和……后来呢……是了,柳乘风来了,说是有什么法子,再之后的事,她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现在她能醒来,张皇后却也知道这肯定是柳乘风的方子有了效用,想到这里,张皇后不禁唏嘘,自个儿似乎又欠了柳乘风一个人情。
正胡思乱想着,伏在榻上的人却是突然醒了,他低低地打了个哈欠,显然没有睡足,随即轻轻地摸了摸张皇后的手,不由松了口气,好像生怕吵醒了张皇后似的,他蹑手蹑脚地要起来,本想叫外头值守的御医进来,张皇后终于忍不住地低呼一声:“陛下。”
“啊……皇后醒了。”
正要出去唤人的朱佑樘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一把拉住张皇后的手,喜上眉头地道:“天可怜见,朕还真怕……真怕……不说这个,走了,你现在不要动,就这样躺着,柳乘风和御医们说了,你现在身子虚弱,不宜多动,要慢慢地进补,恢复了身子再说。”
张皇后的眼眶儿有些红,都说天家无情,可是朱佑樘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真挚的,昨个儿遭的那些个难,让她在阴曹地府打了个转转,令她感慨良多,只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才知道眼前的东西有多珍贵。
“嗯……”张皇后低声应了。
朱佑樘忙去叫人准备熬一些参汤来,一边坐在榻上与张皇后相偎,一边道:“昨个儿幸好有柳乘风,不然这一次当真要出大事了,都是朕不好,这宫里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是朕不察,才让你受这么多的苦。”
张皇后却是满怀着感激,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撇开话题道:“陛下,臣妾的命是柳乘风救的?”
朱佑樘正色道:“正是,御医那边原本也有良方,只是你体〖冇〗内的毒发作得快,等那药熬好了,只怕已经毒气攻心,无药可救了。正是柳乘风用了许多法子拖延的时间,才总算捡回了这条命,说起来,柳乘风这一次算是立了大功了。”
张皇后身子虚弱,只说了几句话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却还是继续道:“臣妾幼时家里也不宽裕,可是那时候,家父就曾教诲,说是做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柳乘风对臣妾有活命之恩,这个恩德却不能轻慢了,陛下不是也常说嘛,为君者不可刻薄寡恩,否则会令臣子们心寒。陛下可曾想过,如何谢这救命之恩?”
张皇后此刻心里既是唏嘘,又充满了感激,从前对柳乘风还只是觉得这个家伙和张家走得近,将来是个倚靠,而且此人看上去也讨喜欢。可是现在,张皇后的心境又是不同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古人对恩情二字看得还是很重的,忘恩负义这四个字在这个时代是很严重的人格侮辱,一个人但凡与这四个字沾上边,名誉基本上就算是毁了。张皇后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生,耳儒目染,哪里会不知晓这个?所以此时才说出这番话。
朱佑樘倒是难办了,一摊手道:“只是他太年轻,朕只怕再给他恩赏,难免会助长他的骄横,这样年轻的公爵,国朝百年也未曾有几个,更不必说如今他已是指挥使金事,三品的武官,至于赏赐钱财,想必他也瞧不上眼,若他真是敛财之人,早已寄可敌国了,哪里会在乎宫里的这点赏钱?”
朱佑樘的一番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事实上,对柳乘风的安排,他早有考量,在此之前他曾想将柳乘风留给儿子用,自己在位的时候可以适当地压一压。可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鼓捣出了个聚宝楼,硬生生地让朱佑樘不得不启用这个人。
这一两年,柳乘风确实是功勋卓著,朱佑樘甚至有时候想,若是没有这个人,这大明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此前的弘治盛世和现在比起来,却还是要差了不少,许多大明朝的疑难杂症,顽固到极点的保守问题,到了这柳乘风手里居然都消失于无形,而柳乘风最大的贡献还是商税的问题,一劳永逸地将商税通过聚宝楼汇聚到了宫里。
只是朱佑樘的心底里未尝没有暂时压一压的意思,毕竟柳乘风还太年轻,太早位极人臣对他未必是好事。
现在张皇后提起这个,他才如此为难。
张皇后见朱佑樘如此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点头,道:“臣妾知道陛下的难处,既然如此,这话儿,臣妾也就不再提了。”
她虽是这样说,可是朱佑樘分明感觉到张皇后的郁郁不乐,朱佑樘虽不是妻管严,可是对张皇后却多有宠爱,心里不禁黯然,连忙道:“朕会想想办法,封赏自然会有,只是如何封赏,朕还要再思量思量。”
正说着,外头却有个太监低产道:“陛下……”
朱佑樘的话被打断,不禁微微皱眉,道:“莫非是参汤送来了?”
外头的夫监却是道:“奴婢……奴婢是来报信的,亲军值房那边,柳金事和萧公公争起来了。”
争气来了……
朱佑樘微微一愣,柳乘风和萧敬两个怎么会争起来?他立即有些光火,这些人都不省心,一个是秉笔太监,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金事,两个都算是朱佑樘的左膀右臂,现在居然敢在宫里闹腾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他正要下旨,一边的张皇后却是道:“皇上,何不如去看看也好,臣妾的身子也好了许多:这儿也有许多伺候的人,陛下去看看之后再去歇一歇吧,臣妾这里自有人照顾。”
她这般一说,朱佑樘也不禁犹豫起来,最后点点头,阴沉着脸道:“朕去看看,你好好歇息,待会儿朕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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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军值房。
其实双方虽然剑拔弩张,闹得却不是很严重,柳乘风审着吴宏,萧敬也不过时不时插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儿而已,这让柳乘风很是光火,萧敬的出现让吴宏有恃无恐了许多,只要在萧敬在这儿一刻,就别想从吴宏口里问出点、什么。
这时候,柳乘风的脸上已布满了寒霜了,下令让人对吴宏用刑,只是那些个亲军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看柳乘风,看看萧敬,却是不敢动弹。
在宫里混着的哪个都不是傻子,动刑这就把萧公公得罪死了,萧公公未必能吃得住柳金事,可是拿捏他们这些人却是足够了的。
柳乘风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若是下头的人是锦衣卫,自己一声令下,绝不会有人敢如此轻慢,可是亲军却不一样,他们既畏自己,又惧萧敬,结果就是闹成这个样子。
柳乘风也没有再催逼,慢悠悠地喝了。茶,目光落在萧敬的身上,道:“萧公公,你没看到本官在审案子吗?皇上那边让我主审,萧公公身体不好,还是去歇一歇才好。”
这是下逐客令赶人了。
有萧敬在,柳乘风是别想审了,这家伙分明就是来拆台的。萧敬越是如此,柳乘风就越觉得这位吴公公肯定藏着掖着什么,因此无论如何也得把吴宏审出点结果来。
柳乘风开门见山地赶人,可是萧敬却只是抿嘴一笑,混到他这个地步的人,哪个不是脸皮没有八尺厚的?柳乘风要赶他,他还偏不走,只是笑笑着回答道:“柳金事这是什么话儿?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说,你来查办,而我和牟大人从旁协助,杂家虽然年纪老迈,可是气力还是有一些,总不能让柳金事一个人忙活不是?你既说吴宏嫌疑最大,可是证据在哪里?大家说清楚才是。不过这宫里不比外头,你若是只想着严刑逼供,却是不成的,屈打成招这种事儿,杂家见得多了,可是想靠这个就给人定罪,未免太轻浮疏忽了一些。”